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餘暉強行穿過百頁窗，在辦公室潔白無瑕的牆上塗上一層薄金。最後一位同事在門前向我揮揮手："聖誕快樂！早點走吧，平安夜別要你那些女朋友等那麼久了．．．"我報以一笑："不肯等的就別約我好了。"雙手卻去弄檯頭相架的暗格，翻出張我與一個男孩的合照，照片上的人仍然是笑得那麼燦爛，那麼陽光，但這個笑容，我也只能在相片上看到。

自五年前的那個聖誕開始，每一年的這天都是自己一個人過。呆在家裡，美其名不想到外面與群眾無意義的擠在一起，不想承擔不合理的高消費，說到底還不是沒有人約嗎？連連的躲，持續的拒絕，到最後都沒有那個朋友有興趣約聚。　　

每年晚上九點，比上班還要準時地跑到他家裡對面的小餐室，靜靜地等，心存冀望的可以見他一面，那怕只是看到一眼，也是幸運。

離開辦公室，回到家裡沖沖洗個澡，與往年一樣的去｢赴會｣。在他居住的這個居住區，在這種大時大節，反而沒幾個人在街上。品味著1982年的Chateau Saint Pierre，雖然只是法國四級法定命名產區酒，但對你我意義重大。年份，是你的出生年份；酒區，與你的名字相同。你說你愛他的暢順易入口，但又醇厚香濃有深度；我說與你的性格很像。於是當年你第一次在公眾場合吻了我。

笑自己很傻，為什麼要為已逝去的感情再次的折騰自己？是不甘心吧？不甘心不合理的無疾而終。不甘心到最後一刻你仍然沒有解釋過分手的真正原因。你的最後一句說話已經把我的心恨恨的封死，不敢再對人開放，不敢去愛，不敢去恨。又或者，只是一個給自己去逃避的借口。

在想在想，餐室外傳來一聲巨響，遠遠看去只有一枝網球拍在空中墜落，但我看呆了眼。

"不要～～！！"我心裡想，二話沒說就衝了出去。

"不要～～！！"眼淚已在我失控的當時奪框而出。

"不要～～！！"撕天搶地的吼叫不知在什麼時候躲了在我的口裡，現在又要衝出來。

我從前說過你睡著了的樣子特別甜，我從前說過伏在床上的姿態最撩人，我從前說過最能襯托你的是紅色，但今天染了全身紅色並伏在地上的你，我卻不願意見到。

雙腳抵抗不了無力感的襲來，我已不自覺的跪在你身旁，腦內一片空白，什麼想法也沒有。群眾聚集的喧嘩聲強將我拉回現實，感覺到雙眼的刺痛，感覺到咀唇的乾涸。"去報警啊！"一種陌生的沙啞聲在身體的某個部份傳了出來。"找人去報警啊！"不知怎的又變成了無助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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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牆壁也是很白，但還比不上我腦裡的空白。我坐在另一邊廂的急症室門外，你的家人在你那邊廂痛哭著，叫喊著，我只可以在一邊乾著急。

燈熄了．．．

"令公子還沒有渡過危險期，一切要看今晚了。"一個身穿綠袍的人在說話，遠遠的我只能聽到這一句，與及隨之而來你媽媽暈到在地的巨響，與及你姐姐的叫喊。

"神啊！我知道我平常都沒有相信你，但我還是想求你救救他。"

"你認識我弟弟的？"你姐姐問我。

我無力的點一點頭，強硬在乾涸的咀巴裡吐出一個字"打波的朋友。"

"謝謝你對我弟弟的關心，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你姐姐哭了。你說過，他是最最堅強的女孩，當年給人搶劫並受了刀傷都沒有哭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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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在嗎？整整一天了。沒睡過嗎？"你姐姐從家裡過來接替你媽媽。

"不累，我想知道結果。"我有氣無力的說。

"醫生！！醫生！！病人情況有變啦！！"有個護士對著話筒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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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白袍，車床，燈箱，你又在那個生死間。

－－

穿綠袍的又說："恭喜了，病人已渡過危險期，休息一下應該可以出院。" 下一秒鐘，我已經在醫院門外上了計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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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響起，看到來電是他的。

"喂．．．喂．．．"再次聽到你的聲音，不習慣，不知應該怎麼回應。

"我在．．．"聲音冷漠得把自己也嚇到了。

"有空嗎？可以見個面嗎？不過要上來我家，我的傷沒有完全好家人不讓我出去。"你對我說，不過聲音聽起來很虛弱。

"你的家人在嗎？方便嗎？"

"可以呀，你快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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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門，當匙鎖咭接觸在電子鎖時那裡聲音，仿佛昨天才聽過。按下門鈴，門打開了，一切還沒有變過。

"．．．．．．"我開始明白什麼叫相對無言。

"是你吧？送我進醫院和通知我家人的。"他說

我看著他，沒有回應。

"是你的吧？我送給你的。"他手裡拿著一個匙扣，是那年生日他親手做給我的。我還沒有留意掉了。

我還是無言，但突然不敢望著他。

"多謝你啦。我這樣對你你還．．．"

"什麼這樣啊？"我很激動"你根本就是對我很好，要不然我怎會愛上你。"自己忍不住哭了。"到底為什麼？你講！你講呀！"

"你指分手？你知道在我倆開始之前我有男朋友的吧？"

"那又如何？"

"我俩沒結果的？"

"你就只會說這句！"

"我覺得對你不公平。你為了我放棄你的前度．．．"

"我在跟你開始之前已經跟他沒感情了，只是在捱時間．．．"

"但我不能為你放棄什麼。我寧願去打波都不陪你。我寧願一個人去圖書館也不想你陪。"

"藉口。根本就是自私。你因感動而接受我。佢因感動消退而放棄我吧？我記得你說過我不是你喜歡的類型，我記得一切！"

"．．．．．．．"你無言

"對不起！"我說

"為什麼要對不起"你斜眼看著我

"因為我也自私，我只懂說你不是卻沒有自我檢討。"

"．．．．．．．"

"我走了。你沒事就好。"

他突然衝過來抱用力抱著我在吻，就好像分手那一天。直到大家也有點透不過氣，停下了。

"我愛你，我比誰都愛你。我也想你永遠留在我身邊，但我真的不可以呀！在家庭與愛情之間，我犠性了你，這是我對你最大的惡行，但我不想加深傷害你，你知道嗎？我想了很久，掙扎了很久，但長痛不如短痛，只有在感情還沒有更深時分開算了。"

"感情已經很深了。你忘了我們承諾過儲錢去加拿大結婚嗎？"

"我記得，也很想，但我做不到。你當我騙了你好了，恨我吧，你恨我我還好過一點．．．"

"信．．．"我緩緩推開了他，抓住他的臂胳說。

"很多謝你的坦白。我承認我為我們的結束到現在還沒有釋懷，如果，當初大家肯坦白一點可能大家都會好過一點。我們一起開心過，傷心過，經歷過生與死，已經算一起過了一生，我已沒有遺憾。"

"過了今天，一切正正式式的過去，我倆都要努力對未來的日子，還有很長的路要我們走下去的。如果你有什麼想與人分享，請你想起我。如果你有痛苦，請你記得我永遠在伙背後與你共同承受。不要怕找我。不要怕需要我。我們永永遠遠也是最好的朋友。好嗎？"

他沒有再哭，望著了我。然後又抱了過來。

"讓我們來個最後的深深一吻，結束一切，好嗎？"

他沒有說什麼，吻了下來，很用力，很深的一吻。

"那我走了，祝你永遠幸福，保重！"

"你也是啊！"他的聲音仍然帶點沙啞，還帶有一點點淚。

－－

離開大廈，望著冬日驕陽，心裡的感覺很好，很久沒有這樣舒暢過。

"神啊！感謝你帶他回來，你送了我這輩子最大的聖誕禮物。"

再沒有回頭，再沒有無了期的虛無盼望，我向著驕陽走去，我知道，我已經透切的甦醒，日後的日子要更加努力，去編寫人生的每一頁。

這個聖誕，真值得紀念。因為，我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