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没升起来，大雾漫天，整个村庄看起来白蒙蒙的一片。影影绰绰中，女人蓬乱着头发，眼角挂着眼屎，打着呵欠，从被窝中伸出头来。用脚踢醒打着呼噜的男人，嘴里嘟囔着。村里开始活跃起来，鸡鸣狗叫牛哞，空气中充满了动物屎便的腥味，粘粘腻腻的。
小山站在巷子口，抬起一条腿，冲着红砖墙撒尿。拱着身子，远远看去，像一只立起来的狗。然后在村里四处晃荡，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又像在追寻猎物的气息。其实早过了上学的年龄，母亲也曾让他进了教室，小山也很专注的能盯着老师看一整节课，老师说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像被人剥了衣服，以至常常教学出错。半年下来，小山还是不能完整的从一数到十，最后母亲也只能放弃，不指望他能出人头地了，任他像杂草一样自生自灭。小山他爹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好像得了什么结核，一到冬天就咳嗽的特别厉害，结于受不了病疼的折磨，在一个冬天的晚上，在村前的大河里找到了解脱的路，沉到了湖底，上到了天堂。
吃过了中午饭，天闷热的很，村民都在门前的大树下纳凉，婆娘们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东家长李家短的扯着闲话，男人赤着胳膊，拢在一起打着纸牌，或者说着黄段子，惹来一阵阵猥琐的笑，有的干脆拖了自家的凉席，在巷口的青石板上睡觉。小山没有半点的困意，别人也不屑于打理他，对比人群他更喜欢一个人到树林里听蝉懒洋洋的叫声。
村后的小树林也燥燥的，偶尔吹过几丝丝风。小山皱起鼻子，嗅到了什么气味，像夜晚的猫，守着洞口，绷紧了身体，等着老鼠的出现。有牛喘气的粗声，急急的，随着声音，小山踮起脚走了过去，像屋顶上的猫，轻的不着一丝痕迹。躲在树后，小山看见母亲躺在地上，衣服被扔在一边，一个男人在她身上忙碌着，母亲两手勾着他的脖子，眼睛闭着，男人白花花的屁股揺动着，在正午的阳光下特别的刺眼。
“哥，今天中午我看见了妈和村长脱了衣服在树林里做事。”“闭嘴，睡你的觉。”大山不屑的白了弟弟一眼。大山虽然还不到十八岁，却有着一付虎背熊腰的身体，农活闲的时候，他就进城去打些小工挣些钱，眼下正值收麦子的季节，因此他便回来抢收一下。
瞪着眼睛，小山盯着天花板，像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晃动，斑驳的顶上一会儿绘成一张脸，眦牙裂嘴的，一会儿又变成家里山羊的形状，有毛有角有腿，一会儿又像是天上飘的白云，轻轻的向远处飞。眼皮重了，思维也越飘越远。梦中，似乎有爹的叹气声，沉沉的。
像昨天一样的天气，村民还是老样子，聚在一起，等正午毒辣辣的太阳过去。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小山向村后的林子走去。远远的，还是有声音传来，却更响更重更激。这次躺在地上的却是秀秀，村长的女儿，压在她身上的是哥哥大山，剧烈的的运动着。过了一会儿，大山站了起来，胯下的胡萝卜呈现紫色，带着鲜红的血丝。大山轻篾的向小山藏身的大树看了一眼，自顾自穿着衣服。
要过年了，大山又从城里赶了回来，还带着秀秀进了家门。秀秀挺着大肚子，她那好面子的老爸已经不让她进家门了，丢了他祖宗十八代的脸，他恨不能杀了大山和秀秀才能解心头之恨，无奈大山那大块头让望而生畏，只能紧闭大门冲着自家婆娘发脾气。
“妈，我要和秀秀结婚了，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母亲怔怔的站在那里，脸一下子煞白，晕了过去。大山冲过去，掐住人中，左右揺晃着，母亲悠悠的醒过来，盯着眼前的人，傻傻的笑，一会儿又哭喊起来：“作孽啊。”小山站在门后，眯着眼，就像已经看见老鼠的猫，眼里发出幽幽的光。
母亲是疯了，大山却仍然举行了婚礼，请了本家长辈证婚，村长夫妻也被强压了来，虽然不门当户对，但现在自由恋爱，况且秀秀已经怀上了大山的娃，婚是一定要结的。婚宴上，很多村里人都说，其实大山和秀秀挺配的，长得那么相像，挺有夫妻相。

谁也说不清母亲为什么会一下子就疯了，只听她重复的说“作孽”。小山近来睡觉总不安稳，总梦到父亲叹气声，虽然父亲在他脑海中没一点印象。
小山跟在母亲身后闲转，反正他也没什么事，村里人还以为他在保护母亲的安全，毕竟疯了没有了思想。
春天的水依然很凉，母亲在河边还是傻哭傻笑闹着。小山又清晰的听见父亲的叹气声。听村里人说父亲就是在这儿沉下去的，小山恍惚看见父亲的脸。小山伸出了手，像是要拉父亲，又像是把母亲送入父亲的怀抱。
母亲死了，去了天堂和父亲团圆。小山也很少作梦了，父亲的叹息和脸也再没出现。
三个月后，秀秀生了，却是一个怪胎，少了一只耳朵，脸也变了形，医生说是畸形儿。
小山仍然像一个猎狗或者说是一只猫，时常倦着身体，眯着眼睛在寻找他的猎物。
河的回流处像是一只垃圾筒，上面飘着各种东西，黄的菜叶，腐烂的鱼，脏脏的泡沫。小山对这些很感兴趣，总是望着出神。河水清清的向前流着，那些垃圾，永远留在那里打着漩，生存着。

后记：近来睡眠不好，夜里总作一些奇怪的梦，醒来，整理成一篇小说。虽然荒誔，却也有一些社会世事在里面。

2007年3月9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