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凄迷。
胡岳风颤抖着为眼前的酒杯斟满了二杯酒。
孟寒看着他，有些不忍。

岳风，不要这样。孟寒有些哽咽，泪水流了下来。他抓住胡岳风的手，胡岳风最近瘦多了，手上的青筋浮现。

寒，你爱过我吗？胡岳风看着他，看着孟寒噙着眼泪的眼睛。
孟寒不敢看他，低头。岳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孟寒的手机响了。
喂!孟寒擦拭着眼角的泪。
那个疯子还没搞完啊？你是怎么搞的？跟着他神经吗？快下来，我的车停在下面。是祝铭不耐烦的声音。

铭，求求你，再等我一阵，我答应了他和他举行一个婚礼，就得举行一次。我会尽量快的，好不好。孟寒战栗，他看着胡岳风惨白的脸。
胡岳风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一个劲的下坠，直至无底的深渊。

他默默的关上门，眼眶红红的看着孟寒。寒，我为你做的那些事情，你从来不曾感动过？不曾想起我们曾经的患难日子？他的眼睛布着血丝，却死死的盯着孟寒看，写着悲哀，写着无奈。
曾经的日子？孟寒喃喃的说。
回首，沧桑依旧，却不堪提。

岳风，忘记过去，忘记我，行吗？孟寒装做冷静，心里波涛汹涌，不能自己。
胡岳风在读孟寒的思想，他一直懂他。

我们私下结一次婚，两个人相依为命，到以后人们看俩老头手拉手逛公园，都好奇的问我们的关系，我就说我们是兄弟。你说好不好？胡岳风喃喃的念。

曾经的甜蜜变成了讽刺，他记得那些承诺，一字一言，他没有变过，孟寒却变了。他不守信用。
孟寒惨然苦笑，岳风，那是童话，而我们，活在现实的广州。那些过往，就让他远去，好不好？

胡岳风死死的盯着孟寒，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看不清楚孟寒的样子了，他摇头，那不是童话，那是我们最纯真最美丽的爱恋。寒，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还记得，我为了你的病，拼命的做二份工作，甚至出卖自己的身体。寒，爱情，不是彼此的珍惜吗？怎么可以，让我背负这些苦痛？

残酷的结局，谁的残局？
孟寒抱着头坐在地上，痛苦的摇头。不要说了，岳风!不要逼我!我恨你去做MB，恨你的身体变得不干净。 我讨厌不干净的你。

胡岳风如挨了一闷棍，也如千根针扎进了胸膛
他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泪水掉了下来，终于在强忍后不可收拾的流着，胡岳风绝望的摇头。我为了谁？我为了谁去出卖我的身体？寒，你有没有良心？有没有？

不要为自己的过失找借口。孟寒看着他，心里有些烦乱。外面，一轮明月当空，孟寒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微笑着。

那个姓祝的有钱？有车？有地位？是吗？因为这点，你才放弃我的吗？胡岳风狂叫。
孟寒触电般的抬头，尽量的微笑，是的，只有他才配的上我。你，不过是个穷鬼，小职员，MB!
你好狠。

胡岳风不待他说完，‘啪’的一声，重重的一巴掌印在孟寒脸上，胡岳风已经疯了，他不是孟寒，他不是他认识的，他爱的孟寒。

孟寒迎着他的眼光，脸却微笑。岳风，我们完了，什么都完了，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以前的事情大家不要再提了，什么狗屁爱情，什么狗屁承诺，什么一生一世，都烟消云散了，所以，我们完了，你懂吗？

半晌，一室凄凉。

孟寒转身说，我答应你和你举行一个我们曾经承诺的婚礼。只是念在我们的过去那些恩情，你要不要拜天地？要不要喝交杯酒？
胡岳风咬着下唇，有血丝渗出，他嘶哑的说，好，我们拜天地，我们喝交杯酒。

胡岳风剧烈的呼吸，鼻涕眼泪混在脸上。他狂笑，压抑不住莫名的悲痛。
当两人的头互相碰到地上的时候，胡岳风的泪滴在地上，如这冬天的雨。

交杯酒，酒波盈盈，却叫人肝肠寸断。
胡岳风的脸逼近孟寒的眼睛，他的鼻子顶着孟寒的鼻子，他的嘴唇在流血。这杯酒，难道就是你我永世不再相见的酒。
孟寒勉强的笑，忘记我，岳风。

孟寒一饮而尽，将杯子摔在地上，碎屑散了一地，一切流离失所，如爱。无暇收拾，也无法收拾，这一地残屑，这一场残局。

孟寒突然紧紧的拥抱住胡岳风的身子，嘴唇，紧紧的抵住胡岳风的嘴唇。
咸咸的泪，苦涩的泪，渗入唇齿间，一如今夜的苦涩。一如这一生的苦涩，一如这世间，沧桑，回首沧桑。

明日，谁是沧海？谁做巫云？

忽然，孟寒觉得腔腹间一阵剧痛。
你，你下了毒？孟寒抬眼，问他。胡岳风的嘴角，有丝鲜血，慢慢渗出，渗出……

是，是我下的毒。胡岳风惨笑。寒，这是我们最后的婚礼，你发过誓我发过誓，我们生死不分离。我们的婚礼，一起死去，应了我们的誓言。
胡岳风惨烈的笑慢慢凝结成幸福的模样。


孟寒，由于剧痛，由于感动，他泪流满面。
岳风，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孟寒嘶吼。你完全没有了解，我的一片苦心。

你的苦心？胡岳风死死的盯着孟寒，你的苦心就是放弃我，飞到那个有钱的男人身边，过你优越的生活，将我们的过去，一笔抹杀。
不!不!不!孟寒抽搐着，他颤抖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化验单。

肝癌末期？!!胡岳风的手，不能停住，一个劲的颤抖，他不信任的看着孟寒。孟寒的眼睛噙着泪，点头，只是点头。
胡岳风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你只是肝脓肿，你不是肝癌，不是的……他的眼睛，露出惊惶的神色。

我的肝脓肿，你就去做了四个月的MB来为我治病，花了差不多六万元，岳风，我的肝癌，你就是做一辈子的MB，也不见得可以将我的病治好。孟寒身子慢慢滑了下来，跪在地上。他低声说着，我不能让你再为我牺牲了，岳风，岳风……

他的嘴角鲜血涌出。
胡岳风只觉自己四肢百骸再无半点力气，不由自主跪了下来，他扶住满面惨白的孟寒。那……那祝铭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中蓦地生出一阵莫名的害怕，全身出了一阵冷汗。祝铭，是孟寒为了不连累他，找来的一个替身？

孟寒笑了一笑，胡岳风一直低头凝望着他，只见他眼色中柔情无限，虽然含泪，却不掩深情。
天，忽然布了乌云。
暴雨，一瞬间猛的冲了下来，整个广州城，沉浸在水气中。雷声，远远将近，一个一个，轰炸开来。电光不住闪动。在胡岳风的心里，孟寒的每一句话话，都比震天响雷更是惊心动魄。

他二人于身外之物全没注意，雷声雨声，也浑然不觉。

孟寒颤声说道，祝铭，是一个追求我的人，我答应了他，和他一起过，我想借他叫你死心，岳风，你恼我不恼？
胡岳风蓦地里伸出手来，拍拍拍拍，猛打自己耳光。

他紧紧抱住孟寒单薄的身子，寒，我恼我自己，我恼我自己，你是为了我!你是为了我!却甘愿承受这样的骂名，甘心被人说你贪恋金钱，放弃我。

孟寒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握住胡岳风的手。岳风，这世上，为了爱人而去出卖肉体为他治病，除你，我想，没有其他人了。你可以这样为了，我为你担些骂名，又有何妨？
胡岳风想号哭，却说什么也哭声不出来。只有眼泪，不断滴落，一滴滴，滴在孟寒的衣服上。

胡岳风猛然抱起孟寒，我带你去医院。

孟寒的手，擦拭着胡岳风的满面泪水。岳风，我不行了，你去吧，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说道这里，他已是气若游丝。

不，不可以，我做一辈子MB，也要治好你。胡岳风痛哭，牙咬住下唇，破了，血混着泪，他的腹腔中，也如刀般挖割。

孟寒的手慢慢松了，剧痛侵袭着他的整个身体，岳风……我欠你的，下辈子，我再还你……再还你。

他终于咽气，在胡岳风的怀里咽气。只是那深情关切之意，仍然留在眉梢嘴角。

你不可以死，寒，寒!胡岳风猛地抱着他冲下楼，漫城狂风暴雨，爱何去何从？人，又何去何从？

祝铭从车子看见抱着孟寒的胡岳风，冲了上来。
你干什么？你这个神经病，杀了他？你杀了孟寒？祝铭狂叫。

胡岳风没有回答，没有看他，他只是抱着孟寒，在街头狂奔，雨，洗刷着这罪恶的尘世，雨，可以洗刷去心里的哀伤吗？
一阵阵剧痛袭来，胡岳风终于倒在路上，他还是紧紧抱着孟寒。

寒，我们死在一起，我们，都没有违背了对方，我们，下辈子，一定还要在一起。
他的唇贴在孟寒全无血色的脸上，渐渐咽气，脸上的血和泪，都被冲洗得极其干净，二张俊美纯真的脸，紧贴着。

路灯孤零零的照耀着这两个身体，彼此相拥。
只有天，还在号哭，只有雨，下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