已列为采用我的孪生弟弟是MB(第一部已完结)心在这一刻有点痛,是悲悯还是无奈,我也说不清楚!
4/4/2007 10:18:00 AM (#464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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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5/2007 9:43:00 PM (#8275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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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非飞着消失

    我常天真地以为不属于这个地球

    因为我想爱你,用自己的速度。

    可我终究会累

    跌在尘土中,检点自己的梦

    在这次生日晚会之前,我只知道苏一和文静忌恨我和亚宁,恨我们夺去了她们最爱的男人。但我没想到她们会这么公然而愚昧地要我们的命!不是在生死路上走了一趟,我实在难以相信世上竟然有如此狠毒的人!

    当她们的绿酒计谋给江哥识破后,江哥借批评她们,大讲追求之道。我知道他是故意说给我听,但我对他实在没有半分的好感,便瞪了他一眼,朝刚才喝了口绿酒又吐出来的亚宁问:

    亚宁,没事儿吧你!

    亚宁说哥我没喝肚里,没事。

    江哥说玉宁,你平日总在肚子里骂江哥坏,江哥不是东西,今天给你看看到底你身边这群人是什么样的东西!我要你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

    江哥也不看我什么反应,便转过头去,拿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的白衣开刀:白衣姐,你的面具也该摘下来了。我知道你也想要威威,可你是个要面子的人,你不屑于和苏一争,但你卡着白粉不给亚宁,明显是想置他于死地,然后你再扳倒小菜一碟的苏一,威威就是你的了。我说的对吗?

    一番话说得白衣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盯着白衣姐继续说:在玉宁刚来时,你为什么不直接让他去沁园春酒店工作,反而把他推到一直贩毒而且传闻是G的涛哥那里。你只不过是想让玉宁栽在里头,然后让宁宁自己搞垮。可惜涛哥让玉宁跳槽了,就不在你掌控之内。至于后来玉宁消失后,我想用“乖乖针”控制宁宁时,可还有你一份不小的功劳呢。

    说到这里,阿威不相信地怒对白衣,白衣没有苦笑了笑,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将鸡尾酒杯放在沙发扶手上,便起身走了。始终没有一句话。

    江哥丝毫没有罢休的样子,他似乎要存心捣乱这个生日派对,把每个人的脸皮都撕破。他四处看了看,话锋一转,又针对一边的田导:

    田大导演!您老可真是个导演!导演了一出欺骗玉宁的好戏。你故意把安安去红叶影视的行程路线泄露给李大板牙让他去拦截安安,并且你暗地里指示李大板牙的司机故意撞安安的车,弄得安安差点残废!然后,似乎巧合地缺少了一个演员而“正好”让玉宁替代安安出演男二号!不过这件事儿你也就骗骗别人,你又怎能骗得了我?!你这么做,所得的报酬恐怕不仅仅是宁宁和威威免费为您老服务一周吧——我且问你,您老在宁宁头上点的那颗烟花烫还记得吗,人家都说李文龙是G圈里的虐待狂,我看您才是此道的高手阿!真是青出于蓝而不输于蓝呐!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就那么幸运地拾到一个男二号的美差,原来是亚宁和阿威用身子为我换来的。一刹间,我感觉原本严谨的一个治学长者似的田导,在我心中马上失去了全部的神圣和尊严,打心眼里开始那么恶心他!

    田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恼羞成怒,将酒杯往一边的调酒台上重重一顿,整了整衣领摔门而去,而随从而来的那几个女演员也灰溜溜地随他而回。

    江哥将该骂的人都骂了,该揭的短都揭了,也把生日派对的气氛给彻底整崩溃了。最后的最后,原本狂欢的一大群人,就剩我,亚宁,阿威和安安了。

    江哥这招真毒,他并没有亲自动手动任何人一根寒毛,却在洋洋洒洒的言语中,将与会的各怀鬼胎的人的面具都撕破,从内部离间了我们。我们这群乌合之众分崩离析了,恐怕他再要想收拾哪个就易如反掌了。

    在这个圈子里,谁还没有自己的小心事儿呢,不管是光彩的还是不光彩的,可关键时候还是可以出来为朋友挡一阵子的。但是现在,统统被曝光,恐怕谁都再找不回以前那种“小矛盾大团结”的半和谐局面了。想起以前出点事儿,往往是白衣姐和小玉姐她们和大家群策群力排除困难,大家都会放下小的恩怨来成就大的团结。我还想起亚宁出场子和救小玉姐那时候大家的努力。可这一切令人还能感动的东西,自从今夜后,彻底的瓦解了。

    尤其是我以前敬重的白衣姐,她的形象在我心中彻底瓦解。

    原来爱情、友情甚至亲情都这么脆弱,只需从中稍加挑拨,便立刻分崩离析了。我想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很容易失去老朋友的原因了。

    江哥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得意地笑了笑。

    人已经都散去。看着走在最后的淇龙抱着小五出去,我,亚宁,阿威和安安站在空场之中,在布置得奢华的客厅里,我们显得那么的孤独和寥落。成堆成堆到处放置的高脚杯,更呈现出一种华戏谢幕后的凄凉。

    江哥翘了翘嘴唇,冲亚宁说:宁宁,你被学校开除了,江哥很替你惋惜。

    亚宁手头的杯子里的酒,猛然跳动一下,溅出来不少。这么些天来,退学问题一直是亚宁最忌讳的,因为这个,阿威还打过亚宁,但是,亚宁心中的难受我们谁不清楚?

    是你害我的!我们都两清了你干吗还要把我的照片寄到学校!亚宁冲他吼。

    江哥一脸无辜:你退出来后,我让苏一把你的照片和合同给你捎回来,谁知道她寄给了你学校。

    阿威有些愤然了:这是咱们之间的合同,你给苏一干吗!你明知道苏一对宁宁那样你还故意把照片给她,你这不是故意让她整宁宁吗?

    但是,亚宁却脸色一阵苍白,颓然坐倒到沙发上去。

    江哥看了看亚宁和阿威,然后用一种相当迷人的笑对我说:看穿了这些人的肚肠,玉宁,是不是觉得就我江哥一个人对你好啊!

    旁边一直沉默的安安似乎为了故意激江哥生气,他一把将我揽到怀里说玉宁早就是我的人了,不然我也不会拖到现在不结婚,你没戏了。

    江哥嘿嘿笑了笑说安安,你就别演戏了,别自作多情了,玉宁他根本就不是G,他和你压根没有一点关系。我也是看他不是G,人比较清纯才想要他,你捅鸩艉土恕?/P>

    亚宁忍受不了江哥的一句句冷嘲热讽和毁灭性的心理打击,他站起来双手推着江哥往外赶: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但他的左手的白纱布一下子又给血浸透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流血了。

    江哥哈哈笑着说好,好,我走。他又扭头看着我说:玉宁,我敢和你打个赌,我只需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就会乖乖跟我走,你信不信!

    我说你说说看。亚宁忙截口道哥,别上他的当,你玩不过他!

    江哥看了眼亚宁,然后向我慢悠悠吐出一句话来:“玉宁,你不想知道宁宁为什么会一直流鼻血吗,不想知道宁宁为什么手上划一小扣子就流血不止吗,不想知道为什么宁宁会越来越瘦而且一直低烧吗?我只要你知道,就是一个小小的感冒就可能会要了他的性命,你知道为什么?跟哥走吧,上车再告诉你!”

    我看看他,看看亚宁。

    他却领着他的几个保镖,开门出去了。

    哥!亚宁上来拉住我:哥,你要真的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可以告诉你你用不着跟他们去,好吗?

    我看着深色极其哀伤的亚宁,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轻轻笑了:亚宁,你不给哥说,自然有你的道理的。从此哥不会再勉强你做任何事儿,哥也不问你,哥也不去问江哥,我等你想告诉我时我再听。但是你要记住,有了大事儿不要自己抗着,一定要让哥知道。

    亚宁点了点头,神色少有得很凝重,又有点惨然。

    接下来的一整夜里,亚宁有开始低烧了,烧得原本苍白消瘦的脸,像搽了胭脂一般红。他折腾来折腾去,怎么也不睡。他将我从他宿舍带回来的那张爸爸写的“奋发图强”的斗方放在床头,一会儿看看字儿,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把我抱得很紧像怕我飞了似,一会儿又懒懒地坐起来倚在床头发愣。

    夜间他又犯了一次毒瘾,又流鼻血了。这次他紧咬着牙关用力抓着枕头,喉咙里发出兽的含糊不清的咆哮,硬是忍过了这长达四十分钟的毒发阶段。当一切平息下来,他大汗淋淋地松开手,连个哥字都叫不出来的,嘴唇微微地一张一翕。

    枕头都给他抓破了,不少太空棉从里头露出白白的丝絮。

    快黎明时他才梦呓似地说,哥,我再上不了大学了,你对我很失望,对吧!

    我看了看他一张绷得紧紧的脸:没有!
4/25/2007 9:46:00 PM (#8275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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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寂寞情人

    寂寞情人

    用干裂的唇拥抱

    少了那把火

    便没能成就那种燃烧。

    有烟没火

    所以我们孤独

    在探视完立东回周扬家的路上,陈陈忽然对优优说我想和你商量点事儿。

    优优听见陈陈这样同她说话,不由呆了一呆,然后她淡淡笑了笑,脸上有点惨淡:不用商量了,我答应你。

    然后她跑过长满梧桐的马路,挤上一辆公交,消失了。背影孤单而凄惶,像在逃避一件令人不堪回首的往事。

    陈陈呆呆地看了她上车,才取下眼镜,用大拇指抹了抹镜片叹口气说,世上再没有比优优更理解我的了。

    我问,你们怎么了,你俩不是一直处得不都挺好的么。他说没事儿咱回去吧,玲子和小刘还在等我们呢。

    今晚是陈陈彦辉他们请假回来到第五天,周扬的事儿,该办的都办了,他们明天就要回去了。吃过晚饭,陈陈和彦辉开始在客房里收拾东西,这几天他们一直待在这儿,他们说周扬不喜欢一个人他们要陪他。

    他们是极其够朋友的朋友。

    晚上十一点,小刘他们都睡下了,只有陈陈一个人蹲在二楼楼梯上抽闷烟。我洗过澡无意间看见他独个儿坐在那里,便裹着睡衣同他坐到楼梯上。

    雷子也要回去吗明天。我问。

    问这个干什么。陈陈反问。

    他眯着烟轻轻吐口烟,眼神很困顿,半睡半醒似,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和他往日的成熟懂事儿的模样很不一样。这会儿他看上去倒像个寂寞而幼稚的孩子。

    我笑了笑,抱着膝说没什么,随便问问。

    陈陈吐了口烟:何故要骗我!你喜欢上了雷子了是吧,瞎子都能看出来。

    我想极力分辨却又觉得没有必要,便笑了笑默认了。

    陈陈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他淡淡问,多久的事儿了。

    我想了想说,不知道,可能是刚才,也可能是第一次见面时吧。

    当时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把这种感觉告诉陈陈,可能是人都一种倾诉欲,而陈陈又是极会聆听的人,于是我自觉不自觉便说心里话了。

    陈陈皱了皱眉头,过一会儿他问:那雷子的意思呢。

    我说我不知道,他应该不讨厌我,不妨我们设想一下,假如一个男孩子忽然对你说他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陈陈说那要看是谁,假如是雷子,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

    为什么,我狐疑。

    陈陈没有回答,只是仍然那么半瞌睡地问:你为什么会喜欢上雷子。

    我说我和他在一起有种安全感。

    陈陈就苦笑了笑,没有吱声。

    我见他不说了,便问今天你和优优作什么呢,就把她给说走了。

    陈陈说没什么阿,她回家给周副凑钱去了。

    我说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陈陈就实话实说了:我们分了。

    分了?为什么!优优是多懂事儿一女孩子啊!

    俗了不是?陈陈摁灭烟头:俩人太了解了,生活得就太沉静,性格也一样,呆在一块儿什么都了解,没有了一点互补感,也就没了意思。或许她只适合作个红颜知己,却不适合作女友,我真正喜欢的是什么样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说你没说实话吧,不要转圈了,到底因为什么。

    陈陈看了我一眼,一咬牙:因为我也喜欢雷子。

    我惊愕了。

    陈陈抬头看了看楼梯上昏昏的声控灯,像回忆似地说:雷子真的是个让人从心里面喜欢的人。他那么懂得呵护人。我记得我以前任性得很,老是和别人闹别扭,每次都是雷子来给我解围。后来慢慢我长大,和扬扬彦辉我们四个都考进中国人大,我们的关系更铁了。但是我发现我对雷子,不仅仅是那种哥们的感情,我也曾和他提过我是不是那种倾向,但雷子一直拒绝我提这件事。后来雷子介绍优优给我,我们才作了恋人。但我和优优实在没有那种感觉,优优人不错,可我和她就是没有恋爱的感觉。

    他看看我,又点了一支烟:我一直都那么失败,在雷子面前却还要故作快乐。以前有扬扬的时候,他一门心思在扬扬身上,等扬扬去了,我再和他提,他说没心情;但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和你好上了。他和你发展的倒是挺快!

    我不自然笑了笑。

    他一摆手,吐了一口浓浓的烟:没什么,我虽然不了解你们是怎么回事儿,但我祝你们能真的快乐。我自己孤寂点没什么,只要你能让雷子真正的幸福。雷子从来没有和女孩子谈过恋爱,我知道他一直对扬扬有那意思,还不好意思说;现在扬扬走了,他将情感全部转移到你身上,你一定要真正的对雷子好,不要伤害他。

    那你呢,我问。

    他又苦笑了:我会尽量和他不再提这种情感,也不要他知道了徒增烦恼。我想忘掉这种纠缠,所以我明天就不再回学校,想四处跑跑,去武汉和南京转转散散心。

    我很惊讶:你不上学啦!

    学还是要上的,只是躲开自己一阵子,躲开纠缠罢了。

    陈陈咳嗽了一阵子,然后我们沉默了,一直到很久,直到困倦的夜色如汹涌澎湃的潮水漫过我们蜷缩的身子,我们才感到困了。

    他在丢了一地香烟头的楼梯上坐着,半醒半睡似地说了句,香烟是寂寞的情人阿,有烟没火,所以孤独。

    我怀疑他在说梦话或者意识不清了,但我能听得出,他在说他的失落,原来他那么在乎雷子,却又能那么甘心地放手。这个陈陈阿。

    他忽然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说困了,回去睡吧,我告诉你,雷子请你两个星期的假,他能在家多呆几天,你好好陪陪他。

    他转身就往二楼的卧室去了。我叫住他:陈陈!

    怎么,他回头,乜斜着眼。一双眼镜片闪着阴晴不定的光。

    我说我不能喜欢雷子。

    为什么,他一下子情醒了,站在楼梯拐角处,目光炯炯地盯着我。

    我说我喜欢谁谁就倒霉,我在北京那些事情你都知道,亚宁是,安安是,甚至江哥都因为我而死,我不敢再去爱谁,我不要雷子。

    你他妈扯淡!你必须去爱雷子!陈陈一下子恼火了:你少提什么宿命宿命,世上压根没有那些骗人的东西!都是你们那些酸文人瞎编出来的东西——我告诉你,雷子刚失去扬扬,心里受了不小的打击,既然他现在一门心思在你身上,你就有义务去喜欢他,让他高兴,否则我是饶不了你的!

    我有什么义务,我凭什么!我反问。

    陈陈不讲理地说:不为什么,就因为他喜欢你,你就得好好和他好,不许用莫名其妙的方式伤害他!我说你就少假正经,就因为扬扬喜欢你你却说你不是G,害得扬扬临死一个人没人陪。你要不是G,干吗又对扬扬和雷子那么暧昧!你非得等到人死了才开始后悔后悔,有用吗?难道你要等到雷子死掉才敢说爱着他吗?

    我不管你宿命不宿命,既然你们都有那个意思,就不要再扯淡,该爱就爱,省得后悔!张玉宁我要你知道,雷子是我让给你的,要是让我知道了你对不住雷子,我他妈就第一个不饶你——我最见不得你这种懦弱的人!你害死了扬扬,如果再伤害雷子,我肯定不会给你好过!

    什么叫伤害!我问。

    他冷笑了:故意躲避爱你的人,等到没办法再爱的时候却再去叹息,就是可恨的伤害!

    我仰脸看着他,给他骂出一身汗,呆呆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应答他。

    陈陈平静了一下激动的情绪问: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雷子,具体点,我要考察你,一旦我发现你没有可靠的理由爱他,我就觉得不会把雷子让给你
4/25/2007 9:46:00 PM (#8275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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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远在异乡

    闲散掉,摆脱掉

    遗弃掉,忘记掉

    如果还有些东西舍不得

    那就用另一些东西

    去沉湎或者沉沦吧,

    还记得

    记忆如花

    正当我们为亚宁失踪的事儿心急火燎近乎崩溃时,白衣忽然打电话过来说,海哥在场子里见亚宁了,有可能他又回场子里了,让我们去找江哥。

    我和安安来不及通知阿威便火火地赶往场子找江哥,江哥却不在场子里。

    江哥那会儿正在千禧酒楼请人吃饭,被迫继续跟着江哥的蝈蝈给他打电话说我和安安找他。他便让人把我,安安和蝈蝈接过去,搞得神神秘秘的。

    千禧酒楼是一个名不经传的酒楼,装饰却奢华得紧,倒是有点规模。酒楼在在城郊的某条河的桥头上。临着一条大河,据着一座长桥,地理位置极其优越。往来的客户看上去也都是有些身份的人,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那时已是晚上。

    我们赶到,看到包间里是几个穿得稀奇古怪的年轻人和江哥在称兄道弟地划拳,当他们看到我们时,都喊安安宁宁过来。其中一个留凤梨头的小子叫得最厉害,劈手把两杯酒塞到安安手上非要他喝了。

    蝈蝈在江哥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江哥便站起来说哥儿几个先陪着安哥喝着,我出去有点事儿。说着从衣帽架上取下厚呢黑风衣对我说:出去说。

    我便随他出去,安安不放心地也想出来,却给那几个小子缠住,脱不开身。我们出了酒楼,看到他的法拉利豪华轿车停在桥头的石栏杆那里。他坐进去,我也进了去。

    你要带我去找亚宁么。我问。

    他却不系安全带,似乎只是想在车里说说话而哪里也不准备去。他将一只墨镜在手上绕来绕去,漫不经心地说:宁宁他不在我这里。

    我的看着他,我肯定我的眼光,一半是怀疑,一半是记恨。

    江哥说玉宁,就算我一辈子没说过真话,这一句却是真的,是谁给你说宁宁在我这里。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狠狠看着他。他“切”了一声,不再看我了,转头看车窗外闪着霓虹灯的酒楼大门,高高的门童正在有礼貌地给客人拉玻璃门,一群群的红男绿女忙碌进出,打情骂俏地放肆着糜醉的夜生活。

    真没有?我追问。

    他点了点头,脸还是朝窗外看。

    我推开车门,想马上离开这个男人,因为我一刻也不想和他呆在一起,他却一把将准备下车的我拉回座位,一张脸在淡淡的车内灯光下,显出些从来没有过的哀伤。

    我看着他的脸,那得却是一张极其漂亮的脸,比我见过的任何男子的脸庞都要精致。那样完美无缺的轮廓,铁青色的胡茬又显出一种硬朗的男子汉气。若不是眼角嘴角有那种泯灭不去的邪气,相信每个看到他的人都回痴迷于他。

    而他这会儿,既哀伤且激愤:玉宁,玉宁!难道我就真的让你那样烦,连句话也不想和我说?

    他见我不言语,便叹口气说好吧,你想走我不再拦你,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你听完就可以走了——我,我真的挺喜欢你!我从来没有对谁这么赤裸裸表白过,就是连橘子也没有——可现在我并不想对你怎样亚,不只因为我是艾滋,更因为上次在白衣姐的酒吧,安安朝我下身踢了一脚,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他说着,脸上的似笑非笑彻底消失,双泪泫然:我承认我欺负宁宁,是我不对,可我太想你了。算了,不说了,我只记得哪个酸诗人说过,爱一个人就让他幸福。我这辈子除了橘子,便只喜欢过你了,但我已经没有条件去要你,我也不希望你跟着我在圈子里和道上受罪。你去跟安安吧,从今以后,我不再去烦你们,不过你要提防着苏一和文静那两个女人,和她们共过事儿,才明白她们

    正说着,后头一辆大奔加足了油门朝我们的车上撞来,一下子将江哥这辆法拉利撞出去老远,等我们反应过来,我们的车子已经撞断了大桥的石栏杆,面前是旋转的黑暗和红红绿绿的波光倒影。向下坠落。呼啸着。

    当我睁开眼,胸口疼得厉害,视线渐渐由模糊变清晰。看见自己躺在一个洁白的包围里,一瓶点滴吊在头顶的铁架上。胸口给厚厚的石膏板夹着,鼻子里插着软的送氧塑料管。

    我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安安。

    安安一副很憔悴的样子,胡子老长了,像好久没有刮,眼窝深陷得吓人。他见我睁开眼,惊喜地抓住我的手,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咦!哥你醒了?

    一个声音从一边传来。我一惊,以为是亚宁,忙忍着脖子的剧痛向一边看,却是阿威。我想问亚宁找到没,阿威却先用话拦着我说哥找宁宁的事儿先放放,养伤要紧。

    我看看阿威,他的精神很好,好得诡异。瞧他的神色,就好像亚宁没有出走一样,他的眉目间没有了痛不欲生的痴狂,也不再蓬头垢面的样子。

    安安则一脸的关怀,他一遍遍给我掖被角,脸上挂了强抑激动的不自然的笑,却不说话。

    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时间已经是深秋。大片大片的梧桐叶从病房前落过,像离乱的情书。在这半个多月里,阿威接着找失踪的亚宁,虽然还是没有一点音讯,阿威却不再跟我记仇似白眼红眼的,只是每日里来看我时带着稍稍失落的强笑。阿威真是个懂事儿的孩子。

    安安一直陪着我,这么些天来,他没有再回他接受当了老总的沁园春酒店。他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务交给助手,他只陪着我。当我精神好的时候,他就坐在窗前,用那种磁磁的声音,轻轻给我念米兰·昆德拉的《生活在别处》。等这本小说念得结束了,已经是半个多月过去,我已经能和他下楼去晒太阳了。

    深秋的病房里是那样的阴冷和潮湿。但有了安安,却又是那么温暖安馨,像一支红的玫瑰放在一块红的绒毯上。

    一个中午,安安背我到住院部楼下,和阿威一起到医院的院子里。在深秋接近初冬的阳光下和修剪得低低的冬青间,时不时有穿着白底灰杠的病号衣的病人给家人陪着晒太阳,和偶尔几个抱着文件夹的护士像蝴蝶一样在穿梭。和病房里的酒精味弥漫的气氛不同,外头的空气格外地好,凛冽而清新。只是几株落光了叶子的法国梧桐看着让人有些伤感。

    阿威似乎一直神采奕奕。我始终不明白他精神为什么能这么好。却为他有这样的精神而高兴,这总比整天的崩溃的颓废模样好的多。

    阿威他将各种不同漂亮的落叶捡来放在我面前的花坛上,我则和安安铺了报纸坐在石条椅上。我胸部的石膏还没有拆,安安边让我依住他的肩。我们也不说话,只是在太阳底下看阿威像个孩子一样跑来跑去拾落叶。

    可不一会儿,阿威便蹲到一株光秃秃的木槿树下不动了,用指头抠着土发愣。

    安安忽然说江哥死了。

    我没有打断他的话,在那个阳光明媚得近乎残忍的中午,他眯着眼继续说。

    他说江哥死了,被海哥找人将他的车撞下大桥死了。江哥看来是真的喜欢上你了,要不他不会为你而死。

    怎么就为我而死?他的死和我什么关系!我问。

    安安看看我,叹口气说:你不知道,海哥和江哥一直不和,海哥想将江哥的场子生意和毒品生意夺过来,就在江哥和老魏干掉李文龙后,借韩局揭发了老魏把老魏投进了大牢。江哥没了靠山,便躲开不公开和海哥较量。而海哥却一直处心积虑地想干掉除掉江哥。

    江哥这么长时间来都躲着没怎么公开露面,也就仅仅为了你出来两次,一次就是在白衣的酒吧,文静告诉他你回来了,他出来一次;一次是你和亚宁的生日他出来一次。他这么躲着,海哥便找他不到。当海哥知道亚宁失踪的事儿时,他就故意让人通知白衣姐说在江哥的场子里见过江哥。他知道我们一定会去找江哥,凭借江哥对你的感情,江哥肯定会出现。海哥就派人跟踪我们一直在千禧酒楼找到江哥。然后在你们在江哥的车子里谈话时,海哥的人就将你们连人带车一块撞下桥去。等蝈蝈发现了喊人打捞,你浮在水面上捡了条命,只是给车窗玻璃划伤了胸口断了几根肋骨,而江哥却在车子里没出来淹死了。

    说来说去,江哥就是死在你手上了。要不是他想帮你,要不是他看中你,他怎么会露面,他又怎么会被
4/25/2007 9:47:00 PM (#82755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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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无处可逃

    当怎样逃离又怎样回来

    心中的感觉没人可以猜到

    连同自己

    走掉的,忘不掉

    留下的,要疯掉

    向左和向右,离开和挽留

    两个方向,两种下场

    一种心情,一样哀伤

    其实,逃往只是个很暧昧很模糊的概念,因为我只知道目的,却不知道结果和过程。甚至没有方向。

    正如,我爱上雷子却又因为宿命不敢去爱时,我选择了逃亡。不知怎的冒冒失失就来到了这个新乡,一个位于河南北部的工业城市。一下火车,身上仅有的几百块钱就给人掏去,我不晓得我这是倒霉命运的继续还是大难之后必有大福的前兆。但现在必须面对的是要找份工作,不然我自己只会饿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抬头看看前面的夜里的路,路灯清冷,路上除了偶尔呼啸而过的货车,再没有其他人。我感觉这样很好,把自己抛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谁也不认识自己,自己也不认识任何人;不必为谁的故事哀伤,也无须别人为自己的故事落泪。

    也许离开不是真正的目的,也许只是为了到一个陌生中让伤痕累累的身子恢复。因为,起码陌生人不会拿情感来折磨我们让我们有爱不敢、有恨不能。

    在新乡的热闹和繁荣中逗留了三四天,却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找到工作,因为整个社会的自然调配是相当严谨而有序的,想贸然间闯到这个生活圈子里去抢别人的饭碗,是需要极敏锐的目光、极好的耐性和运气的。如果看看那么多的流浪汉和拾荒者就知道。

    第四天,我背着被割了个大口子的背包,坐在市中心的转盘处一个水泥路障上,抬头看四月上旬白花花的阳光。有点迷茫,有点认命。想起去年到北京后在亚宁的一手策划下我衣食无忧地过的那一段锦衣玉食的生活,再看看如今孤零零一个人,落魄地像只狗把自己抛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简直像做梦一般。

    看着闪烁的红绿灯和木偶似机械的交警,以及脸色麻木的行人的脸,感觉好想哭。我这才明白自己长这么大原来是一直没心没肺地活在别人的关怀里。如今只剩下自己时,却根本什么都干不了。原来自己还是个孩子。

    按现在来看自己,在我高考落榜那一年到郑州找熟人打工和在北京天鹅饭店夕阳农场打工,都不过是继续掠夺别人的关心罢了。而真正一个人孤独地闯荡时却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就像现在,一天吃一顿饭,睡在火车站的候车厅以及低三下四地不断找工作。

    当熬到第五天工作仍然没有着落,我钱包里的钱只剩下十块钱时,我还在火车站徘徊。我忽然决定要用这仅有的十块钱给雷子打个电话,然后就两手空空地将自己逼上乞讨为生的绝路。我不妨也会学别人坑蒙拐骗的招数,写一张纸牌说自己父母双亡考上大学无力支付学费之类骗取世上剩余不多的善良人的同情和钞票。

    当一个热被逼到绝望时,如果他是倔强的,他会选择死亡,如亚宁和周扬;如果他是懦弱的,他会堕落成一堆招惹苍蝇的垃圾,在世上厚颜无耻地苟延残喘,如我。我想假如没有邂逅雷子,假如这一切发生的事情把雷子排除出局压根不让他上场,也许我早崩溃成一堆风华的石头粉末了。可现在我不想死,因为我对某个人还有牵挂,奢望能从他那里得到普通人的幸福。

    到一家商场旁边的公话超市给雷子打电话,因为我带的那张面值五十元的IP卡,只能在开封地区使用。好讽刺!

    雷子接到电话,既没有太生气也没有太兴奋,只是叹口气说你在哪里,我在找你。

    我说新乡火车站。

    他说你会回来的,不是么。你会回到我这里。

    我说不可能了,我的钱给人掏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连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只是用不容反抗的语气说:你呆在火车站大广告牌下别动,我让我一个在新乡医学院的哥们儿接你先到他那里,我马上赶过去接你回来。

    再次见到雷子是在新乡医学院的男生宿舍。那会儿我正木木地躺在雷子的哥们儿那床上发呆,宿舍里其他的几个人围一电脑在看电影。“呼”的一下,门猛地被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喊:

    晓风!玉宁呢!

    接着我看见了那张黑黑的亲切的脸,额发给汗湿透了粘在脸上。是雷子,真的是雷子。

    雷子那个叫晓风的哥们儿马上从围着电脑的人群中挤出来,说:床上那不是?

    雷子仰头看了看我,我也从床上坐起来看他,谁也没说话。但我读懂了他眼神中那种埋怨的神色和淡淡的哀伤。那种情感像一柄雕塑刀,将泥胎似的我身上的泥坯一点点刮去,直至只剩一颗水晶般晶莹却孤寂的心脏。

    我很想哭,却没有。

    从床上跳下来,拉住他的手说咱们回家吧。

    感觉那会儿自己像个迷路的孩子见到了父母,我自己都能听出自己口气中的央求和疲倦。

    他点了点头,眼眶里有明晃晃的液体在滚动。

    从新乡医学院出来,他并没有让直接在邻校河南职业技术师范学院门口坐公交回火车站,而是说走走吧,我有话给你说。

    他抬头看了看前面正在翻修的公路,柏油已经铲去,路面都是坑坑洼洼,两边堆着挑下水道沟洼出来的新土,一堆堆像小丘陵或者坟茔,在烈日和热风下招摇。偶尔有车辆冲过,扬起一天的尘土。他让我走在靠公路边而他走在路的内侧,因为这样,车辆扬起的尘土就可以给他挡住一部分,我身上就可以少一点。

    他眼睛一直往前看,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在走路,脸上油汗汪汪的。他紧紧抿了抿唇,却尽量用一种似乎极淡极淡的口气问:

    为什么要一个人走?!

    我看了看他,拉了拉不断下坠并松开的背包带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他忽然发火了,冲我喊一句,并把我重重推倒土堆上去。

    其实我想告诉他我的想法是为了逃开他不给他累赘和负担,但我们之间没必要说那些苍白的东西。我知道,我相信他也知道。便没有必要用多余的话打破默契。

    我默默从土堆上站起来,一声不吭地拍拍腿上的土。

    雷子的鼻孔张得圆圆的,神色有些激动了,确切来说是一下子有些激愤了:你以为你很懂事儿啊,你以为你躲开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了?你想没想过你离开是对你有好处还是对我有好阿,有什么事儿我们不能共同背负非要你一个人乱闯乱跑,出了事儿你能负起自己点责任吗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我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但我看清了他眼角正有泪珠慢慢滑下,眼睛里还有大颗大颗明晃晃的东西在闪动。我抬了抬手向给他擦擦泪,却最终将满是灰尘的手放下。我想我也哭了的,因为我脸上一直有热乎乎的液体在淌,鼻子里也是酸酸的。

    对不起啊。他的口气忽然软了下来:对不起,我太冲动了。他说着将我拉过来在胸前抱了抱,却又马上松开了:玉宁,我只是担心你,你别想多了,我不是存心骂唉说这些干什么!对了玉宁,周副的案子有转机。

    听了雷子的讲述我才知道,周副,目前和我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已经被判了死缓,因为平姨最终将钱如数地从国外带回来,这一点小刘师傅猜对了。

    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周副和平姨之间竟然还有些瓜葛。原来平姨是周副的姑表姐,也是家里面定了婚约的青梅竹马。在周副上大学之前就他们就有了一个儿子了的,那就是小刘。但周副在大学痴恋着我的妈妈,便同平姨解除了婚约——这也就是为什么周扬的奶奶恼恨周副一家的原因。周副同家里闹翻后,就同周扬的妈妈结婚了,据说就是因为周扬的妈妈和我的妈妈模样十分神似。但周副却始终没法将周扬的妈妈当作我的妈妈,便隔三差五地拿她出气,她便同周副离了婚一个人南下闯荡去了。留周副和周扬爷俩。

    而这十几年里,平姨都没有真正离开周副,她一直带着小刘在周副身边帮他料理家务,是个名副其实的管家。特别是在周副同周扬的妈妈离婚后,平姨对周副更是一百个顺从和期待。但周副心里面除了周扬便是我和亚宁,甚至到他东窗事发前他还叮嘱平姨将受贿得来的钱用在我们三个身上。平姨恼恨他对另一个儿子小刘的视而不见,便一气之下带钱跑了。

    但平姨毕竟是个善良的女人,她更舍不得在国
4/25/2007 9:48:00 PM (#82755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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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爱到粗暴

    被你爱着

    你的火烈拥抱

    你的排山倒海

    你的熄灭的床头灯

    和你滚烫的泪。

    开始爱你

    你的懂事体贴

    你的健硕完美

    你的粗暴的撕裂

    和你浓烈的吻

    在亚宁的尸体被送去作尸检的这两天里,安安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因为自从看到亚宁的死亡,阿威已经把我恨之入骨了。原本我们都以为亚宁只是离家出走一阵子,就像我逃开大家一样还会回来,谁知道他在外头游荡了几个月后,到他和阿威曾经同居过的老四合院里自杀了。走了一条再回不来的不归路。

    阿威彻底崩溃了。

    在阿威看来,亚宁之所以会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因为我利用他对我的完全顺服而将他逼上绝路的。是的,我也承认亚宁对我的话百依百顺,即使我说的不对他也从不反抗,但我这次真的没想到他会这么傻。他回四合院住了半个多月后才自杀,而且留下了遗书,很明显他对以前他和阿威在那里的日子还是很眷恋的,他也不希望自己死得那么悄无声息,于是他将时间安排得很好,正好在他死亡后我们能赶过来。

    他也已经想到了阿威到这个地步会迁怒于我,于是他在遗书里一再要阿威不要恨我。但这些话对于已经失去了理智的阿威来说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安安怕阿威会因为亚宁的事儿对我做出什么不利的事儿来,便干脆搬到我们这里来,吃住都在一起。

    蝈蝈将亚宁的事儿告诉了吉林老家的大伟和宁夏的毛毛,他们打电话过来说要注意威威别让他作傻事儿,圈子里谁都知道他对宁宁特别痴,这回他肯定受不了。安安说放心,有我在他俩都没事儿。

    但实际上,阿威的状态极其不好,常常像个游魂似传着睡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时像与谁说话,仔细听不外乎是和亚宁以前的生活碎语。直到两天后我们带他去太平间看亚宁,他的精神还在恍惚混沌之中。

    太平间是个充满潮湿和昏暗的死亡场所,顺镶了木板的防滑楼梯下到底层,便到了这个吊着雪亮的白炽灯、水泥地板上凝结了水珠的潮湿地方。一排排的停尸的大铁柜严整排列着,想起里面是一具具的尸身,禁不住让人毛骨悚然。

    一个有点驼背的中年医生抱着一个大大的文件夹,用食指在文件夹页里扒着找了好一阵子,才一指我身后的一个大铁抽屉:这个!

    我吓了一跳,忙回身,安安和蝈蝈也马上围上来,只有阿威呆呆地站着。拉开抽屉,是一个盛尸的大黑塑料袋。安安轻轻拉开黑塑料袋的拉链,亚宁的头部和胸口便露出来。

    我看见熟悉的亚宁静静躺在那里,一张脸可能是因为冷冻的缘故而显得特别的白皙特别光滑,像一块儿透明的冰。他俊挺的鼻子,长长的眉毛,闭着的眼睛都蕴含着笑,像是怕我们伤心而故意装着强笑给我们看。因为我们都清楚,服安眠药去世的人在药发阶段会干渴、烧心,继而会神志不清甚至癫狂,死亡的表情肯定会痛苦着扭曲,根本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平静着死亡。我不明白亚宁是如何将这抹微笑延续到生命结束而没有让我们看到他去世前的痛苦的,但我明白,亚宁是个懂事儿的孩子。他只是怕我们伤心,他怕我们伤心。

    可他越是这样懂事儿我们就越受不了,自从我看到他的头从塑料袋里露出来,我的眼泪就一直在眼睛里噙着,当我伸出颤抖的手指抚摸他雪白却冰冷僵硬的胸口而再感觉不到他的温度时,我的泪水终于唰的一下泻下来,再收不住。顾不上值班守尸大夫说的严禁哭喊的交待而嚎啕大哭起来。

    将手搭在铁抽屉的边沿上,心中绞痛得无以复加,我宁可里面躺着的不是亚宁而是我。

    不许你碰他!阿威见我去抚摸亚宁,他忽然发了狂,抓住我厚毛衣的领子一把将我摔开,我被重重甩出去,头撞在一张验尸床的铁腿上。一阵眩晕。

    安安和蝈蝈忙将他抱住,他们怕失去理智的阿威会去纠缠亚宁的尸体。果然阿威完全疯了似向亚宁的铁抽屉那里挣扎。他力道大得出奇,安安和蝈蝈两个人都拦他不住,虽然他两个人每人拉他一支胳膊,可他还是挣到了铁柜面前双手扒住亚宁的抽屉一拉,哗,铁抽屉脱了笼,给他拽出来摔在地上。亚宁裹在黑塑料套袋里的身子向上一顿,又重重落下,头却落在抽屉的边上。僵直的身子在抽屉底和边上搭成一个凄美的斜面。

    安安和蝈蝈吓得愣住了,阿威跪在地上,俯下身子轻轻吻亚宁的脸,泪水打在亚宁的黑塑料袋上啪啪地响。忽然他一下子将塑料袋全部拉开,露出亚宁白玉雕塑一般的裸体和肚子上作尸检留下的长长的刀疤。阿威的脸色一时十分怪异,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同时伸手去扳住亚宁的肩想要把他抱起来似,却忽然低头一口咬住亚宁的左乳。

    我们同时惊叫一声,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该怎么办时,只听“砰”的一声,一件厚重而漆黑的东西拍到阿威的后脑勺,把他打晕过去了。

    我们抬头,看见是那位有点驼背的中年医生。他一声眼睛在镜片后面,闪闪发着光。

    一块铁板被他丢到一边去。他看着晕倒的阿威摇摇头,叹口气说:这个人对死者的感情是最深的。

    他见我们惊恐而迷茫的神色在脸上,便又叹口气说:你们可能没有听说过食尸、偷尸、恋尸或者奸尸之类的事儿,但这种事情是常有的,每当两个感情最深的人其中一个去世后,剩下的一个便会对死者产生强烈的占有欲而不原意接受死亡的实施。这些对死者的不正常的行为实际上是他们在理智混乱情况下,对死者表达他们爱意的极致方式;虽然这是相爱的表现,可却是与伦理道德极度相悖的。

    驼背医生一指已经被蝈蝈抱起来的阿威说:刚才如果不是拦住他,我看他极可能有食尸行为。

    我心中一阵毛骨悚然,看安安和蝈蝈,他们的脸很苍白。尤其是正抱着阿威的蝈蝈,手一直在颤抖,惊恐到无以复加。

    驼背医生推了推眼镜说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是一对同性恋。他见我们没有否认,便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说:如今的小伙子不知道怎么了都开始好这口,而且搞得一个比一个惨不忍睹。

    他边说边同安安一起将铁抽屉连同亚宁一同推进去,又回过头说:回去吧,准备给死者开个追悼会什么的,明天在火葬场礼堂你们还会见面。对了,今天的事儿千万不能给晕倒的那孩子知道,不然他会一辈子都缓不过劲来。

    蝈蝈点点头,背起阿威往楼梯上走。安安也拉起我。大夫对我说别舍不得走了,在这儿呆时间长了一般人都受不了,你们快回吧,给准备准备后事儿就行了。

    我们沿楼梯上到医院的就诊大楼,蝈蝈忽然问:宁宁一个人在那个地下室的铁柜子里,会不会冷啊,会不会害怕啊?!

    一句话把我和安安都问哭了。安安流着泪喊你他妈给我闭嘴!

    在回到家的当晚,安安便打电话帮我预定了二十一朵蓝色鸢尾花,代表我和亚宁一同走过的二十一个年头。在安置了阿威入睡后,他帮我找出小雨从秀姐那里给我偷过来的我和小玉在那里挑选的那几件衣服,他说就让他穿这些吧,再买也不会有比这几件更华贵漂亮的了。我怎么也没想到,当初我随手挑选的几件衣服,竟然会成为亚宁的寿衣来。

    蝈蝈忽然跑到我的卧室里对正在挑选衣服的卧和安安说,咱们追悼会根本没几个人可以通知了呀,死的死了走的走了,现在咱们身边就剩苏一和文静了,况且她们俩正说着,安安接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他说是文静,文静说明天要去新加坡了,想让我给她送行。

    我说那就去呗。安安说可是那天正是亚宁追悼会的日子呀。

    那你就早去早回,不耽误就好。

    他见我看着他笑,便也笑了笑: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呀!

    我吐!你老男人了还帅个屁!我反唇相讥。

    他一把将我揪到床上笑着说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老男人的手段!正闹着,蝈蝈咳嗽了一声,站在卧室门口指了指阿威的卧室方向:干吗呢这是,刺激威威阿!

    安安就讪讪地放开我。蝈蝈哼着乱七八糟的歌曲出去了,将门带上。一时间我感到那么尴尬,想起来第一次和安安在白衣的卧室里作那种事情,脸不禁得都红了。

    安安也不说话,俩人就坐在床边,听着滴滴答答的钟表声,然后是十一点的钟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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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5/2007 9:49:00 PM (#82755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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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对语

    与朋友对语

    如清水过身

    落花随波

    不留任何痕迹

    与爱人对语

    如匕首过肤

    身上残存的不是你

    淡淡的发香和烟草味

    而是

    纵横相织的网伤

    和所有普通的高中毕业生一样,我和雷子一起参加高考,暑假,等待录取。

    高考成绩下来。雷子的成绩相当不错,能再次考上中国人民大学;而我虽然超过本科线三十多分,但离重点线还有不小的距离。在当初估分时,为保险起见,雷子给我报的是省内一所大学的冷门专业。而他也不顾我的强烈反对,屈才地和我报了同校同专业。

    过了炎热而漫长的暑假,录取通知书预料之中地到来了。这时我才发觉到一个不小的问题:我的学费还没有着落。雷子已经管了我这几个月来的吃用,想让他再掏我俩的学费是不可能了,因为他家是农村里比较贫穷的家庭,虽然吃穿无忧,但要每年掏万把块钱供应雷子上学已经是十分紧张,如果再加上我,他们只能去借高利贷了。

    雷子总是说玉宁别担心我们慢慢想办法,可我一看见他发愁的样子便难受。我说雷子你别为难了,我自己去找钱,找不到我就不上了,我不会让你再为我作一次难。

    而我所能求助的只有杜叔和天上忽然掉下来的哥哥小刘了。但杜叔一家在尉氏涡河水闸上只靠几亩鱼塘和杜叔的几百块钱微薄工资为生,再加上原本已经清贫他们现在还有养活成了植物人的立东和幼小的贝贝。我已经给他们肩上加了足够重的负担,我不忍心再打扰他们。我只能去找小刘。

    当我在开封城南的玲子家找到倒插门过去的小刘时,他说早听说你考上大学了,钱我都准备好了。我问你哪里来的钱。他说我妈回来后,我把优优他们的钱都还给了他们,你给的那六十多万块钱除了弥补我妈花掉的那部分,还剩下十几万,足够你上学用的了。

    末了,他看着远处清真寺的穹顶说玉宁,去看看咱爸吧,他在监狱里头阑尾炎又犯了,正在保外就医,就在市第一人民医院,他说他很想你。

    他将“咱爸”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我看了看身边的雷子,他用眼神给予肯定。

    好吧,我说。

    小刘师傅,不,或许我该叫他哥哥的。在平姨没有回来之前,他为了凑钱扒周副出来,应经卖掉了周扬家的别墅和车子,目前买了辆都市黄虫跑出租。下午,他带我和玲子去市一院去探望保外就医的周副。

    周副在四楼。电梯坏掉了,我们爬楼梯上去。经过三楼的精神科时,我对他们说你们先去吧,我想先拐个弯看一个熟人随后就来。

    因为我看见精神科便想起了妈妈生前的好姐妹乔姨乔大夫,我曾经带欢欢去找她看过病的。我现在十分想去找她,因为我现在面对周副是我爸的这个事实时心中极堵,打心眼里难受。一路上想着去看望害死我爸妈的大恶人,而且这个人又成了我爸时,我都想一头撞死在车窗上。现在那么想找个人倾诉。

    雷子和小刘对望一眼,便说那好吧,你快点。

    看他们上去了我才直奔乔大夫的办公室。那会儿她正拿着空调的遥控开关调温度,转身看见我显得十分惊喜,像和阔别已久的儿子重逢一般。当她知道我的来意后眉头一皱问什么?周副是你爸?

    我点点头。

    周副叫周如海?你妈妈的大学同学?

    我又点点头。

    乔大夫一边将一瓶绿茶拧开顺着黑得发亮的桌面推给我,一边坐到那张办公桌前的黑皮转椅上,抱了臂。雪白的大褂在黑的转椅上,和她的脸色一样不食人间烟火般得白,一脸冰霜。她冷哼了一下:玉宁我问你,你和你弟弟是什么时间出生。

    我说是83年10月24日。

    她又问:既然你看了你妈妈留下来的那页日记,那么你还记得那日记的日期是哪天。

    我想了想,说:是82年5月4日。因为那天记载的是妈妈在青年节上弹古筝,我记得比较清楚。

    她便肯定得冷笑着说:玉宁,别给周副那狗东西糊弄了,你看,他侮辱你妈妈的时间和你们出生的时间有一年零五个月,有怀胎这么长时间的么。

    这时一个护士推开门探了一下头,乔大夫威严地喊出去,护士便知趣地带上门出去了。

    我脊梁上不断有冷汗冒出来,嘴唇快哆嗦地说不成话来:乔,乔姨,你说周,周副他不是,他不是我

    当然不是!乔大夫站起来,转身背对着我,面对窗子站着。她看着楼下医院大院里盛夏的阳光和往来的人流:玉宁,不瞒你说,你妈妈一发现她怀上了周副的孩子后便做掉了,那会儿我刚分配到这个医院,还是我陪她去作的手术。

    玉宁,她仍然不看我,接着说:或许你妈妈没跟你说过,但事实上我们两个是亲姐妹。你姥姥在我们小时候就去世了,好歹你姥爷靠在省艺术团的一点微薄工资把我们供应读完大学。你更不知道的是,她在刚手术后很脆弱,这时她遇上了你爸张轩,他们就相爱了,而你又怎么能想得到,张轩那会儿是我的男朋友阿。后来我们反目成仇,直到你爸爸去世,你妈妈也重病到不行时我才原谅了她,这一切,都跟做梦一样啊

    乔大夫哭了,她哽咽着,肩轻轻地抖动,像阳光下颤抖的白杨树叶。

    我明白了为什么十几年来妈妈和爸爸为什么没有和我们提过我还有个亲姨的事儿,她们一直互相矛盾着,争执着,直到妈妈的垂危才换来乔姨的原谅。她们再作不了亲人,却在最后作了坦然的朋友。

    听了乔姨的话,我心里更加的烦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本来爸爸的去世给我的打击就够大了,忽然就冒出一个空慧是我爸;一会儿空慧不是,种种的证据证明了周副是我爸;但现在,乔姨又肯定地说周副绝对不是我爸。转了一圈,他们还是他们,我爸还是我爸。我给世俗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我为周副能保住一条命而抛开了父母双亡的仇怒又拼命给他借钱跑事儿,谁知道最后,竟然是镜花水月般的一个笑话!

    我快瘫了。仰在转椅里,看雪白的天花板上一尾灰的壁虎,死一般地粘在那里。耳边只有空调的嗡嗡声,像百万只苍蝇的袭击。

    从椅子上站起来,丢了魂似往外走,乔姨还是背对着我站在窗前陷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有注意到我悄无声息的离开。

    我一拉门,门外赫赫站着一个人,是雷子。

    我“哇”地一下哭了,觉得心中的郁闷和委屈一下子喷薄而出。

    雷子一把将我揽到怀里,用胳膊紧紧抱住我的肩,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让我将脸贴在他胸前嚎啕。等我哭得够了,他深蓝色的T恤的胸前已经是黑黑的一大团水渍。我响亮的哭声,招引得走廊上的护士和病人纷纷侧目。

    好了好了,我都听见了,雷子轻轻拍我的背,并把我拉到旁边的蓝色塑料椅上。

    我将脸伏在他的腿上,感觉自己像一只猫。他便用手抚摸我的头发边说玉宁,我觉得你还是该去见见周副,他已经够苦了,别连他这点希望也不给他好吗?!

    我一直一直摇头,要得泪水满脸。我闭上眼,只想在他的腿上含着泪入眠,永远地睡去,忘记了这一切的一切。忘记烦乱和伤心。

    雷子忽然像同谁低低说了几句话,我睁开眼,看见时小刘。这个已经不是我哥哥的小刘。小刘半蹲下来看着我,我的脸歪在雷子的腿上,看见他的脸是呈直角倾斜的。但他眼睛里的哀伤却不会也没有倾斜,那样揪心。他叹了口气说:玉宁,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既然我们都知道了真相,我们自己明白就好了,但我们要瞒着咱爸,哦不,是我爸——你知道你在他心中的分量又多重,他一旦知道了真相,你让他在监狱里头再怎么撑下去呀。就算我们合伙欺骗他一次,给他一个安慰吧!算刘哥我求你了好么?!

    看着他急得快要落泪的脸,我不知该怎么办。雷子轻轻拍了拍我的脸,一种肯定的暗示。

    我就点了点头。雷子的话,我是都听的。

    当我看到病床上那个我并不想看见的男人时,我的眼角还噙着刚才没有擦净的泪。他以为我是喜极而泣,便伸出
4/25/2007 9:50:00 PM (#82755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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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雪·珊瑚珠

    我说你是精魂幽魄

    且狂且舞着,延续缠绵。

    在最凛冽中永恒了最美

    离寒。谁解离寒。

    我说他是红的珊瑚珠

    他为你

    迸溅出血的色泽

    疯狂滋悦无止无休。

    他用埋藏已久的火色燃烧

    去追寻远去的雪魂。

    雪中红

    在给亚宁开追悼会后,我就成了瞎子和哑巴。眼睛前面全是阳光或者是雪一样的白色。到处都是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我也不能说话,喉咙像被切断,彻底地切断。

    我承认亚宁的去世对我的打击,现在才算真正地显露出来。这个对于我来说,是那么致命。好几次我都趁阿威不注意自己推开落地窗想跳下去,却都给阿威拦下。他说哥,你不能再出事儿,宁宁让我照顾你,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我怎么向宁宁交待。

    阿威在亚宁火化到现在的一个多月里,表现得十分坚强,他不再哭,也不提关于亚宁的一个字,每日里只是带着我东奔西走地带着我看眼睛。这真是个怪病,没有人知道我的眼睛到底是怎么了。那么资深的老医师都拿它没办法。

    我看不见,也听不到,但我知道现在已经快过年了,我也知道天一直在下雪。因为我在雪白的臆想中总是看见亚宁他穿着火红的唐装在雪地里跑,那么快乐。

    有一天,我忽然想到了安安。这个让我有点动心了的男子。花一样的男子。

    那是一个傍晚,阿威在厨房里做饭,我坐在窗前听北风卷着雪粒打在窗子上,侧耳倾听着,像来自天国的声音。我摇了摇手铃,呼唤阿威。

    阿威就从厨房跑出来,双手搭在我肩膀上;他身上有股柠檬香,是清洁剂的味道。

    我拿来身边的画写板,凭感觉写下一行字给他看:阿威,安安怎么好久没来看我们了。

    阿威的手在我肩膀上就剧烈颤抖一下,没有回答,却把手拿开了。他边向厨房走去边说哥,你别担心他,他的酒店要在上海和杭州开分店,他去应酬了,前几天他还打电话问你情况呢——哥,你别担心别人了,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下午我再带你到第二光明医院看看,听说那里来了个澳洲的眼科医生,医术不错。

    我想再问他什么他已经走开。我按着记忆号码拨安安的电话,无法接通。

    我侧耳倾听着高空的风从楼顶呼啸而过,像奔跑的天使的衣袂,或者是诡叫。我听见雪在挣扎纷扬,那样的雪白晶莹,纯洁着,无奈着。而屋内,是阿威滋滋啦啦的炒菜声。

    我仿佛看见了猩红色的绒布的落地窗帘高高地挂起,厚厚的落地玻璃窗闭着。雪花和风在外头舞飘,像纯白色的精灵们。我看到亚宁在雪色的世界里飘飞,他笑着,细细的眼睛,白白的小虎牙。他在对我笑,他在对我笑。

    那样的雪。那样的雪。环绕着亚宁雪一样的男子。我站起来伸手去触摸亚宁笑着的脸,手却触摸到了冰冷的窗玻璃。我忽然发现自己能看到了,我看到了真实的透明的窗玻璃,看到了玻璃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看到了模模糊糊的几十层楼下隐约的建筑。我回头,看见了依旧整洁奢华的客厅,看到了按亚宁的眼光买的沙发彩电和枝形吊灯,看到了墙上亚宁在北京西站照的照片,看到了阿威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我站起来向厨房走去,阿威在背对着我炒菜。我从后面伸手抱住了他的身子。

    阿威浑身一震,像受了极大的惊吓:哥。

    他忙转身过来,和我眼睛那么近地对视着,他的瞳对着我的瞳,我们彼此看见了眼瞳了的人影。漆黑得发亮。

    你看见了哥?他语气激动而兴奋,抓着我的前胸:你真的看见了?

    我点点头,看着他。

    阿威像个孩子似欢呼起来,抱住我大喊,像亚宁以前撒娇的样子。他忽然低头疯狂吻我的额,鼻子,唇沟和嘴唇,我几乎要因此窒息。阿威是那样有力而恰到好处,在他的臂膀间我浑身酸软,没有一点挣脱的余地。他疯狂啃在我脸上脖子里啃了一阵,将我抱着坐在厨台的案子上,一下子抽调我裤子上的腰带,将脸埋在我的小腹里。那么贪婪,像只饥饿的野兽。

    我想用力推他却推不开,只能听着他喉咙里咕咕的声响。我抱着他的头,这个孩子,这个被我害苦了的孩子。

    就在我不想再挣扎时,他却忽然又停止了。他将脸在我毛衣下埋了半天没动,然后低着头转过身去,狠狠朝自己脸上掣了几下耳光。那么响亮。

    一阵焦糊的味道从油锅里升腾起来,满室的油烟,十分呛人。

    哥,对不起,我当你是宁宁了。他背对着我,说。语气里满是哽咽。

    我知道他又想起了亚宁,那个在他心目中再无人能代替的男孩子。我的孪生弟弟。

    然后他抹了把脸,镇定了一下神色才转身过来,勉强笑了笑,却不敢直视我。我看见了我熟悉的漂亮的阿威,他凌乱的头发下那张俊秀的脸,说是星目秀眉实在不过分,和我刚来北京时一样健康帅气。看着这个有着男孩儿般脸庞和男人般身材的阿威,我笑了笑,伸手触摸他的脸庞。

    这个到了最后,唯一留在我身边的男子。

    他却刻意躲了一下,去油锅那里把炒糊了的菜倒掉,又拿到水龙头那里去刷洗:哥,你收拾一下准备吃饭吧,饭都做好了。

    这次我们的晚餐没有坐在厨房的玻璃桌前吃,而是听从了阿威的建议,我们在大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席地而坐,将阿威准备的酒菜摆了个杯碟相叠。

    我们对坐着,客厅里放着些帕克尼尼溺杀人灵魂的软的小提琴曲,窗子外是纷纷扬扬的雪粒和北风。阿威开了一瓶宁夏干红,摆了四只酒杯,四副碗筷。

    我不解得看着他。

    他起身,去过来一个漆黑的骨灰盒子摆在靠窗子的那副碗筷前。我看见那是一个极其漂亮的骨灰盒,漆黑的陶质外壳,盖面上是一枝纯银丝线盘织成的连体玫瑰,像个奢华的梦境。玫瑰的中央嵌着一小块儿水晶,水晶里卡着一张亚宁小小的照片:那双黑得不能再黑的眸子和白得不能再白的小虎牙,让人看着心疼。

    我看了看阿威。阿威又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红缎子的心型小盒子,取出来一枚钻戒来。那是枚蓝钻钻戒。钻戒的样式极其朴素简单,却很大方。一个白金的素圈圈,中间起一个弯曲的蛇头似的小枝,将切割十分工整的一块绿豆般大小的蓝钻卡在中间,轻轻转动,可以看见各个小平面采纳各个方向的光线,在钻石内部纠缠成五彩斑斓的光彩,令人眩目。

    那是安安的钻戒。安安给过我两次,都在我的卧室里被打飞。我还记得最后一次给我甩开后大伟要去寻找,安安却说不用找了,等不再被丢弃时再找吧。

    如今,我不知道阿威是怎么找到了。

    阿威看看我,说:这个是安安。

    我心中一震:安安怎么了。

    阿威读懂了我。他看了看窗外一直一直雪色弥漫的天空,又给我们面前的四个高脚杯都倒满了酒没,说:哥,我不想瞒你,安安死了。

    他停了停说,然后叹口气说:你还记得那天在殡仪馆在我们等安安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短信的事儿吗?其实那就是安安发我的。他告诉我他去送文静,却给文静和苏一把他关在了浴室,并打开了煤气想害死他。文静和苏一得不到安安和我,就想把我们都给作了。你知道为什么在亚宁的殡仪上海哥会来么,是苏一,她告诉海哥我们的行踪,她把我们卖给了海哥,想把我们再次推到场子里去过那种非人的生活。

    阿威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才说:安安被关到浴室又被打开煤气后,他发了信息给我让我赶紧离开。我只是想领了宁宁的骨灰就走,没想到海哥就赶来了,幸亏蝈蝈用毒品生意拦住他,不然咱两个恐怕都得回场子——哥,其实安安这么卖命,他不是为了我,而是你,你知道么,你知道他对你有用情多深!不是你,文静他们两个怎么能反目成仇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想起我初见安安的情景来。那时的安安在医院里,他一张无可挑剔的脸上挂着蛊惑的微笑,发型是那种很干净的短寸,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张扬着男人的魅力。他上身并没有穿病号衣,而是一件褐黄色的挖袖敞领恤,显得从
4/25/2007 9:51:00 PM (#82755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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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误

    遇上你注定在劫难逃

    画地为牢

    我等着被困死在原地的那

    回眸一笑

    你说过无处可逃便来你怀抱

    可相处的时间还不足一分零一秒

    更别提

    终生依偎的暮暮朝朝。

    我爱你,为了划在你脊背上的字

    我情愿在你睡觉时悄悄离去

    心也死掉,情也死掉。

    能看着你健康幸福快乐地生活

    我愿一生一世站在你看不见的角落

    我爱你,所以放弃你

    哪怕我从今天起真的会

    无处可逃

    当在风雪中被雷子揽着肩回到家时,才发觉已经是吃午饭的时候了,我没有注意到我在那个结了冰的积水坑的冻土层,竟然抠了一中午的冰。手冻得极红极疼,指头的皮下还有隐隐的硬块块。

    雷叔雷姨一面热情地从厨房往堂屋端饭,一面让雷子给倒热洗脸水。

    将红肿的双手浸在热水盆里,又蜇又痒,抬头看见脸盆架上的镜子,发现自己一张脸又红又皴,十分憔悴。无意间看见雷子默默地站在我身后,他似乎想问什么最终却没开口。当我转过身用毛巾擦着手看他,他不自然地笑了笑说快吃饭吧,下午我带你去村南的谢安墓玩去。

    雪粒一直落。地上早白茫茫的一片,田野望上去空旷而静寂,像一张白纸。

    谢安墓就在村庄南边的一片空地上,被上千百棵的松柏围绕着,临着一个叫谢堂的小村庄。

    谢安墓据雷子讲就是东晋谈笑间退符坚百万秦军、闻捷报过门槛断屐齿而不知的风流名士谢安的埋身之地。谢安墓占地大约六七十亩,一排排的矮柏泛着肃穆幽深的深绿,环绕着一座仿古式的八角凉亭。

    雷子,我,和雷子的弟弟,站在飞檐架珙的凉亭里面看精美的护梁画,谈论这座凉亭的来历和渊源。雷子说这座亭子是台湾谢氏家族寻根访祖时建造的,据说花了好几十万。他话锋一转,说,这样的家族可真不错,光宗耀祖。

    我问,你对家族的传宗接代看得很重啊。

    他点了点头,深色极其肯定。

    我明白他这一个点头,至少在他那里已经肯定了他和我不会有什么真正的结果。因为他还要他这个家,他这个族。这是很无奈的事情。他不像我,我本来就没有多少,失去了也无所谓,想得到时就穷追猛打;而他不行,他本身就拥有的太多,而且他没有勇气放弃他这个家,他是那么爱他的爸爸妈妈,他不会像阿威和秋明的康那样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而和家里断交。他没有那样的勇气我知道,因为他是那么的孝顺。

    忽然间我那么自卑。我算什么呢,我有什么资格要奢求他的爱情?我是个男孩子,给他生不了孩子,传不了宗接不了代,纵使再在乎他也是一场枉然。假如我是个女孩子,那么就是再丑再笨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他生同寝、死同穴了。

    我知道,我们是不被他的家庭承认的。现在雷叔雷姨对我很好,一口一个乖,但要是他们知道了我对雷子的情感,我想我们之间就尴尬了。毕竟,现在的社会,尤其在农村,实在无法接纳我们的爱情。

    我苦笑着,终于想通了。泪珠儿在眼眶里滚。我竭力仰着脸,不让它跌落,因为我怕我在终于违心地说服自己不去爱雷子的现在而失声痛哭。那样我会再次不忍心放开雷子。人一旦想通了某件事,就是完成了思想上的一次蜕变,这种蜕变必然要伴随着让人撕心裂肺的伤痛。

    伸手去接雪粒,那种白白的米粒大小的小霰珠,装作很好玩的样子,低头去把玩着,以此来掩饰眼神中的泪水和哀伤。雷子一直一直往白茫茫的远处田野和寂寥的村庄望着,一句话也没有。

    我看了看静静地沉默着的雷子,说,咱回去吧。

    不再玩会儿么。

    没必要了,你要告诉我的什么我都懂了。我说着跳下台阶,在前面走了不敢回头,我怕他看见我那终于忍不住流下的泪水。

    我知道雷子带我来这里给我讲传宗接代的事情的用意,他在告诉我我们之间不可能真正的成为恋人关系。因为好多的因素不允许我们。既然他要和我结束,我就听他的话,我一直都听他的话,不管对的错的。这次也是。

    如果我真的在乎他,就不能把一份畸形的爱恋强加给他,使他永远不快乐。我会给他绝对的选择,如果他爱我,我就拼命去爱他;如果他不要爱我,我就躲起来默默爱他,不要他知道,不影响他追求他的幸福。

    我明白了。所以我要离开。

    当我说要走时,热情的雷叔雷姨很舍不得。雷叔说乖,在这儿跟小雷一块儿吧,你说大过年的你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能往哪里去阿!

    我苦笑了笑,虽然我真的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离开,但我还是决定要走了。

    雷子倒也不甚挽留,说回去看看贝贝吧,不知道他在杜姨那里咋样了,都半年没有见,他肯定想你了。

    雷叔雷姨也都知道我和贝贝的事儿,便不再强留,说那好那好,记得回去看看贝贝后还回来和小雷一块儿回学校。

    从雷子家坐长途车回尉氏杜叔的涡河水闸,需要先在雷子的小镇上乘三路公交到太康县城,再从太康县坐到尉氏的长途车。而从雷子的小雷庄到镇子上还有二三十里地的路,天气又不好,一直下雪粒,雷子便蹬一辆旧自行车送我。

    一路上我们都很沉默。这个仅仅喜欢过周扬和我的雷子为什么会忽然间想要和女孩子谈恋爱,为什么要抛开我,我不知道,但我听他的,只要他高兴。

    我坐在车后座上伸胳膊搂住他的腰,将头在风雪里抵在他宽宽的背上,仰着脸看满天白雪纷扬,听他粗重的喘息,有一种想在他身边永远睡去的冲动。我想起去年夏天高考前,在三摸后的那个放假的下午,他用自行车载着我在太康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四处乱转的事儿来。那会儿天还正热,他穿着件深蓝色的T恤,给汗溻透后湿漉漉地贴在背上,露出很明显的深深的脊沟和两排健实的肌肉。我还记得我用手指在他背上轻轻划出三个字,令他浑身一震,差点没有把车子骑到河里去。

    想到这里,我默默笑了笑,咧嘴笑了。这个笑渺小到只有自己才能知道。我抬起来,像那次一样伸出右手手指在他土黄色厚厚的羽绒衣上划那三个字,很轻很轻。他似乎感觉到了,便侧了侧头,又将头扭回去继续蹬车。

    一直到镇上,他甚至都没说什么话。他从不和我说太煽情的话。如果不是我自作多情地猜错的话,那么唯一可以合理解释他一直沉默的理由就是我们原本心犀想通。我们不需要苍白的情感表白和誓言。

    当我坐上车,他甚至也没什么生离死别。但他在公交车开动前的一刹那挤上公交,非要塞给我五十块钱作路费。他不管我接不接硬塞到我手里面便下车去了,隔着窗玻璃他喊了句到家了给我回个电话。我推开窗,看着他,心中酸酸的。

    他看见我推开窗子便以为我有话要说,连忙跑过来。我将手伸出去,慢慢张开,手里的那五十块钱便像一枚雪花一样曼妙地摇曳落地了。他愣了一愣,抬头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雪和车内的我。

    公交启动了,将他远远抛在后头。满天的大雪一刹间让我再看不见他,雪色惨白地刺痛我的瞳眸。

    我不知道他是否落泪,但我却是落泪了的。一句短诗蓦地浮上脑海,在奔腾的血液里掀起了无尽的忧郁和哀伤:

    “我爱你/那么爱你/所以/再见。”
4/25/2007 9:58:00 PM (#8275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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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12/31/2006
(左篇·雷子)

    玉宁,我的玉宁。看着你凄然地乘车离去,我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雪下得大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空中疯狂翻卷,白茫茫一片。我再看不到你的身影,但我脑海里却清晰地记得你凄楚里去时的眼神。那么揪心。

    不知道你在这一刻会不会流泪,我却是流泪了的。我想说玉宁对不起,我不是爱上了专业里那个女生,我只是想借她让你离开我。我不忍心你再被别人的流言蜚语伤害。

    玉宁,你不知道,我爱你,同爱周扬一样。那么刻骨铭心。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狠心逼你离开。也许你永远不知道。在学校里,你经常是不顾别人异样的眼光,像猫儿一样和我挤一个床睡觉,经常可爱到抢我的钱去买冰糖葫芦。这时的我是幸福的,我喜欢你在我身边的感觉。但是你没有注意到别人,别人可以杀人的眼光。

    有一次,当你穿着白毛衣坐在篮球场边上的台阶上看我打球时,我一个打球的哥们说你肯定是变态,不然不会整天缠着我。那天我和他打架了,打那么凶,因为他言语里中伤了你。但是我明白,我可以阻止一个人不去议论你,阻止两个人议论你,我却没法阻止那么多的人骂你。

    也许你并不在乎,但我在乎。我是那么爱你,我不允许任何人垢污你。但是在这个不能包容我们的世界里,我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你离开我,你去找一个女孩子,不要再被别人骂你变态。你已经脆弱到极致了,我不要你再心理上受伤。

    你知道么,当你上午去那个结了冰的积水坑时,我站在下雪的门口等你回来。我没有去找你,是怕我对自己反悔,再继续那么狂热地爱你,把你推到别人议论的风口。当你回来,你用袖口擦着泪向我走过来时,我比你更想哭,但我忍住了,我不能功亏一篑。因为你可能在我怀里哇的一声大哭冲溃我感情的洪闸。最终我只是用手握住你的肩揽你回家,尽可能用轻淡的语气告诉你我在等你,让你知道我没有全抛弃你也不会接受你。

    你是那么听我的话,没有一句反抗就离开了。你是那么地乖阿。

    我还记得你在我背上写了两次的那三个字,我还记得你在谢安墓盈盈欲滴的泪水,我还记得你在新乡看到我那一刻惊喜的眼光,我还记得在扬扬去世后我守在你床前看着你睡觉,我还记得我们一起在黄河滩的桃花瓣里完成扬扬和亚宁的愿望,我还记得我们在高三复读班里一起早早爬起来读英语,我还记得我们接到一样的通知书时你兴奋地拥抱了我。

    玉宁,我们之间这么多的故事,注定你是我最终要的人。从此以后,没人能够替代你的位置。但是我要放开你,因为我不忍心世俗的流言蜚语伤害你。对不起,请原谅我,我一直是爱你的。我不会去和女孩子谈恋爱,我只会默默看着你长大成熟,默默看着你走向幸福和快乐。

    我现在只想对你说,玉宁,我这样驱逐你也是爱你的一种方式,希望你能够明白,终有一天你会发现,我对你的爱和关心绝不少于任何人。我将这份感情深藏,作为永久的记忆,保留在青春纪念册的扉页里,成为一种年轻的清涩的美丽。

    玉宁,对不起,我真的好爱你。

    我是真的爱你,才选择了和你说再见。

    再见吧,我的你,我的玉宁。
4/25/2007 9:59:00 PM (#8275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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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12/31/2006
(右篇·玉宁)

    坐在从太康回尉氏的长途车上,心酸得像浸了醋。

    大巴里的电视里放着一张梁静茹的碟子,那个貌似柔弱的小女子却在用令人动容的坚强唱着那首《勇气》。我将头仰在靠背上,静静地听着:

    “终于作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的心,以至温馨地说服自己,最突然怕你说要放弃。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受你,藏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听着听着双泪滂沱。看车窗外,凌乱的雪花不断地扑打在窗玻璃上。一片的苍白,像我彻底空白了的心。

    我不怨他不恨他不怪他,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作,但只要是雷子的话我都会顺从。我不问为什么,我只是再也不会和任何人谈感情的事儿。因为我的心里只存在他一个人了,再没有别人的位置。

    我忽然就感觉自己很好笑。在北京,我因为反对亚宁和阿威的事儿,而导致害得他们双双殒命,而如今我深深爱上的却也是一个男孩子。不知道亚宁和阿威的在天之灵会不会骂我伪君子、监守自盗。

    但那种感情来临的时候,谁都无法阻挡阿。

    但是爱却不能相处,我只能苦笑着说,那是宿命的事儿。对于宿命,我是早就习惯了无奈的服从。我把命运看成一个权力极大也极变态的疯子,不论它怎样反复无常地将痛苦、离别和死亡加在我身上,践踏我,蹂躏我,我都不会反抗,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任他胡作非为。因为,我根本无力抵挡,我只有等他发泄完了淫威后才会找个小角落一个人痛痛快快哭一场。

    宿命阿,宿。它跟我开玩笑似残酷地夺去了我的亚宁,我的阿威,我的安安,我的小玉,我的周扬,我的秋明,我的苏菲。而现在,它又要将我和雷子生生分开了。我只有笑,无奈地笑。

    我困了,不想再想这么多的纠缠。我只是知道,不论如何我还是一直能再看见雷子的。不论我们做什么关系,我都会默默注视着他,看着他幸福、快乐地生活。现在我困了,要睡觉,自己抱着自己,蜷缩在狭窄的长途车座位里。

    我又做梦了。我梦见雷子拿着一把巨大的刷子,把我映在太阳光下面黑黑的影子都用白漆刷去了,于是我没有了阴暗的影子。我看见雷子黑黑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他露着雪白的牙齿和好看的酒涡说:玉宁,我把你的痛苦的记忆都抹去了,从今以后你要快乐,一定要快乐。

    看着他,我就笑了,伸手去抱他,但我的胳膊却从他身子里穿过,什么也没抓到。他仍是那么灿烂地笑着,很真实地存在着的样子,但我却总抓不到他。他缥缈的身子像一缕影子,每次我伸出手都是从他身子里经过,不能再感受到他的一丝存在。

    我明白了,这种状态注定将成为我们之间关系的永恒定式,彼此可以看见、可以听见却不能拥有,即使看他在眼前也拉不住他的手。于是我笑着哭了,我笑我还可以看见他听见他,哭的却是为什么会这样子,明明上苍让我那么刻骨铭心地喜欢上他却不能真真正正地在一起。

    雷子,雷子他一直在我的梦境里,依旧依旧依旧地灿烂地笑着。我仰脸看着他,眼睛也酸了,心脏也酸了,我怕他看见我流泪,便强笑着抹了抹泪水告诉他:

    你放心吧,我会过得很好。

    我爱你。我听你的话。你让我说再见我就说再见。

    我爱你。再见。多么凄楚的告别。
4/25/2007 10:00:00 PM (#8275625)
冬眠状态通行证 凝云

级别:23
来自:(广东) 广州
诞生:12/31/2006
========剧终========

    注:《我的孪生弟弟是MB》(又名《无逃之宿》)连载已经结束,共五十三章,三十余万字。两条线索讲我和孪生弟弟亚宁的两个故事。一个故事是天生爱着哥哥的亚宁作MB的经历和挣扎,另一个故事是不是G的哥哥逐步成为G的过程。也许,有些事情是很早以前就注定好了的,就等你一步步来兑现。不管怎样的生活和情感,都应该得到社会的承认和尊重,大家应该平等而友好地相处,每个人都要在自己的情感世界里健康、快乐、幸福。

    玉宁和雷子那么深的眷恋和依偎,却抵不过世俗的流言蜚语。彼此为了呵护对方而放手。到底是成全还是伤害,玉宁不知道,雷子不知道。但他们以为他们这样对方可以更快乐。玉宁被世事逼成了G,却没能和深爱的雷子在一起。这样揪心的结局。

    我问雷子,到底什么样的结局最好。雷子说请你阳光,给大家一点作G的信心。那好,我不妨说最终的结局是这样的。雷子和玉宁假模假样要避开世俗而分手,但最终谁也没有离开谁,在玉宁再一次受伤,雷子终于耐不住煎熬的心疼,在校园里的那棵最大的樱花树下紧紧抱住玉宁,说:

    “从今以后,没人再能让我放弃你。”

    写到这里,我憋屈的心才舒缓一点。一路悲剧下来,也该有一点美满上场了。祥见《我的孪生弟弟是MB》的第二部《洛阳晚安》。不日连载,关注玉宁和雷子的朋友,谢谢大家对小说的关注,也请继续关注我们的爱情。我们都一样肆意而纠缠的爱情。

    我们的爱情,不比任何人的少。所以,不要鄙视G的情感。这就是我所要宣扬的。

    祝大家都能有一份美满的爱情。都能健康、快乐、幸福地享受生活。谢谢你们的关注。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