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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列为采用青宏传 作者:筱禾转载的感想:之前这文是放在手机里面看的。感觉很好看,很有意思
5/14/2010 8:37:00 PM (#823754)
作者的话:

这篇好象要再说两句。

同志武侠题材,自己没写过,也没看过别人的此类作品,只能胡乱涂鸦。有时很厌烦同性小说中强烈的烙印感,却又不可回避,所以借古代武侠题材淡化一下,又可抒发恩仇快意。

此篇文中,我想表达的一是成长,特别是宏与青的。二是借澍青身份比喻被世人无端仇视与歧视的境遇。这是贯穿全文的一个重点。三是感情或者说是爱情的多种形式,相守或者放弃,感性或者理性。四是有代表性的人物,蝶环,萧风,沉然,青,宏。五是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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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4/2010 8:38:00 PM (#1362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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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6/3/2009
转载的感想:之前这文是放在手机里面看的。感觉很好看,很有意思。很喜欢作者描述宏这个人物、性格。成长、改变、成熟。
5/14/2010 8:39:00 PM (#1362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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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6/3/2009
一、柳家村

翎川,时值深秋,漫山红叶黄叶,满地露水白霜。

司徒宏将白天里教授一班小儿武功的兵器一一收敛,劈了些柴,摆放整齐,再将院
子清扫一番,最后又转到刚刚翻修重新上了梁的北房里,里面自然是杂乱狼藉,一
番清理之后宏已是灰头土脸,这才回房清洗歇息。

早不见了一抹晚霞,已是黄昏时分,小允便又溜至司徒宏家小院,在院中向宏的爹
行了礼,又唯唯诺诺地讲他家姐回来娘家,无奈今晚要再与宏同寝。此时宏出了房
门,也不答话,便携他的手入了厅房,那里宏的母亲已经将饭菜备好。

用罢晚餐,小允便紧随宏回了房间。未等宏熄了蜡烛,小允已然将自己扒个精光。
月光下,小允的身材泛出青白,虽然消瘦了些,两勒之上,后背处也能见到些青春
的肤肌,股部还算丰润结实,只是两条麻杆般瘦腿令司徒宏倒 了胃口。

“让我先来吧?”小允边两手在自己的私处用着力气,边好似哀求宏。

“那你快点!”司徒宏也一边回答一边蜕了衣裤。

小允猴急地趴在宏身上,四肢、身体并动,一通折腾,还没有半柱香的功夫就泄了
气。

“你也不让你娘给你吃点好的,就这么一点东西,稀得就象二嘎他家烧的米粥。”
宏对小允笑道, 并将他反压在身下。

“我昨天晚上自己就弄了五次,今晚自然是这样。”小允很不服气地争辩。

“我昨晚还弄十次呢,那又怎样!”司徒宏收起笑容,咬牙切齿地揉弄着小允。

已是一更天,只听小允在司徒宏身下哀求:“宏你好了没有?别烦我了……”

“就来了,你怎这般没用!”宏口中虽骂道,但也加快了速度。

待宏一泄千里,便起身为自己也帮小允清理,小允看着宏用一团污秽的棉花擦去二
人的浊物,开口说道:“来找你一次,就后悔一次,搓弄起人来比我们家那只大公
鸡还讨厌。”

“你被那只大公鸡搓弄了?”司徒宏笑问。

小允听了这话,恨恨啐了一口,道:“你这嘴里该塞进鸡粪!”

宏听着也不驳他,将他往炕里推了推:“一边去!”然后倒在一旁昏昏欲睡。

“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家那只芦花公鸡只喜欢一只白毛小母鸡,每日里不定做了多
少次,那小母鸡的背上的毛都被蹬秃了,奇丑无比,可那公鸡还就喜欢戳它……”


“你若后悔就别来,找毛蛋、二嘎他们去。”宏打断了小允的话语,他很多时候另
司徒宏生厌。

“不能找他们了,现如今不比从前,咱们都大了,那毛旦,二嘎都不喜欢这样玩耍
了,连碰也不让我碰!哼!不过毛旦那四弟今年也有十二了吧,小脸蛋满俊俏的…
…”

“少打人家的主意,小心毛旦他爹若是知道了,还不把你胯下的东西都割了,下了
锅。”宏再次打断了小允,又用手在他私处捏了一把,只听着小允先“哎哟”了一
声,然后是撩人的娇呻。

司徒宏转过身,向里靠了靠,用手搂住了小允,盯住他略有些凸出的杏眼,正色道:
“这世上喜欢做这等事情的人恐怕只有你我,小允哥哥,你若真的每日都想来寻我,
不如我们离开这翎川,离开柳家村,到外面快活几年。”

小允张着嘴巴听宏把话讲完,抿了抿嘴,眯起眼睛,似乎是憨憨一笑,也没有答话。


於是宏将小允往身体里更紧地搂一搂,笑一笑,接着柔声道:“我会写颜体行书,
小篆,也能绘画,就是作个教书先生或者靠卖字画为生也未尝不可,更不要说我还
会武功,那时我定可以养活的了咱们两个……”

“那……那你爹娘呢?你不要爹娘了?!”小允总算是回过神来。

“怎能不要,到时候我们或回来或将他们接了出去,为他们养老送终。我不想就这
样在柳家村老死一生,连那两百里以外的伏谷都不曾去过,还有那鲁封,京城……。”


“快不要说些疯话了!”小允说着一把推开了司徒宏,那盯着宏的眼神也是惊得匪
夷所思般:“我爹娘正给我说亲事呢,若不是那几家要的聘礼太多,我家兄弟们几
个,爹妈自然拿不出来,我早就把那婆娘搂上了。你呢?你家没张罗给你说亲?”


司徒宏轻叹口气,冷笑一声,道:“他们说亲与我何干。不要讲那许多了,快睡吧,
明日还有正事。”

毕竟是儿时的玩伴,小允知道宏的性子,也不再多嘴。小允今年一十八,比宏大上
半年,宏便称他哥哥。对小允,司徒宏并非真的相中他,只是在那些偷看的淫辞艳
曲中宏便总将两小无猜情切切,青梅竹马意浓浓之类的句子套在自己与小允身上。


闷了一会,宏以为小允已经睡熟,却听他问道:“你爹爹的病可好些了?这一年多
你们这家你全担当了起来,连教授武艺也是你来做,村里的人都传说你爹是妖魔缠
身,怕是难好呢。”

“放他的鸟屁!”司徒宏骂道:“这是哪个狗嘴里吐出来的?”

小允被宏这么一骂,倒真的不作响了,没过一会就起了鼾声。宏这边却怎么也睡不
着,正思量父亲得的这怪病,果真是妖魔缠身?那日听母亲唠叨,是父亲多年前在
江湖上被人下了毒,当时毒虽解,但未曾想这毒根却是几十年后又发作,害的父亲
如今连举步都有痛楚。

司徒宏的父母同岁,今年六十有二,这宏算是他们老来得子。宏隐约知道父母都是
出自大户人家的,但后来因什么原因才隐居在这柳家屯,这些事情他们并不多对宏
说起。所以如今虽是小门小户的清贫日子,但家中的规矩,为人的理数却丝毫马虎
不得。

司徒夫妇对这个独子的宠爱自是不用说,母亲对他每日起居都一一安排。父亲虽说
总是板着面孔,但宏知道其实他也一样宠爱自己,尤其是宏生病的时候,记得父亲
日夜守在他的身边。

父亲以教人些拳脚功夫为生,很小的院落中只有两间正房,两间偏房,偏房不住人,
只作为厨房及教授武功之用。今年司徒宏见作为灶房的北屋实在破旧,恐若碰个连
绵的几日雨天就会倒塌,於是对母亲说了一声就自己张罗着翻修了新房。宏懂得孝
顺,看到父母年事渐高,很早便将家里繁重些的事情担当下来。

司徒宏自小得父母宠爱,做事也常是由着他自己的性子。父母都是习武之人,当宏
还是四岁的时候便跟这他们舞刀弄枪,他天资聪慧,五岁时司徒双凌剑法已是舞得
有模有样。到了十岁上,一日宏便对父母说从此不学武功,他要学读书,习字,吟
诗作赋,特别是绘画。

父母并未指责他,而且都依了他,并以此作为习武的条件。他们省吃简用,为宏请
了城里有名的书法高人,很快,他的颜体行书已是在乡里小有名气。以后司徒宏又
要爹娘为他请一位绘画的先生来指教他,只是这件事父母一直未能让他如愿。

虽说父慈母贤,但司徒宏却觉得他对父母有着畏惧之心,这畏惧并非真的怕他们,
司徒宏只是不喜欢与爹娘亲近,也许因为年龄,村子里与宏同龄的孩子祖父母也有
比宏爹娘年纪小的。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如他们从来不喜欢宏的绘画,水墨丹青,
父亲说那不过是匠人做的事,或者是有闲人附庸风雅罢了。

司徒宏有时感觉自己被圈在这个院子里,如同囚徒,连二百里以外的伏谷城父母也
不允许他去。明里宏乐于向父母请教剑法,也乐于与村子里的同龄人戏闹,与先生
论及笔画的妙处,行笔的神运,用词的雅致,但,宏知道他终究要离开柳家村,外
面才是他的世界。
5/14/2010 8:39:00 PM (#1362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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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相救

天色微明,司徒宏便将小允叫醒,小允很是不乐意的样子,宏并不看他,一面将小
衣系上一面对小允道:“你以后少来找我,咱们既已做了那等事,你又唧唧歪歪,
似是不情愿,好生令我厌烦。再往后你娶了婆娘,又去做这事,小心娶的是个悍妇,
她扒了你的皮。”

“我娶的媳妇,她若是敢管我的事,我定打得她三天下不了床。”小允嘻嘻地陪着
笑脸道。

“不想与你费唇舌,你今后便不要来就是了。”

小允见宏那神色,对自己甚是嫌弃,气哼哼地说了一句:“怎的将衣服穿上了就不
是你了!我怎就不能来找你!”

宏答道:“道不合,不相与谋。”说完也不看小允是何脸色,就一个人出了房门。


秀水涯是司徒宏最喜欢的去处,特别是心烦时,带上一壶酒,然后坐在涯边豪饮。
今早宏心情还好,他只是想看看秀水涯的风景,再舞一套拳,岂不美哉。

还不见早霞,水气正浓,涯边的美景皆是雾里看花,几分朦胧。宏并未用上轻功,
只是踢踢踏踏地离涯边越来越近,行走中早将地下的几只漂亮的石子带得满天飞舞,
然后身子轻轻一转,伸手握住石子玩赏。宏只自顾自耍乐,并未在意前面的景物,
待他猛一抬头,惊得片刻间收了脚步。

几尺之外,雾色里,一红衣人盘坐在一块巨石之上,纹丝不动,唯有那衣襟随微风
轻摆,几缕凌乱垂下的青丝飘飘摇摇。

此时司徒宏已略略镇定下来,他观此人的坐姿,又是在清晨这般僻静的悬崖之处,
断定不是那普通的农夫。可若是个武功高超之人,宏与他已经近在咫尺,此人却未
能察觉。宏想了片刻,双脚轻轻点地,一个纵身已飞到了身旁的松枝之上,脚踏松
枝,又往前近了几步。此时雾气似乎散去些,宏居高临下自然看得清楚,不禁又是
一惊,此人哪里是身着红衣,那分明是一件月白色的袍子已被血迹染红,就连面上
也有缕缕血痕。

从发青的面色上看,此人不但有伤,而且中毒,司徒宏明白这人正自闭血脉,让血
流得缓些,并试图逼出荼毒。宏想或许自己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虽说素昧平生,但
救人一命总是善举。他这边正思量着,却听那人突然开口缓缓道:“那位小哥,好
端端的松枝岂不是被你踩坏了!”那声音听得虽内力不足,但依然浑厚,掷地有声。


司徒宏的脸不禁一红,想这个人大概早就察觉自己,但重伤在身,无奈动弹不得。
想到这里便飞身从树上跳了下来,轻落到那人面前。

“轻功还不赖。”一副嘻戏的语气,却是友善的口吻。受伤之人说着,也睁开双目。


司徒宏此时怔在那人面前,似痴了般竟不知言语。眼前的男子双十年纪,虽有重伤,
却是腰身挺拔,玉树临风,纵然通身是斑驳血痕,依然面如美玉,目似点漆,风流
跌宕,好个仪表。

那人语毕冲司徒宏轻轻一笑,似又想说什么,然而瞬间紧锁眉头,微闭双目,似强
忍痛楚之态,却有另一番英武之气。

司徒宏此时早已稳住心神,他并未答腔,只将左手触及那人胸前,伸出二指,紧扣
天血命脉,右手同时轻点那人的伤处,宏以周身内力以护住他的清明意识。司徒宏
深知不必多解释,以那人的功力,自然明白自己的用意。

见那人似轻舒口气,并未睁开双目,只是轻轻道:“多谢!”

这样过了半个时辰,司徒宏低下头,发觉那人身下的巨石竟是涓涓血流,自己所触
到的躯体也是冷如冰凌,恐自己这点内力远不能救他一命。司徒宏开口道:“这般
下去怕是不行,我带你去我家,我爹娘会有办法。”

那人再次睁开墨玉般明眸,款款望住司徒宏,面上是笑也非笑,似有疑虑,又似波
澜不惊的淡然之态。

司徒宏的额头此时已微微有些细汗,他也盯住那人的脸,沉沉说道:“跟我回去!
我一定救的了你!”

那人仍望着宏。

“你是不信我?”司徒宏再道。

那人依旧原先的神情,只不过开口悠悠说道:“快将右手拿开!收了元气,小心那
伤处的五味之毒会害到你!……我跟你走。”言语到最后已经是气若游丝,只是那
口吻不容质疑。

司徒宏并未依那人所说放开右手,他想一边护着那人的穴道,一边去搀扶他。

“收了内力,将其全部注入你的轻功之上……”那人说着,似乎用尽最后力气,一
推司徒宏,站了起来,然后一只手牵住宏的的手:“走……”

只见那秀水涯上顷刻间风滚催林木,人飞压千枝。
5/14/2010 8:41:00 PM (#13620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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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相识

“爹,那五味之毒就真的没有解药?”司徒宏焦虑地望着司徒海问道。

此时陌生人已经躺在宏的床榻之上,因不再自闭穴道,已经昏沉。司徒海之妻冯氏
冯淑秀已经为那人包了伤处。

“五味之毒在江湖上虽不是罕见的,却是有些怪异,一来从不曾有过解药,二来此
毒可通过血脉内力染与他人。若是只划破表皮,这毒可用内力自行排出,若是伤及
肌肤,就必须将一块皮肤割除,若是伤至筋骨,就无计可施了。我看这人的伤已经
是入了骨髓,却还能活,可见他已是将毒从骨内一点点逼出了,这内力之深厚……”
司徒海说着不禁往受伤之人的面上望去。

“这样说来可割肤救他性命了?”司徒宏再问。

司徒海转过头看了看儿子,脸色一沉,自是嫌宏不顾长幼之礼,唐突问话。司徒宏
与父亲对视一眼,也是很不情愿地低下头。

冯氏在一边看这父子的光景,便接口道:“现在还不可,要等他再醒来,将骨内的
毒全部逼出才可行事。”

“我能以内力助他。”司徒宏一面望着那人一面自言自语道。

“恐是不行,你内力尚不深厚,若是从前,唯有你爹可助他,只是现在他自己那毒
根发作……”

冯淑秀正对儿子说着,却见宏盯住那人,似是一惊,然后轻声道:“他醒了。”

他们齐向那人望去,见他已经睁开眼,司徒海先开口道:“侠士醒来就好,象你这
样伤及骨头的五味之毒能逼到这等程度,便可有救。”然后他边说边又查看杨浩青
大腿上的伤口,然后掀开盖在那人上身的棉被,道:“胳膊上的伤虽然深,倒还不
要紧,只要不没有脓血就不碍事。”

那床榻上的人将守在他身边的二老一少一一看过,特别当望见司徒宏时征了片刻,
然后面带一丝微笑勉强起身座起来,对着司徒海举起双手欲要抱拳,同时道:“多
谢老人家救命之恩!”

司徒海连忙按住他:“不要动,否则对伤口不利。”然后拍拍司徒宏的肩头,道:
“是小儿带你回来的。”

那人将目光移至司徒宏,脸上依然略略带一丝笑意:“真难为这位小哥了,我一定
很重吧?”

司徒宏盯住那人的眉目,沉吟片刻,似乎很是正经姿态,答道:“还好,你忘了,
‘我的轻功不赖。’”

“宏儿不可在侠客面前卖弄,你那点武功,实在不值一提。”司徒海教训着。

司徒宏蹙起眉心,脸色一沉,却也不可反驳父亲。

只听那人马上接口道:“这小哥若没武功,如何带得了我。我那三拳两脚也是不值
一提,待我伤好了,我们相互切磋如何?”

司徒宏听着立刻展开眉头,对那人笑道:“一言为定!”

司徒海听着暗忖:以你如此深厚的内力,及身上那把传世的青龙宝剑,绝非等闲之
辈。
“不知侠客因与何人冲突才会受如此毒箭之伤?”司徒海这样想着不禁开口问道。

那人望着司徒海,神态自若,轻轻一笑,只一句:“一言难尽。”

司徒海见状,也是微微一笑,道:“你如今要在三天之内将五味毒逼出筋骨之外才
可保住性命,现在先好好歇息。”他转过头又对宏说:“侠士这几日就住你的房间,
你睡在外间,也方便照顾他。”说完与冯氏转身离开了。

司徒宏送爹娘出了门,然后掩好房门,转过身回到里间,对那人问:“你可好些了?
可痛嘛?”

“还好。谢谢你,宏。”那人言语间神态淡定,却温良友善。

“你是如何知道我叫宏的?”

“你爹这样叫你。”

宏听着笑笑:“我叫司徒宏,你呢?”

“姓郝名青,朋友叫我阿青。”

“郝青!那我也叫你阿青?”

“你应该称我兄长或是青哥,你很小吧?”

“快十八了,青哥呢?”

郝青听着笑道:“你倒是来得乖巧!我比你大,以后你若有难处,我这个兄长必义
不容辞……”那郝青说着停了下来,闭住双目,可闻的一声喘息,似身上一阵恶寒。


“怎么了?”司徒宏惊道。

“我想睡一会儿。”
5/14/2010 8:42:00 PM (#1362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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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6/3/2009
四、驱毒

傍晚,司徒宏在父母房中急匆匆地用过晚饭,一心想着他屋子里那个昏睡的男子,
也许他醒了,需要喝水,或者饿了,需要将早已留好的饭菜给他端去。司徒宏自己
也说不清为何自己对这个萍水相逢的人这般上心,那俊朗的相貌,超凡的武功,淡
定自如的神情,善意的言语,或许都是司徒宏放不下心的缘由。

司徒宏咽了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漱了口,对仍在吃饭的父母说了句“爹娘慢用,
孩儿先下去了。”起身就要出门。

“站住。”司徒宏喝道:“这几天你留心些,为他疗伤固然是应该做的,但不要与
那人多说什么,等他伤好了就送他离开这里。”

“是。”司徒宏应着。

“这个人来路不明,又不愿意多说,必定是惹了不少江湖恩怨,或者被官府追杀,
无论怎样,你都要小心才是。”冯氏补充道。

“孩儿知道了。”

“再吃些菜吧,今晚你只吃了白饭。”母亲又道。

“我吃饱了。”司徒宏说着对父母行礼这才转身离开。

已是二更天,司徒宏端坐在床边,看那郝青蹙起眉头,盘坐在床上,背部却倚靠住
墙。他胸口上下起伏,剧烈地喘息着,身上只一件薄薄白色的中衣早已被汗水浸透,
湿辘地贴在皮肤上,领口是裂开的,昏暗的烛光下,那略微隆起肌肉的胸膛在汗水
的浸泡下闪着微弱地却刺眼的光芒。

司徒宏将目光再次移至郝青拧起的剑眉,紧闭的双目,挺直鼻骨,发白的嘴唇,他
有种周身发烫又疼痛万分的幻觉。

“你出去。”那边郝青发出低沉的声音。

司徒宏一惊,回了神转念道:“我可以助你逼出荼毒。”

“……”郝青睁开眼睛,似欲言却又止,轻叹一声,还是说道:“我已说过,五味
毒不比其他的,你内力不够,我恐伤你。”

司徒宏还想争辩,却被郝青拦下:“宏,你既然称我为兄长,就该听我的,否则便
是无诚心以兄长待我……将你手中的巾子留下,到外间去睡觉,把门关了!”郝青
说完,似很是疲倦,将头靠在墙上,目视司徒宏,强称着对他微微一笑。

司徒宏不再争辩,只得依郝青所说,轻轻退出,掩上屋门。

外间是司徒宏读书习字作画的地方,暗红的画案之上还摆着几张村里乡亲请司徒宏
代写的帖子,墨迹早已干透。宏盯住那字迹若有所思,突然间眉头一皱,将那些纸
张团了,复又扔到桌上。他回过身,纵身跳了炕间,盘腿,双手放在膝上,微闭双
目,竟打其坐来。

已是四更天,司徒宏再进入郝青的房间时,见他已靠在墙上昏昏睡去,那条白巾还
攥在手中。宏轻轻凑过去,将毛巾取下,雪白的巾上依然能看出点点牙印及斑斑红
迹,宏愕然往郝青面上望去,只见那人唇边尽是血痕。

司徒宏拿了盆子倒入温水,为郝青擦去汗迹血污,又取来茶杯,用手指在杯中沾着
水轻轻地抹在浩青干裂的唇上。

“快走!”随着郝青的一声低沉的呼唤,司徒宏手中的茶杯不禁一晃,有点滴清水
洒在郝青的胸前。

司徒宏看着郝青睁开的双目,道:“你在梦语?我恐怕你再也醒不来了。”宏说话
间无一丝笑容,只是目光中异样的关切与心焦,全然不加掩饰。

司徒宏看到郝青眼神一诧,却瞬息如常,悠悠盯住宏,淡然道:“我正做美梦,因
何吵我?”

司徒宏并不在意郝青的冷淡,浑然不绝地微微一笑,问道:“我见那伤处已呈黑紫,
五味之毒想是已经驱出来了?”

郝青轻轻点头:“不必担心,你也该去睡了。”语气里有安慰之意却也是不容争辩
地命令道。说罢郝青又闭上双眼,然后似是牙根一咬,太阳穴处的青筋也明显了起
来。宏明白他依然很痛,司徒宏顿觉自己哪里也随着隐隐作疼。
5/14/2010 8:43:00 PM (#1362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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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6/3/2009
五、疗伤

司徒夫妇再进宏房间已经是第二天晌午,此时郝青已经倚靠在床头坐着,司徒宏搬
来两把檀木椅,请父母落座,自己垂手站在他们身后。寒喧之后,司徒海对宏道:
“将你那把云刀拿来。”

不多时,司徒宏转身回来,手中握着一把两寸来长的短刀,刀鞘看着虽有些旧,但
镶嵌的数颗翡翠宝石依然光亮,可见那刀不是寻常之物。宏将刀递与司徒海。

只听司徒海开口道:“这刀虽旧,但依然削铁如泥。”说着,刷地宝刀出鞘,寒光
四射。司徒海接着对郝青说道:“我来帮你将伤患处切除,恐怕就是要痛一些。”

郝青看看那刀,目光又在司徒脸上停了片刻,然后正色道:“老人家的好意郝青心
领了,但您不可操这刀。”

司徒海听罢脸色一沉,就连冯氏与宏也是愕然,只听郝青接着说:“您现在身上旧
创复发,毒火虽未攻心,但每日内力已经是耗尽,操刀切毒要屏神气静气,我恐一
旦闪失,毒火入心,会伤您性命。”

郝青一番话说完,冯氏早已脸色大变,司徒宏也惊得眼睛望住他爹。司徒海依然沉
着脸,开口问宏:“是你对这位少侠讲的?”

“我从没有说过……”司徒宏连忙辩解。

“并非宏所讲,是我自己看出来的,无论怎样说,您不可冒这风险。”郝青打断司
徒宏对司徒海说道。

司徒海目光落在郝青身上,沉吟了片刻,又看了看冯氏焦急的脸色,答道:“但若
不尽快切掉伤患,你依然命不能保。”

“所以……我自己来。”郝青淡淡地回答。

“这怎使得……”司徒海说着愕然望住这年轻人,道:“你就是在这里只躺着忍耐,
也要痛得死去活来,如何自己疗伤?”

“我从前做过类似的事情,有把握,只不过时间要长很多。如果您能在一旁助我一
臂之力,将感激不尽。”郝青说着对司徒海一笑,从容自信。

司徒海没有马上回答,他略微眯起眼睛,再次将眼前的年轻人打量一番,然后道:
“也好。”

“可否请伯母回避……那伤处在大股,不很方便。”郝青说着脸上竟有一丝众人从
未见过的羞涩之态,将一张年轻的俊脸映得煞是好看。

司徒夫妇听着对视一笑,暗想:此人这般模样到才与他的年龄相衬。

郝青从司徒海手中接过云刀,对司徒宏道:“你将火盆拿来,然后也出去罢。”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郝青笑道:“在这里看着做什么?又不是有趣的事情。”

“或许我能帮你。”司徒宏眼中已流露出恳求的神态。

郝青盯着司徒宏的眼睛,目光突然柔和起来,说:“你已经在帮我,这刀是你的,
或许今后我有许多事要请你帮我。只是这次……宏,依了我,好吗?”

司徒宏眼中似是一涩,莹光闪动,只好低了头,转身出了房门。
5/14/2010 8:45:00 PM (#13620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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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知己

初冬的翎川并不全是冰天雪地,温暖的阳光下,几天前的第一场雪已经化的不留痕
迹,雪水滋润过的路面不再有往常冬日干瑟感觉。司徒家的院子虽说很小,但布置
得极其精致,青石板的小路从院门一直通到两间正房门口,通往两边偏房的路则是
红砖路面铺成,中间或鹅卵石或是些花草相间隔,那些花草因天气寒冷虽已破败,
但种花草的地方全部用青色的碎石将土掩盖,几只枯叶散落在上面,形成反差的美
感。

司徒宏抡着斧头正在劈柴,眼见已经劈好的柴火整齐地码放在墙根下面。他虽体态
略显清瘦、双手修长,但干起这样的力气活一样自如。宏的青色衣衫渐渐被汗水浸
透,许多地方已经粘在身上,宽阔的肩头,细长的腰,鼓翘的臀若隐若现。

司徒宏抬头,见郝青正坐在门口处注视自己,心头一热,不由得开心起来,便冲郝
青笑笑。郝青也对他一笑,依然看着他,却没有说话。自那日疗伤后,郝青恢复得
很快,几日后虽然双腿不可行走,但郝青硬要称着挪动了。

“青哥喝些水吧。”此时司徒宏已经洗过脸,只是发髻有些松散,两耳边分别一绺
乌发垂下来,衬托着面颊上的一抹红润。他为郝青倒了碗茶水并递了过去,自己也
端了一杯咕咚咕咚地吞咽。

“这么雅致的小院一定是你娘布置的吧?”郝青问。

“是我,我自己想的,然后找工匠来修砌的。哥哥果然觉得好?”司徒宏已经放下
手中的茶杯,坐在郝青对面的椅子上。他说话的时候虽然没笑,但言语中透出喜悦。

“没想到你有这样的才艺。还有你的那些字画,我都喜欢。”

“不是耍笑我吧?”司徒宏这次笑道:“其实无论是庭院的布局还是那些画,都只
不过是工匠手艺人的把戏,哪里称得上是才艺。”

郝青并未答腔,他似是若有所思,然后又开口:“我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其
实对书画并不懂。见你房中那幅<群山幽静图>,让我想起四年前在越山时的情景,
面对高耸山峦,似天边的柱石,欲不知何去何从。观你的画,又一次让我如临其境。”

郝青语气诚恳,又似心底波澜微起,有百般滋味却掩饰下来。

司徒宏痴痴注视着郝青,也不知答话。

“宏。”郝青唤他。

司徒宏这才微微一笑,依然盯著郝青,目光里似有千言万语,却化作一句:“知我
者,郝青也。”

二人心有灵犀般相视而笑。
5/14/2010 8:47:00 PM (#13620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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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毒

太阳还未落山,司徒海来探望郝青,并如往常一样,让宏将晚饭送了过来。客气寒
喧之后,司徒正欲离开,却被郝青叫住,只听他道:“老伯,也许晚辈不该多嘴,
但您这旧疾若不尽快除了,恐会伤及性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中的可是梅花毒?
江湖上俗称的张月毒?”

司徒海答道:“正是。但请问郝侠是如何猜到的?难道你对这些个毒都深知其特点?”


这几日来,司徒海不得了对这年轻人刮目相看,观此人的年纪,二十几岁,但功力
之深厚,早已不是普通侠客能比的,更难得的是年纪轻轻,却遇事沉着冷静,处事
得体稳健,疗伤时意志之坚韧,胆识之过人都令司徒海惊讶不已,如今又一语道破
自己所困之毒,暗忖着这人到底是何来历?

“其他的毒只是一般的了解,但月毒却知道得多些。”郝青说着见司徒海一脸警觉
与疑惑,又继续道:“如今江湖上谁人不知那魔头,他最阴险的招数莫过于这日、
月、水、火、土、木、石,这七种毒招,也称杨七毒,其中月毒是最温和的,不象
其他的几种,一柱香的功夫,甚至几步之内就令人丧命。”

“那魔头是不是早已命丧黄泉了?想来那时他就到处是仇家,要杀他的人比比皆是。”

郝青轻轻一笑,道:“此人如今是江湖上一大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若说他活
着,却二十年没有人见到过他,若说他死了,却常会传出哪个门派的武学秘藉、传
世之宝被盗,或是哪里山寨的金银钱财失窃,然后几百号人一夜间尸横遍野,接着
谣言四起,有说死于张七毒的,也有的说是被他那招魂剑挑了的。”

司徒海听着长吁一口气,没有言语。

郝青本是看着司徒海讲话,一抬头,见司徒宏站在司徒海身后正听得聚精会神,很
是上瘾,就笑道:“宏不知道这些骇人听闻的传说吧?”

司徒海这才也回身看着司徒宏,厉声道:“小孩子家,不要听这些,去你娘那里!”

青哥比我能大上几岁,他能讲得,我就能听得。”司徒宏回答。

司徒海听宏如此讲话,正要教训他,却见郝青对问道:“老伯当初被那魔头所害,
如今却不知道这些事情?”

司徒海答道:“已经有快三十年未在江湖上走动,自然不会知道……”司徒海说着
似自言自语:“他害人的手段确实高明,竟是几十年后应验了他当初的毒誓。”

郝青面色祥和,嘴角微微上翘,似是轻笑,却目光冷然,又问道:“当初那张春因
何害您?”

“说来都令人啼笑皆非,那时我还年轻,他才不过十几岁,结识之后,为武功,为
朋友,甚至为好看的女子,总有些纷争,他就出此狠手害我,好在当时并不觉得怎
样,我偷取了他的解药,想着离他远些就好。”

郝青笑道:“原来老伯与那魔头有这样的旧交,都道此人行事乖张戾气,手段阴狠
毒辣,他真人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可怖?”

“我不清楚如今将他说成什么模样,其实他长相并不见有奇异之处,甚至容易让人
有淳厚老实之感。只有一点,便是他欲得到的东西绝不罢手,可不择任何手段。”
司徒宏说到这里收住了话题,道:“不说这些了,你大病初逾,该早些歇息。”说
着便站起身来。

“老伯,我有一套心法,应该可以破这月毒,您可愿一试?……”听郝青这般说,
司徒海愕然停下动作,诧异万分,而宏则是满脸敬仰之色,精光转动地盯住郝青。
郝青接着道:“只是这心法有个欠缺,不可在这寒冬腊月操练,也不能是酷热盛夏,
冷了,心法与月毒不能相触,必解不了这毒。热了,心法与月毒交锋,体内定大燥,
若外界再热,会伤了气血。”

“象现在这样在家生隆起火岂不是好办法?”司徒宏一旁插嘴。

“更是不可,炉火为急火,搞不好会入魔。要找一个暖而不躁的地方,只需潜心修
炼十天,月毒必除。”

司徒海问:“你这心法从哪里得来?以前可有人试过?”

郝青却没马上回答,司徒宏还是第一次见郝青言谈间有片刻的犹豫迟疑,但瞬间即
逝,郝青眸光冷然着答道:“江湖上有人试过此法,已广为人知。”

司徒海似是想了一会,这才道:“那就请郝少侠将心法默给我,我再想想哪里是修
炼的好去处。”

郝青一笑,从身上掏出一张绢册递给司徒海并道:“这是心法口诀,在何处习炼或
是修炼与否老伯都可再斟酌……”

司徒海听了这话也是一笑,问:“修炼与否?此话怎讲?”

“想来不必多言您定是明白,我只想说我们本素不相识,司徒宏将我救到家中,又
承蒙您为我疗伤,这恩德我今生不忘,能助你去除妖毒是我的本分,决不会有其他
邪念。”

司徒海听郝青这般讲更是坦然笑道:“年轻人,你多虑了。”

郝青也随之笑笑:“那便好。”
5/14/2010 8:48:00 PM (#13620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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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表白

初晨,天尚未大亮,凛冽寒风一夜吹过,将司徒家的院落扫得异常洁净。宏早已被
父母叫到房中,他知道爹娘是要有事嘱托。

冯氏先开口道:“宏儿,我与你爹看了那心经,与月毒确有相克之处,不妨依照那
郝青的讲法一试。况且现在我们也无其他计策可施,你爹这荼毒要解已是迫在眉睫。”

司徒宏微皱眉头,说:“难道爹娘真的怀疑他的意图?昨日里爹不是说从不以小人
之心待人。况郝青兄为人坦荡,顶天立地,你们……”

“宏儿……”冯氏一声轻呵,语气里不无责怪:“你自小到大在我们羽翼之下成长,
我们所居的柳家村也是民风质朴,你对人对事都是一片坦诚,这本没错,但江湖多
险恶,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个防范之心总是应该的。”

“这个我懂,可那郝青兄……”宏又抢言道。

“此人虽然被你所救,却从未讲过自己是哪一门派,又是因何受此重伤……”

“他早对我说自己无门无派,闲云散鹤般在江湖度日。”

“笑话!”司徒海冷笑道:“闲云散鹤能一人重伤落难于此,而且有不能言表的苦
衷?再者我们虽然隐居在此,江湖上的事情也略知一二,从未听说郝青的名字,看
他年纪尚轻这也是情理之中,但以他的内力,我不信他没拜于哪个师门之下,再看
他言谈的气度,疗伤的胆识意志,也绝不是初入江湖的小辈。”

司徒宏被爹娘说得不再作声,只听冯淑秀又道:“你爹与我也不去远处,过了鲁封
还没有出翎川,就有一好去处,四面环山,地热河又横穿此地,所以如今依然温暖
如春。”

“娘也要去?”宏问。

“你爹一人去,我不放心。”冯氏说着与丈夫对视了片刻,那其中的柔情自是不必
言表。

“心法修行十日,我们有十四五日必定能返回,想来那郝青的伤也大好了。你与他
在家中好生相处。我们虽不全信他,但也不觉他会图谋我们哪里。”

此时司徒夫妇已收拾停当,三人已出房门来到院中,司徒海想了想又对宏道:“我
们出门便不打扰郝青,你对他讲就是了。另外,自我被毒根困扰,外面大小事宜都
你一人担当,我们走这几日,家中一切交与你爹也放心。”

宏听着心头一热,答道:“其实这些日没能为爹娘排忧解难已是孩儿不孝,还请爹
娘一路保重,破了妖毒早日归来。”

送走父母,宏回到自己房中,想看看郝青是否睡得正酣,於是走到里间门前,挑开
棉帘,轻推房门,只见郝青早已穿戴整齐,端坐在床榻上。

宏笑道:“青哥起得早,我爹娘一早出门,恐是扰了青哥休息。”

郝青也笑道:“哪里,我早已醒来,知道两位前辈不愿太多繁文缛节,又想他们很
快会归来,便未与他们道别,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得是,他们再回来时,我爹一定又与从前一样体态康健,精神攫烁了。”司徒
宏面上带着欣喜之色然后又问:“青哥是何时看出我爹毒根在身的?”

“从见前辈的第一面时就知道,但并不确定是那月毒,后前辈助我疗伤,我见他皮
肤之上有梅花状红润才知晓的。”郝青说着停顿片刻,再道:“宏,看你这般信我,
我自不会让你失望,实不相瞒,这驱毒的心法我曾亲自试过,你爹定会痊愈。”

司徒宏见郝青说话时朱唇皓齿,面色虽无红润,却是有麦色光泽,明眸沉静又灵光
游动,笑容真诚友善。一时间宏似受了某种蛊惑般望着郝青悠悠道:“郝青兄是铮
铮铁骨,血性男儿,司徒宏不仅信你,景仰钦佩哥哥,也……”宏欲言又止。

郝青此时一改方才的坦然神色,二人目光相接,郝青似在审时度势,又有温情绵绵,
只听他道:“宏,我想问你一句……”

“请讲。”司徒宏说着也不回避郝青犀利目光。

“你可愿意与我交好?”

“……”司徒宏神色诧异,面带桃红,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再看郝青目光炯炯,
一脸郑重,无一丝戏谑之意,便镇静了开口:“我仰慕哥哥多时……只不知你是何
意?”

郝青一笑,头微微一低复又抬起,朗朗道:“宏虽年少,却是举止落落坦荡,一身
豪气,风度不凡,令郝青敬慕,但我知你心高气傲,生怕折辱了你,故斗胆一问。”

司徒宏听着只站在那里憨笑,二人都不言语,却是心潮起伏,似等待爆发的一刻。

“师傅,请开门。”这时门外传来声响。

“是习武的学徒来了。”司徒宏面色潮红,无奈笑道。

“去开门吧。”郝青笑容里尽是安慰之意。
5/14/2010 8:51:00 PM (#1362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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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对饮

日光西沉,司徒宏打理过家中一切事宜,竟无一丝疲惫之感,又到外面包了牛肉,
打了两壶酒回到家中,见郝青正在炕桌前习字,走近处细看,字虽写得平平,但聚
精会神,专心用功的姿态却是可亲。

“让你见笑……”郝青说着抬头笑道:“我读得书少,最多看看兵书战册,研习兵
法布阵,其实不过是识得几个字罢了。”

“你这字看似不端倒有放荡不羁的神韵,但笔力不足。不必太拘泥于笔划的规整,
气力着于手腕处,再如舞剑般一挥而就。”

郝青一边左右看着自己的字,象是揣摩宏的话,然后沾了沾笔,屏气写下“司徒宏”
三个字。

宏看着笑道:“这字好!以青哥悟性之高,早该请名师指点,定有不凡造诣。”

郝青莞尔,边配合司徒宏将桌子收拾干劲,将饭菜摆上,边道:不要说请名师指点,
就是识得这些字也是偷学来的。

司徒宏听着猜测郝青必是家境贫寒,又想到父亲说这人武功是拜在哪个师门之下,
於是问道:“在武功方面,哥哥应该是哪位名师的高徒吧?”

“没有,我今生从没拜过师,倒有一人我心中一直尊他为恩师,从他那里学的不仅
是剑法,还有为人之道,只是我们仅以朋友相待。”

司徒宏与郝青分别落座炕桌两头,宏为郝青斟酒,自己也倒满,然后举杯道:“我
敬哥哥一杯,祝青哥早日康复。”说罢引领而进。

郝青拿酒壶,再为司徒宏与自己斟上酒,道:“这第二杯我敬你,救命之恩,呵护
之情永生不忘。”宏听着会心一笑也随之饮下。

二人再次将酒斟满,宏看郝青望着酒杯轻轻一笑,问:“因何发笑?”

郝青答道:“此杯应该敬天。”

“为何?”

“为你我相识之缘分,此乃天意。”

此话一出,郝青、司徒宏都有窘迫之态,欣喜中带上羞色。二人无言,默然举杯,
目光相接,款款深情,将杯中之酒一饮而进。

之后二人似都不知如何自处,便只静静饮酒吃肉,郝青先开口道:“宏,我想对你
讲些实情……一来,我真名并非郝青,应是张澍青。二来,我是绿林中人,此次因
官府追杀才至此地,三来,我在江湖上仇家很多。”

司徒宏听着,放心手中竹筷,问:“可说完了?”见那人摇头微笑,司徒宏也一笑,
又道:“张澍青……好名字,我以后依然可以叫你青哥……绿林好汉,只要不滥杀
无辜,仍令我敬重……至於仇家,日后宏与青哥并肩行走江湖,定助哥哥灭了他们。”

张澍青只静静看着司徒宏,目光中全然不见往日的淡然镇定,似有大悲大喜,异常
心动。只见他双唇用力一抿,并不答话,从桌上双手端起酒杯,拱手,望定宏,杯
至唇边,仰头,先干为净。
5/14/2010 8:51:00 PM (#1362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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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云雨

床榻间,锦被下,肌肤倚贴,香唇纠缠。司徒宏伏在张澍青身上,早已是心智迷乱,
只任澍青唇舌在自己口中变换花样。澍青此时稍做停顿,举目对宏轻笑。宏望见一
张俊脸奕奕生辉,再想这几日来有种种丈夫之举的男子竟在自己身下,顿觉热血上
涌,不可自控,他埋下头在那人身上毫无章法地撕咬揉捏起来。

“宏”听得澍青一声轻唤,宏顿茫然停了下来,手腕也被澍青死死捏住,再看澍青
的皮肤之上已被自己搞得多处青紫。

“我来教你。”澍青在他耳边低声笑语。

宏先是一怔,然后也轻轻一笑:“不必,你怎知我不会?”

“好,那你来做。”

司徒宏迟疑了片刻,双手挣脱开澍青,又在澍青私处股间掐捏。

澍青失笑着再次制止他,道:“你先等我闭了穴道,否则那伤痪处多有不便。”

宏恍然,紧忙道:“我竟将这事给忽略了,我们还是不做罢。”

澍青摇头:“无大碍。”

再次欢爱,宏已被澍青压至身下。澍青周到的动作令宏如被冷水激到,猛的开启双
唇,低吟起来。他此时感受心爱之人的手段,却有瞬间酸涩,想张澍青从前定与他
人有过这等欢爱,但宏很快释然。

再看澍青,虽也被色欲所困,但眼光总不时望向自己,关爱之情尽显其中。

司徒宏似有幻觉,他与青哥携手飞向云霄直达天庭,俯瞰世间,豪情无限,或是入
地万丈,共赴阴曹地府,千锤百炼,死而无憾。宏放任自己感受那欲生无门欲死无
路之境界,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虽是生死轮回,苦海无边,却又依依不舍,回味
无穷。一时间竟觉魂魄已出壳,四处混沌一片,睁开双目,恍惚间,心爱之人一张
俊脸尽收眼底,宏猛然起身抱住那人,火热,细腻,坚实,壮硕,宏顿觉天崩地裂,
热血狂奔……

自有那番体验,司徒宏这才醒悟,原来自己与小允他们玩耍这些年,却从不知云雨
私情可以完全不同,欢爱的极乐竟是如此。
5/14/2010 8:52:00 PM (#1362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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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斗剑

司徒家的小院内,澍青,宏分别盘坐在青石板上,只见二人均双目微睁,面如止水,
双手落于膝处,手心向上,一旁是青龙宝剑,另一旁是司徒双凌剑,都似随意地摆
放在身旁。他们这样的姿势纹丝未动,已近两个时晨。

突然只见一个双手轻摆,宝剑已经不知何时握在手中,接著上下翻飞,剑影在其周
围晃动,寒光四射。因他患处尚未痊愈,仍然席地而坐,只有上身随着宝剑舞动的
方向或前俯或后仰,身与剑早已混然一体。

而另一个此时也飞身腾跃,将地上的双剑海底揽月般拾起,双足空中踢踏,刹那间
双凌当胸一刺显威猛,青龙着脚斜横展妙玄。三剑交汇,顿时空中一声脆响。再看
那司徒宏依仗身子伶俐,已飞到澍青身后,锁腰一剑鹰持雀;澍青早已仰面侧身,
手中护身宝剑舞动得柔韧如水,然后压顶一击螂扑蝉。

二人来来往往,反反覆覆有十几个回合,澍青一个单剑轻挑,似滚滚流星,不着边
际。宏不禁一惊,定睛去找那剑锋,却突然左手被震得一麻,宝剑脱手。司徒宏忙
着去接,却看澍青手中早已握住自己的一把双凌宝剑。

司徒宏腾身跳出一丈之外,笑道:“我输了。”

“未必,你还有另一只剑在手。”

“你静我动本已是不公平之争,待哥哥大好了,咱们再比。”司徒宏虽输却心里喜
欢,他知道自己与青哥能斗上十几个回合,自己用的是十分功力,而澍青恐怕不到
两分,自己的武功只怕没有他的十一。

此时澍青也收势,将宝剑放在腿上,虽斗了有半个时辰,但他面色依旧,更没有一
丝汗迹,连呼吸也平稳如初。澍青望向宏,见他额角泛着点点银光,道:“你过来。”

宏走到澍青跟前,盘坐在澍青对面,见澍青抬起衣袖在自己额上一一沾过,神色举
止认真而温存,宏伸手握住澍青抬起的臂腕,展开手掌,向上轻滑,二人双掌合十,
因他们双手无大差别,这样合十,竟如一人之手。

司徒宏一个紧握,将澍青的手攥入手中,再想将澍青揽入怀着时,却被澍青捷足先
登。司徒宏仰望澍青,调笑道:“武功不及你,这也要吃亏。”说话间,趁澍青不
备,身体一跃,压住澍青便是强吻。

二人戏闹过后,宏正色问道:“青哥,我想等你伤好之后,同你一起离开这里。可
好?”

澍青言语里不无犹豫地答道:“好虽好,但有几件事你要想清楚,一来你爹娘如何?
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况他们年事已高,另外他们可否同意?二来与我一起,从
此萍踪浪迹,出没于绿林,为人所不齿,这可是你从前的豪情与抱负?”

司徒宏没有立刻答话,他低头拨弄着地上的剑鞘,然后抬头道:“青哥说得全是正
理,只是我有一事难解,你我相识既是天意,又有了床榻之欢,难不成就这样一拍
两散,你走阳关道,我走独木桥,从此只当成是陌路?还是哥哥你能永居我家,当
司徒家的媳妇?”

讲到最后宏一笑,澍青也随着笑笑。沉默半晌,澍青问:“你从前的抱负是什么?”

“曾想做一番惊天伟业,救众生于水火,也曾想过功名利禄,金榜题名高高在上,
最不济也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宏这样说完,二人不尽又齐笑。宏又道:
“等我先和哥哥出去几年,然后回来将爹娘接入山寨。”

“他们未必能同你走。”

“为何?”

“前辈是何等人,将军世家,双凌剑法,谁人不知,怎可在绿林山寨以养天年。”

“将军世家?爹娘从未对我说过,青哥可知我爹因何隐居在此?”

“江湖上的传闻不足以信,若你真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他们。”

宏笑曰:“我对哥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咋这般罗嗦。”

澍青也笑道:“我若说了你不要讲我谣言诋毁前辈。”

“不会,你快讲。”

“你娘原本是你叔伯之妻,与你父亲本该兄嫂相待。明白了?”

司徒宏听着脸一红,不禁有些恼火,却忍不住再问:“他们自己逃到此地?”

“听说是被司徒横,就是你爷爷逐出家门,并永不可回去。”

见宏不再追问,在那里沉吟,澍青牵了他的手道:“进屋吧,外面越发冷了。”
5/14/2010 9:02:00 PM (#13620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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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沐浴

四更天,司徒宏轻轻起身,一旁澍青含糊问他,宏只说去担水,怕这几天冰冻,要
费些力气,所以早些起来。

担水是在五里以外的秀水崖,平日里只要担上两担水就可够一天的消耗。今日宏要
额外挑上两担。翎川一向缺水,再加上冬日担水路途被冰雪覆盖,全然无法行走,
所以当地人节俭用水,清洁时只用毛巾沾水擦过。昨日与澍青闲聊,宏知道他盼望
能真正沐浴。

宏担水回来,见澍青在挥斧,墙根下,整整齐齐码放着大垛劈好的柴。

用过晚饭,澍青见宏依然在忙碌,他帮宏将炕火生得暖些。没多久,澍青惊讶地看
到屋内一只木盆内盛满冒著热气的清水。司徒宏已拿了布巾洗油递给澍青,道:
“快洗吧,这么冷的天,水怕是一会儿就凉了。”

“一起洗。”澍青说着走近宏替他宽衣解带。自二人交好以来,常如干柴烈火,一
个细小之举,都可令两人情难自禁。澍青与宏正相互撕罗,只听宏低吟一声,澍青
一征,往手中的那副玉体望去,左边自大股以下尽是紫青淤血。

“怎么弄的?”澍青急问。

宏一笑,往后一撤身,迈进木盆,坐在里面,惬意地闭上双目,道:“担水时不小
心伤到。”然后睁开双目凝视浩青,顽皮地又道:“沐浴之水是那么容易得的?”

澍青心头一热,不过嘴上却说:“不值,为了一盆洗刷的水,得不偿失。”

“哪里有不值!我就是丢调性命也心甘情愿。”宏说完也不看澍青,又闭住眼睛,
对澍青道:“快进来。”

澍青边进木盆边道:“我伤已好,自明日起我去担水,我还要你陪我同回山寨呢。”

“哥哥是想山寨了?”司徒宏笑问。

“若不是为等你与父母辞行,我现在就该回去,大家都不知我是生是死,还不晓得
乱成何样。”

宏似想了想,拥住澍青又问:“哥哥山寨里不是有所想之人吧?”

澍青瞪宏一眼,似是不满,也不理他。

宏笑道:“我是自小与村里几个一般大的小孩胡闹来着,渐渐总是喜欢做这等事,
可从没有我真想与之相好的人。哥哥从前可与很多人要好?”

“我只与两个人有这等交往,一是曾教我剑法的萧风,我从前对你讲过,再有一个
是名为蝶环的娈童。”

“只两个?再无其他?”宏笑问。

澍青并不笑,懒懒答道:“只两个。不过总会遇到轻薄之人会错了意,我若与蝶环
一起,就以为我是如他一般的。”

“那只怪哥哥年纪轻,人生得又美。”宏调笑般说道,却见澍青哼了一声,似冷冷
一笑,宏自知失理,连忙赔笑。
5/14/2010 9:03:00 PM (#1362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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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起誓

暮霭沉沉,秀水涯边枯黄的草塌之上,两年青男子依偎而坐,两人长衫略显凌乱,
青衣素块随风扬起,隐约可见丝丝春情蜜意。

司徒宏眺望远方,想着昨晚与澍青云雨,起初澍青情不自禁,欲要和宏行欢,几次
试探,终究放手。之后宏以唇舌触及澍青寸寸香肌,更是意乱情迷,失控之下强要
了澍青。宏知道青哥是对自己宠爱之下任他胡为,再见澍青轻蹙的剑眉,掩饰着一
丝苦楚与羞愤,事过之后却对自己莞尔。

再次欢爱,宏早就想个明白,既然自己酷爱断袖之癖,这将男作女之事早晚要经历,
况为心爱的人死也情愿又何必在欢爱之事上扭扭捏捏,倒让澍青觉得自己不够爽侠。
打定主意后,宏倒觉不似起初那般痛楚,再有澍青温存呵护,缓缓而动,后来竟觉
苦楚中另有一番滋味。

“做什么这样呆住?”澍青边问,边一手执酒壶,一手把盏,又为二人满上酒。

司徒宏将杯中酒一饮而进,答道:“无其他的,只是心里喜欢。对了,这把宝刀是
司徒家传世之物,早就想赠予哥哥,也算信物。”宏说着将云刀从身上取出,递给
澍青。

澍青接过,是那日自己用来疗伤的短刀,他抚摸着刀鞘手柄上面璞玉浑金,抬头道:
“贤弟这样待我,我领意就是。我身上也有一把刀回赠你,绝对是宝物,只可惜不是
亲人留给我的心爱之物。”澍青言语间带出阑珊之态。

“青龙宝剑可是哥哥双亲所给?”

“也不是,我这些个好东西都是打来的。”澍青说着一笑。

“这刀我不要,我必等哥哥有心爱之物才接受。”宏将短刀还了澍青。

澍青接下,二人相视而笑,都不言语,却是心有灵犀,无限柔情环绕其间。这样默
默吃酒直到夜色暗淡,空中片片雪花如絮静静飘然而至,四处可见白皑皑银装素裹。

此时司徒宏站起身,整理了衣衫,又搓搓手,似自言自语道:“真冷。”

澍青也随之站起,从背后一把抱著宏,耳语:“别动,我给你暖暖。”说着,二人
都静静地站着,澍青温热之躯贴紧宏,片刻,宏便觉一股热气在体内升腾,他知道,
青哥正将内力施与他,虽说是做那习练的正事,但宏却不禁又意乱情迷起来,那热
气直往下涌,只听澍青又道:“意守丹田,别乱了心思。”宏听着觉心暖胜过身暖。

不过是一柱香的功夫,宏被澍青静静拥住,他微闭双目,希望就这样一生一世。澍
青放开了宏,笑问:“可暖和了?

宏回过身,目视澍青,正色道:“哥哥,我们起个誓吧!”

“桃园结义?”澍青笑问。

司徒宏却不笑,又说:“这世间男子可三妻六妾,数个烟花名媛,红颜知己,钟爱
的女子却必须守身如玉,从一而终。你我既然均为男子,又真心要好,都视对方为
心爱之人,便不可有那背叛之举,自今以后,无论身心该讲个忠贞二字。”

澍青见这少年面带坚毅,字字玑珠,矗于雪中,如松柏玉立,气度逼人。澍青轻轻
点头。

宏从地上拾起酒盏,一只递与澍青,一只自己持在手中。澍青将宏赠的短刀取出,
在小臂上用力划过,顿时鲜血涌出,一滴滴落入二人杯盏中,血晕迅速散开,渐渐
融与酒内,宏也依此行事,然后两人来到悬崖之上,并肩而立,面对滚滚乾坤,双
膝跪倒,依次誓言,之后同将杯中血酒引领而尽。

茫茫雪夜,只见秀水涯上一片银色苍茫。
5/14/2010 9:04:00 PM (#13620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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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谎言


司徒夫妇走进自家院门,只见爱子宏正教授一班小儿武艺,那受伤的年轻人忙着为
新修的北房粉刷廊子。

澍青与宏见司徒夫妇回来,自是高兴,特别是宏,见父亲气色红润,知道那月毒必
定解了。澍青与司徒海行礼问候,司徒海再次谢过他所赠的破毒心法,又问他的伤
势,一番寒喧,不在话下。

午饭过后,司徒宏轻扣父母房门,进了屋,见母亲撕下一片片棉絮往已经裁剪好的
布料上粘贴。冯氏道天冷了,怕宏那件贴身小袄太旧,也不暖和,赶一件新的让宏
儿穿上。

司徒宏此时更觉有些话难以出口,不过还是说道:“爹,娘,我想与你们商量,我
要离开柳家村。”

司徒夫妇听他这样说全都怔在那里,半晌司徒海问:“离开?你要去哪里?”

“我想与青哥到外面闯荡闯荡。”

司徒海似是气得笑了出来,只道两个字:“不行。”

“为何不行?”司徒宏早料到父亲不能爽快同意,也不焦急,平静发问。

“毋需理由。快去做些正事,休再纠缠。”

宏仍站在那里,道:“孩儿主意已定,只请爹娘不必担心,到外面我自会有分寸。”


“放肆!”司徒海吼道:“这等大事,你怎能自作主张?父母之命不可违,连个放
牛的小童都知道,你竟不懂?”

宏双膝跪地,却望着父母,说道:“宏自幼蒙爹娘教诲,让我识文断字,又教我武
功剑法,必是希望我能有所作为。孩儿如今也是七尺男儿,却连府谷城也未去过,
更不知外面是何种风光,碌碌无为,只怕是愧对爹娘的教导。”宏说着略停片刻,
又道:“父母在不远游,宏儿知道我若离开,必定让爹娘伤心,但我时刻都将爹娘
记挂在心上,等孩儿出去一两年,有了落脚之地,定将爹娘接去同享天伦。”

屋内异常寂静,半晌,冯淑秀悠悠说道:“我们不让你出去,并非如你所想是要将
你困在家中,为我们养老,我们是不放心你。你从未出过远门,江湖险恶,怕你遇
到不测。另外若你与熟知底细的正派之人同行,我们还放心,但这郝青,我们信不
过他。”

“你们怕青哥不是正人君子?”

司徒海轻叹一声,答道:“别的不知,此人所给的驱毒心经里就有诈。江湖上根本
无人听说过可解月毒的心经,更不要说什么心经早已人人皆知,全是一派谎言。”


司徒宏大惊,忙问:“那爹这毒可解?”

“我们一路直奔鲁峰,因你爹已快气血耗尽,便马上习练心法。待我们十日之后出
来,遇到几个故人,方知这里有诈,再向人打听这郝青,竟无一人知晓。”

待冯氏讲完,司徒海又道:“心法练过,虽觉得月毒已除,却不知日后怎样,他能
诓骗我们其中必定有鬼,又想他说冷处不可练热处不可练,要那不冷不热处才好,
分明是把我们支开,所以我与你娘急急赶回来,生怕你有意外。”

司徒宏越听直觉背上飕飕凉气。

司徒海又道:“我们路过府谷城时向人打听,就在郝青被你发现伤于秀水涯那几日,
官府的追兵正找一个草寇,此人带一般众人劫持关押要犯的囚车,他的手下全部弃
他而逃,他如瓮中之瘪,捉他本来易如反掌,无奈此人武功高强,让他逃了。”

司徒海看看仍跪在地上,低头不语的爱子,无奈道:“起来吧,去回房歇息。”

宏依然跪着,回答父亲:“孩儿知道他是被官府追杀才到这里,也知道他是绿林中
人,但我还是钦佩他的武功与为人,当初他恐自己的五味之毒伤到我,百般小心,
又拒绝爹为他疗伤,怕爹因此毒火攻心,无论如何不该是要加害我们。有些事他未
能据实相告,必是有他的苦衷……”

“你也不必废话,待此人走了我们再理论。”司徒海打断宏。

“我这个月初十,也就是后天与他一起离开。”

“休讲疯话!!”

“孩儿主意已定。”

“休想!!”

“若爹执意不允,就莫怪孩儿不孝,与爹娘不辞而别。”

司徒海直气得面红耳赤,突然出双手在宏背后就是一击,然后手掌护住印迟穴,手
间加大力道。只见司徒宏虽依然腰身挺直跪在那里,却瞬间面色惨白,双唇微颤,
额角渗出细汗。

“阿海……”冯氏惊呼,却未能制止丈夫。

“你到是改不改主意?”司徒海恨恨地问道。

此时宏已是痛得呼吸急促,牙关紧咬,额间成豆大汗珠往下滴落。宏轻声回答父亲:
“不可改,我与青哥已起过誓,生死与共,肝胆相照,永无反悔。”

“狂妄自大!交友不慎,恐会害你终生!”司徒海痛骂。

自父亲挟制穴道传来的剧痛令司徒宏再也把持不住,他俯下身去,双手称地:“…
…孩儿心明眼亮……可以分清敌友……”

冯淑秀奔到这父子身边,一个花回掌将丈夫推出,责怪道:“你怎能这样没轻没重!”
说着忙又扶起儿子。

司徒宏慢慢起身,面色和悦地对母亲轻声说:“还望娘体谅宏儿……”

冯氏无奈,早已点头称是。
5/14/2010 9:04:00 PM (#13620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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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身世


宏回自己房间已是掌灯时分,澍青正读一册布阵兵法,这书还是宏从父亲房间为澍
青找来。澍青抬头见宏脸色异常,想是与他父母讲了,於是问道:“他们可同意?”
语气甚是关切。

司徒宏并不回答,恹恹般坐在木椅上出神。澍青没再追问,他静静观察宏,目光里
柔情万分。然后澍青伸手在宏的印迟穴轻轻一点,宏低声痛呼,身子也不自觉顺木
椅往下一滑,却被澍青稳稳搀住。

宏撑着从新坐定,依旧没有开口。

“痛得利害?”澍青再问。宏还是沉默。

静坐了半晌,澍青似郁郁寡欢地信步向外走去,出了院门施展轻功,大步流星,竟
走一里多路,只听后面司徒宏说道:“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月光如洗,澍青身影傲然,款款回身,淡淡答道:“请讲。”

“解月毒的心法你是从何处得来?”

澍青先是一怔,瞬间目光又见先前的漠然冰冷:“你爹身上剧毒已解,又何必多问。”


宏冷笑道:“可见你从前讲的并非真话。”

澍青也不争辩。

“为何欺瞒?你究竟有多少话是真又有多少话是假?”司徒宏厉声质问。

“你自不必管。”

“……”宏怒视张澍青一时不知言语,半晌才吼道:“天底下有多少龌龊人行的龌
龊之举,都关我鸟事!!我与你毫无瓜葛,便是你这斯今日死了,我也绝不会管!”


虽然司徒宏这般气焰,且言语污秽狠毒,澍青却并不回避他的一双怒眼,只依然沉
默不语,良久,只听澍青悠悠道:“那心经是我自己琢磨修炼而得,怕不保险,曾
亲自试过……无缘无故去破解张七毒,且以身相试,恐无人能信……”此时澍青眸
光暗淡,郁郁之态望向宏:“你可信?”

“信,但我想知其中缘故。”

澍青已掩饰住伤感之色,冷然道:“我姓张名澍青,伤你父亲的仇人张春便是家父。
本来张澍青并无大作为,却仰仗家父在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名,总不被人轻
看,有找上门来替父报仇的,有叫闹着要父债子还的,真可是寻仇的寻仇,索命的
索命,好不热闹。几次恶斗下来,死伤的尽是武林正教之人或是德高望重之士,自
此张澍青名声大噪,令众人或是厌恶得避之唯恐不及,或是闻风丧胆,或是咬牙切
齿立下狂言:不杀张澍青誓不为人。”说到最后,澍青竟傲然一笑,再配那青春容
颜,好个狂生。

司徒宏听着,心中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於是道:“你父之为非你所能控制,
只要你不与他为伍,别人定不会将你们等同视之。”

澍青面上依然带是笑容,局外人般凝视宏,不无讥讽之态。最终澍青收起笑容,喃
喃作答:“与他为伍……只可惜我今生还未见过他真颜。”

宏听着心头一紧,不敢正视澍青,再次举目,夜阑人静,冷月清明,那人孤身单影
矗立,星般明眸却是郁郁寡欢,作出的沉静之态也难掩惨淡凄凉。宏心潮起伏,双
目酸涩,被父亲所挞之伤处似乎又隐隐作痛。

“今日我已与爹娘讲好,后天我们便走。”宏终於开口:“是到山寨落草,是打劫
官府囚车,是与仇家争斗,即便将来哥哥去拜会令尊大人,宏都会跟了哥哥。虽说
宏的武功不足以守护哥哥,但助一臂之力还使得。”

二人相视,良久无语,澍青先笑,俊逸容颜,配着夜色,绚丽如画。宏随之也笑,
又问:“哥哥为何执意要破月毒?”

“我想将那七毒全解了,江湖上被其所害之人太多,救众生于水火不也是贤弟的志
向。”澍青说着对宏一笑,又道:“其二,我更想救自己,若七毒不再害人,我也
可堂堂正正立於世间,也是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丈夫。”

“其实当初这番话你若与我爹娘说了,他们也许并不迁怒于你,也会信你所言。”


“你怎知他们会信我,前辈那毒若不早解,恐难撑到现在。再者将身世、难处向不
相干的人一一道来,博得他人一点惺惺怜惜之态?哼,不说也罢。”

宏听澍青傲岸之语,也不好再说。又想起爹娘的疑虑,心无城府地开口问道:“青
哥,解月毒心法果真要在暖而不燥之地习练才奏效?”

澍青似怔了片刻,凄然一笑,只道:“回去吧。”
5/14/2010 9:06:00 PM (#13620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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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应允


宏与澍青走进院门﹐便见司徒海正立于院中﹐他走近澍青﹐语调阴冷;正色道﹕“郝侠士﹐老夫想请你来屋中说话。”

澍青看了宏一眼﹐对司徒海点头﹐伸右手一让﹐道﹕“老伯请。”

“爹……你不可……”司徒宏急急开口。

“住口﹐你且回房中﹐我自有话再问你。”司徒海训斥道。

宏再要多说﹐见澍青面色沉静和悦地凝视自己﹐似是抚慰。宏祇得咬牙﹐将欲出口的话咽下。

澍青与司徒海进屋已有一柱香的工夫﹐宏在房中实在坐立不定﹐于是出门﹐施了轻功﹐猫腰来到在父母房间窗沿之下﹐屏气凝神﹐只听屋中司徒海怒道﹕“既然你说我家有恩与郝侠士﹐又何必百般为难我们﹖”

“我绝无为难二老之意﹐宏如今已成人﹐他不过是有自己的主张。”澍青平静回答。

“无论如何我决意不允﹗”

“您以施压印迟的皮肉之痛也未能说服宏﹐或者用链子锁了他﹐还是点他穴道﹐令他如痴呆之人一样苟活能阻止得了他﹖其实您管不住他的心﹐倒让他误解您的一片慈爱之情。”

静默半晌。

“若看在我们曾在侠士落难之时收留你的份上﹐我们恳请郝侠士……”冯淑秀的声音。

这次﹐澍青没立刻说话﹐但很快﹐只听他答道﹕“宏与我已拜把结好﹐滴血盟誓﹐我不可失信于他。”

司徒宏听得心有所动﹐欲要再听﹐却是司徒海厉声呵道﹕“宏儿﹐回你房去﹗”司徒宏只得悻悻离开。

虽不能知道父母与澍青又讲些什么﹐宏心里已深感安慰﹐想自己并未看错人﹐澍青果然是一诺千金﹐重情重义的丈夫。司徒宏这样越想越觉心里踏实﹐又有白天里被父亲挞伤﹐便觉困倦﹐没一会就昏昏睡去。一觉醒来已尽三更﹐澍青仍未回来﹐宏不免担心起来﹐起身正要出门﹐却见澍青进了房间。

澍青进门时与宏迎面相视﹐他似愕然﹐却立刻掩饰﹐只淡淡问﹕“还没睡﹖”

司徒宏见澍青面色灰暗﹐精神倦怠﹐再往下看﹐一只左手连着手臂全包了布条﹐暗红的血迹已渗透出来。

“是我爹伤的﹖”

澍青微微点头。

“为何不躲﹖﹗你的武功﹐我爹他奈何你不得。”

澍青只一笑﹕“他一时怒气﹐泄了也好﹐不防事。还是你娘帮我包的伤处。”

宏见这般光景﹐于是道﹕“不如明晨或者今晚我与哥哥一同走了﹐外面何等自在快活﹐再不受这些挟制。”

张澍青端坐在椅子上﹐右手拿宏送给他的短刀轻轻耍弄﹐专心致致﹐然后抬眼对宏道﹕“不可﹐若你真这样走了﹐你爹娘该如何伤心。他们并非那种不通情达理之人﹐其
实所顾虑的不过是你的安危﹐他们对我疑心重重﹐怎放心将唯一爱子交予我……宏﹐你哪里都好﹐就是对你爹娘的难处想得少些。”

“青哥是指责我不孝﹖我若孝顺﹐就该尊父母之命﹐那你自己走便是了。”司徒宏恨恨地说。

澍青笑道﹕“你别恼﹐你使起性子﹐小孩子一般。你爹娘已经答应你我一起离开﹐只是你娘舍不得你﹐想让你再住几日﹐大后天﹐我们便走。”

司徒宏立刻笑了﹐听澍青接道﹕“与他们讲到现在﹐我也很累﹐想睡了。”宏再笑﹐伸手去牵澍青的手﹐欲要拉他到里间﹐澍青握住宏的手﹐道﹕“这几晚你还是睡在外间﹐我恐怕若你爹娘知道咱们这些个事﹐又节外生枝﹐反而不好。”

宏想想也有道理﹐于是点头﹐又嘻笑着搂澍青的腰身﹐澍青也笑﹐任他抱住亲吻﹐嘴里却说﹕“别闹﹐我真的要睡了。”

宏恋恋不舍﹐倒也不再纠缠﹐二人分别睡下﹐一夜无话。
5/14/2010 9:10:00 PM (#13620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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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宇程剑法


次日﹐一切照旧﹐司徒海脸色依然阴沉﹐从又开始教授学徒习武﹐对宏与澍青都不言语。冯氏却不然﹐几次私下里拉住儿子﹐黯然垂泪﹐却也无言。宏知母亲因他要走而伤心﹐少不了劝慰几句﹐发誓不出两年﹐定回来看望他们﹐或是将他们接去。

午饭过后﹐司徒宏见澍青一人出去﹐也没多问。待安顿好娘亲﹐宏来到秀水涯﹐见澍青果然立于涯边﹐眺望远方。澍青并未回身﹐只听他问﹕“我教你几个宇程剑法招数﹐你可愿意学﹖”

宏笑着答道﹕“哥哥怎么突然要教我剑法﹖莫非嫌我武功实在粗浅﹐青哥动了恻瘾之心﹖”

澍青回身﹐望着宏似是片刻神不守舍﹐很快却说﹕“你倒罗嗦﹐快说到底学与不学﹖”

“当然学﹐但我不会拜你为师﹐我们只朋友相待。”宏边讲边狡黠一笑。

“休再废话﹐快接招﹗”澍青说着身子飞出两尺﹐一把青龙宝剑在手﹐左飞右舞﹐紧烟光绕。司徒宏不敢怠慢﹐早已双剑紧握﹐前迎后架﹐雾气腾腾﹐

二人这样习练﹐直到暮色已浓﹐澍青才道﹕“今天就到此﹐明日我再教你。”

司徒宏也收了剑﹐笑问﹕“我学得可快﹖”

“以你的天姿﹐再有司徒双凌剑法﹐不说是那顶尖高手﹐也该武功超群。你该再上心些﹐你习武总没你在书画时用心。”

司徒宏听着面色不悦﹐冷着脸不言不语。

澍青连忙笑道﹕“又恼﹖我不再乱说便是了。讲正经的﹐这三招宇程剑法有些不一样的妙处﹐平时演练不觉怎样﹐与人交手时才见出些威力﹐但真正厉害处是在紧要关头﹐比如有人要取你性命﹐或你定要取他性命﹐那时你必孤注一掷﹐出手狠毒﹐剑剑夺命。”

“好﹐青哥再教我些狠的﹐若有人敢为难哥哥﹐我定杀他个片甲不剩。”

澍青微笑﹐说﹕“该回去了。”

宏却一把抱住澍青腰际﹐邪邪笑道﹕“回去做甚﹖才不方便﹐这里多好。”

“这里好﹖未必﹐你看那些干枝草棍﹐砂土石籽﹐到时候恐怕你不但里面疼痛﹐外面也痛﹐你不是最怕那苦楚﹖”澍青说着也笑。

“谁说我怕﹗恐是哥哥怕痛﹐这倒好办﹐小弟来承受这砂石摩擦之苦﹐你坐上就好﹐我保你爽快。”司徒宏一边耳语一边起劲撩拨起澍青。

此时澍青已不笑﹐面色涨红﹐似强压欲火。突然﹐只见他以内力轻推宏﹐早跳出几尺以外﹐手持宝剑笑道﹕“若你以宇程剑法赢了我﹐小爷我今日豁出去给你这遭。”

宏先是一怔﹐见澍青这般﹐也笑道﹕“妙人儿﹐你今儿算是给定了。”

说着二人果真又打了起来﹐只是斗法有些玄妙﹐一个是绕腰贯索﹐却拿捏得当﹐分明是传授技艺﹐而另一个则是迎风贴扇﹐却辣手摧花﹐急于求胜。

宏一个逾越﹐再贴近澍青﹐桃花杏眼对澍青竟是深情一笑﹐瞬间澍青手中宝剑舞得略略迟疑﹐宏一见有机可乘﹐对着澍青左肩就是一刺﹐宏顿觉宝剑似碰到血肉之上﹐惊得连忙收了剑﹐再看澍青﹐早被司徒海伤过的左手臂﹐血珠纷沓而落。

“你怎不用剑去挡﹖”司徒宏一把抓住澍青手臂﹐大声质问。

“你痴痴迷迷快贴到我身上﹐我用剑挡﹐你还有命﹖”澍青说早自闭了穴道﹐又用 牙嚓地一声将右边衣袖扯开一条﹐宏连忙帮澍青撕开衣襟﹐包裹了伤处。

“你还要怎样﹖”澍青笑问宏。

司徒宏眼睛只盯住那伤口﹐早忘了别的事情﹐听澍青这样说﹐只道﹕“算你狠﹗”
5/14/2010 9:13:00 PM (#1362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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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背信


司徒宏自梦中悠悠醒来﹐觉一阵头晕目眩﹐再见窗外﹐天色大亮﹐白雪皑皑。说好今日他与澍青一同离开柳家囤﹐宏本已经喜悦了很久﹐凌晨时分﹐几欲醒来﹐却无论怎样也睁不开眼﹐梦境中有人说话﹐似是澍青又似爹娘﹐哪想再起来却这么晚了。

宏连忙穿戴﹐然后进了里间﹐早不见澍青﹐床榻上整整齐齐。宏又往外去﹐爹正擦拭用于教授小徒的兵器﹐娘在灶房忙碌。宏不敢多问﹐径自出门直奔秀水涯。此时节气已入九﹐翎川更是天寒地冻﹐地上积雪竟没了膝盖﹐宏来到涯边﹐并不见澍青踪影﹐宏祇得回来﹐找到冯氏﹐问﹕“娘﹐你可见到郝青﹖”

冯淑秀抬头面对宏﹐目光却又躲闪﹐只听身后司徒海闷声道﹕“他不到四更天就走了。”

宏回身目视司徒海﹐心想本来讲好今日吃了午饭便起身﹐澍青会去哪里﹐为何这么早出门﹐但宏也不很焦急﹐想晌午前澍青必能回来。他问司徒海﹕“他可对爹讲﹐去做什
么﹖”

“他已经向我们辞行。”司徒海绷着脸答道。

宏只望着他爹﹐全然不解。

司徒海眉头蹙起﹐面色威严﹐目光也躲躲闪闪﹕“他留了信﹐你到房间里看便是。”

宏回过神﹐转身出门﹐急步走进自己房间﹐外间﹐司徒宏的画案之上﹐一张便笺映入眼帘﹐宏一把拿起﹐只见上面寥寥几句﹕

贤弟﹕吾先行一步。未能依言与你同行﹐宇程剑法算是陪罪。愚兄澍青

司徒宏将纸片摔至桌上﹐面色灰白﹐牙关紧咬﹐只觉如雷轰顶﹐又是坠入迷雾﹐无从想起。见司徒海也随他进入房间﹐宏立刻质问﹕“他为何离开﹖你们如何强逼他走的﹖﹗”

“胡涂话﹐我们能逼他什么﹐那人自己要走﹐与我们何干﹖”司徒海斥责。

“这岂不怪哉﹐我不信好端端的他就背信弃义﹐一走了之﹗”

“宏﹐你可知这郝青是何人﹖”司徒海说着语气静了下来。

宏不答。

“张澍青﹐张春之子﹐那张春是与咱们有深仇之人。”

“孩儿早已知道﹐又怎样﹖﹗难道爹也如那些庸人﹐对张春寻他不着﹐无计可施﹐便将怨气都记到澍青头上﹖”

“宏﹐你该知道爹绝不是那种小气之人﹐但那张春谁人不知﹐无诚﹑无信﹑无义﹐张澍青又能好到哪里﹖”司徒海低沉着说﹕“自他被你救下﹐对我们有几句实话﹐名姓﹐来历﹐还有月毒﹐说谎时竟看不出一丝心惊﹐这等人﹐你却信他﹗与他拜把起誓﹐他又怎会当真﹐他背信弃义﹐也是意料之中。”

宏也不看爹娘﹐呆楞在那里﹐似想起什么突然问道﹕“那晚他与爹娘怎样说的﹖”

“他已答应我们不带你同行﹐却不免有些愧对于你﹐故想多留几日﹐教你些剑法再走。”

“他因何要答应你们﹖﹗”

“我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原本与你同走的诚意就不足﹐不过是耐不住你一片热诚﹐他又讲自己作为张春之子本已亡命天涯﹐万一你有闪失﹐便是愧对救命之恩。”司徒海见宏只一味发怔﹐也觉心口疼痛﹐喃喃又道﹕“你也不必这样﹐自今日起﹐你也该懂得世事无常﹐人心难测﹐好在你与那人只泛泛交往﹐他也并未加害予你。”

司徒宏只觉爹的声音有些飘渺﹐身影也渐渐遥远﹐喉中突然一股咸腥气味﹐宏回身双手紧握桌角﹐用力吞咽﹐生将那涌至唇边的腥咸咽下﹐却喉中似依然有块巨石﹐无论怎样也无法下咽。

隔了半晌﹐司徒宏勉强开口茫然答道﹕“爹﹐我懂了。”

此时冯淑秀已进屋﹐一见儿子面色惨白如纸﹐双唇也毫无血﹐已禁不住黯然落泪﹐她拉住宏的手﹐哽咽道﹕“儿﹐你不要这般﹐你可让为娘怎么活……”

宏并未看冯氏﹐只说﹕“孩儿很好﹐我只想一人清静会儿。”

待父母出门﹐宏又拿起澍青留下的信笺反复再读﹐耳边司徒海一句﹕“好在你与那人只泛泛交往”不断萦绕﹐宏将那纸张攥在手中﹐因过于用力﹐以至关节发白﹐手肘微颤﹐他突然一把撕了那纸﹐夺门而出﹐提了双剑﹐直奔秀水涯。

涯边依旧素色妆裹﹐美景如画﹐却已物是人非。司徒宏手持宝剑立于当中﹐地上积雪已没他小腿﹐他却浑然不觉﹐心里只想就在昨日﹐二人斗剑嘻笑﹐澍青曾讲﹕许多剑法也如房中之事﹐未曾触及﹐觉奥秘无穷﹐初次尝试﹐也是妙不可言﹐一旦熟知﹐且融会贯通﹐便不过尔尔。

宏想到这里﹐双剑挥舞﹐似自胸中怒发﹐剑光应雪色﹐寒气四溢﹐剑身抖颤﹐呼呼做声。司徒宏无意识般发恨动作﹐又想澍青对自己初次表白﹐何等郑重﹔云雨之欢﹐款款深情﹔自己数次隐忍苦处﹐只望着那人面露欢快也是心里喜欢﹔被爹重挞﹐虽痛不堪言﹐却无怨无悔﹔秀水涯边二人立下血誓……

司徒宏忽然间不再动作﹐剑光﹑风声﹑满天飞雪都似嘎然静止﹐宏低语﹐却是一字一句﹕“泛-泛-交-往”﹐随之大颗晶盈男儿热泪自面颊滚滚而下﹐纷沓坠入厚厚积雪﹐了无踪影。宏将衣袖一抹﹐咬牙狠狠说道﹕“张澍青﹐我定要寻你问个究竟﹗”

入夜﹐司徒宏准备停当﹐将手中全部银两带在身上﹐他出屋门﹐站在院中﹐面对父母房间双膝跪下﹐叩头三拜﹐然后起来﹐飞身跃出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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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玉亭楼

伏谷城虽不很大﹐却繁华。此地商家众多﹐一条锦华街早有小京城之称﹐就是女院也有四五处。鲁封方圆百里﹐虽有大大小小不少城镇﹐但唯有伏谷所居人员繁杂﹐从关外逃荒要饭的饥民到京城里的商贾富豪﹐有人自此在伏谷生根繁衍﹐更多的是匆匆过客。

司徒宏一路踏雪而至﹐虽心情郁闷﹐却也被这热闹的街景所绊﹐放慢了脚步。远处一群人围成一圈﹐似正观着什么﹐宏凑前一看﹐圈中几人正挥舞棍棒﹐但并非争斗﹐只是各耍各的﹐围观之人连声叫好。司徒宏暗中诧异﹐想﹕这样的拳脚也敢在众人面前卖弄﹐真道是无知者无畏。

再往前走﹐宏见到远处隐约有客栈二字﹐走近果然上书安锦客栈。司徒宏走了进去﹐早有店小二迎出﹐边上下打量宏边笑脸问道﹕“客官可要住店﹖”

“嗯……不……”宏被那人一问﹐不禁显出生涩。

那小二脸色变得到快﹐讨好般笑容早不见踪影﹐换上一副阴笑再将宏打量一番﹐便不再理他。司徒宏不禁低头﹐见自己一身青色布衫很显破旧﹐脚下一双布鞋上斑斑泥痕﹐早明白小二为何这般对自己。

司徒宏想自己出了柳家村﹐心急如焚﹐施展轻功﹐一气走了百多里山路﹐直奔伏谷。他记得澍青一次与他闲聊﹐说他所居之处靠近鲁封的山上﹐若回去必经过伏谷。一路到了城里﹐宏只觉腹中饥饿难忍﹐见一店铺便进去要些裹腹之物﹐再想自己所带盘缠不多﹐若寻澍青不要再奔鲁封﹐总该节省些﹐便只要了四个大饼﹐那店家立刻面带鄙夷﹐烧饼也是摔在桌上。

想到这里﹐司徒宏祇得又往前﹐凑近那小二说道﹕“这位店家哥哥﹐我是第一来伏谷﹐进了城就看见您这家客栈﹐我因要找人﹐等找到那人﹐再到您这里投宿。”见那小二听着脸色似和悦了些﹐宏又问﹕“前日哥哥这里可有一位青年男子来住店﹖”

“住店的客官里后生也不少﹐不知你说得是哪位﹖”

“姓郝名青……或者姓张……”

“郝青……这个我知道﹐他在这里住了一宿﹐现在虽不在这﹐但东西还存在此处﹐你若找他可去玉亭楼﹐他说这几日先在那里歇息。”

“玉亭楼﹖也是客栈﹖”

店小二一笑﹕“当然可以住﹐不过银子要花得多些。”

宏虽不知这玉亭楼到底为何处﹐但见小二笑得光景﹐再听他这样讲﹐已经猜到八九分﹐本心中就郁闷﹐如今更如利器重锉。宏脸色一沉﹐不再理会那人﹐转身就走。

司徒宏一路打听﹐此时眼前一红绿相间彩楼﹐虽花哨﹐却因久未刷新﹐略显破败。几个涂脂抹粉﹐身着艳丽服饰的女子闲散地站在廊檐下﹐或是与人说笑﹐或是对路人莞尔。

宏尚未走近﹐早有一位女子上前招呼。司徒宏此时也不知自己是怒是恨﹐是羞是辱﹐他强压心中烦闷﹐也不理那女子讲些什么﹐只问道﹕“你这里可有一位叫郝青的在此﹐我寻他有要事。”

那女子喃喃道﹕“郝青……”又想了想﹐问﹕“你说的可是一位容貌胜似潘安的年少公子﹖”女子说着笑了起来。

宏听着眉头蹙起﹐垂下头﹐低声道﹕“应该是他。”

女子见宏这般﹐想这人与要寻之人定有些不快﹐也不再多说﹐只道﹕“你随我来。”

司徒宏随那女子七拐八绕才来到一房门前﹐那房门位处角落﹐门板上也多处破损。女子敲门﹐道﹕“郝公子﹐有位客官来寻﹐您可方便﹖”

屋内传来另一女子声音﹕“谁呀﹖”

“芙蓉姐﹐是我的不是﹐我一会子再带他过来。”门外女子笑着答道。

“不妨事﹐只管进来。”这男子声音司徒宏听得清楚﹐他只觉心中一暖﹐同时又冰冷彻骨。

女子推开房门﹐里面胭脂膏粉混合熏香之气扑面而来﹐比外面更浓重些﹐屋内一女子斜卧在床前﹐身上只穿了一件鹅蛋黄色的小衣﹐一条水绿的绸裤。再见那男子﹐虽是一身白色中衣﹐腰上一条银色汗巾﹐却仍难掩轩昂美俊。

澍青望见司徒宏只怔了片刻﹐然后走上前笑道﹕“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多谢姐姐帮忙为他引路。”那女子笑着寒喧两句便离开了﹐宏却立在门口纹丝未动。

澍青瞟了宏一眼﹐边转身边随口道﹕“进来吧。”

“我们到外面﹐我有话问你。”

“外面是玉亭楼里姐姐们生意的地方﹐若有话讲还是这里方便。”

“去房外﹗”

澍青此时又转过身﹐目视宏﹐淡淡道﹕“外面天寒地冻﹐我这身打扮怕不好﹐你有话尽管说﹐这芙蓉姐姐不是外人。”说回头对那女子一笑。

司徒宏瞥一眼床榻上的女子﹐面带笑容却并不自然。虽有脂粉装饰﹐也能看出有些年纪﹐只是一双汪汪美目有几分姿色﹐此时她也正望向司徒宏。

“你若不说就算了﹐我还有事。”澍青冷冷又道

宏只觉今生头次经历这般屈辱﹐他低头﹐咬牙﹐紧闭双目﹐似将这些羞辱一一咽下﹐然后迈进房门﹐转身将门掩住。再转过身﹐却见澍青坐在棕木椅上﹐目视前方一香熏炉﹐似在沉吟。

二人目光再次相接﹐宏开口﹕“青哥突然不辞而别﹐留笺也是寥寥几句﹐宏愚钝﹐还望哥哥能明示。”

“我无话可讲。”澍青依然淡淡答道。

宏深吁一声﹐道﹕“我知爹娘定是为难哥哥﹐不但出手伤你﹐必定也在言语上辱没哥哥﹐以哥哥的性情﹐这样愤而出走﹐也是常情﹐我不怪你……”

澍青打断他道﹕“你想偏颇了﹐你爹娘固然如你所说那般﹐但我并非因此而走……”

宏急切发问﹕“那又是为何﹖”

见澍青仍不言语﹐司徒宏再望一眼屋中的女子﹐牙根一咬﹐将所有高傲心性压下﹐只道﹕“我知自己顽劣﹐很多时随性﹐我们一起时﹐青哥总让我﹐时间长了﹐恐也是厌烦﹐我……今后宏可以一一改了。若哥哥嫌我对双亲不孝……我也承认﹐只等我自己立世那时﹐定会加倍孝敬爹娘。或哥哥认为我做事不够用心……”

对面澍青竟轻轻一笑﹕打断宏﹐冷冷道﹕“你也是七尺男儿﹐顶天立地的丈夫﹐说这番话﹐也不怕芙蓉姐姐笑你。”他说起身﹐走到女子面前﹐那女子一双纤纤玉手立刻轻搭在澍青手中﹐澍青再向宏望去﹐只见他面色紫青﹐双唇微颤﹐呆站在那里。澍青又笑道﹕“贤弟无需再为那些事情烦恼﹐更不必探个究竟﹐不如让芙蓉姐姐为我们抚上一曲﹐姐姐的琴声确实妙不可言。”

司徒宏双目早荧光点点﹐朦胧中只见澍青与床上女子含情脉脉﹐眉来眼去﹐百般春情﹐宏未等那泪水夺眶而出﹐已拔出双剑向澍青刺去。澍青微微一惊﹐忙松开惊叫的女子﹐空手抵挡宏的出击﹐司徒宏手疾眼快﹐避开澍青双掌﹐又是一个翻波跳浪﹐宝剑直奔澍青心口而来。澍青只一猫腰﹐顺手将旁边花瓶迎上那剑﹐一声脆响﹐旁边女子惊呼连连﹐司徒宏怒不可遏﹐反手对那女子就是一剑。

“宏﹗”澍青一声厉呵﹐一个双龙探头﹐再加入内力﹐将司徒宏击出几步之外。然后连忙扶起那女子问道﹕“姐姐可安好﹖”女子似是被吓得只知张嘴﹐并不答话。

澍青抬头﹐见对面宏只一手提剑﹐另一手扶住墙壁微微喘息﹐澍青怒道﹕“己所不欲﹐勿施予人 ﹐你我争斗﹐怎可乱伤无辜﹗”

未等司徒宏答话﹐这时一女童闯进屋来﹐哭闹着口中大叫“娘。”小童一把扑到女子怀中﹐哭泣的女子又被澍青所拥﹐只见这一家三口好生凄凉。

司徒宏面对这幕﹐顿觉万念俱灰﹐不但眼前那人十分可憎﹐就连自己也该千刀万刮﹐一了百了。他恨恨开口﹕“张澍青﹐你果然懂得怜香惜玉﹐好﹐我不伤你家眷﹐只与你理论。”说着﹐挥剑又奔澍青而来。

此时﹐宏再无杂念﹐心中只想如何与那人同归于尽﹐内力附于剑上﹐使尽浑身解数﹐招招发狠﹐剑剑夺命﹐不知不觉中﹐宇程剑法竟用的出神入画。澍青功夫虽远在司徒宏之上﹐却似内力不足﹐底气薄弱﹐又无兵器在手﹐几招下来﹐竟被逼得连连后退。宏看准空档﹐举剑来刺﹐先被澍青一挡﹐宝剑飞出手外﹐垂直而落﹐宏右手扬起接剑﹐无暇多虑﹐竟紧握剑锋﹐反手对着澍青就是一刺。

宝剑前端正入澍青左臂﹐后端置于宏右手﹐血珠滴滴纷落﹐司徒宏手下鲜血似淌得更快﹐二人脚下已成血洼。宏与澍青都怔住﹐凝视对方﹐缓缓﹐只听澍青道﹕“你这是何苦﹗……”

司徒宏一听这话早泪眼朦朦﹐道“我只是诧异﹐自己在你心中竟这般无足轻重……”

二人静默片刻﹕“快松开剑﹐你想废了那手﹗”澍青说着伸右手在宏右臂上轻轻一点﹐宏将手松开﹐伤口处更是血流如柱﹐澍青咬牙将宝剑从自己臂上快速拔出﹐然后握住宏的左腕﹐又将他几处穴脉一一点了﹐再从身上摸出药粉撒入患处﹐自床上撤过一条女子所用衣带为司徒宏裹好伤伤处。

司徒宏静静见他做完这些﹐才以右手握住自己左臂﹐面色青白﹐似有些不支﹐后退坐在椅子里。再细见那左臂﹐几日前曾被父亲及自己两次所伤﹐此时又是鲜血淋淋。见澍青微闭双目﹐靠住椅背﹐象是已无力为自己处理伤患。

司徒宏这样看着﹐觉心口剧痛远胜皮肉之痛﹐他恍惚开口﹕“哥哥又是何苦﹖”

澍青睁开双目﹐淡然道﹕“我也不想瞒你……我见你爹娘实在可怜﹐澍青自小无父母身边爱护﹐总羡慕那些天伦亲情﹐你却生在福中毫不知觉。我不忍让二位老人伤心。……再有我这人从前一向喜好云游四海﹐也不免处处留情﹐那些孽缘我虽都记挂在心﹐却不愿成为羁绊。你却不同﹐总想只此一情且生生世世﹐我颇感重负。”

“原来你是惧怕有所担当。”

澍青面色平静﹐答道﹕“如能淡淡相交﹐我会记挂着你。”

司徒宏在那里怔了半晌﹐缓慢却是恨恨说道﹕“一派胡言﹗”司徒宏怒视澍青﹕“自你被我救下﹐从未与我诚意相待﹐我也是自己愚笨﹐视你为知己﹐被你窥出端倪﹐便以那心经冷也不可练热也不可练的谎话﹐将我爹娘支开﹐然后你心意得逞。时间一长﹐又觉不过尔尔……
5/14/2010 9:19:00 PM (#1362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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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爷


店家伸长脖颈向外张望﹐远远见一佩剑布衣后生踏积雪﹐跌跌撞撞往这边走来﹐不多时﹐那少年抬腿已进店门﹐店家见他衣衫不整﹐还有斑驳血痕﹐连忙上前﹐哪料到﹐这年轻人怒目圆睁﹐大声呵道﹕“怎的怕爷爷我没银子给你﹗”

店家不敢再说﹐只让那人落座。少年伸手在自己怀中摸出大把碎银﹐啪地拍在桌上﹐对店小二喊道﹕“都拿去﹐只管快拿好酒好菜﹐酒要上好的﹗”

店家急忙收了钱﹐陪笑脸道﹕“客官稍候﹐小的马上就给您拿最好的酒菜。”

司徒宏面对满桌菜肴看也不看﹐只顾一劲吃酒﹐眼前已有七八个空酒壶撂在旁边。举目再向四处望去﹐店里只有自己一桌﹐还有那店小二在前面候。司徒宏也不在意﹐只管再饮﹐直到那小二过来﹐笑着小心道﹕“这位客官﹐时候已不早﹐您今日且吃这些﹐明日再来 ﹖”

司徒宏也不看他﹐自己站起身﹐因酒劲﹐有些踉跄﹐店家连忙搀扶﹐宏一把甩开他的手﹐自己出了门。此时外面天已大黑﹐却因四处雪光﹐明如白昼﹐宏走了一阵﹐腹中苦楚难捱﹐便跪地呕了起来﹐之后﹐觉得好些﹐想坐在地上歇息片刻﹐却耐不住寒冷﹐只觉身阵阵凉气﹐瑟瑟发抖﹐便祇得又往前走。

终于看到一处客栈﹐因时间已晚﹐大门紧闭。司徒宏扣门﹐不大会店小二出来将司徒宏让到里面﹐那小二见少年满身酒气﹐邋遢不堪﹐又身佩刀剑﹐手带伤患﹐想他必定是街头耍把式的﹐自己这等上好的客栈量他也住不起﹐便问道﹕“我这里店小利薄﹐客官能否先放下几两碎银﹐待小人给您弄些醒酒的汤水。”

司徒宏早已饥寒煎熬﹐心力交瘁﹐只想蒙头大睡﹐便也不看那小二﹐往怀中去拿银子﹐不禁一惊﹐囊中早已空空﹐再一想﹐定是将所带的盘缠都给了吃酒的店家﹐想该回去寻来﹐却思量﹐哪有这个道理﹐自己岂不成了混世的泼皮﹐于是祇得低了头﹐换了笑脸﹐对店家道﹕“这位哥哥﹐我现今身上没银子﹐外面实在寒冷﹐你先让我住一宿﹐我定会还你。”

小儿冷笑着答道﹕“这伏谷城每夜都有几个冻死鬼﹐我若都收留了﹐便不要开店了。”

宏无法﹐想想祇得将双凌剑取下递与小二﹐道﹕“我这里有两把宝剑﹐你先收着﹐就算抵押﹐待我拿了银子来赎。”

那小二接过宝剑﹐边看边嘲笑道﹕“你们这等当街耍戏的都道自己的兵器是宝物﹐其实不过废铜烂铁罢了。”

司徒宏本就烦躁﹐听他这样说﹐更是气恼﹐一把夺过剑﹐骂道﹕“势力小人﹐爷爷我就是冻死街头﹐也不住你这黑店﹗”然后径直出了大门。

宏走了半晌﹐想寻个破旧庙宇避一避风寒﹐却总也没有﹐到后来实在精疲力竭﹐见树下有个草席搭的窝棚﹐虽四面大敞﹐但总算是个遮风避雪之处。地上积雪虽多﹐宏掸也不掸﹐便立刻坐了进去﹐他将身子靠住树干﹐闭上双目﹐心想这样睡下再不醒来才好。却没有一柱香的功夫﹐司徒宏只冻得神智清明﹐他睁眼只见四处清冷雪色﹐不远处有些住家及点点灯火﹐宏不禁想到自己家中﹐爹娘如今可好﹐那柳家村又有多少好友﹐却伏谷城中竟无一人认识自己。倒是有一个识得﹐那人此时恐怕正红绡帐内卧鸳鸯。再想那晚秀水涯边被他环抱取暖﹐今日来寻他而流落街头﹐心中是又痛又恨。

这样想着﹐宏又觉腹中难过﹐不禁呕了起来。这时﹐只听似有马蹄杂蹋 ﹐接着一声马啸嘶鸣﹐一人已到他跟前﹐那受惊的马匹前蹄腾跃﹐马背上的人边惊呼边带缰绳﹐却为时已晚﹐眼见跌下马去﹐宏想也没想﹐蹿上一步﹐一手去抓缰绳﹐一手将那人拉住﹐此时一行人早已来到面前﹐只见有四五个人骑在马上围成一圈﹐当中簇拥一匹枣红汗血宝马﹐马背上一年轻公子﹐形容典雅﹐身段峥嵘﹐内着湖蓝罗褶﹐外罩玉白大氅﹐广袖飘迎。

这男子开口道﹕“明月﹐咱们离客栈还有段路程﹐你怎么这就下马了﹖”

此人一开口﹐众人都笑﹐那自马上跌落之人也笑道﹕“七爷﹐快莫耍笑我。”

七爷不笑﹐往这边司徒宏望去﹐对众人道﹕“要饭的叫花子栖息之处﹐你们也不嫌脏。”

司徒宏听正要骂他无理﹐那人却早已带马飞奔而去。那些个随从也随着去了。宏又从新坐下﹐心想﹕这几日是怎么了﹐诸事不利﹐到处受人欺凌﹐恐是老天要与他司徒宏为敌。正想着﹐又有人骑马而来﹐到了跟前﹐见是那个被称明月的少年﹐他对宏开口道﹕“我是来谢你刚纔相助之恩。”

宏惨淡一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还不快走。”

明月也笑﹐又道﹕“你在这里睡上一宿﹐祇怕明日就成僵尸。不如今晚随我去﹐在客店躲过这风雪之夜﹐也算我答谢之意。”

司徒宏一听心中自是高兴﹐想自己果然命不该绝﹐也没客套﹐随那明月上马﹐一同离去。

到了客栈﹐明月先引宏去洗浴﹐说这店是伏谷城里最好的﹐他现在这个模样﹐祇怕店家也嫌弃。待司徒宏洗浴出来换上明月为他备下的衣服﹐只听外面有人说话﹕“我想那人是街边耍戏的﹐虽一身酒气﹐褴褛邋遢﹐说话倒还有礼有节。”听声音是明月。

“回你房间好了。”

“七爷﹐天地良心﹐明月可真是一片孝心﹐您就赏个脸吧。”明月说着似笑了起来。

见宏穿戴好从里面出来﹐二人都不再言﹐然后明月上前拉住宏的手道﹕“你跟我来。”

明月将宏引到一间房里﹐屋内热气融融﹐幽香飘逸﹐却全然不似玉亭楼里浓重﹐油腻气味﹐令人生厌。一律的红木雕花家俱﹐旁边书桌上有文房四宝﹐床上绿色罗纱帐﹐数条锦被整整齐齐。

“你歇息吧。”明月笑着说完就离开了。

司徒宏有些恍惚﹐原本想能有个遮风避雪﹐不至惨死路边的陋室就心满意足﹐如今却是这般境遇。正想着﹐有人推门进来﹐是那七爷﹐宏想自己不过因明月一片好心才来这里﹐并无恩惠与这七爷﹐再加上这人对自己全是鄙夷之态﹐也就没对他行礼﹐只道﹕“是明月引我来这﹐若是七爷的房间﹐我让他帮我再找一处。”

七爷并不理宏﹐只在炉边烤火﹐然后斜眼对宏说﹕“客栈是我家的买卖﹐你到哪里不是住我的房子。”言语间傲慢之至。

宏一怔﹐然后答道﹕“若七爷能看在我对明月出手相救的份上﹐留我避一夜风寒﹐我司徒宏不胜感激。”

七爷再次抬头﹕“你这等人倒是会讨便宜﹐怎不说你惊了明月的马在先﹖”见宏没马上答腔﹐七爷走了过来﹐打量着宏﹐冷笑道﹕“你容貌虽不是上好的﹐但还有些香艳处﹐难怪明月相上你了。”

司徒宏听他这话﹐顿时心如明镜﹐甚是羞恼﹐厉声道﹕“恐怕七爷会错意了﹐恕我不能奉陪。”宏说着就要离开﹐却被七爷一把抓住右手﹐宏不禁一声低吟﹐同时抽出自己的手。

七爷去看﹐然后依旧傲慢着道﹕“一个街头混世的醉鬼﹐身无分文﹐定是都放在那胭花之巷或是耍钱耍得精光﹐并且手上带着剑伤﹐想必是因逃脱花债还是赌债吧。”

司徒宏对那七爷冷笑一声﹐面上却不经意地带出凄苦。

“今夜奇冷无比﹐你现在出去必定冻死街头﹐到不如先陪了我﹐也许我高兴还能赏些银子给你。象你们这般愚蠢东西﹐只为混口饭吃﹐想必不是没有被人奸过吧。”

司徒宏本怒火中烧﹐却因他最后那句﹐如被点穴﹐似有万剑穿心之剧痛﹐竟呆住不动了。

这位七爷厌恶般一笑﹐走过去绕到宏身后﹐抓其后身﹐边欲撤衣裤边命道﹕“还不快快趴好﹗”

司徒宏将全身内力集于掌心﹐回身对那七爷心口就是猛击﹐七爷反应倒快﹐身子往左一偏﹐一掌正中七爷右肩﹐七爷吃痛﹐连连后退数步﹐再瞧司徒宏已双剑在手﹐对他冷笑 道﹕“你小爷我一向最好香火兄弟﹐如你等淫荡货色爷爷我见一个做一个。今日爷爷落难﹐你趁火打劫﹐小心这就做了我剑下之鬼。”

七爷虽面上露出惊骇﹐却不气恼﹐左手捂住右肩﹐边再次打量眼前少年﹐边说﹕“明月讲你有些不同之处﹐还果然说对了。我沈然虽喜好这个﹐却从不强求。你或者到外面被冻死﹐或者就跟了我﹐我定不亏待你。”

司徒宏瞪那人﹐只觉羞愤难当﹐也不答话﹐提了剑就走﹐身后那人又道﹕“我并非要辱没你﹐你后悔还来得及。”宏是只管往外走。那人再道﹕“你只着一身单衣……”宏哪里会再去看他﹐一气冲出客栈。

司徒宏不知走了多远﹐不辩是何方向﹐突然间停下脚步举目四下望去﹐白茫茫一片﹐无一丝人烟﹐司徒宏欲再往前走﹐只觉双足无力﹐眼前一黑﹐口中一股恶腥喷薄而出。宏用手将口边污秽抹去﹐徐徐跪入积雪中﹐面带清泪仰天怒道﹕“是老天绝我生路﹐为何﹗为何这般对我﹗﹗”
5/14/2010 9:23:00 PM (#13620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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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吕朋战事


司徒宏醒来﹐第一眼就见母亲垂泪﹐宏以为是在家中﹐澍青正等他一同离开柳家村﹐恍惚中的记忆不过是经历的梦魇。再去细看﹐却非自己熟识的地方﹐宏顿时醒悟﹐这里是伏谷城﹐没用哪件是假﹐全部真真切切。

冯氏一只手轻抚儿子额头﹕“你昏睡了几日﹐娘真怕你不会醒来﹐儿﹐你可把娘吓着了。”她说着已泣不成声。

司徒宏虽心中绞痛﹐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司徒海站在妻子身后﹐道﹕“我们在这里再住上几日﹐等你身上好些了﹐咱们回柳家村。”

宏静静躺着半晌才喃喃道﹕“我不回柳家村……”他心中默想着那屋﹐那院﹐秀水涯﹐挥之不去的身影﹐又闭上双目。

这次﹐司徒海不似往常训斥儿子﹐只一声轻叹。

宏再睁开眼﹐问道﹕“爹娘怎么会来﹖”

“我们一路寻你﹐却还是晚了一步……”冯氏说着又是落?
'5c。

“都是孩儿不孝﹗……”司徒宏说着就想起身。

冯淑秀将他按住﹐道﹕“我们并没怪你……其实谁没年轻过﹐那些个心思娘都明白。”

宏愕然望着母亲﹐却听司徒海道﹕“好了﹐淑秀﹐你本来脚踝有伤﹐又几日没合眼﹐快睡下吧。”

司徒海又对儿子说道﹕“你若决意不回柳家村﹐我也不勉强你﹐等你身上好了﹐再商议吧。”司徒海说着扶起妻子要走。

“娘怎伤的﹖”

司徒海没有看儿子﹐只淡然道﹕“为追上你﹐不慎跌倒。”

宏听着又悲又愧﹐恨那人﹐更恨自己。


在客栈已住了数日﹐司徒宏渐渐恢复﹐以后每天背母亲进出﹐晚间为她上药﹐并以内力帮母亲推拿患处。这晚﹐待宏做完这些要离开时﹐司徒海将他叫住﹐神色很是凝重地开口问道﹕“你决意不与我们回去﹖”

宏不语﹐似是默认。

冯氏苦笑道﹕“人都说女大不由娘﹐儿大了也是由不得爹娘的。”

司徒海接着道﹕“也好﹐有道是忠孝不可双全﹐你既然不能孝敬父母﹐就该做个忠于天下的丈夫。有些事情我从没对你讲﹐我们司徒家在京城谁人不知﹐当年老祖追随先皇打了天下﹐以后却解甲归田﹐安于田间劳作﹐只一家人平平安安﹐其乐融融。却是将门之后怎可落于他人之下﹐以后先父金榜题名﹐高中武状元﹐大哥如今甚得皇上赏识﹐其他兄弟也都是威震一方的将军﹐只是我……因些缘故隐居在这乡村荒野。”司徒海说到这里似兴意阑珊。

如今朝廷正攻打那塞外吕朋﹐本是那区区小国﹐不费几日就该拿下﹐偏那吕朋人有些手段﹐他们在中原招募了些江湖败类﹐我朝廷大军压进﹐他们依仗几个武林高人﹐用些邪门歪道﹑匪夷所思的布阵之法负隅顽抗。那次我们习练心经遇到些故人﹐前不久﹐我接到你三叔一封书信﹐他望我能依仗从前对江湖熟知﹐联络些真正的高人﹐为朝廷助一臂之力。”

“难道朝廷不能直接招贤纳士﹖”司徒宏问道。

司徒海冷笑道﹕“怎不能﹐却来的是些贪慕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的势力之人﹐况当今圣上一向对江湖教派存有戒心﹐要用其长却避其短﹐如此这般﹐怎能找到真正只一心为朝廷为天下效力的贤能。”

司徒海目视着宏再道﹕“我本该亲自去做这件事﹐但顾虑你母亲身体﹐而你又有做一番正事的志向……其实我也是心灰意冷﹐重踏江湖﹐也并非……”司徒海欲言又止。

“孩儿明白﹐爹放心﹐我会办得妥善。”

“我有些话﹐你务必记牢﹗今后你一人闯荡﹐首个可倚靠之人就是自己﹐所谓倚靠自己便绝不可再任性﹐凡事要三思﹐遇事要冷静﹐衡量利弊﹐必要时该忍则忍﹐否则代价就是你的性命。第二个可靠的便是朋友﹐应坦诚待人﹐但有时也不能轻信﹐总之广交友﹐少树敌﹐你才可立命于天下。

另外自今日起﹐我当你已成年﹐这世间的冷暖你也有所领略﹐又见许多事情不能全部以‘对’或‘错’简单概括﹐就会是非混淆起来。但该记得﹐多行不益必自毙﹐这话也非耸人听闻。”

“宏谨记在心。”

“以后若你从他人口中听到些关于我与你娘的微词﹐你该坦然对之……”司徒海正说﹐见店家站在门口﹐祇得停了﹐出去与店家说话﹐冯氏拉住宏的手道﹕“儿行千里父母自然担懮﹐你自小虽没有锦衣玉食﹐却粗茶淡饭也从没让你冻过饿过﹐我们为你备了足够的盘缠﹐供路上所需。该说的你爹都说了﹐娘只有一件放心不下﹐那张澍青……”

见母亲不往下讲﹐宏道﹕“娘放心……”

“你一次识错人﹐只当个教训﹐引以为戒。”司徒海进来接道﹕“想着为朝廷为天下分
懮解难﹐助吕朋战事快些凯旋才是爷们的正事。”

司徒宏没有答话﹐只微微点头。
5/14/2010 9:23:00 PM (#13620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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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路见不平


自与爹娘伏谷一别﹐司徒宏不想太多﹐只一味赶路﹐已经走了几日﹐一路饥尴5c渴饮﹐夜住小行。因路上积雪太厚﹐宏又不心急﹐所以速度慢些。遇见酷爱攀谈的路人与宏搭讪﹐他也是冷冷几句﹐人家自然不再理他。司徒宏觉心里空空﹐对旁的一概没有兴致﹐满心想着直奔慧安寺。

依父亲所言﹐司徒宏先拜见慧安寺的宇觉长老。这宇觉长老在江湖上甚有声望﹐百十来号佛家弟子﹐却武功上一生只收了三个徒弟﹐个个是顶尖高手。

这日司徒宏正走着﹐觉腹中饥饿﹐远远地见一酒幌﹐便加快脚步﹐到了跟前﹐店面不大﹐宏推门进去﹐店中也是寥寥两三个客人﹐宏捡一靠边的桌子坐下﹐立刻有店家上前招呼。宏待小二将酒菜端上来﹐还未动筷﹐抬头﹐见旁边不远﹐一年轻公子正向他望来﹐那人也独自吃酒﹐看光景约莫十八九岁﹐仪俵堂堂。二人相视﹐那人对宏一笑。司徒宏看他友善﹐也对他笑笑。以后他们并未说话﹐依然各用各的。

这时门外进来几人﹐见打扮不似一般客商﹐他们并没坐下要酒菜﹐站在地当间﹐其中一个喝道﹕“人都哪去了﹖怎么一见秦大爷来﹐周剩老儿就不见踪影﹖”

店小儿早就一溜烟地往里间跑去﹐没一会儿﹐一对五六十岁的老翁老妇慌忙出来﹐对那几个人作揖行礼﹐陪着笑脸。

“今儿银子可备好了﹖”自称秦大爷的人问道。

“求您再宽限几日﹐您也见到了﹐这些天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哪里有人经过﹐一天不会有十个客人。过些日子﹐等买卖好些了﹐我定将银子给您送去。”

“呸﹐听你们这些奸滑商人放屁﹐大爷们要喝西北风了。没有我们这些个兄弟护着﹐有你在这开店的份﹗今日你若不把银子拿来﹐我今儿先砸了你的家﹐明日再砸你这店﹗”

只见那对老翁老妇边是哀求﹐边去揽那几人﹐却哪里揽得住﹐那几个人直往里面冲去﹐司徒看着实在气愤﹐刚要开口﹐就听旁边有人怒道﹕“你们哪个敢﹗这也欺人太甚﹐岂不是光天化日明抢明夺。”说话的正是那个年轻公子。

“哪里来的毛崽子﹐竟管起大爷的闲事﹗”那姓的秦边说边打量对方﹕“你一个能打过我们三个﹖”

“谁说一个﹖你有眼无珠﹐没看见你家爷爷在此﹗”司徒宏说着已站了起来﹐宝剑按在桌上。年轻公子转过头﹐对司徒宏又是一笑。

“求你们﹐我求二位小爷……”那老翁正说着﹐姓秦的一伙四人早冲了过来﹐手里都拿了兵器﹐对着司徒宏二人就打﹐宏双脚轻轻点地﹐飞身跃到桌上﹐一个纵身﹐两腿用力﹐一前一后﹐将俩个粗壮的汉子踢得口鼻冒血﹐倒在地上。那位公子也不示弱﹐另外二人同样已手捂胸口﹐似痛楚难当。

司徒宏与年轻公子再次相视而笑﹐都觉这几人如此不堪一击﹐实在不够过瘾。待那四人仓皇走了﹐只见老妇正掩面嚎咷大哭﹐叫道﹕“完了完了﹐我们活不过今日了。”

老翁也一旁哭泣﹐又见司徒宏他们还站在那里﹐呵道﹕“我与你们有何冤仇﹐这样害我们﹗谁要你们来管﹗还不快滚﹗”

两年轻人被骂得不知所措﹐更是气恼﹐那公子道﹕“罢了﹐我们好心好意﹐竟还挨骂﹐你这些人就该被人欺凌。我们走。”他说着一扯宏的衣袖﹐二人便出了门。
5/14/2010 9:24:00 PM (#13620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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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6/3/2009
二十三﹑结伴


“我叫水行﹐姓魏﹐是壑赓教派弟子﹐我师傅就是江湖上有龙虎兽之称的江怀。你呢﹖”

“我姓司徒﹐单一个宏字。”

“司徒宏……我从前没听说过。是哪个门派的﹖刚纔那几个人实在太不禁打﹐我没能见识你的武功﹐若看你剑法﹐或许我能猜出来。”魏水行笑道。

司徒宏只抿起嘴角﹐礼貌答道﹕“我非哪一派﹐自幼不过是随父母习练剑法……”宏说着不禁皱眉﹐想起宇程剑法﹐想起“不拜师傅只做朋友”﹐顿有万剑穿心之痛。

二人边讲边走﹐已忘了先前酒店里的不快。

“司徒……你父亲可是司徒海﹖”

宏略点头。

“那可是鼎鼎有名﹐你家几代将军﹐你也算是名门之后﹗”

宏笑笑﹐并不想答话。

“我是奉师傅之命去送一封要紧的书信﹐本来一人赶路就无趣﹐偏偏回来又遇暴雪。不过现在好了﹐我们可结伴而行。你这是去哪里﹖”水行又问道。

“慧安寺。”

“去做什么﹖”

司徒宏听他迭迭不休﹐又追问得紧﹐心生厌烦﹐但转念想﹕水行并无恶意﹐刚纔在店中也可见是个侠义之人﹐再有父亲“多交友”的叮咛﹐宏刻意收些性子﹐对水行坦言自己行程目的。

水行听着眼睛一亮﹐等司徒宏讲完﹐他道﹕“其实你不如随我先回本教﹐将这事对我师傅及众人讲了﹐我想一定会有人愿与你同去﹐将那吕朋人降服﹐而且我师傅便可能有此意﹐他总对我们训导﹐丈夫应以天下为重﹗”

司徒宏见水行讲的恳切﹐很是心动﹐水行又道﹕“慧安寺离我教所居不远﹐待你从我们那里出来﹐我陪你同去慧安寺。”

宏一笑﹐道﹕“好﹗”

二人再走﹐水行提议﹐以轻功踏雪﹐比试看谁的印迹最浅﹐司徒宏听他讲得有趣﹐两人便耍闹起来﹐只见银白世界﹐两个身影飘舞﹐扬起满天飞雪。

因对谁输谁赢争执不下﹐水行先笑﹐见宏也随之大笑﹐他开口道﹕“你总算高兴了﹐看你一直郁闷﹐总想逗你笑笑。”

司徒宏听着收住笑容﹐心头一热﹐竟有些羞色。

到了晚间﹐二人投宿﹐自然同住一室。因白天赶路困乏﹐水行一边哈气连天﹐一边将自己脱得只剩小裤﹐然后睡下﹐没一会儿便有轻微鼾声。宏一直避开看他﹐装做忙碌﹐将两人东西一一码放好。

司徒宏站在窗前﹐雪早已停﹐昏黄月色惨惨淡淡﹐宏楞了好一会儿神﹐再回头见水行一张俊脸睡的平静祥和﹐不禁微笑。宏也脱了外衣﹐到炕的另一头安然睡去。


第二天﹐宏与水行一路说说笑笑到一片林中﹐水行突然侧耳﹐然后问宏﹕“你可听到有人讲话﹖”

“好象有。”

两人顺着声音寻去﹐见一棵槐树下﹐一娥娜身影跪在雪地中﹐似乎正拜祭﹐旁边一把金柄宝刀。他们凑得近处﹐只听一声娇呵﹕“来者何人﹖若敢再往前﹐小心性命﹗”

“你别气﹐我们可无恶意。”水行说道。

那陌生人回过头﹐宏与水行不禁楞住﹐尤其是水行﹐张口结舌﹐却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宏见眼前分明是位少女﹐生得柳眉杏眼﹐月容仪俏﹐却一身男儿装束。

“这位姑娘﹐我们只是从此地路过﹐因好奇才打扰了姑娘﹐看你嫌弃﹐我们走便是。”

那女子早不象起初那般凶悍﹐见对面两个年轻后生﹐相貌清雅﹐仪俵堂堂﹐也不禁羞得低了头。

宏说完向女子拱手行礼﹐转身拉着水行只要离去。水行这才好似回过神来﹐却不愿走﹐只远远对那女子道﹕“姑娘可是赶路﹖你一人在这荒郊野外﹐该小心才是。幽静丛林内不该久留﹐待出了这片林子﹐再祭拜不迟。”

女子面露哀婉﹐答道﹕“今是我娘的祭日﹐怎可等到出了林子。”

“既然如此﹐如姑娘不厌弃﹐我们可以在这里等你祭拜完﹐然后一同立开。我叫魏水行﹐是壑赓教派弟子﹐师傅是江怀。他叫司徒宏﹐将门之后。我们也是相识不久﹐结伴而行。”

那女子听水行这一番话﹐似是心里更安﹐神色和缓许多﹐道﹕“我叫肖婉玉﹐家父肖冲。”

司徒宏见水行又傻站在那里不知答话﹐于是说﹕“那好﹐我们等你﹐然后一同赶路。”

三个人会心而笑。
5/14/2010 9:26:00 PM (#136202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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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刘青


这一日﹐雪片纷飞﹐似比头几日下得更紧。未到黄昏﹐水行见婉玉面色红润﹐气喘吁吁﹐想她定是累了﹐就提议先找客栈住下。几人正走着听到后面有马蹄声﹐司徒宏思量是其它赶路的行人﹐懒得理会﹐再看水行婉玉两人正好奇向后张望﹐宏一笑﹐只管径直往前走。

没一会﹐一匹雪白骏马在先﹐马上一素青披风男子﹐前后左右跟着其它四五只马匹﹐那骑马的人全部身着貉皮大氅﹐体格粗壮的中年大汉。这几人速度很快﹐从司徒宏几人身边飞快而过﹐却听婉玉惊叫道﹕“是他﹗”她说着﹐快走两步﹐然后施展轻功急急向前追去﹐水行虽心里诧异﹐但也紧随其后﹐司徒宏见二人早没了先前的倦意﹐行走如飞﹐祇得也施了轻功追他们而去。

没走太远﹐婉玉已飞身到披风男子马前﹐她边往后退边大声道﹕“公子请留步﹗”

这一行人都祇得带住缰绳﹐婉玉抱拳行礼﹕“这位公子﹐你可记得婉玉﹖”

男子微微一怔﹐还礼问道﹕“姑娘是……﹖”

“两年多前﹐肖婉玉背娘亲下山寻医﹐是公子帮我娘俩到了药铺﹐还留下银子。”

那男子没立刻回答﹐似乎略想了片刻﹐此时水行与宏也赶到婉玉身边﹐司徒宏举目往马上之人看去﹐浑身血涌﹐双腿麻木﹐只呆立在那里。有道是冤家路窄﹐果真在此遇到了他﹗

男子只向宏瞟了一眼﹐并不见有丝毫惊异﹐然后对婉玉笑道﹕“事情已过很久﹐我有些印象﹐你娘的病可大好了﹖”

婉玉黯然摇头。然后又道﹕“那日多谢公子相救﹐我娘临走时还说如果能找到您﹐让我当面拜谢。”婉玉说着就行礼。

男子连忙道﹕“这位姑娘﹐千万使不得。”婉玉已经双膝跪下﹐男子祇得翻身跃下马﹐将婉玉一把搀起。婉玉抬眼细看那人美俊面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挣脱开那人手臂﹐羞得只一味低头。

“婉玉姑娘﹐我们还要赶路﹐你的朋友恐怕也等你﹐你多加保重﹗我们后会有期﹗”男子看也不看一旁的宏与水行﹐只对婉玉抱拳。

“公子……这……这天色已晚﹐又风雪交加﹐难道你们要走夜路﹖不如我们一同找个客栈歇息﹐明日再走。”婉玉惊慌地说。

男子正要答话﹐他身后一个壮汉道﹕“青爷﹐咱们只能在前面客栈停留﹐这马无草料真的走不动。”

男子看看壮汉﹐又扫了眼前几人﹐对婉玉道﹕“也好。”又回头对随行众人说﹕“二冬﹐你将马让给这位婉玉姑娘﹐你与七星同骑一匹﹐还有婉玉姑娘的两位朋友﹐分别带上。”说完又上了坐骑﹐扬鞭策马﹐只说﹕“走吧。”便从宏身边飞身而过。

早有一汉子对司徒宏大叫﹕“小兄弟﹐我带你一程﹗”宏见婉玉水行都上马待发﹐定了定心神﹐一咬牙﹐也不说话﹐上了那汉子的马匹。


客栈前面﹐众人下马﹐有壮汉将澍青的坐骑缰绳接过递给店家打理。婉玉又到澍青面前﹐虽有些羞色﹐但还是大方说道﹕“自两年前与恩人一别﹐至今不知道恩人尊姓大名。”

司徒宏听婉玉问话﹐也抬头凝视澍青﹐犀利目光直逼得张澍青假意低头整理衣襟﹐似随意地说﹕“不敢当﹐敝姓刘﹐单个青字。”

澍青再次抬头﹐正见宏面带一丝鄙夷﹐似笑非笑。澍青不意察觉地微微皱眉﹐接着对婉玉说道﹕“肖姑娘该回去歇息了﹐走了这一路也累了吧。”说完对婉玉三人点头示意就进了客栈。

待司徒宏洗刷了从房间出来﹐见楼下婉玉﹑水行正同澍青一行人吃酒。见是司徒宏﹐婉玉向她招呼﹐然后对澍青笑道﹕“刘兄﹐我刚纔忘记引见了﹐这位是司徒宏﹐将门之后﹐这次出行是为当今北部吕朋战事寻贤能而奔走。”

澍青似坦坦然然对宏略抱拳行礼﹐口中道﹕“幸会﹗”

司徒宏也微微一笑还礼﹐答道﹕“能与刘青公子相识﹐真是三生有幸。我有一位姓郝的朋友﹐与公子相貌还很相似呢。”说完他坐在水行身旁。

澍青也不接话﹐似对宏所说置若罔闻。

身旁婉玉问﹕“刘兄因何这般着急赶路﹖”

“我们是商贾﹐为京城的大户办些要紧的物品。”澍青回答得坦然自若﹐宏不禁瞇起眼睛﹐面带不羁冷笑﹐心中暗想﹕此人说谎如家常便饭﹐全无半分慌乱﹐当初自己鬼迷心窍竟蠢笨到对此不以为然。

旁边婉玉仍拉住澍青闲聊﹐先是那几个澍青的随从讲路上遇到光怪陆离的见闻﹐只听婉玉插言对澍青道﹕“这一路我们也遇到些怪人﹐如那日我的两位朋友﹐他们路见不平﹐为人解难﹐事后还要遭那些人的责骂。”

“有这等事情﹖”澍青饮下一杯酒﹐敷衍着笑问。

“谁说不是……”婉玉象是找到个有趣的话题﹐将水行﹑宏解救店家的事对澍青仔细说完。

“其实也不怪﹐那店家有自己的道理。”澍青回答。

“哦﹖此话怎讲﹖”水行一直闷闷吃酒﹐见婉玉对这个刘青说话时神采飞扬﹐早就心中厌烦﹐又听那人这样讲﹐便冷冷问道。

“你们救他﹐虽然乘了一时之快﹐却救不了他一世。只怕现在那老翁老妇不是丢了性命﹐就是那店铺已让人强占了去。”

“那依刘公子的意思﹐该如何救他﹖”

“能将那人所欠银子交齐最好﹐若不能﹐先少给些﹐安抚了几个强人﹐至少为二老解一时之围。”

“笑话﹐难道刘公子是说我们该助纣为虐﹖明日他们要得更多又该如何﹖”水行讥笑着问。

澍青微微一笑﹐淡淡道﹕“还有个办法﹐以恶制恶﹐先将那四个杀了﹐再将同伙全部灭掉﹐一个不剩﹐以绝后患。”

澍青此话一出﹐水行﹑婉玉全张口结舌﹐澍青见他们这样﹐也不多言﹐拿起杯盏要再饮却与司徒宏目光相遇﹐澍青顿时收起原先脸上的一丝笑容﹐只低头饮酒。

“照刘公子这样说﹐这世间还有没有公理﹗我等虽不是惊世骇俗的大侠﹐但还懂得什么是框扶正义。”

澍青抬头﹐面对水行依然淡淡道﹕“是表现自己一身正气要紧﹐还是救人于危难要紧﹖”见水行被问得有些羞恼﹐又一时不知如何对答﹐澍青笑道﹕“我也是一时信口胡言﹐还望魏公子海涵。”

这边婉玉接道﹕“刘青大哥讲得确实是番道理﹐只是我等初涉江湖﹐很多事情还不甚明白。”

魏水行本就不快﹐听婉玉只一味护着那人讲话更是气恼﹐又不好反驳﹐只将手中酒水一饮而进。婉玉却浑然不觉﹐眼中只见这位曾有恩于自己的刘青﹐相貌身段俊逸潇洒﹐言谈举止沉静自若得竟有王者风范﹐却对众人又谦和周到﹐早不理会其它﹐心中虽娇羞万分﹐但耐不住爽侠个性﹐只想与这人亲近。

婉玉将杯盏举起﹐对澍青道﹕“今日能与刘青大哥邂逅﹐一定是天意﹐这杯酒是婉玉敬大哥的﹐一来多谢大哥曾善心相救﹐二来也是我对……对青哥的敬重之情。”

澍青并未立刻接过那只酒杯﹐似有顾虑﹐目光迅速扫了众人﹐也无笑容﹐然后接了杯盏引领而进﹐放下酒杯﹐微笑道﹕“各位慢用﹐我还有些事情要办﹐恕刘青先行告退。”见澍青这样﹐那几个与他同行的汉子也起身﹐向司徒宏等人行礼告退。

“何必这么急着走﹐岂不是不给我们面子﹗”只听宏大声笑道﹕“人家婉玉姑娘都已经称你作‘青哥’﹐青哥怎就不能领会其中的意味﹐倒让我们肖姑娘为难了不是。”

“司徒宏﹗你……你这是何意﹖”婉玉已面带怒气﹐又羞又恼﹐摔了手中杯盏﹐拂袖而去。

魏水行见婉玉这般﹐也面带怨气地瞪了宏一眼﹐就急着要去追上婉玉﹐却被司徒宏一把抓住手腕﹐只听宏道﹕“你先不要去寻婉玉姑娘﹐倒是该先问问青哥﹐这整晚肖姑娘含情脉脉﹐青哥却一副不解风情的姿态﹐可据我观察﹐青哥是喜欢处处留情之人﹐怎么今日就迟钝了﹐莫非是欲擒故纵的手段﹖”

水行听着早就怒得七窍生烟﹐将手中的刀鞘向着司徒宏的心口砍去﹐亏得宏躲得快﹐一个侧身﹐握住水行的手也松开了。再看那边﹐澍青手下的那几个壮汉也面带怒气﹐手中提着兵器﹐虎视眈眈。

水行咬牙切齿道﹕“司徒宏﹗今日我看你是多吃了几口酒就一味胡说﹐若你再敢对肖姑娘有不敬之处﹐我们从此不作朋友﹐只用刀剑讲话﹗”说完匆匆离开﹐去寻肖婉玉。

澍青依然静立在那里﹐冷眼看看司徒宏﹐然后对众人道﹕“我们走。”说着转身也离去﹐只剩下宏一人呆立着﹐将手里的酒杯捏得粉碎。
5/14/2010 9:28:00 PM (#136202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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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杀人


一夜﹐宏与水行都不讲话。天色微亮﹐司徒宏起身﹐一人到客栈外面﹐他盘坐在雪地上。因一宿未眠﹐司徒宏想以运行内力之法﹐让身心疲惫之感有所缓解。

“快起来﹗你现在不易在积雪中运行内力。”澍青幽幽之声传进司徒宏耳中﹐他腾地站了起来﹐见澍青已在他对面﹐一身月白装束﹐应着雪色﹐好生清冷。宏转过头﹐再也不去看他﹐只往客栈走去。

“宏……”

司徒宏停下不动。

“我有话要讲。”

“哼﹗”宏冷笑﹐却未转身﹕“你要解释什么﹖还是扯什么谎﹖”

静默片刻﹐只听澍青道﹕“你与魏水行﹑肖姑娘可是朋友﹖”

“是又怎样﹖这与你何干﹖﹗”

“若是朋友﹐你昨晚言行根本不是待友之道。无论你对我有多少憎恨﹐却不该以辱没伤害朋友来发泄怨气。”

司徒宏听这转过身来﹐讥笑道﹕“刘青刘公子果然是正人君子﹐危难中搭救母女﹐如今又训导所谓待友之道﹐真是令司徒宏感动。”

澍青片刻黯然﹐但依然道﹕“你在江湖行走﹐若有朋友们与你相伴﹐同甘共苦﹐不说成就一番事业﹐就算是清静无为﹐也可乐在其中。再者那两人都是心胸坦荡之人﹐这样的朋友失去了﹐你会后悔。”

“真是怡笑大方﹗你也敢说什么心胸坦荡﹗”

澍青沉默不语。

正在此时﹐一个人向这边跑来﹐正是昨天一直不离张澍青左右的那个中年汉子。他到了近处﹐对澍青低声道﹕“师爷传话来了。”

澍青似乎眼睛一亮﹐一扫先前的黯淡﹐问﹕“怎么说﹖”

那汉子看了看司徒宏﹐眼中有些恨意﹐又看着澍青。

“不必顾虑。”澍青微微皱眉﹐道﹕“这位司徒公子就是我对你们说过的﹐曾在秀水涯救澍青一命的少侠﹐也算是我们风扬寨的恩人。”

“原来如此﹗”那汉子一拍额头﹐笑道﹕“我说昨日这小爷这么大火气﹐原来是我们恩人面前没有半点感恩的意思﹐真是该死﹐也实在是迫不得已﹐少侠莫气﹐我赵杵给您赔礼了﹗”说着单膝跪地﹐行了礼。

司徒宏一楞﹐连忙说﹕“不必﹐不必……”

澍青又问﹕“那边怎么说﹖”

赵杵站起来道﹕“那边得手了﹐顺利的很﹐只是王府那边传来话﹐要做的彻底些﹐所以师爷请您示下。”

“师爷的意思是什么﹖”

“他是觉得不可太过份﹐但王府那边也要有交代﹐左右为难。”

澍青无语﹐静了半盏茶的功夫﹐澍青轻声问﹕“那府里有多少人﹖”

“上上下下﹐连仆人有两百来口子。”

澍青对赵杵道﹕“告诉师爷﹐一个不留﹐要做的利索﹐不可有半点差错。”

“是﹐我这就去办。”壮汉说完﹐对宏笑笑﹐微微抱拳转身走了。

司徒宏虽不能完全听懂他们所言﹐但也猜出一半﹐对澍青冷笑道﹕“我只听别人说这位张澍青铁石心肠﹐杀人如麻﹐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我见识短了。”

“若这次手软﹐恐怕不久就是几千人死于非命。”

“真难以致信﹐这边搭救个素昧平生的母女﹐那边却杀戮百十号毫不相干的无辜之人。”

“搭救路人是仁慈之心﹐无任何坏处。但优柔寡断﹐错误决策便是妇人之仁﹐要坏大事。”

宏冷眼对那人道﹕“张澍青﹐当初我果然愚笨﹐今日我也算认识你了﹗”他说完就要走。

澍青道﹕“且慢﹐这个拿上。”说着向司徒宏扔过一件东西。宏下意识接了过来﹐见是一个小袋。澍青又道﹕“我看你右手尚未痊愈﹐若与人起了争斗﹐恐不能灵活自如﹐这药粉你用在患处﹐只三天便没事了。”

此时司徒宏站在澍青对面﹐倒将澍青仔细打量个清楚﹐他似是比先前消瘦了些﹐面上也无红润﹐目光虽依然炯炯﹐却暗藏抑郁神情。宏突然想那人当时也是左臂重伤﹐怎么自己就没看出他是否全好了﹐其实自己从来想也没想过。

“另外你前些时有过寒冻创伤﹐虽然好了﹐却不可在雪地里运行内力﹐待过了这冬才可使得。”澍青又说。

“你是如何知道我有寒冻创伤﹖”宏质问。

“手肘几处关节发黑﹐便可得知。”

司徒宏见他今日假仁假义关怀备至﹐想那日自己曾为寻他﹐险些冻死旷野﹐心中一阵悲愤﹐凄凉﹐眼圈忍不住泛红﹐祇得背过身去。

身后只听那人再道﹕“你一人在外﹐要多留心。野地行走﹐也不看后面来者何人﹐若真是手段高强的歹徒﹐岂不是将自己至于险境﹗”

宏只觉头痛难忍﹐再去细品他所讲之言﹐恍然﹐边回身边叫道﹕“原来你早就认出我﹐却故意策马飞驰而过……”

身后哪还见张澍青的身影﹐只有东方红日升起﹐再配雪光﹐刺得人睁也睁不开眼。
5/14/2010 9:29:00 PM (#136202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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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6/3/2009
二十七﹑辱


司徒宏回到客栈﹐在下面见到张澍青几个随从﹐想他们还没走。他上了楼去﹐路过婉玉房间﹐听到有人吵闹﹐屋内婉玉﹑水行二人正争得面红﹐听水行道﹕“你就怎么这样信那人﹐我从未见过商贾不赶着拉货的车辆﹐这样空手落脚的要办什么货物﹗”

“人家去办什么货要向你讲﹖你又因什么不信人家﹖我又因什么信你﹗”

水行急得跳到婉玉面前﹐道﹕“你怎可以不信我﹗我……我自认识姑娘﹐不曾有过半句假话﹐况我魏水行一向坦坦荡荡﹐从不做苟且之事。”

“但你却心胸狭窄﹐背后无端讲他人坏话。”

“我这哪里是讲他坏话﹗我……我是心生疑虑﹐怕肖姑娘你吃亏。”

“休得胡言﹐我吃什么亏﹖﹗你是何意﹖﹗你这分明是羞辱我﹗”婉玉说着哭了起来﹐一抬头正见司徒宏进来﹐更是 气愤﹐便说﹕“自今日起﹐我们各走的﹐我肖婉玉不需要二位在一旁骂我﹐辱我﹗”

水行心急之下只知道拉住婉玉衣袖﹐怕她这样负气而去。婉玉见水行这样轻薄﹐羞恼得对着水行胸口就是一掌﹐水行连连后退﹐亏得有司徒宏将他扶住。司徒宏对婉玉呵道﹕“你是鬼迷心窍了﹐水行一路对你百般照应﹐你不说感激﹐却伤他。”

婉玉虽觉自己不该那样对魏水行﹐又不想这样被那司徒宏骂﹐再想昨晚司套b宏侮辱自己的事情﹐还口道﹕“他对我照顾那分明是别有用心﹐你们两个小人﹐若能有人家一半的磊落﹐也不至于令我厌恶。”

宏被婉玉骂得忍无可忍﹐只说道﹕“你说的人家可是那位青哥﹖就是你们口中念道的那个为人歹毒﹐阴险毒辣﹐容貌丑陋的张澍青﹖”

婉玉﹑水行都楞在那里﹐半晌﹐水行才问﹕“是张澍青﹖你怎么会知道﹖”

“我曾救他一命﹐曾与他朝夕相处数日﹐我怎能不知﹐不过那时他自称郝青。不信﹐你们去问﹗”

“你怎不早说﹖”水行责问。

宏木然道﹕“说与不说﹐有多大差别﹗”

宏话音未落﹐就听婉玉一声惊叫﹐跑出门外。

待水行陪着婉玉来到客栈楼下寻张澍青﹐才知那一行人已经离开。这时司徒宏也下楼﹐婉玉对二人道﹕“那人若是张澍青﹐便是我仇家﹐我定要寻他。你们若嫌麻烦﹐不必跟我﹐我一人寻他就好。”

水行道﹕“你说什么傻话﹐还不快走。”又转过头问司徒宏﹕“你呢﹖”

宏苦涩一笑﹕“走吧。”

三人施展轻功﹐行走如飞﹐不到一个时辰就见前方一队人马﹐婉玉﹑水行飞奔到最前面﹐揽住他们去路。

“肖姑娘﹐你们与我们又是同路﹖”张澍青先笑问。

肖婉玉怒视那人﹐一字一句问道﹕“你到底是何人﹖是不是那张春之子﹐张澍青﹖﹗”

澍青微微一怔﹐一时失神﹐旋即淡淡道﹕“正是鄙人。”

婉玉顿觉天晕地转﹐伤心﹐气恼﹐羞辱千种滋味﹐不觉已泪流满面。她不再说话﹐宝刀出鞘﹐在手中挥舞直奔澍青而来。澍青并不还手﹐只一味在马背上前仆后仰地躲闪﹐婉玉见自己所处之势根本伤不到那人﹐就冲澍青身后一个汉子而去。

“七星快躲﹗其它人都不要动﹐一旁闪开。”澍青边说已飞身到了七星马上﹐只听“啷”一声﹐澍青剑鞘将婉玉的大刀振得窜了出去﹐只见婉玉翻身飞身去接。澍青也随她到了雪地上﹐他面对婉玉﹐剑眉轻蹙﹐平静说道﹕“我虽然对肖姑娘未讲实情﹐但也并无歹意﹐即便我是张澍青﹐却与你无冤仇﹐何必这般刀剑相逼。”

一旁水行先答﹕“象你这样的江湖败类﹐我们除害﹐定大快人心﹗”

澍青并不答理水行﹐又望向婉玉﹐只听婉玉怒道﹕“害死我父亲﹐又盗取我家宝物﹐这些冤仇还不够﹐你冒刘青之名……”婉玉说着不禁又泪如泉涌﹕“竟辱我……”

此话一出﹐水行﹐司徒宏全都愕然﹐回忆到昨夜婉玉一人睡在隔壁房间﹐似半夜总有声响﹐水行想到这里﹐大叫一声﹐提刀就对澍青砍去﹐婉玉也不手软﹐二人齐齐向张澍青发难。司徒宏本站在马队后面﹐此时他双剑在手﹐一个翻浪推波﹐举剑对着澍青后心就刺。

那张澍青何等功力﹐依然剑未出鞘﹐左右抵挡﹐忽觉背后有飕飕冷风﹐回身﹐见是司徒宏﹐不自觉面上带过一丝隐痛﹐却手下丝毫没有迟疑﹐剑鞘带着内力﹐轻描淡写将宏的双剑拨开﹐身子已跳出几丈开外。

斗了有数十回合﹐肖婉玉﹑魏水行﹑司徒宏三个依然奈何那张澍青不得﹐澍青却只一味躲闪﹐并无实意与他们争斗。婉玉此时一心只想杀了对方﹐虽是招招发狠﹑夺命﹐却胡乱用力﹐章法大乱。她见自己根本靠不近澍青﹐从身上掏出个小包﹐冲着混战的几人扬去。

澍青早见婉玉动作﹐他屏了气﹐双手对着水行﹑宏同时一掌﹐将二人击得飞出数丈﹐然后抓住婉玉双手﹐脚尖点地﹐带着婉玉飞出那团粉雾。

待澍青将肖婉玉一把摔到地上﹐然后怒道﹕“你是失心疯了不成﹗洒毒粉﹐哼﹗你根本伤不到我﹐却险些连累你的朋友﹗”

水行手捂心口跌跌撞撞跑到婉玉身边﹐急得只说﹕“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澍青道﹕“她已中毒﹐自己该有解药的。”

水行连忙对婉玉说﹕“快拿出来﹐我帮你服下。”

婉玉对水行摇头﹕“这是我防着遇歹人有不测时用的﹐并无解药。”

水行急得大恸起来﹐却听澍青道﹕“这毒不至于立刻要她性命﹐可用草药慢慢逼出那毒﹐用药得当﹐有几个月便可痊愈。”说完﹐他扫了一眼另一旁倒地的司徒宏﹐刻意迅速收回目光﹐转身上马。

婉玉被水行抱住﹐却挣扎着起来﹐道﹕“张澍青﹐我饶不过你﹗”

澍青只向她瞥了一眼﹐冷笑道﹕“我既然辱也辱你了﹐你就多担待吧。”然后一带缰绳﹐对身后众人大声道﹕“走﹗”便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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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壑赓教


未到鲁封﹐只见前面远处有一山峦﹐虽不险峻﹐却有骨都白云﹐汔腾黑雾环绕其间。水行指着那山对宏道﹕“那就是我壑赓教派弟子所居之地﹐等到了﹐我先安顿肖姑娘﹐你暂先住下﹐待我去见了师傅﹐你再对他讲吕朋参战这事。”

宏点头﹐见水行又来到婉玉身边查看。此时婉玉已神智恍惚﹐躺在担架之上﹐由两个农夫抬着。这一路﹐水行神情沮丧﹐每到一处都寻当地最好的郎中﹐然后给婉玉喂水喂药﹐夜间合衣坐在婉玉身边小睡陪伴直至天明。

司徒宏看在眼中﹐也为婉玉焦急。再看水行﹐虽然可怜﹐却比自己强﹐至少所钟情之人还有救﹐心中期盼还不是泡影。


司徒宏在壑赓教所居的永沱山已住了两日﹐与教中一些人混得熟了﹐不少人知道司徒宏此行目的﹐与宏谈得很是投机﹐有人已跃跃欲试﹐只是宏仍未见到掌门江怀。

这晚﹐司徒宏觉在房里呆的闷了﹐就来到外面﹐随意闲逛﹐在一庭院后听有人说话﹐一个道﹕“我这就找司徒宏过来。”是魏水行的声音。

“先不急﹐你先将你师兄弟都叫来﹐然后再将几位护法﹑主事也都领来。”

“是﹐其实这几日宏与大家都熟悉了﹐好多人也知道此事﹐一直等师傅发话。”

“你们知道什么。”说话之人 似在冷笑﹐司徒宏暗想此人定是江怀。听他又道﹕“虽说司徒将军家名声显赫﹐但这司徒宏之父司徒海却不同﹐当年他因抢夺胞弟之妻而被赶出家门﹐从此在江湖浪迹﹐这样的人我总要谨慎些才是。”

水行连忙道﹕“弟子无知﹐还是师傅考虑周全。”

司徒宏听到这里﹐不禁心生厌恶﹐懒得再听﹐转身走了。

待司徒宏在水行的引领下来到壑赓教议事堂时﹐见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当中﹐一个有四十几岁的汉子﹐见他微红脸膛﹐一头墨色粗丝盘成发髻﹐鼻直口阔﹐腰板挺直﹐端坐在一把雪白长绒覆盖的宽大红木椅上﹐两边分别有四五个人落座﹐宏认出是几位护法﹑主事﹐后面还有些人站在立。

只见那汉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带笑容﹐开口道﹕“幸会幸会﹗前几日我因教中事务繁忙没能见公子﹐还望司徒公子包涵。”

司徒知他是江怀﹐见他面带一片诚恳﹐却起到刚纔背后讲的那些话﹐只想任着性子不去理他﹐ 又知不可﹐只能僵僵地笑答﹕“江怀前辈太客气﹐我能逍遥在永沱山住这些日子﹐还是仰仗江大侠照应。”

江怀似听着很高兴﹐边哈哈笑着边牵司徒宏的手﹐将他领到左边座椅上。看那气度倒是十分豪爽。接着江怀又对司徒海夫妇问候一番﹐再谈及吕朋战事﹐江怀听着紧缩眉头﹐待司徒宏讲完﹐江怀站了起来﹐他目光炯炯扫了众人一遍﹐口中琅琅道﹕“吕朋战事我等早有耳闻﹐吕朋处在我边境要塞﹐那些个蛮夷又屡次对我中原骚扰﹐朝廷如今要将其收复是顺应天下民心的义举﹐我等本就该为朝廷出力。更何况那吕朋人用些江湖败类﹐坏我中原武林名声﹐我等义不容辞为天下除害﹗”

江怀话音刚落﹐立刻得到众人的响应﹐这个说﹕“大哥说的及是﹗如今朝廷看得起我们﹐我们就该不移余力效忠。”那个道﹕“师傅﹐我等定追随师傅灭了那吕朋贼寇﹐杨我中原之威。”

司徒宏见眼前这般情景﹐也不禁热血沸腾﹐再看江怀﹐全然是个以天下为己任的大丈夫﹐自己刚纔竟因个人恩怨而厌恶他﹐司徒宏想到这里不禁惭愧﹐他对江怀拱手道﹕“今日﹐我能拜会象前辈这样的英雄侠士是司徒宏三生有幸﹐前辈既这样说﹐可立刻与我先同去鲁封拜见沈方远大将军﹐待沈将军奏明朝廷后﹐江大侠及诸位大侠即刻出征。”

江怀听着哈哈笑道﹕“好﹗好﹗不过也不必这样着急﹐你在永沱山再多住几日﹐我也有些教中杂务要处理﹐等这积雪化了些我们再走不迟。”

司徒宏答道﹕“也好﹗我正好能与山中各位前辈﹑弟兄再多讨扰几日﹐甚是开心。”

众人响应﹐一番客气或是开怀畅言都令宏感动。司徒宏回到房间后﹐忽觉心胸豁然开朗﹐没想到父亲委托之事﹐还未见到要寻的那些人﹐因自己与水行相识﹐竟说服江湖上名声赫赫的江怀及众壑赓教人为朝廷出征。再想教内这些义士多是豪爽磊落之人﹐将来并肩作战﹐为朝廷﹑为天下出力是何等的豪迈之举。自己与卑鄙﹑无情﹐人人唾弃的张澍青间那些个私情又算得了什么。这样想着竟一夜睡得安稳。

宏在山上又住了几日﹐不时去探望婉玉﹐婉玉虽未完全清醒﹐但体内的荼毒已除去一半。这天﹐水行与宏对饮﹐水行先是沉默不语﹐后来竟落下泪来﹐他对宏道﹕“我魏水行今生只有一个仇人﹐就是那张澍青﹐我与此人不共戴天﹐偏我的功夫又奈何他不得﹐只觉得心里窝火。”

“ 怎不求江怀师傅或教内其它兄弟助你﹖”

“虽师傅及众人没有不晓得张澍青是大奸大恶之人﹐却也都知他武功高强﹐盘踞一方﹐很有些势力。若没有足够的理由﹐也不会轻易找他寻仇。我只有讲出其中原委﹐却是害了肖姑娘的名节。不可行﹗”水行饮了一口酒又道﹕“我就是今生搭上这条命也要为肖姑娘报仇。”

司徒宏想对水行劝慰几句﹐却又不知如何讲起﹐索性只陪着他饮酒。


自暴风雪之后﹐节气渐渐回暖﹐山上的积雪也化了多半。司徒宏每日住在山上与众人饮酒说笑或是切磋武艺﹐虽住得自在﹐却不禁心生疑虑﹐为何江怀不再提吕朋参战一事。那日吃过晚饭﹐司徒宏只身来到江怀住处﹐江怀见是司徒宏﹐很是客气﹐将他让进屋中。司徒宏先客套几句﹐然后问起吕朋一事﹐只见江怀沉吟半晌﹐先领几个下人都退了﹐他起身将房门关好﹐才对司徒宏道﹕“我等虽有为朝廷出力的愿望﹐却也不免有些顾虑。”

“前辈请讲。”

“我等只是些江湖上的草民﹐这等关乎社稷的大事生怕自己力不从心。”

“前辈多虑了﹐此次朝廷所招募的正是江湖侠士﹐大家各尽所能﹐同心协力﹐定能收复吕朋。”

江怀听着只一味摇头。

司徒宏忙问﹕“前辈不果真改主意了﹖”

“那倒也不全是……”

司徒宏已猜出些端倪﹐不禁说道﹕ “江大侠请直言﹗”

“好﹐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若我带壑赓教众人出征吕朋﹐朝廷给我什么封号﹐那时我总不能以壑赓教派掌门来为朝廷征战吧﹗”

司徒宏一时语塞﹐想了想才道﹕“这我倒从没想过﹐我也做不了主﹐恐怕要到沈将军那里才能确知。”

“那好﹐就请司徒公子先给将军修书一封﹐待得到响应﹐我等再做决断。”

司徒宏心中有些气恼﹐想也没想就问﹕“那日掌门在众人前的那番话看来是一时心血来潮给外人讲的﹐并非心中所想﹖”

江怀立刻沉下脸道﹕“你小小年纪说话好生无理﹐我江怀从来光明磊落﹐那日所言句句是真﹐今日这些思量也是为众人考虑﹐否则我如何让手下安心随我出征﹗若你这样看我﹐我江怀绝不再提及这事﹐就算给我个宏图大将军来做﹐我也不会考虑。”

司徒宏虽年少气盛﹐却是天姿聪颖﹐已经后悔多说的那几句。宏心里早就想个明白﹐原来有些事情﹐有些话语是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自己此行目的是说服江怀出征﹐若一味任性乱讲﹐只能坏事﹐岂能成事﹗

司徒宏道﹕“晚辈错了﹐竟以小人之心误解前辈﹐江大侠顾虑不是没有道理﹐我明日就给沈将军写去书信。壑赓教派龙虎兽之称的江大侠谁人不知﹐正是朝廷所要的贤能﹐也定会考虑前辈的顾虑。”

司徒宏说完这番话﹐觉腹中难过﹐似乎有什么浊物上涌﹐直想呕出。他见江怀脸色好转﹐连忙起身﹐二人又寒喧几句﹐司徒宏这才告退。

第二日﹐司徒宏祇得分别给三叔司徒争及沈方远将军分别写了书信﹐将壑赓教派的事情一一说明﹐请他们定夺。宏将信封了﹐请教内的信使送了出去﹐他也无心再在永沱山住着﹐于是辞了众人﹐说到慧安寺去找宇觉长老﹐有人问出征之事怎样了﹐司徒宏只说还再等朝廷下御旨。魏水行要与宏同去﹐司徒宏谢绝他的好意﹐让他只安心照顾婉玉。
5/14/2010 9:31:00 PM (#13620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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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入魔


慧安寺与壑赓教所处之处果然相距不远﹐司徒宏只走了两日﹐便来到寺内。时正晌午﹐有小和尚将他让进寺内﹐宏说明来意﹐便在寺内坐等﹐却只等到晚斋过后﹐小僧来传话﹐宏这才拜会了宇觉长老﹐并将父亲司徒海的亲笔信递上。

这长老并无特别之处﹐看年龄有六十几岁﹐慈眉善目。宇觉看过信后﹐微微一笑﹐道﹕“令尊大人还好吧﹖难得他还记得我﹐那日一别竟有二十几年。”

“多谢长老挂念﹐家父很好。”

“你母亲可好﹖”

司徒宏见宇觉虽问得轻描淡写﹐却目光中有特别意味﹐宏祇得低头道﹕“母亲也很好。”

“他们离开这里时还没有你﹐冯氏为此总烧香求观音菩萨﹐菩萨果然慈悲。他们的儿子都这么大了。”长老笑道。

司徒宏不免尴尬﹐只好不语。

静了好半晌﹐长老才道﹕“吕朋战事我早有耳闻﹐况我有几个朋友手下的弟子也被朝廷招募﹐却听说并不得重用。若别人来求我这事﹐贫僧绝不应允﹐偏是你父亲﹐我们也算共过患难﹐我不想驳他面子。”

宏马上笑道﹕“那么宇觉长老是答应了﹐我听说长老在兵法布阵上无人能比﹐若能助阵﹐吕朋大捷指日可待。”

“你先不用高兴﹐”宇觉淡淡笑道﹕“我有条件﹐若请贫僧出战﹐需朝廷下御旨﹐自此我慧安寺封为翎川第一寺庙﹐如京城里的达宁寺一样﹐每年要拨五万两银子供奉香火﹐若圣上云游到翎川﹐要拜祭时﹐我寺定恭迎圣驾。我有三个武功弟子﹐个个是高手﹐若贫僧出征﹐他们必随我﹐吕朋自会轻而易举拿下。”

见司徒宏听得目瞪口呆﹐宇觉又笑道﹕“这些个话当然没人敢直接奏明圣上﹐你只将我这些话对你叔父讲了﹐待他们久攻吕朋不下时﹐自然会向朝廷举荐贫僧﹐他们也一定有办法周旋。 ”宇觉说罢依然微笑。

司徒宏沉思片刻﹐笑道﹕“我原以为替朝廷分懮解难是匹夫义不容辞之责。”

宇觉也笑﹕“替朝廷分懮解难是将军﹑士大夫们义不容辞之责。”

司徒宏再想想﹐又笑﹐之后这一老一少倒笑得开心。

宏一时觉得身上疲惫﹐就请求在慧安寺里多住几日﹐宇觉长老爽快答应﹐还很周到的派人照顾宏的起居。每日不到四更天﹐寺内掌灯﹐然后是一阵诵经之声。司徒宏此时也早已起来﹐他盘坐在炕上﹐微闭双目﹐咏唱的经文嗡嗡在耳边回响﹐他似有些晕玄﹐这些日来所经历的事情却每件历历在目。

自那日下山寻张澍青﹐玉亭楼﹐青楼女子﹐店小二﹐伏谷街头﹐七爷﹐受辱﹐爹娘﹐水行﹐婉玉﹐客栈﹐刘青﹐壑赓教﹐江怀﹐宇觉……想当初自己与他滴血盟誓﹐现在看来不过是场笑话﹐却自己信以为真﹔壑赓教江怀慷慨陈词﹐自己竟也豪情万丈﹔慧安寺佛家圣地﹐本是清心寡欲望一心向佛﹐却与那壑赓教一丘之貉﹔再想那张澍青一句“我既然辱也辱你了﹐你就多担待吧。”顿觉气血上涌﹐司徒宏一咬牙﹐以内力﹐将喷薄欲出的淤血并入越椎气脉﹐之后虽依然盘坐﹐却越发神智恍惚。

待司徒宏再醒来﹐见宇觉坐在身边﹐他对司徒宏笑道﹕“你这样修炼﹐很容易走火入魔。若不是发现得早﹐恐我也无回天之术了。”

司徒宏连忙起来﹐端坐﹐谢过长老为自己调理血脉。那宇觉又道﹕“你若有什么心结﹐也许贫僧可为你破解。”

宏听着不禁惭愧﹐低头半晌无话。然后他再次谢过宇觉并辞行﹐宇觉见他这样也不勉强﹐二人又寒喧两句。

司徒宏送长老到院中﹐见宇觉已转身要走﹐他忍不住突然发问﹕“宏许多道理懵懂﹐有件事想请教长老。”

宇觉回身﹐答﹕“请讲。”

“我曾识得一人﹐他对我讲因父亲名声所累﹐处处遭人唾弃﹐竟然天下认识的不认识的﹑相干的不相干的人都要与他为敌……”

“并不奇怪﹐俗语道墙倒众人推。”

“他……我……”司徒宏原想问的话最终没有讲出﹐只改口道﹕“若长老遇到这样的人会如何应对﹖”

宇觉傲然一笑﹕“不屑与他为敌﹐更不与他为友﹐因为无论哪种都坏我英名。”

司徒宏听那话虽觉得冰冷彻骨﹐却也只能点头。
5/14/2010 9:33:00 PM (#136202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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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迷药


司徒宏离开慧安寺﹐依父亲安排﹐他该去寻天地帮帮主﹐然后到鲁封拜见沈将军。司徒宏此时很是倦怠﹐他猜测那帮主不会比江怀﹑宇觉更好﹐倒不如直接去寻将军﹐然后随他出征﹐若能战死沙场﹐也不愧对司徒家将门之后的名号。

路过永沱山﹐宏不禁想到水行﹑婉玉﹐于是转回来﹐思量无论如何该与他们辞行﹐或许这一去就是永别。

再见婉玉﹐她已经好了大半﹐能坐起来吃些东西。宏与婉玉说了会儿话﹐不碍乎是让她安心静养之类﹐待司徒宏从房里出来﹐水行将他拉到一僻静之处﹐似有什么重要事情。

水行确定四下无人﹐低声并郑重道﹕“我有事相求﹗”

“什么相求不相求的﹐你倒快说。”

“你去慧安寺几日﹐有个形如枯槁的道士来山中﹐说他有一剂迷药﹐即便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的人也能被其迷倒。我听几位护法主事私下说那药确实可让武功厉害且五毒不惧的高人如被点穴﹐虽神智清醒﹐却一动不可动。师傅知道后立刻将道人轰下山﹐他更不许教中弟子与妖道有任何瓜葛。但我偷偷随那疯道士下了山﹐寻得他的住处﹐道人的东西不可用银子去买﹐只能以内力真气换他手中的迷药﹐他已经答应给我……”

“你是想以此迷杀张澍青﹖”宏惊问。

“正是﹐我既然无法光明正大杀了那恶人﹐也只好不择手段。”

宏沉吟不语﹐似想起什么又问﹕“你要我怎么帮你﹖”

“这迷药虽厉害﹐却用起来不似一般的熏﹑撒﹑或者下入食物这些手段。药先涂在自己手中﹐因已服用过解药﹐没有任何感觉。待有了合适时机﹐将手掌贴到对方肌肤上﹐只默念十下﹐便将对方立刻迷倒。我已经打听到风杨寨在哪里﹐曾想先去假意找张澍青寻仇﹐交手时能触他肌肤﹐但那恶人是何等手段﹐硬来怕是妄想。”水行看着司徒宏接着道﹕“我想起你说曾救过那人一命﹐或许你真能有机会下手……”

司徒宏没回答水行﹐只向对面一棵松柏望去。

“我知道有些为难你﹐你与张澍青并无大冤仇﹐这迷杀他人性命的事也不该是君子所为﹐但我们杀他算是替天行道﹐更不要说这恶人不但哄骗我们﹐还对婉玉下毒手﹐禽兽不如……”水行说得咬牙切齿。

“……我也有杀他之意﹐却直到此时才恍然醒悟。”司徒宏依然望着松柏喃喃道。

“……”水行惊愕。

“与其任那祸害他人﹐不如同归于尽﹗”

“……你……”

司徒宏望着水行正色道﹕“我与张澍青也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事我做定了﹗”水行还要再问﹐司徒宏对他一摆手﹕“你也别多问﹐不过都是些俗人的恩恩怨怨。我们现在就去找道士”。司徒宏说完﹐拉着水行就走。

二人施展轻功﹐一路下山﹐寻着那灰面枯瘦道人﹐道士见两个年少侠士﹐不禁一乐﹐问﹕“到底是哪个要迷药﹖”

水行答﹕“你只将迷药给我朋友﹐我为你发内力。”

“这个恐怕不行﹐如果你们真想得那迷药﹐需两人都给我内力。”

水行一听勃然大怒﹐骂道﹕“你个混帐妖道﹐这样贪心﹐我们明明已经讲好的﹐你却看我们诚心来求﹐又抬高价码。”

“你说的不错﹐我就是看你们非要那东西不可﹐才这样讲﹐你们倒是要还不要﹖”

水行想再争﹐司徒宏拉住他﹐问那道士﹕“你要内力是怎样个要法﹖”

妖道又笑﹕“其实也不为难﹐贫道因身上毒疮气血亏尽﹐你只为我发一次功就好。发功过后﹐你略感疲乏﹐但少则几个月﹐多则半载就可恢复。”

司徒宏想想﹐答道﹕“好﹐我给你就是。”

道人笑问﹕“你们两人哪个先来﹖”

“你先将迷药给我们。”水行说。

“放心﹐我不会哄骗你们。”那道士说着将两包药膏分别给了宏与水行﹐又说﹕“既然是你们两个给我内力﹐我也不想亏待你们﹐大家都有份。只是你们事先服用的解药等你们发功之后再给。”

“谁要你的破烂东西﹐我们只需一份就好﹗”司徒宏说着就要将手里的药包扔还给道士。

“小兄弟何必这么大火气﹐你们既然不惜内力代价换我这神药﹐必定是做见不得人之事﹐却还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毋需这样伪善吧。”道人见二人被讲的面红耳赤又淫邪着笑道﹕“你们可先留着这药﹐若哪天遇到心仪的女子又不能得手﹐此药才是好用。”

水行怒喝﹕“放你的屁﹐再胡说八道﹐俺们不要了。”

司徒宏听老道所言却有阵心悸﹐并没答腔。然后与水行分别为道人发功﹐发功时并不见异常﹐只是过后觉手无缚鸡之力。他们得了解药﹐水行前面先走﹐宏有意慢些﹐低声问道士﹕“你刚纔说那药可迷奸女子﹐可否……用于男子﹖”

道人一楞﹐笑道﹕“小兄弟好龙阳﹗当然可以﹐就是苦楚比女子大些。还有这药若用在武功盖世之人身上﹐只一个时辰有效﹐你得动作快些﹐过后或赶紧走﹐或杀了对方﹐如果出了差错﹐可别怪贫道没对你讲。”

司徒宏听了﹐恨恨瞪他一眼﹐转身便走。宏追上水行﹐二人又商议如何去寻张澍青﹐水行执意要与司徒宏同去﹐宏说道﹕“要用上这招数﹐肯定不能硬来﹐所以你随我去也是无济于事。我借过去曾救他一命的恩情骗他上钩﹐若你在我身边让我如何行事﹖更何况肖姑娘还没痊愈﹐你也心中挂念。”

听司徒宏说得恳切﹐水川不再争辩。黑夜中﹐见宏一双明眸带着坚毅﹐水川道﹕“那此事就全靠你了。我比你虚长了一岁﹐却要让兄弟为我担此风险﹐魏水行这里先谢过了﹗”水行说着竟单膝跪地﹐低头抱拳行礼。

司徒宏连忙扶起他﹐水行又道﹕“你去见那恶人千万小心﹐若实在没有机会﹐不要强求﹐平安回来最是要紧。”宏见水行说得动情﹐也不免眼圈一红。

以后二人不再多言﹐凝望对方良久﹐拱手告辞﹐朝不同方向而去。
5/14/2010 9:35:00 PM (#1362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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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6/3/2009
三十一﹑风扬寨


依照水行所指﹐司徒宏一路直奔风扬寨﹐却因身上总觉无力﹐只得走走停停﹐有十几日才到。还未入寨﹐司徒宏见前面有个店铺﹐走了过去﹐门前有两个汉子﹐似在歇息又似闲聊﹐他们不约而同向宏望去。宏也没答理他们﹐直接进了门﹐店中有三人在饮酒﹐也都停下来目光盯住司徒宏。店小二过来﹐并不殷勤﹐只笑着问﹕“您想要点什么﹖”

“一壶酒﹐一盘牛肉就好。”

“您稍候。”小二说完却不走开﹐又问宏﹕“这位爷可是去风杨寨﹖”

司徒宏早察觉到蹊跷﹐暗想这些个人该不会是风杨寨的探子。于是他对小二道﹕“不瞒店家﹐我确实是到风杨寨﹐而且是寻位好友﹐此人姓张﹐名澍青。”

小二大惊﹐那三个装做吃酒的也站了起来﹐小二又问﹕“请赐爷的尊姓大名﹖”

“司徒宏﹐我想青哥一定记得我﹐我曾与青哥患难之交。只是上次与哥哥见面有些误会﹐这次特意向青哥负荆请罪的。”

“原来是恩人﹗幸会﹗”不只是店小二﹐连后面几个汉子也一同喊道。

“你们也知道我﹖”司徒宏笑问。

“当然﹐赵杵哥哥吩咐过﹐若是有个叫司徒宏的小爷来此﹐我们要好生相待。您稍等片刻﹐我已经差人去请赵杵哥哥。”

“怎么﹐我不可以去见青哥﹖”

“您有所不知﹐寨主现不在山寨内。”

司徒宏暗想或许张澍青早有吩咐﹐只躲着自己不见。他又问﹕“青哥现在哪里﹖几时回来﹖或许我可以等他。”

正讲着﹐赵杵已经进门﹐对司徒宏大笑道﹕“司徒少爷驾到﹐有失远迎。”

司徒宏连忙还礼﹐二人寒喧后﹐众人退下﹐赵杵道﹕“偏是不巧﹐青爷前几日去探望他母亲﹐若你真急于见他﹐正好有人刚刚回来秉报﹐他老母已过世﹐现忙着办丧事﹐我明日启程﹐到那边接阿青回来﹐不如你与我同去。”

司徒宏这才注意到赵杵及两个随从都是腰系素带﹐有孝在身。但见赵杵对自己格外热情﹐依然疑心他这些话是真是假﹐却无从查实﹐只得道﹕“既然这样﹐我明日与您同行。”

“好﹐现在先随我回山寨睡上一觉﹐也可看看我们风扬寨。”

司徒宏满心疑虑﹐忍不住问﹕“赵杵兄弟为何对我这样信任﹖想那日我还曾与青哥争斗。”

赵杵爽快答道﹕“嗨﹐那天在客栈﹐我们山寨中最机密的事情青爷都不隐瞒你﹐我还能不信你﹖再者﹐青爷跟我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以后我们怎样对他就要怎样对你。”

司徒宏脸上虽淡淡一笑﹐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以后司徒宏听赵杵说早有探子来报﹐知道有个年少侠士望风杨寨过来﹐却没想到是司徒宏。宏又随赵杵往寨中走﹐一路上﹐山道险恶﹐还有几重暗壑地洞﹐心中不禁惊异张澍青的周密谨慎﹐再想他做的那些个事情﹐根本不是一般山贼草寇偷鸡摸狗﹑小打小闹的行为﹐更加感叹此人的复杂与韬略﹐自己的天真和愚蠢。

风扬寨位于劲风山上﹐远远望去﹐迭障尖峰﹐回峦古道。只是山石全被树木覆盖﹐并不显得稀奇之处。往山上走﹐司徒宏一路上也不见一条宽阔些的道﹐待进了山寨﹐宏才发觉此处是豁然开朗﹐柳暗花明。山寨内以村来划分﹐赵杵将宏领到澍青所居的村内﹐安排住下。

赵杵先为宏引见众人﹐然后用过晚饭﹐赵杵安顿好宏﹐正要告辞﹐却听宏笑道﹕“赵杵哥哥﹐现在还早﹐我可四处看看﹖”

“当然﹐你就不用拘谨。”

“青哥住哪里﹖我好奇想去见识一下。”宏想若果真是张澍青躲着自己不见﹐赵杵对此请求一定感觉为难。

赵杵却笑道﹕“正好我现在也没事﹐走﹐我带你去看。”

宏随赵杵来到一排青转红瓦房前﹐他心里只觉一阵发紧﹐虽悲恨交加﹐却忍不住好奇心大发。推门进去﹐早有小跑上前去掌灯。屋内陈设非常简单﹐最外间是个小议事厅﹐有些桌椅﹐四面悬挂墨宝﹐虽都是选的气势磅礡的字画﹐还是显得一点俗气。宏看着不免想到那人曾夸赞自己的笔墨丹青﹐脸上不自觉带出一丝嘲弄之气。

里间是书房﹐没特别之处﹐桌上还摆着几张字迹﹐宏认得﹐又想到张澍青离开柳家村时留的短笺﹐心中更是隐痛﹐也不理会赵杵在一旁说些什么﹐转身往里面走。最里边是卧房﹐宏倒想看看张澍青与人淫乱的地方是怎样﹐却不禁微微一惊﹐黑砖火炕﹐青色纱帐﹐上面只一条素色缎被。

司徒宏刻意笑问赵杵﹕“青哥住的倒真俭朴。”

“阿青从前不是公子王孙的﹐而且他对这些个都不讲究。”

“那压寨夫人能愿意这样简陋的居所﹖”

看司徒宏笑问﹐赵杵也笑着答﹕“俺们青爷还没夫人呢。”

“是没有看上中意的﹐还是青哥好男色吧﹖”

赵杵一怔﹐笑道﹕“你也知道这个﹖我们寨主是喜欢那些俊秀周正的孩子……”他正说﹐见司徒宏脸色一沉﹐忙笑道﹕“司徒少爷放心﹐寨主只当您是救命恩人﹐别说是您﹐就是我们山寨里﹐青爷从不去找底下人泄火﹐他有时去鲁封找些娈童。”

“将娈童带到山寨﹖”

“那倒没有过﹐不过两年多前阿青真想娶个叫蝶环的孩子当压寨夫人﹐却没娶成。”

“因为什么﹖”

“这个我不知道﹐大概他又不喜欢了罢。”

“哼﹗”宏冷笑一声并没答腔。

司徒宏与赵杵说着往外走﹐宏见窗台上扔着一把短刀﹐随手拿过来看﹐一旁赵杵道﹕“是青爷的﹐这可是把好刀﹐他从前一直带着﹐最近他得了一把云刀﹐好象喜欢得紧﹐
天天不离身﹐这个就扔在一边。你若喜欢它﹐可以向青爷去讨。”

赵杵见司徒宏只低头一味把玩那刀﹐良久都不答话﹐才说﹕“司徒少爷﹐司徒少爷……” 司徒宏抬起头﹐有些局促﹐掩饰道﹕“哥哥以后别叫我少爷﹐司徒宏也不过是个村野之人﹐你就我叫司徒宏。”

赵杵笑道﹕“也好﹐青爷总说我们私下只叫他阿青就好﹐以后我叫你宏。”

司徒宏这才将短刀放回远处﹐随赵杵回到住处。赵杵告辞﹐说明日还要赶路﹐让宏早些歇息。

待赵杵离开﹐司徒宏躺在床上却无倦意﹐他环顾四周﹐感叹自己竟真的来到张澍青的山寨﹐原本是想与那人在此举案齐眉﹐患难与共的﹐而现在……司徒宏想着从包裹里翻出迷药﹐他盯中手中暗灰色药膏出神。

正在这时﹐似门外有声音﹐宏连忙起身﹐打开房门向外张望﹐只见一个白衣妇人正往这边走来﹐外面漆黑﹐宏看不清女子模样﹐想大概是山寨里哪个好汉的家眷﹐正要关门﹐却听有小童叫着﹕“娘﹐你等等我。”这声音司徒宏刻骨铭心﹐想当初玉亭楼里是怎样的伤痛与耻辱。妇人后面一个全身披麻戴孝的女童跳跳踏踏追了过来。

宏不自觉将手中门板用力一晃﹐“吱呀”一声响动引来芙蓉注意﹐她抬头见对面房门口一个年轻公子怒视自己﹐再细看﹐她惊呼一声﹐转身就走﹐却又似想起什么﹐回身拉住女童的手﹐走得更快。

司徒宏目送这母女二人直到不见踪影才猛然一把将门关上。低头再看手中药膏﹐不禁嘴角一丝得意轻笑。
5/14/2010 9:36:00 PM (#1362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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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竹仙姑娘


第二日﹐司徒宏随赵杵一行人往东走﹐据赵杵说﹐澍青老母在鹏远。一路上骑马行进﹐司徒宏依然觉劳钝﹐再看赵杵等人﹐虽只会点粗浅武功﹐却身强力壮﹐连续奔波一天也不觉困乏﹐司徒宏暗想大概自己内力几乎丧尽﹐那妖道手段果然厉害。

司徒宏不愿赵杵看出自己的疲惫之态﹐祇得强打精神与他闲聊﹐宏听众人都称道寨主如何孝敬﹐几日来病床前日夜相伴﹐如今又将老母丧事办得排场隆重﹐想起张澍青曾说自幼未曾有过父母关爱﹐如今想来全是一派胡言。宏问赵杵﹕“青哥为何将老母一人放在鹏远﹖难道青哥还有其它弟兄﹖”

赵杵有意避开众人对宏道﹕“这个阿青没对你讲﹖他的母亲可不是一般的女子﹐你们武林中好象很有名气﹐人称竹仙姑娘。他们母子以前好象从无来往﹐就前些天﹐他母亲托人送来消息﹐说病得重了﹐阿青这才去探望。”

“竹仙姑娘﹖我不知道﹐也许我涉世太浅。”宏笑道﹕“竹仙姑娘……大概是从前的称号﹐如今也是老妇人了吧。”

“这个你就不懂了﹐听同和澍青去的兄弟说﹐那日他们刚见这女子时﹐面容全然是个十八九岁的美少女﹐却每过一日好似长了十岁﹐临终时象个一百岁的老妇。听人说她毕生修炼养颜功法﹐美如仙子﹐身边仰慕者络绎不绝﹐但数日前﹐忽然功法再也炼不下去﹐又觉得牙齿松动﹐身上出黑色斑点﹐她知自己寿数将尽﹐才让人找到阿青。”

“青哥对那妇人倒果真孝顺﹐据我所知他一向注重孝敬。”司徒宏内心嘲笑着说。

“也不全然是那样。”赵杵说着声音放低些﹔“刚刚从那边回来的人对我说﹐这些日子﹐寨主虽每日照料他母亲﹐无半点马虎﹐却不同她讲一句话﹐那妇人临终前说的很多﹐只苦苦哀求阿青开口﹐他却没讲半个字。”

赵杵说到这里﹐思量片刻不禁感慨道﹕“我们这青爷……恐怕世上无人能完全懂他。”

司徒宏听着也一时失神﹐然后才问﹕“赵杵哥哥是怎样认识青哥的﹖还是慕名投奔风杨寨﹖”

“我从前不过是个村里的管事﹐那年因大旱﹐颗粒无收﹐实在活不下去﹐又不甘等死﹐才找了几个同乡跑到鲁封﹐想找些活干﹐混口饭吃﹐却全无可能。以后认识师爷﹐就做起了打劫钱财的事情。没过多久﹐官府的巡捕追杀得紧﹐又有其它绿林强人要我们性命﹐眼见再无生路﹐偏遇到了阿青。”

“于是跟青哥到风杨寨落草﹖”

“起初没想﹐阿青虽当时救了我等性命﹐我们也钦佩他的武功﹐却也没人能服这么个年轻后生。后来师爷问他我们如何能在鲁封立足﹐他说象我们现在这样总靠每日打劫附近乡民客商﹐祸害四方﹐招惹民愤﹐官府必定追捕。若真想吃这碗饭﹐不如只做几个大案﹐有了根基﹐找一好的去处安顿下来﹐再暗中结交些有权势的人﹐他们必定有些见不得人之事却必须要人去做﹐我们为他们做事﹐他们保我们太平。

师爷听他一番话便对我说虽然这个张少侠年纪轻轻﹐却有过人韬略与胆识﹐再加上盖世武功﹐我们如果拥戴他定过得快活。于是师爷找到阿青对他讲了众人的心愿﹐起初他推辞﹐说自己因无法在武林江湖立足﹐正想隐居山中才巧遇我们﹐他既无落草为寇之心﹐更无统领众人的帅才﹐后来师爷几夜规劝﹐他也确实走投无路﹐才同意了。

以后我们知道了阿青在你们武林中的名声﹐俺们才不去管﹐更不在乎他那个爹是哪路神仙。阿青是什么样的人﹐这几年跟他我们心里最清楚。阿青还说这世界上真正不介意他的身世名声﹐且对他真心相待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之一。”

司徒宏本来正听得入神﹐却赵杵最后一句如梦初醒﹐再看赵杵诚心诚意的对他微笑﹐一时慌神﹐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楚疼痛﹐又不得不掩饰﹐他连忙问﹕“听人说上次你们阻截官府囚车﹐怎么就他一人险些遇害﹖还有传闻说你们众人都弃他而去。”

“阿青没对你说﹖”

“我没问﹐他从来不说。”

“嗨﹐他这人就这样。那次买卖都知道不好做﹐偏来求我们的是京城里的要人﹐而且出黄金百两。阿青决定冒险﹐他早预测对方是有所准备﹐所以只带了我们十几个人﹐我们用计先将囚徒救出﹐但官府追兵迅速赶来﹐他要我们带人先走﹐因我们武功不好﹐说留下白送了性命也是无用……哎﹐我还以为就再也见不到他……”赵杵说着眼圈一红﹐随即笑道﹕“阿青命大﹐遇到了你。”

司徒宏敷衍一笑﹐呆坐在火炉边出神。赵杵道﹕“我看你是有些累了﹐赶紧睡吧﹐明日还赶路。”

司徒宏送走赵杵﹐依然坐着发怔。他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何种心情﹐只觉体内空空﹐象是被人抽取什么。他想既然澍青知道自己对他如何﹐也不似那种无情无义的人﹐怎么就突然背信弃义﹐做得那般绝情。想到澍青床上那条素色缎被﹐想到澍青﹑赵杵都曾提到的蝶环﹐想到身着重孝的青楼女子芙蓉及她与澍青之女﹐再想婉玉羞愤模样﹐宏长叹一声﹐闭上双目﹐静静坐了许久。


三日后﹐司徒宏随大家来到鹏远﹐知道丧事已毕﹐澍青并不在房中﹐无人知他去了哪里。赵杵叫宏先用了晚饭﹐宏并不觉得饥饿﹐就一人到外面随意走走。此时天色渐完﹐远处山峦起伏﹐山上青松映着晚霞甚是好看﹐司徒宏再往前去﹐不知又走了多远﹐宏觉得有些累﹐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

坐了良久﹐隐隐地司徒宏听到有人在讲话﹐想确定这声音自何处而来﹐却不能分辨﹐因四周寂静﹐那声音却听得清楚﹕“我明日离开鹏远﹐不再回来……永不再来。”司徒宏听得明白﹐那分明是澍青的声音。

无人回答﹐听澍青道﹕“今日黄昏﹐是当地村民传闻的讨魂时﹐我一个下午为你守在这里﹐希望你能逃此一劫。”

仍无人回答﹐又过了片刻﹐澍青再道﹕“你走前对我哀求要我讲话﹐我无话可说﹐说了有何用处﹐不过是令你更加痛心﹐倒是现在我想告诉你﹐你所讲的一生钟爱父亲并为他守候的言词我绝不相信﹐不要说你钟爱张春﹐若你对他还有半点情义﹐也不会将他留给你唯一的念想自生下就扔到武当山你师兄那里﹐然后告诉众人这是张春强辱你后留下的孽障﹐让天下人都当那是靶子﹐随他们厌弃﹐唾骂。

我十岁上你曾来看我一次﹐却没告诉我眼前那个貌如天仙的少女竟是自己母亲﹐你拉住我的手﹐令我面红耳赤﹐羞涩难当﹐却事后让他人笑骂张澍青竟对母亲心生淫念……”澍青的声音有些异样﹐似是悲愤﹐司徒宏还是头次听到澍青这样伤感的音调。

我们再次相见是你垂危之时﹐你眼见养颜之术令你入魔并要你性命﹐将身边仰慕你的所有男子赶走﹐然后叫我来为你送终。

你确实一生被张春所累﹐一生等他再来见你﹐却不是因为你念他想他﹐你是恨他﹐你今生唯一顾念的人只有你自己罢了。”

以后再无说话声﹐隐约衣袖布料晞晞嗦嗦声音﹐想是在跪地叩拜。司徒宏想以澍青武功﹐他们这样近的距离却没能发现自己﹐可见张澍青此时完全沉浸其中。

正想着﹐见西边几棵松树之后走出一人﹐他一眼见到石头坐着的司徒宏﹐先是一惊﹐脚步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过来﹐开口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去风杨寨找你﹐是赵杵领我来这里。”

“找我做什么﹖”

“……上次客栈你送的药果然有用﹐我的手三天就好了﹐我来……谢你……还有为我那两个朋友与你交手……并非我本意……”司徒宏原先想好的话语却说得词不达意。

澍青打断他﹕“不必多说﹐你走吧。”然后只管往前去。

宏追了几步﹐已是气喘吁吁﹐见根本赶不上那人﹐他喊道﹕“我为找你险些冻死在伏谷﹐今日来见你﹐你又将我丢至这荒郊野外﹐别的不说﹐就冲我还救过你﹐你这样对我也…
…”

澍青早已停了脚步﹐他等宏追了过来﹐皱起眉头问﹕“你这是怎么了﹐气血不足﹐内力不够﹐连轻功也用不上﹖”

“我……我挺好。”

“是不是与人争斗﹐伤到什么地方﹖”

“没有﹐只是得了场伤寒﹐还未痊愈。”

澍青凝视宏﹐最后淡淡说﹕“随我回去﹐用些草药调理。”然后又自己往前走﹐只是走得缓慢﹐还不时回头观望。
5/14/2010 9:38:00 PM (#1362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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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理


司徒宏随澍青还未回住处﹐就有几个手下人跑着到澍青身边﹐随后赵杵等人也匆匆赶来。大家寒喧过后﹐澍青吩咐两个手下﹐﹕“你们先安顿司徒大爷住下﹐马上找来这里好的郎中﹐为司徒大爷把脉﹐开了方子后先给我看﹐再去拿药煎好。”

然后又对司徒宏道﹕“你跟他们去﹐好好休息。明日我们离开这里。”

宏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澍青已回过身﹐边与赵杵讲话边进了屋子﹐其它人也随他们进去。宏无奈祇得跟两个下人走。直到近一更天﹐小进来﹐并端来一碗药﹐服侍宏吃下才离开司徒宏见张澍青一晚也没来探望自己﹐越发感觉心灰﹐一心只想如何将那人骗来﹐自己好能得手。

次日﹐宏起身来到外面﹐澍青与众人准备停当似要出发﹐澍青见宏﹐过来微微笑道﹕“他们见你睡得香﹐没去叫你﹐现在正好﹐我们就走。”说着又指一灰色小轿﹐说﹕
“你坐轿﹐不要骑马。”

宏连忙道﹕“我不坐那个。”

“大病初愈﹐气血体能都差﹐不该太劳累。”

“我不坐﹐我才不坐﹐我骑马就好。”司徒宏说着慌忙朝马匹跑去﹐象是怕人将他拖到轿中。澍青在后面看着﹐脸上一丝笑意﹐似是忍俊不禁﹐随后微微发怔﹐蹙眉﹐将头低下。

一路上﹐赵杵及其它山寨的兄弟常过来与宏同行﹐讲些粗鄙的笑话﹐澍青却很少与宏讲话﹐若二人目光相遇﹐只对他一笑。

又行了一段﹐宏带马来到澍青身边﹐说道﹕“多谢昨晚的汤药﹐今天感觉好多了。”

澍青朝宏望去﹐淡淡问﹕“你是如何染上伤寒的﹖”

“……我也不知道﹐不过是……在慧安寺住了两日﹐自己修炼时乱了气脉﹐若不是寺中高僧相救﹐怕是活不到今日了。”司徒宏说得脸色涨红﹐想编些话应付澍青﹐却只会讲有根有据的事情。

“你到底是染病还是练功时入魔﹖”

“……都有吧。”

“等一会到了客栈﹐我帮你调理一下﹐再配些草药﹐或许恢复得更快。”

司徒宏正窘迫﹐听澍青这么讲﹐心中一动﹐连忙道﹕“那好。”

澍青似一心只往前走﹐注视远方﹐嘴里却问﹕“你办的事可顺利﹖”

“……何事﹖”宏面带疑惑。

“你不是去找些江湖高手为吕朋助战﹖”

“你怎知道﹖”

澍青转过脸﹐道﹕“你忘了那日在客栈里肖姑娘讲的。”

“啊……你还记得。”宏一笑﹕“不顺利﹐这天底下竟全是恶人。”

“言过了吧﹐天底下唯利是图﹐是非不分的人太多﹐大奸大恶之人却少。”

二人这样说着令宏又想起壑赓教﹑慧安寺那些不快﹐心里郁闷﹐索性就对澍青讲了来龙去脉。澍青听完﹐道﹕“你也不必对那些人气愤﹐他们也都有各自的道理。”

“什么鸟道理﹗不过是私心罢了。”

“将士为朝廷战死沙场是尽忠职守﹐为天下道义舍生忘死是信念﹐吕朋助战无关这两样﹐没有人愿意为他人作嫁衣裳。再者﹐你且设身处地为江怀想想﹐他尊为壑赓教教主﹐若帅众人听命于朝廷﹐没有一个象样的封号﹐不要说将来沙场上如何令其它将士公平待他﹐就是在教内都难以服众。”

“你是说他们这样是正理了。”

“无所谓正理歪理﹐若朝廷相中他们才能来解燃眉之急﹐定该施以恩惠﹐他们感念朝廷恩德﹐加倍效力。这便是理。”

宏听着愤然道﹕“以你这般说﹐象我这样﹐毫无所求的随沈大将军为朝廷效力﹐岂不可笑﹐便没有理了。”

“你该懂得人各有志﹐他人与你并不相同。你若能善解他人之意﹐宽容异己﹐又不人云亦云﹐随波逐流﹐坚持自己信念才是正理。”

司徒宏一时理屈词穷﹐却心里不甘﹐问道﹕“那你的信念是什么﹖”

“我的信念……”澍青狡黠一笑﹕“过得快活。”

宏对澍青瞪了一眼﹐转过头不去看他﹐想想又对澍青问道﹕“若我请你助战呢﹖或者有强人入侵我中原﹐你该挺身而出吧﹖”

“没人会要江湖败类﹐山贼草寇框扶所谓正义﹐即便是有﹐我也绝无兴趣。”澍青说完﹐一带缰绳﹕“快些﹐前面就是客栈。”


一行人在客栈住下﹐用罢晚饭﹐澍青来到宏的房间﹐也不多看他﹐只说一句﹕“你且坐端﹐我帮你发内力。”

宏连忙站了起来﹐表情略带慌乱﹐道﹕“我去……这就回来……”说完走出门﹐找个僻静之处迅速将迷药涂好﹐又服了解药才回到房间。此时澍青正坐在桌旁﹐目光盯住宏摆在桌前的宝剑似若有所思﹐见宏进门﹐也不多讲﹐只站起来﹐盘坐在地上。

司徒宏觉自己双腿有些微颤﹐他连忙蹲下身﹐将手伸向澍青﹐慌得双目不敢正视澍青﹐只望着对方衣襟﹐澍青并未碰他手﹐只道﹕“你背对我﹐也坐在地上。”

宏听着虽不免失望﹐可又觉如释重负﹐依澍青所讲坐好。宏不能看见澍青身后动作﹐也知道澍青并未触碰自己﹐但已感到胸口似有热力浮动。二人这样坐了两个时辰﹐宏近乎昏昏欲睡﹐才听身后澍青道﹕“好了。”

司徒宏站起来﹐顿觉身上无比轻松﹐好似大病痊愈。只听澍青又说﹕“我这样给你调理﹐只可维持几日﹐好在我们很快就到山寨﹐你一路上也舒服些。”

宏边感受如获重生的轻松﹐边回身要对澍青道谢﹐却见澍青衣衫浸透﹐脸上汗迹虽已被擦去﹐但发际处汗水淋漓。澍青并不容司徒宏再看或是多说什么﹐他迅速站起身﹐道﹕“过会我让人把药端来﹐你喝下早些歇息。”张澍青说完出了房间。
5/14/2010 9:40:00 PM (#1362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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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6/3/2009
三十四﹑迷奸


澍青等人又行了半日﹐虽是三月天﹐却走得燥热﹐众人树下小憩片刻。赵杵过到司徒宏这边﹐称赞宏的气色比前些日好许多﹐宏忍不住问他﹕“青哥昨晚可好﹖今早我见他面色发灰﹐也少讲话。”

赵杵答道﹕“他说大概昨日因琢磨些布阵之法﹐睡得晚了。”

司徒宏不好再追问﹐祇得道﹕“青哥很喜欢布阵兵法﹐那时在我家休养﹐也常看这些个。”

“阿青爱好不多﹐闲暇时最喜欢布阵的妙处﹐再就是琢磨破百毒的方法。我听鲁封的一个教头说﹐青爷的布阵之法无人能比﹐即便是武林中﹐也少有对手。所以我们风杨寨虽人不太多﹐除阿青也无其它武功高强的好汉﹐却做起事来轻易得手。”

“赵杵哥哥可晓得青哥这些布阵法是与何人所学﹖”

“记得他讲是他一个朋友﹐叫……萧……﹐对﹐叫萧风。他说那人的布阵之法才是厉害。”

司徒宏听着想起在柳家村﹐澍青曾两次提到此人﹐而且非寻常关系。宏懒得再问﹐与赵杵客套几句﹐才靠在树上闭目养神。宏不禁又想起昨晚澍青为自己调理气脉﹐竟是竭尽全力﹐今日还未恢复﹐再想自己却因取迷药用来杀他才落到这般地步。该如何诱他触碰自己手掌﹐或该不该杀他﹐自己是否下的了手﹐司徒宏已乱了主张。

到了晚间﹐司徒宏见澍青对自己依然照顾周全﹐却很少理会﹐想这样下去无论如何不能得手﹐左思右想只好以退为进﹐看看张澍青何种反映。

宏来到澍青门前﹐有人在门口守着﹐那人看是司徒宏连忙开门。屋内澍青﹑赵杵﹐两个谋士及另外三个山寨好汉正在讲话﹐见宏进来﹐其它人都笑着招呼﹐只张澍青冷冷问
道﹕“你有何事﹖”

宏微笑道﹕“我是来向青哥及众位哥哥辞行的。”

此话一出﹐众人均怔﹐澍青面上很不自然却未开口﹐倒是赵杵问﹕“好端端的突然要走﹐有什么紧急事情﹖”

“那倒没有﹐我此次来看望青哥﹐也不过是找青哥叙叙旧﹐现在见也见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多扰了。”

“嗨﹐何必这么急﹐你和我们先回山寨住些日子再走不迟。”赵杵道。

“多谢哥哥好意﹐以后我会再来看望各位……”

“你先别急﹐我一会儿有话对你讲。”澍青突然打断宏﹐依然冷言。然后对其他人道﹕ “刚纔所议之事﹐我们不能全听命那位王爷﹐上次已经将史府斩杀﹐这次若再做﹐一怕引起朝廷注意﹐对我们不利﹐另外投鼠忌器﹐很有可能得罪相府。”

“我们若不倚那王爷﹐我怕他找我们风杨寨的麻烦。”一个谋士说。

澍青冷笑﹕“他不敢﹐所以尽管他对我们不薄﹐我也从不给他一人做事。”见众人点头﹐澍青又说﹕“就这样﹐我已让人给王府的柳先生带话﹐他也会说服王爷。”

“对了﹐阿青﹐上次在伏谷认得你的那几个兵士﹐已经让老三找人做了。”

澍青对赵杵一笑。

等众人告退之后﹐澍青让门口卫士也离开。他转过身﹐见宏轻蔑一笑﹐戏谑道﹕“若讲杀人﹐恐无人能及澍青兄长。”

澍青虽是微怔﹐却很快答道﹕“你过奖了﹐涂炭生灵﹐那还要讲是我朝先祖﹐为夺取天下﹐死伤中原人口近半数﹐手笔之大﹐哪是我辈可比。就是当今圣上﹐为保帝位﹐所杀贼臣叛逆之多﹐我张澍青也不及一个零头。”

“强寇为非作歹﹐也要找些借口。”

“既做了草寇﹐也就只能有强寇的道理﹐杀一人一家谋财是歹徒﹐灭一族一国取天下便是伟业﹐其实不过异曲同工。”

司徒宏望住眼前一张年轻俊美面容﹐恨恨道﹕“亏得你对我厌弃的早﹐露出狰狞面目﹐若我真与你去落草﹐只怕如今也是个令人唾弃的贼寇。”

澍青听着脸色发白﹐神情沮丧﹐却是一言不发。

宏又道﹕“这几日与你同行﹐看你也是厌烦﹐只差没有轰我走﹐我不知趣些赶紧离开还等什么。”

澍青似平静些﹐对宏悠悠道﹕ “你走可以﹐但要等内力恢复之后。”

“恢复﹑不恢复相差多远﹖”

你做事常常不管轻重﹐再没有武功护身﹐……我不放心。”

“你当真不放心﹖倒想请教﹐你何故而不放心﹖”

澍青迟疑着﹐半晌才道﹕“因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因我将你当作兄弟。”

“兄弟﹗……”司徒宏说着不禁眼圈一红。

“你不要以为天底下除那些私情就无其它﹐你也算个铮铮男儿﹐我们今后只当是知己﹑手足﹐有何不可﹗”

“放你的鸟屁﹗是我戳过你你才想我们只能是知己﹐还是我被你奸过你就只当我是你兄弟﹗﹗”宏吼道﹐早已眼含泪水。

澍青不语﹐只呆望着司徒宏。宏又道﹕“什么是男儿﹗前晌还红绡帐内颠鸾倒凤﹐裹了衣衫就若无其事地与人谈笑乾坤﹐人人都道这才是男儿。女子为情而死可让天下人赞叹﹐若个男子将情字放在心头﹐众人就笑你心中没有正事。

怎么偏偏我就放在心上了﹐却如何也放不下﹗我习练时涌上的淤血并入越椎穴道﹐想从此就放下了﹐却还是被人救醒﹐到底我该怎么做才能放下﹐老天不告诉我﹐你张澍青做得这般轻松﹑洒脱﹐你倒说说我该怎样才能是个被人称道的男儿﹑丈夫﹗”

司徒宏只顾不停痛诉﹐回过神﹐竟发现澍青双手正握住自己左手﹐宏顿觉浑身血涌﹐头脑发热﹐他用仅存的一点清醒想到进屋之前﹐自己已将药膏涂在手上﹐并服了解药。宏无暇细想﹐一把抓住澍青双手。举目望去﹐澍青凝视自己﹐面带司徒宏从没见过的迷茫﹑不知所措。二人对视﹐澍青似乎欲将双手挣脱﹐却因宏死死攥住而放弃。

澍青垂下眼帘﹐任凭司徒宏将他的手握得发痛﹐突然张澍青猛地抬起双眼﹐手也用力抽回﹐他开启双唇似要讲话﹐却手扶住桌沿﹐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直到床边才坐下。

司徒宏眼见澍青勉强撑着身体并未倒在床上﹐面带惊愕﹐一双美目流露出恐惧﹐此时宏虽也害怕﹐却有报复的快感。澍青因咬牙强撑﹐已经浑身颤抖﹐脸上表情似痛苦万分。司徒宏一步步走了过去﹐他双手扶住澍青﹐将他放倒在床上。

此时澍青像是完全放弃挣扎﹐他面色异常平静﹐因全身都不可动﹐唯有双眼望住宏﹐竟是冷冷目光。此时司徒宏异常镇静﹐他从容取出宝剑﹐抵住澍青胸口﹐开口道﹕“这便是我此次寻你的目的﹐杀了你﹐或许我可以彻底放下了﹐从此做个世人称颂的真正男儿。”

澍青因迷药挟制﹐面上无任何表情﹐他冷然的目光自司套b宏脸上移至剑韧﹐然后闭住双目。司徒宏也随之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用劲﹐只要往下一刺﹐就大功告成﹐却是手上无论如何用不上力。宏心里明白﹐他当初没能在玉亭楼杀了此人﹐现今更没有杀他的狠心﹐或许只是想见他哀求自己。最后司徒宏祇得将剑收了回去﹐盯住澍青楞楞发怔。

澍青睁开双目﹐似在寻找﹐与宏目光相会﹐竟隐约有丝丝柔情。宏看在眼中却是愤恨﹐他冷笑道﹕“你早知我下不了手﹖枕边你曾说我在你身下娇柔起来象个女子。有道是无毒不丈夫﹐今日我倒看看自己是男儿还是柔弱女子﹗”

宏说着缓缓走近澍青﹐然后俯下身去﹐他又见到澍青眼中片刻恐慌﹐不禁得意一笑。宏不慌不忙解开澍青长衫﹐将里面中衣﹑小衣﹑汗巾一一除去﹐他抬头望向澍青﹐那人眼中果然带出他意料之中的羞辱与愤怒﹐宏不禁再笑。

此时司徒宏又呆望住澍青﹐他想辱他﹐却发现自己身体无丝毫配合。澍青不再与他对视﹐他轻轻合眼﹐似在蛊惑宏为所欲为。宏将目光移至那略显白晰﹐却健壮的躯体﹐以手指轻触﹐润滑﹐细腻却韧性。宏不觉深深吸气﹐再想到这人与青楼女子苟合﹐欺骗奸辱良家少女﹐宏不禁咬牙﹐他知道自己可以动作﹐且迫不急待。

室内并无大的响动﹐宏沉闷用力﹐他眼见身下之人面色转至青白﹐双唇毫无血色﹐周身淋漓汗水﹐却不知是否因迷药作用﹐全无生气﹐紧闭双目如死人样任宏摆布。待司徒宏从那人身上起来﹐眼前是具死尸般躯体﹐床榻上红白污秽﹐低头看去是自己赤裸丑态﹐宏顿觉腹内翻涌﹐不自觉干呕一声﹐无端地绝望之感自宏心中而生﹐他双腿一软﹐跪在床边﹐下意识伸手触摸那人肌肤﹐竟觉自己好生可悲可怜﹐顷刻间泪如泉涌。

司徒宏精疲力竭﹐他昏昏沉沉靠住床沿﹐无所思所想﹐渐渐意识模糊﹐宏想自己或许需要歇息片刻。

身边似有响动﹐司徒宏猛然惊醒﹐往床上一看﹐空空如也﹐再看自己依然赤身露体﹐他转过头﹐只见澍青穿戴整齐坐在对面椅子上凝视自己。宏此刻头脑异常清醒﹐他想起那老道所说﹐此迷药用于武功高强之人身上只一个时辰有效﹐所以做完之后或尽快离开或杀了对方。

宏一把将一旁的长衫抓了过来裹在身上﹐吓得不知所措﹐惊恐地盯住澍青。只听澍青淡淡开口道﹕“我本想在你醒之前就走﹐今生永不见你﹐只是有些话……不得不对你讲。”澍青说着将注视宏的目光移开﹐盯住对面墙壁﹕“你用自己内力去换名声赫赫的火隐道人迷药﹐那妖道取你真气﹐你现今如被挑去手筋﹐功夫全废﹐恢复的好﹐要一年才能痊愈﹐恢复得不好﹐也许累你一生。你倒胆大﹐这等害人害己之事你也敢做﹗我诧异你气血亏乏﹐却如何也没想到这层。

做了害人之事﹐却不懂需承担后果﹐还睡得美呢﹐今日是我﹐留你性命。以后是他人﹐恐你早一命呜呼。那日伏谷与我负气而去﹐然后将身上银两挥霍一空﹐连棉衫也赌光﹐只着单衣在雪地中等死。你这样任性胡为﹐不计后果﹐若不知改﹐祇怕早晚要命丧于此﹗”

宏急切问道﹕“你……你怎知道我着单衣……”

澍青也不回答他﹐站起身道﹕“我该讲的都讲了﹐自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如同陌路。”

澍青说完要走﹐宏大声叫道﹕“你不是早就与我恩断义绝了﹖﹗只是我却怎么也断不了﹐才有今日之举。我……我若不是因那番心意﹐又怎能做这等……这等胡涂事情﹗……
5/14/2010 9:41:00 PM (#1362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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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6/3/2009
三十五﹑护送

司徒宏在客栈住了四五日﹐他不知自己该去哪里﹐只觉浑身乏力﹐懒得行动。最后想到水行婉玉﹐便决定去永沱山。宏出了客栈﹐还未走几步﹐身后有店小二追了过来﹐问道﹕“客官﹐您可要走﹖马厩里那匹枣红马可是您的﹖”

宏楞了片刻﹐未等他答话那小二又道﹕“前几日您可是随一对商贾同住﹐其它人马都走了﹐只这匹马留下﹐说是为您备的﹐还嘱咐小的喂好草料。”

宏听着一阵心痛﹐却不好流露。祇得先谢了店家﹐取回马匹﹐骑上往西而行。司徒宏感觉体力一日差过一日﹐知道澍青为自己调理内力已经失效﹐心中更的凄凉﹐行的也异常缓慢。

这日中午﹐司徒宏因口渴来到一个只用草棚搭的简陋店铺里要两碗酒水﹐坐在一边饮﹐喝到后来竟有股骚气﹐想那店家定是个黑心商人﹐却也懒得理论﹐一气之下顺手将剩下的酒水往身旁一泼。只听﹕“嘿﹗”的一声﹐宏回头去看﹐见三四个敞胸裂怀的汉子﹐当中一肥胖男子﹐宏洒的酒水正好泼在男子下身衣摆处。

司徒宏连忙起身﹐拱手道﹕“得罪了﹐我未见身后有人﹐还望这位公子原谅。”

男子还未答腔﹐有个手下骂道﹕“你恐是瞎了眼﹐敢往我们爷爷身上泼酒﹐你有几条命﹗”这人还未骂完﹐另两个也跟着叫骂﹐并凑上前推搡司徒宏。宏祇得往后退了几步﹐耐不住气回骂﹕“我不过是无心之举﹐你等仗势欺人﹐算什么能耐﹗”

“我们今天就欺负你了﹐你又能怎样。”一个说着对宏胸口就是一掌﹐司徒宏身手倒快﹐抓住那人手腕想推他﹐却是如何也用不上力﹐被那歹人击得摔碰在墙上﹐那人轻蔑笑道﹕“看你身配双剑﹐竟是个样子货。”

宏无法﹐缓缓站起来。只听那体态臃肿男子道﹕“你将我身上污渍擦了﹐我就饶你。”

司徒宏虽气恼到极点﹐却也不得不顾虑自己处境﹐对面那几个蠢物即便不懂武功﹐恐自己也抵不过他们﹐都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宏被几人逼得又退到墙边﹐才答话﹕“我给他擦。”

那几个泼皮这才面露奸笑﹐似等好戏来看。司徒宏走到胖男子身边﹐虽感屈辱﹐也只能蹲下身去﹐用衣袖为那人擦拭。过后﹐这才起身﹐恨恨瞪了那人﹐正要离去﹐却听他又道﹕“你敢这般模样看你爷爷﹐今儿不好好教训你﹐还让你反了天了﹗过来﹐用舌头把我鞋上的酒舔干净。”

司徒宏听到这里﹐只觉肺也气得要炸开﹐他顺手抄起身边一把木椅﹐用尽全力就往那几人身上砸去﹐然后回身就跑﹐却只走了几步﹐便被那几人扑倒﹐接着是一阵拳打脚踢﹐宏也不抱头躲闪﹐反而疯了般与几人撕扭﹐反抗无任何作用﹐只是被打得更重。

此时﹐有两个俊美少年正一旁打酒﹐一队人马在不远处﹐有人问﹕“那边怎么了﹖”

“没事﹐好象是几个泼皮正打个要饭的。”其中一个美少年答道。

那几个骑马的又往前凑近﹐听另一人道﹕“明月﹐碧湖﹐你们快些﹗”那人说完正要走﹐只听客栈这边一声嘶喊﹕“我杀了你们这些鸟人……”此人驳马回来﹐低沉轻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那几个正与司徒宏扭打的暂停了手﹐向草棚外往去﹐一衣着华丽﹐轩昂美俊男子跨坐一匹汗血宝马之上﹐后面是几个美貌少年﹐人人身上带着兵器﹐也都骑高头大马簇拥着那男子。几个泼皮无赖见这气势﹐早收了手脚﹐也不敢多问﹐连忙扔下司徒宏走开。

宏虽还清醒﹐却是浑身痛得动弹不得﹐他艰难地支撑跪起﹐抬眼一瞧﹐满面惊愕。却听对方冷冷一笑﹐道﹕“你我果真有缘﹐竟又遇到了。”

“你……你想怎样﹖﹗﹗”司徒宏虽惊恐﹐却仍厉声喝问。

“我救你一命﹐你不知答谢﹐却反问我。”那人依旧阴笑。

宏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怒视对方。

“上次我记得你有些武功﹐那身手虽不太好﹐对付这几个无赖总绰绰有余﹐怎么真的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司徒宏见他调笑自己﹐又与他对骂不得﹐只好依然缄口。

那人绷起脸﹐接着道﹕“人若背运﹐诸事不利。你看我能帮你什么﹖”他说着下马﹐走到司徒宏身旁﹕“啧啧﹐本来一张清秀可人的脸﹐现在却难看了。”他举起鞭柄﹐轻轻滑过宏的面颊。

司徒宏此时已不觉得慌张﹐他竟对那人微微一笑。对方似片刻失神﹐宏借这空档已拔出身后宝剑﹐握在手中﹐踉跄着站了起来。那人退后两步﹐冷笑道﹕“看你手无缚鸡之力﹐想杀人不成。”

宏一字一句回答﹕“我若杀不了你﹐就杀我自己﹐你这只管给我滚得远些﹗”

那人还未答话﹐他身旁少年开口﹕“这人好生无理﹐七爷救他﹐他不感恩戴德﹐还辱骂您﹗要不要明月代七爷收拾了他﹖”

看那七爷脸上一丝轻笑﹐似并未动怒﹐他没理会明月﹐只凝视司徒宏道﹕“我两次遇你﹐你都处境凄惨﹐却还一身傲气﹐倒也难得。不过你大可不必将自己当作宝贝﹐就你这样的……”那人说着有意上下打量宏﹐接着道﹕“换了平常﹐我沉然看也懒得去看﹗”他说完回身上马﹐众人脸上也都带着轻蔑﹐还有人往地上啐了两口﹐之后一行人飞奔而去。

司徒宏手握宝剑﹐一下又坐在了地上﹐他羞恼得只恨不能追了去﹐将那妖人杀了。宏在店里待一个时辰﹐直到店家过来要宏快些走﹐怕万一那几个村上的泼皮再回来找他麻烦。宏听着祇得起身﹐骑上马﹐继续赶路。

又走了半日﹐眼见天色已晚﹐司徒宏一路想寻个住处﹐却没找到。却听身后有马蹄声﹐似乎还不只一匹﹐宏心中诧异﹐想会不会是那个七爷又追了过来﹐他连忙给快马加鞭﹐急速往前奔去。

后面的人似离宏越来越近﹐司徒宏带住缰绳﹐驳马站定﹐怒视对方﹐却口中惊道﹕“……赵杵哥哥……”说着下马。

那一行人也下了马﹐赵杵忙问﹕“你这是怎么了﹖谁人打的﹖”

“遇到几个无赖﹐就扭打起来﹐不妨事。哥哥怎么在这里﹖”

“我们早已回山寨﹐我这是特意来找你﹐你见我们﹐反而跑得更快。”

司徒宏苦笑道﹕“我还以为是歹人﹐哥哥找我……﹖”宏问着心里砰砰直跳。

“没别的﹐只是哥哥我有些不放心。一是看你要去哪里﹐我们送你一程﹐二来给你这个。”赵杵边讲边将几个小包递给宏﹐又道﹕“这是几种毒﹐还有解药﹐寨主说里面都
写得清楚﹐你看了自然会用。在你内力恢复之前﹐若遇到不测﹐可拿这些防身。”

宏接过﹐也不抬头﹐注视那几个小包﹐半晌才低声问道﹕“是张……青哥让你来的吧﹖”

“嗨﹐我这一说就说漏了﹐阿青还讲不必让你知道是他差我来的﹐其实这有啥要隐瞒的。”

“他还好﹖”

“寨主一路上略感风寒﹐这几日才有好转。”

见宏将小包揣起﹐也不答话﹐转身就要上马﹐赵杵说道﹕“宏﹐有几句话﹐我放在心里倒觉憋曲。”

司徒宏停下﹐回答﹕“哥哥请讲。”

“我等乃是乡野村夫﹐寨主虽懂得兵法布阵﹐运筹帷幄﹐其实也非那种能说会道之人。我不懂你与阿青之间有何不快﹐且阿青似对你比对旁人冷淡﹐但你总该知道阿青待你可是实心实意。”

司徒宏凄然一笑﹕“我自然知道﹐你家寨主将我当手足兄弟。”

赵杵笑道﹕“这就对了﹗”

宏道﹕“那药我收下﹐请你转告青哥﹐多谢他挂记。有这药防身﹐我必安然无恙﹐哥哥山中一定有不少事情﹐您请回﹗”

“这可使不得﹐寨主交代的事怎能不办﹐若万一有闪失﹐我担当不起。”赵杵嘿嘿一笑﹐又道﹕“别看阿青平时和颜悦色﹐对谁人都是一副菩萨心肠﹐真要是把他惹火﹐也是不留情面的。”

“青哥也有发怒的时候﹖”

“怎么没有﹐那是你没见到﹐先前也有那耍懒﹑捣蛋﹑不服管的﹐寨主从不心慈手软﹐也是翻脸不认人﹐就是师爷都不敢轻易为哪个讲情。师爷跟我说﹐象寨主这样古怪的性子﹐怕是一万个人里也难找﹐前晌还有说有笑﹐后晌无缘由地就阴沉了脸。对了﹐赶紧上马﹐咱们边走边讲。”

司徒宏也随众人上马﹐虽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涩滋味﹐也只能掩饰下来﹐岔开话题﹐与赵杵讲些别的事情﹐一行人直往永沱山方向赶路。
5/14/2010 9:42:00 PM (#13620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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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坦言


一路上有赵杵等人结伴﹐行得顺当﹐只四五日就到永沱山。赵杵与司徒宏辞行﹐宏谢过护送之恩﹐众人一番话别后﹐司徒宏才往壑赓教所居地而去。

先见过教主江怀﹐司徒宏这才知道大将军那里已经送来书信﹐朝廷将任命壑赓教教主为神勇凯旋右将军﹐数月之后将率壑赓教内众人出征吕朋。司徒宏见江怀满面春风﹐喜形于色﹐对自己的态度更加热情周全﹐暗想或许张澍青说的有些道理。

宏回到住处﹐心中急于见到水行﹐便连忙找到水行房内﹐却见婉玉姑娘从里面出来。婉玉见到宏欣喜万分﹐笑着将宏拉住﹐直让司徒宏有些难为情。

宏见婉玉面色粉里透红﹐知道她所染之毒已大好了﹐问道﹕“水行呢﹐怎么没见到他﹖”

“你有所不知﹐水行被他师傅罚了﹐现在该是在前面议事堂清扫。”

“为何罚他﹖”

“因他偷着用内力去换火隐道人迷药。”

“……是如何被发觉的﹖”

“他内力全无﹐武功尽失﹐哪里能瞒得过他师傅江怀﹐便问他。起初水行不说﹐他师傅一气之下要将他赶出山门﹐水行这才讲了﹐ 江怀罚他一年做些教内的粗活﹐并不可下山。我听这里管事护法对我讲﹐他师傅明着是罚他﹐其实是看他这般情形﹐怕他出去有难﹐这是护着他呢。”婉玉说着嫣然一笑。

司徒宏听着虽为水行欣慰﹐却不免感叹自己因一时没有武功﹐遭人欺辱。也有真心要守护自己的﹐可竟是那负心之人。宏掩饰了黯然之态﹐问﹕“你现在是住在……”

婉玉红着脸急着道﹕“我与这里一位管事之女小红同住。今天过来看水行可有些要洗的衣物﹐随便帮他洗了。”婉玉说着带出羞涩。见司徒宏没说什么﹐婉玉又道﹕“我有一事不解﹐水行为何要换那迷药﹖还听人说那药是专为做些个奸淫的事才用的﹐水行他又不是那等人。”

司徒宏只觉面上一阵难堪﹐心里更是痛楚﹐他答道﹕“难道水行没对你讲﹖他一心要替你报仇﹑雪耻﹐这才用内力去换迷药用来迷杀张澍青。”

婉玉呆望着宏竟不知不觉落泪﹐她连忙擦去泪水﹐说﹕“水行每日只逗我开心﹐却从来不提那些个不愉快的事﹐他……”婉玉说着不禁又哭。

正说着﹐司徒宏远远见水行往这边来﹐婉玉似也看见﹐抹了眼泪转身就走﹐宏在她身后叫道﹕“肖姑娘……”婉玉理也不理﹐走得更快。

此时水行已到自己房门外﹐见司徒宏站在门旁﹐甚是惊喜﹐却又看宏面上一些乌青﹐忙问﹕“这是怎么搞的﹖是不是张澍青……﹖我是一直替你悬着心﹐好在你总算平安回来。”

司徒宏笑道﹕“我这是与几个无赖争斗时伤的﹐不碍事。只不过那桩事……我没办成。”

水行听着不免失望﹐不过他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时天不做美也强求不得。”水行停顿片刻又道﹕“是没有机会还是那药不好用﹖”

宏含糊答曰﹕“都有﹐总之是让张澍青逃了。”

“他没看出你意图﹖”

司徒宏不再看着水行﹐遥望远处﹐轻轻答道﹕“看出来了。”

“他……他没有要杀你﹖﹗”水行急问。

司徒宏只摇摇头。

水行见宏神色倦怠﹐似有隐痛﹐不好再问﹐道﹕“算了﹐既然如此就随它去了。你现在与我一样也是内力全无﹐不如先在永沱山住些日子。我如今因迷药之事被师傅惩罚﹐待师傅允许我下山﹐我同你一道投奔沈大将军﹐效力朝廷。”

宏想想﹐觉水行讲得有理﹐也就同意了﹐不过他问﹕“江怀教主不是数月后出征吕朋吗﹖”

水行答道﹕“师傅说依我现在情况不可能随他出征﹐我内力恢复后再去找他。”

二说着进屋﹐用过晚饭﹐又聊了很久﹐这才各自歇息。

光阴如飞﹐转眼间司徒宏在永沱山已住了大半年﹐那江怀早率教内超过半数人马下山﹐山中异常清静﹐水行被师傅的责罚也是有其名无其实。司徒宏每日与水行﹑婉玉及教中几个留守的年轻侠士一起﹐倒也过的开心。

听其它人讲﹐因水行﹑婉玉现如今均无父母兄长﹐江怀已为二人定下婚约﹐待婉玉过三年守孝期﹐便为二人完婚。司徒宏见水行﹑碗玉每日一起嘻笑玩耍﹐切磋武功﹐感情甚笃﹐不觉又想起柳家村﹐秀水涯﹐自己与张澍青的种种往事﹐依然是心中绞痛。

这晚﹐天空一轮满月﹐时至中秋﹐宏﹑水行﹑婉玉三人月下畅饮。婉玉讲到儿时与母亲艰难度日﹐却是乐在其中。司徒宏一时想起家中爹娘﹐不禁心生思念之情﹐再看那二人﹐与自己同样年纪﹐却已是父母双亡﹐暗暗为他人伤感﹐也替自己庆幸。

水行吃多了些酒﹐突然问婉玉﹕“你们孤儿寡母这般磨难﹐全是那张春造孽﹐你可还想报仇﹖”

婉玉竟一笑﹐道﹕“我去哪里寻他﹐即便寻得他﹐也不是他对手。”

“那就杀了张澍青﹗”水行恨恨道。

“何必﹐我如今早已不是那般心境。现在想想﹐竟有些好笑﹐明明无缘﹐却一厢情愿﹐值得敬爱之人就在身边﹐却自己浑然不知。”婉玉说着又嫣然而笑﹐还带一抹娇羞。

“张澍青他那样对你……”水行惊讶说道。

“静下心来想想﹐他也未对我怎样。”

“他……他不是奸辱你……”宏问道。

“司徒宏﹗”婉玉一声娇叱。

司徒宏哪里还顾得上婉玉颜面﹐急切质问﹕“那日﹐你讲张澍青不但欺你还辱你。且那一整夜我未曾合眼﹐也听到隔壁你房间内总有响动﹐难道……﹗﹖”

婉玉虽更加羞愤﹐但还是答道﹕“我讲他辱我……那……那是说他隐瞒身份骗我﹐我竟对他衷情。那一夜﹐我也未眠﹐数次起来摆弄随身物品﹐却是因思绪万千﹐以为今生遇到可依托之人……”

此刻三人都不言语﹐司徒宏只低头狂饮﹐还是水行先说﹕“若是这样再好不过﹐我……”水行望着婉玉早面红耳赤﹐婉玉也是羞得满脸绯色﹐二人正以目传情﹐只见司徒宏跳将起来﹐一把将酒桌掀了﹐怒视婉玉骂道﹕“你这愚蠢妇人﹗”

水行一旁惊呼﹕“宏﹗你这是……”

“还有你﹗你对她痴迷﹐为替她报仇﹐要我迷杀张澍青﹐我虽没杀他﹐却……﹐心里总想﹐他能奸辱个无辜良家女子﹐怎样对他也是他应得的﹐竟没想到是这样……”宏再也说不下去﹐只觉眼中有泪﹐转身要走。

水行拉出宏﹐大声问道﹕“你到底是何意﹖﹗你不是曾讲也与张澍青有仇吗﹖你究竟将那人怎样﹖”

宏转过脸﹐瞪住水行﹐愤然道﹕“对你坦言吧﹐我司徒宏一向有分桃之好﹐那张澍青便是我钟情之人﹐就如同你对肖婉玉一样﹗……”宏见对面那两人一脸惊愕﹐一声冷笑﹕“怎么﹐厌弃了﹖大可不必﹐我这就向二位告辞了﹗”司徒宏说着一拱手﹐转身就走。

 宏回到住处﹐收拾了随身几见衣物用具﹐提了双剑就往外走﹐却被水行婉玉拦住。婉玉开口道﹕“宏﹐你先别走﹐听我说完﹐我肖婉玉虽年纪轻﹐又是女流之辈﹐却绝不愿做伤害朋友之事﹐若我真种下恶果﹐也是无心之举。虽说张澍青之父是我家仇人﹐我对那人更是厌恶﹐但对你﹐我只是诚心朋友相待。”

水行一旁也道﹕“无论何人﹐若有我与婉玉这番情意﹐我们都愿成人之美﹐更何况我们是朋友。你还当我们是你朋友﹖”

司徒宏早已不似方纔那样冲动﹐再有婉玉水行一番话﹐也觉自己有些无理﹐他凄然道﹕“那日客栈﹐张澍青曾对我讲﹐有你们两个朋友该知珍惜﹐他果然说对了。”

水行婉玉都微微一征﹐面上表情似匪夷所思﹐再见司徒宏面带苦笑﹐三人良久沉默不语。
5/14/2010 9:43:00 PM (#13620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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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长春院


又过了四五日﹐司徒宏还是向水行﹑婉玉辞行﹐他讲因办正事要紧﹐寻到天地帮帮主﹐说服他为吕朋战事效力。那二人看司徒宏执意要走﹐无法再挽留﹐最后三人约定吕朋相会。

司徒宏出了永沱山﹐却犹豫该去哪里。虽然宏与水行他们都当对方为挚友﹐却宏每日见那二人笑得开心﹐自己与张澍青竟永无可能﹐只觉心里郁闷﹐便执意离开。宏曾想再去风杨寨﹐这样想了两日﹐总觉自己也是七尺男儿﹐可为的不可为的﹐均已为之﹐张澍青又说过今生永不相见﹐自己怎可如无赖般纠缠﹐想到这里﹐宏决定前往天地帮。

一路上还顺当﹐有澍青所给护身毒药﹐心中踏实﹐再加上司徒宏也学得小心行事﹐少惹事端﹐行了二十几日便到达天地帮。司徒宏见过孙帮主﹐将父亲亲笔书信呈上。依前几次经验﹐宏讲话甚为谨慎﹐也不乏说些恭维之辞﹐这帮主是个爽快人﹐让司徒宏先武一套拳脚﹐看他可真的是司徒海之子。

司徒宏此时内力已恢复多半﹐虽惊异于这奇特要求﹐还是舞了一套剑法﹐全然无心的﹐竟将司徒双凌剑同宇程剑法并用﹐直让众人大开眼界﹐都称赞道﹕“虎父无犬子﹐无愧为将门之后。”孙帮主很快答应下来﹐并三日之后率帮内众人与司徒宏前往沈方远将军府邸。

听父亲司徒海讲﹐这孙业帮主在江湖上口碑极好﹐是个令人称道的老英雄。宏与他交往之后﹐发现此人虽花甲之年﹐却性情豪爽﹐言语粗鲁﹐行为举止也甚为莽撞﹐倒似个年轻人。

行了一段﹐路上司徒宏与孙帮主闲聊﹐讲些传言中的武林趣闻轶事﹐孙业竟以司徒海与冯淑秀之事打趣﹐宏听后又是气恼又是尴尬﹐却知道此人并无恶意﹐祇得岔隍7d话题﹐讲到吕朋之战需要江湖中对兵法布阵熟知的高人﹐司徒宏说道﹕“我知道有个叫张澍青的﹐很擅长于此……”

“啊……呸﹗”未等宏说完﹐那孙业啐道﹕“那魔头﹑武林败类的狗儿子﹐就是我中原江湖上人都死光了也不可用那等人﹗”

“前辈可曾见过此人﹖”

“我虽未见过﹐但我知道张春﹐当年我二师弟就是死于那剑下﹐这仇未报﹐我早该找他那狗儿子算帐﹐若我见到那兔崽子﹐必将他剁成肉酱﹗”

“可我听说那张澍青虽年轻﹐却武功了得……”

“有点武功顶个啥﹗就是没有武林好汉杀了他﹐在江湖上﹐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

宏见孙业这样讲也不好再说什么﹐话题一转﹐问道﹕“前辈可知道江湖上有个叫萧风的﹖听说那人也擅长布阵之法。”

说话间﹐孙业正将一杯酒灌入口中﹐突然间喷呛出来﹐然后连连咳嗽﹐笑道﹕“若朝廷任用萧风出征讨伐鞑虏﹐恐我们中原的脸面全都丢尽﹗我说司徒贤侄﹐你怎竟讲那些个令人发呕的东西﹐你是不让我们好好吃酒不成﹖”听这话﹐其它人也跟着嘻笑。

司徒宏想再问﹐又嫌这老头说些嘲笑自己的话﹐只能随着笑笑﹐不去理会。

孙业盯住宏皱起眉一劲儿摇头﹐道﹕“你不要这样笑﹐看着竟象歹人。”司徒宏见孙业酒喝多之后实在无理﹐祇得推说自己劳累﹐要去歇息。孙业虽笑宏不够爽气﹐倒也没为难他﹐以后孙业等人直喝到三更天才睡了。

行了多半月﹐宏与孙业一行人到达鲁封城内﹐向人打听﹐才知大将军府邸并非设在城内﹐是距离鲁封一百里的晋杨﹐算下来还要再行大半天﹐孙业对宏道﹐众人因一路劳苦﹐先在鲁封住上两日再去晋杨不迟﹐于是一行人先找客栈住下。

从前在家中﹐司徒宏总听村里人讲鲁封如何如何﹐宏到了伏谷﹐想那鲁封大概不过如此﹐现在看来﹐与伏谷相比不知要大上几倍﹐也更加繁华。白日里﹐街上人行如梭﹐熙熙攘攘﹐两边店铺林立﹐特别是晚间﹐不象伏谷﹐天黑之后四处清冷﹐全然如死城一般﹐夜色中灯火通明﹐街上仍可听到喧哗声。

宏与天地帮几个年轻人一同来到城中﹐那四人一路上讲得热闹﹐争论哪里是鲁封最有名的女院﹐见司徒宏不多言语﹐以为宏是出自将军世家﹐家教颇严﹐这等三教九流见识得少些﹐对宏笑道﹕“只管跟着哥哥们﹐保你快活。”

宏随他们来到一家名为艳夜宫的地方﹐司徒宏本就觉得无趣﹐再不禁想到玉亭楼﹐更觉心烦﹐只得谎称自己在鲁封有一好友需拜访﹐先行一步﹐下次再来快活。那几个人自进来艳夜宫﹐早已目不暇接﹐心旷神怡﹐哪里在乎司徒宏怎样﹐众人只各行各的。

宏在城里闲逛﹐观赏夜景。不远处﹐见一男一女走了过来﹐﹐那女子虽看着妩媚娇嫩﹐但总有些异样。他们停住脚步﹐对面一个长髯老者对那二人笑道﹕“玉儿嫂子可是多日未见﹐仁兄怎的今日有闲暇﹖”

“我若再不来疼他﹐恐今后娘子不理我了。”那男子笑答﹐又与老者寒喧几句后才相互告辞。

司徒宏心里早有敏感﹐不自觉转回身﹐跟着那二人走﹐直到一处楼前﹐四处昏暗﹐辨不出房子本色﹐映着灯火看似淡青。酱红色门板﹐门上几个灯笼高悬﹐虽显简陋﹐却有几分清雅﹐宏再仔细一看﹐灯笼下﹐并不醒目一小块黑色牌匾﹐上书三个烫金字样﹕长春院。

那二人径直走了进去﹐司徒宏在门外看了会儿﹐虽远不如艳夜宫门庭若市﹐却总有人出进。进出的多数是单身男子﹐偶尔也有两男子﹐或一男子与一女子装扮的﹐都是挽着手或搭着背﹐宏已明白这是何处。

司徒宏只觉身不由己﹐他犹豫着走上台阶﹐推门而入。里面全然不似外面的简洁﹑清雅﹐前厅宽敞﹐虽不是金碧辉煌也是雕梁画栋﹐两边是花簇飞蝶彩绘屏风。中间有几张桌椅﹐一张桌边两个老些的男子围着个女子装扮﹐举止扭捏的年少娈童﹐另一边是两个年轻些男人摩挲亲嘴﹐春意正浓。

宏直看得惊慌失措﹐不觉得有些燥热。他移开目光仰起头﹐见楼上三个美色少年正依靠栏杆说笑﹐他们不约而同往楼下看﹐其中一人边望着宏边笑着低语些什么﹐另外二人听着均笑。宏不禁满脸通红﹐觉得气恼更是羞辱﹐想自己是何等人﹐怎会踏入这种地方﹐再受那些个下贱之人耻笑﹐他转身正要走﹐却被一男子拦住。

“这位大爷﹐怎么急着走呢。”

说话的是位男子﹐虽有些年纪﹐但容貌相当美俊﹐再配有他讲话时温和笑容﹐司徒宏心里早无厌恶感觉﹐他停住脚步。

男子柔声又道﹕“是第一次来此地吧。”见宏脸色羞红﹐带一丝怒气﹐并不言语﹐他双手按在宏的肩上﹐俯在他耳边低声笑语﹕“喜欢什么样的﹖我看小爷虽年纪不大﹐却是少侠模样。哥哥亲自给你找个乖巧的孩子﹐保准配你﹗”

宏被那男子拥着﹐眼见自己把持不住﹐他挣脱开那人﹐慌忙道﹕“多谢美意﹐我……我下次再……”

“何必等到下次﹐这次就找上两三个孩子陪你﹐保证个个绝色﹐活儿也漂亮﹐大爷您想怎样就怎样。”

这男子正与司徒宏纠缠﹐从里面出来几人﹐两个大汉推推搡搡一个黑面男人﹐旁边一个艳丽少年骂道﹕“想要钱去找那边钱庄去﹐还没听说找我们这种地方要钱的﹐我们挣的这种辛苦皮肉钱﹐你也有脸张口﹗”

黑面男人回骂﹕“这些没良心的东西﹐爷爷我几个月前光给你们的赏就百两银子﹐如今爷落难﹐管你们借几个钱就这般对我﹗”

正说着从屏风后面转出一人﹐只听黑面男人连忙道﹕“蝶环﹗蝶环﹗你可还记得你邢哥哥﹖”

司徒宏惊闻此声呼唤﹐举目向被称做蝶环的望去﹐只见一个着水绿长衫﹐身形不高﹐并显单薄的年轻男子停下脚步﹐微笑着答道﹕“邢大爷﹐哪里能不记得您﹐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宏望着那人略感惊讶﹐原想张澍青一心要娶的人该有美若天神的模样﹐现在看并没有特别之处﹐相貌虽然周正﹐但竟不及先前见的几个娈童美俊﹐司徒宏想此蝶环非彼蝶环﹐或许名字相同也是有的。

此时原来与司徒宏讲话的男子也走过了去﹐黑面男人在那边又要理论﹐男子暗示两个壮汉赶紧将那人轰走﹐只听蝶环说道﹕“邢大爷﹐您也别多讲了﹐这里有聪儿﹑慧儿他们
凑的几两﹐我也添上二两﹐您先拿着应急。”蝶环说着从袖里摸出一把银子递给黑面男人﹐又道﹕“我们这些人银子来的快﹐去得更快﹐没有太多的帮着邢大爷﹐就是点心意。今后邢大爷有东山再起之日﹐还望大爷记得我们。我们知道大爷您一时有难﹐不会将这事讲了出去﹐但若您再来﹐怕是人多嘴杂﹐到时候传出去说您邢大爷去向男院的孩子要银两﹐您还能在鲁封混嘛。”

那黑面男子接过银子﹐愧色着脸道﹕“还是我们蝶环最知道疼人。等你邢哥哥转了运﹐一定将你名媒正娶了……”

“好啊﹐我早知道邢大爷是最重情重义的。”蝶环边笑答边将那男人往外请。

待黑面男人被大汉送出去﹐原先与宏讲话的男子笑道﹕“蝶环你何必破费﹐那样的泼皮﹐打发走就算了。”

“他也是第一来咱们这里开这种口﹐好歹给个面子﹐传出去说咱们长春院的不如女子知情义﹐反倒不好。再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准儿过个把月﹐那小子又时来运转﹐到时咱们再榨光他不迟。”蝶环笑答。

“哼﹗就蝶环哥哥你会做人﹐我反倒成了小气之人。下次再有这种事﹐我就对他们说去找名声赫赫的蝶环哥儿。”与黑面男人一同出来的艳丽少年似很不满地说道。

蝶环走过去﹐一把钩住少年腰身笑道﹕“哥哥我不比你们﹐年纪轻﹐生得又好﹐哥哥已是昔日黄花﹐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还等着那人八抬大轿来抬呢。”

“呸”艳丽少年笑着啐道﹕“你这话谁会信﹐两年前阿青那样的要娶你﹐你都不跟。哎 ﹗我们再年纪轻再生得好也没那好命不是。”

“什么我不跟﹐是人家又不想要我了。哪里象你﹐城东的胡九爷每日来这里﹐眼巴巴地等你开口发话﹐就将你领回家去。”

这二人只管说笑﹐没注意一旁司徒宏走近﹐对曾与他讲话的男子道﹕“这位哥哥﹐我今儿只想要蝶环。”

蝶环这才抬眼迅速打量宏﹐然后微微笑道﹕“这位小爷是找我
5/14/2010 9:55:00 PM (#13620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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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蝶环

司徒宏随那名为蝶环的男子上楼﹐进了一房内。宏四处打量﹐这房间陈设甚是单调﹐却丝毫不觉简陋﹐床榻桌椅全是上好的雕花红木制成﹐雪白罗帐以金丝彩线勾画出百只各具形态彩蝶﹐桌上一套茶具虽色彩素静质朴﹐却可看出工艺考究。屋内也未有浓重的熏香气味﹐倒是清香袭人宏想大概是一旁架子上那盆兰花的味气。

墙上悬副墨迹﹐虽不是上好的﹐却也笔力不俗。司徒宏细看﹐上面抄得是首七律﹕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或辉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蝶环边为宏让座斟茶﹐边微微笑道﹕“蝶环胡乱写着玩儿的。”

司徒宏一惊﹐问﹕“没想到你识字﹐为何选这首抄来﹖”

“喜欢﹐难得那样缠绵之思﹑不渝之情的美句。”蝶环笑笑又说﹕“洪公子看着不象鲁封人士﹐是初来此地﹖”

司徒宏虽只绷着脸点头﹐心里暗暗诧异﹕原想一个卖身的娈童该是形态扭捏﹐举止俗气﹐即便学得有些模样﹐进了房间也该露出淫荡本色﹐忙着为自己宽衣解带。可眼下看﹐此人通晓诗律﹐谦谦有理﹐还有说不出的温婉和顺﹐反倒自己显得局促。

蝶环似全然不见司徒宏的面色﹐依旧微笑﹐款款说道﹕“今后若公子在鲁封有什么难处﹐尽可以来找我。蝶环虽没大本事﹐好在对鲁封还熟悉﹐也识得几个人。”

见宏仍未答腔﹐蝶环又道﹕“洪公子先品一品这茶可对口味﹐这乃是一个皇家商贾所赠﹐说是西域那边的贡品﹐鲁封集市上可是买不到的。我看公子虽衣着无华﹐但形容举止却是大家风范﹐身配宝剑﹐既有侠义之气又暗藏儒雅之态﹐恐怕一般的粗茶俗食配不上公子。”

宏望着蝶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讲话。宏本毫无找此人取乐的心思﹐只好奇看看张澍青心爱之人到底是怎样﹐或许再轻贱那人几句﹐寻些快意。看那蝶环﹐一派落落大方君子风度﹐赞美言辞也说的无奉迎之感﹐不要说折辱﹐就是想有些轻浮的举止也不好去做﹐更不要讲那自始至终柔顺姿态﹐由不得令人心生好感﹐只想疼他。

宏祇得低头品茶﹐然后抬头道﹕“好茶。”

蝶环听之静静而笑。

仔细端详﹐这人虽无绝色相貌﹐笑容却好生柔媚﹐竟令司徒宏不觉面呈绯色。司徒宏稍稍定了定神﹐开口问道﹕“你怎知我找你是有事或是寻人﹐可现在你又不问了。”

“公子并非相中蝶环﹐更不是那种慕名而来寻欢的﹐却一口咬定要蝶环﹐还能有何缘由。你若有事﹐自会问我﹐你若不说﹐我又何必强人所难。”

见司徒宏在那里张口结舌﹐蝶环笑道﹕“想必公子也是头次进这种地方﹐若你不喜欢其他的﹐今晚蝶环就陪你饮酒﹐讲话﹐或是给您抚上一曲。”

“我向你打听一人。”

蝶环似了然一笑﹐轻声道﹕“公子请讲。”

“张澍青﹐想你该认得。”

蝶环微微一惊﹐但很快答道﹕“你是说阿青吧。在长春院里无人不知阿青﹐张澍青这名字却只有我知晓。公子想打听些什么﹖”

“他可是这里的常客﹖”

蝶环神情依旧﹐微笑作答﹕“曾经是。”

“现在不来了﹖”

“近两年来得少﹐不过他一个月前还来过。”

“来与你云雨快活﹖”

蝶环低下头﹐一双白晰长手扶住茶杯﹐轻轻把转﹐复抬头道﹕“阿青是来饮酒的﹐他只叫我陪他﹐直吃到天明才走。”

司徒宏听着冷冷一笑﹐又不禁黯然﹐缄口不语。

蝶环望着宏开口问﹕“你这番情义阿青可知晓﹖”

宏猛得抬头﹕“我……哪有什么情义。”

蝶环神态似比先前正色了些﹕“你为何不去寻他﹖他在风杨寨。”

“……”

“他不愿与你相好﹖”

司徒宏听罢猛得站了起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祇得皱起眉头道﹕“我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只听身后蝶环淡然道﹕“阿青决非那种流连于胭花巷的轻薄男子﹐这个你可放心。”

司徒宏回头﹐望定蝶环问﹕“我倒想知道﹐张澍青曾要带你到山寨﹐到底是你不去还是他改了心思﹖”

“说来话长。”

“愿闻其详。”

蝶环站起身﹐绕到宏身后﹐伸手搭住宏的双肩﹐柔声道﹕“先坐下﹐咱们温上一壶酒﹐哥哥给你慢慢道来。”


不大一会儿功夫﹐有个十三四岁的男童提进来个匣子﹐将几样小菜﹐酒壶酒盅一一码放好﹐这才对蝶环笑笑﹐蝶环给了他两吊钱﹐又嘱咐他几句早些歇息的话﹐才让那孩子退下。

“你们这里还有这般小的﹖”宏问。

“他哪里算小﹐不过是少些聪颖罢了。我刚来时七岁﹐每日就是做这些个粗活﹐可到了他这个年纪在鲁封已经小有名气。”

宏面带惊异﹐问道﹕“那么小的﹐又……”

见宏没有说下去﹐蝶环接道﹕“又不够美俊﹐怎样有人喜欢﹖”他说着款款一笑﹕“光一副好皮囊又能怎样﹐我们这里哪个不美﹐再美的﹐看多了也就腻了。哥哥我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就如你们习武的。”蝶环一派说笑的模样。

“十八般武艺……你是指那……云雨之事﹖”

蝶环一怔﹐然后笑道﹕“公子果真有趣﹐这番话换别人会心里想也不会问出口的。云雨欢爱虽有奇妙之处﹐但能有多大差别﹐更何况那等事是做生不做熟﹐起初最有趣﹐以后少了新鲜劲儿还有多少妙处呢。我说的是举止言谈﹐琴棋书画。能来长春院寻欢的﹐至少都是家私丰厚的爷﹐自不比那些市井小民。有喜好吟诗作赋的﹐有酷爱谈古论今的﹐更有那等怀才不遇﹐常抒发情怀的。”

见宏听得认真﹐蝶环又道﹕“人与人一起﹐最妙的便是心有所感﹐惺惺相惜﹐能得一知己方可长久﹐若再不能终成眷属﹐此情绵长不绝 ……”蝶环说着低头抿酒。

“你这话何意﹖”

蝶环只摇头一笑。

宏又问﹕“你们这里有专教音律书画的师傅﹖”

蝶环笑道﹕“哪里有﹗若那样这就不是长春院了﹐改做学堂算了。要自己留心﹑用功才得来的。那时我跟阿青讲这些个事﹐阿青说他的武功也是自小偷偷的﹐被其它人骂着笑着学来的。”

见宏猛地抬头﹐面露一丝哀怨﹐蝶环和悦着柔声道﹕“阿青确是有些不同。在咱们翎川﹐哪里有叫阿什么的﹐初闻还以为是南蛮﹐后来他对我讲是一位好友总这么称呼他。”

“那人名字可叫萧风﹖”

“我就知道你与阿青熟络 。”蝶环又笑道﹕“阿青刚来长春院时好一阵热闹﹐大伙儿都笑说亏得他是来花银子取乐的主儿﹐要是他也做了这个﹐我们还有的混啊﹐钻了地缝算了。可阿青却古怪﹐不苟言笑﹐来了只是找人喝花酒﹐弹曲儿给他听﹐时间一长﹐又见他衣着简陋﹐便以为他是放不下脸儿又没钱的穷鬼。这里可是认银子不认人的地方﹐众人渐渐冷了脸﹐少理会他﹐也就我还总给他面子﹐此后他就只找我一人。”

“他不可能没有银子﹐他是风杨寨寨主。”司徒宏插话。

“自然不是因为银子﹐是为那萧风。到底是怎样的过节阿青不爱多说﹐我也不去多问。后来他竟每日来找我。这些喜好龙阳的爷里﹐若知道疼人﹑心思细腻的十有八九不免阴柔﹑小性儿多事﹐或是酸得可以﹐若碰上个爽快的爷们又是那等自命清高的﹐或只图自己享乐﹐不懂怜惜人的 ﹐阿青确实与众不同……”蝶环说到这里似是片刻神往。

司徒宏听到这里﹐也不想知道澍青如何对这娈童怜香惜玉﹐只问道﹕“看你也对他有意﹐他又打算将你赎了﹐接到山寨中﹐为何没成﹖不会是象他那样对你用心的人太多﹖”

蝶环收了神﹐也不介意宏的冷言冷语﹐静静答道﹕“为蝶环一掷千金﹐甚至倾家荡产乃至丢了性命的都有﹐且不止一个。却是深思熟虑﹑用心谋划﹐恳请我与他守一生的仅阿青一个……”蝶环顿了片刻﹕“……只是我无福消受。”

“此话怎讲﹖”

“他那时固然宠我﹐疼我﹐可若真随他出去了﹐谁又能料今后如何。”

“你怕张澍青变心﹖你倒是精明。”

蝶环眼中似有一丝嘲讽﹐却很快掩饰﹐只道﹕“你虽爱慕阿青﹐却不懂他。 阿青绝非那种心血来潮的善变之人﹐他是一诺千金的爷们儿。只是……龙阳之情不同那男欢女爱﹐有了媒说之言﹐再有个儿孙满堂﹐两人纵然坷坷绊绊也相守一生。咱们这样全仗二人情义﹐共度余生岁月漫长﹐总不免有心生烦躁的一天﹐到那时他只因当初二人间的承诺而守﹐又怎能快活﹐他不快活我岂不是讨得无趣。”

“明明相互倾心的人﹐怎会心生厌烦﹗”

“一定会﹐却是看二人如何化解这厌烦﹐化解得好则更心心相映﹐化解得不好……”蝶环说着又是莞尔﹕“如先前一位哥哥所讲﹐好比一赌﹐全凭天命。这样不牢靠的事我不能去做。”

“一生住在长春院才牢靠﹑稳妥﹖”

蝶环笑道﹕“不瞒小爷﹐蝶环现已赎身﹐连用这屋子也是要给妈妈银子的。我在外面有些薄地﹐两处寒舍﹐ 还有几个使唤的下人 ﹐ 才又买了个过去给人当粗使丫头的﹐ 小儿也快一岁了。蝶环自小被人拐卖﹐好歹等病老归西之日也能得个善终。”

司徒宏听着不禁倒吸口凉气﹐想想又问﹕“澍青可知道这些缘故﹖”

“我对他并不隐瞒。”

“他不恨你﹖”

蝶环凝视宏片刻﹐正色道﹕“洪公子对阿青一往深情﹐但一定与阿青结交不多时。若他记恨我﹐便不是阿青﹐与其它那些俗人有何不同。那日晌午阿青从长春院走后﹐有人曾见他在出城不远的玉石桥下呆坐﹐那时已是次日凌晨……之后他一年多没来这里﹐可 再来时竟与我坦然讲话﹐朋友相待。”

二人沉默一阵。已是二更天﹐侧
5/14/2010 9:56:00 PM (#136203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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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将军府

司徒宏与孙业等人在鲁封城里住了两日﹐这才往晋杨去﹐直奔沈方远将军府邸。待宏一行人到达晋杨时天色已暗﹐还未进将军府﹐远远地﹐只见四扇兽头朱门外﹐蹲坐两只白玉石狮﹐门下两边分别有六名军士把守。并不见有人在附近走动﹐连路过的布衣百姓也似乎绕道而行。

宏让其它人先等在外面﹐他一人上前将父亲亲笔信让守卫的军士呈给沈将军。那兵士倒不凶恶﹐只请司徒宏门外等候。约半个时辰﹐出来个年轻军校﹐他向宏问明情况﹐然后让宏与天地帮帮主孙业进门等候﹐其它人由一个军士代领﹐说是自旁门而入﹐在一院落候着。

司徒宏进了大门﹐没走十步﹐先见一流光奇彩影壁﹐绕过影壁是穿堂﹐两边有兵士把守。若大院落中松柏挺立﹐隐约可见后面的游廊雕梁画栋﹐再绕过大理石屏风﹐才来到一大厅前﹐门口依然是几名兵士守护。

宏坐在大厅内不觉感慨﹐他从未见过如此气势与威严之地﹐再想无论壑赓教﹑天地帮﹐乃至风杨寨盘居处与这比较可是相形见绌。宏听父亲讲﹐这沈将军在京城也有府邸﹐在鲁封这处是几年前才建的﹐只为边塞征战来去方便。京城里司徒家与沉家交往甚密﹐又是几重姻亲﹐两家势力之大﹐即便当今圣上也让着三分。

司徒宏边打量﹐边恍惚地想若当初父亲没有离开司徒家﹐自己便是在这等地方长大﹐又该是何种体验。都道世人为功名利禄不惜背信弃义﹐相互残杀﹐宏过去总是不解﹐想着不过是为得些金银财富﹑锦衣玉食﹐何至于如此。如今想来该是为这富丽堂皇的夺人气势争做人上之人。

这时一位男子进来﹐此人身着华丽衣袍﹐后面跟着几个护卫。他一见宏离开拱手笑道﹕“这位就是宏贤弟吧﹖幸会幸会﹗我叫沈屹﹐沈方远之子。”

宏连忙还礼﹐又将一旁孙业引见。

那人立刻拱手道﹕“久仰老英雄大名﹐今日能请英雄助战吕朋﹐大捷之日在望。”孙业也还礼后﹐那人对宏又道﹕“我排行老二﹐若不嫌弃﹐贤弟就随你其它堂兄弟称呼我二哥。”

司徒宏答道﹕“能有幸与二哥相识﹐是宏所盼。”宏边讲边心里暗忖﹕这富贵公子倒不见狂傲﹐讲话也有理有节﹐且有豪爽之气﹐果然是将门世家非同一般。

沈屹又道﹕“家父现不在这里﹐刚被招去京城商议军机。我立刻修书一封﹐差人送到京城﹐宏贤弟﹑孙大侠先在寒舍住下﹐等京城那边的消息﹐或许过不了半月﹐我将与二位一同出征吕朋。”

司徒宏与孙业自然答应﹐三人聊些战事现况﹐沉屹又安排天地帮众人暂住东面一处跨院﹐里面有二十几间厢房﹐司徒宏暂且住这边五弟沈庸之房﹐原先沈庸及家眷曾住鲁封府邸﹐现已搬至京城。接着沉屹又安排晚膳﹐几人正说着﹐闻听外面脚步声﹐四个美俊小随着一人进来﹐司徒宏还未看清来人面目﹐只听不羁语气开口道﹕“二哥叫我何事﹖我刚自伏谷归来乏得狠。”

这声音宏是刻骨铭心﹐他愕然定睛细看﹐正与来者目光相对﹐未等宏发话﹐那人惊道﹕“竟是你﹗﹗”他说着露出欣喜笑容﹐又说﹕“我就知道你我有缘﹐会再相遇﹐真乃天意﹗只是没想到会是这里﹗”

司徒宏脸色涨红﹐咬牙切齿﹐正不知如何应答﹐只听沉屹问道﹕“七弟与司徒宏贤弟相识﹖这倒巧了。”

“司徒宏……不会是司徒将军家的吧﹖怎么从前我没听说过﹖”

“是早年隐居江湖的司徒海叔伯之子。”沉屹回答。

那人听后大惊﹐也不理会沉屹﹐只对宏拱手行礼﹕“想必贤弟已知道我﹐敝人沈然﹐沉家老七﹐今日能与司徒宏贤弟幸会﹐是沉然三生有幸﹗”那人讲话的神态恳切坦然﹐似对与宏先前不快邂逅若无其事。

宏暗暗咬牙﹐虽心中愤然﹐当着沉屹﹐孙业也不好表露。只对沉然拱手还礼﹐却未答话。

此后几人用膳又寒喧讲话﹐唯有司徒宏略显寡言﹐沈然起初依然谈笑﹐只目光总瞥向宏﹐后来也不多言语﹐似有心事。

众人用罢晚膳﹐司徒宏随下人来到一房内﹐是先前五爷沈庸所居。宏刚打发走下人正要就寝﹐又进来四个丫头和两个小﹐说是这几日服侍司徒宏少爷的﹐未等宏发话﹐只见沉然进了房间﹐面色温和﹐对宏说道﹕“我怕二哥想的不够周全﹐就叫他们几个过来﹐好歹晚上口渴也有人给倒茶。”

司徒宏冷冷一笑﹐回道﹕“宏从小一人居草窝陋室﹐有手有脚自会倒水﹐不必烦七爷劳神费心﹐还望七爷及儿等快些出去﹐司徒宏要早些歇息。”

沉然听着也不见恼﹐似笑非笑﹐他扬一扬眉毛﹐然后示意其它人退下﹐自己却没走。

“你留这做什么﹖”宏冷言问道。

“贤弟怕我﹖”

“笑话﹗”

“那我今晚就住这里。”

宏提起双剑答道﹕“那可要问问我手中宝剑能否答应﹗”

沉然一笑﹕“好﹗”然后对门外喝道﹕“来人﹐拿来件称手的兵器﹐我要与宏弟切磋一番。”

不大会儿﹐那个叫明月的将一把长刀递给沉然﹐转头瞥一眼司徒宏﹐目光颇为复杂。沉然又道﹕“咱们去门外比试﹐免得弄乱了屋子﹐影响贤弟就寝。”

二人来到房外﹐宏正要抱拳道﹕讨教了﹐只见沉然已一个腾跃﹐跳在空中﹐面带笑容﹐抡起长刀来砍﹐司徒宏看他又是戏谑自己﹐恨得举剑劈手相迎。宏先以双凌剑法对沉然千般解数﹐频频发难﹐眼见沉然疲于应付﹐不敢放闲﹐却依然笑道﹕“宏贤弟双凌剑法使得不怎么样﹐你堂兄用这剑法只五招﹐我便不敌。”

宏听着更是气愤﹐他急切之下﹐宇程剑法并上﹐如翻波越浪﹐直奔沉然心窝处刺去。沉然不禁惊讶﹐连忙以刀招架﹐二人斗了不到十个回合﹐司徒宏是招招发狠﹐剑剑夺命﹐ 沉然似是连招架之功也显力不从心﹐他突然转身﹐双腿凌空蹬蹋﹐跳出数丈﹐落地后连忙对宏抱拳道﹕“沉然甘拜下风﹗”

司徒宏住了手﹐依旧冷冷道﹕“见你从前那等威风﹐还以为是武功盖世﹐却原来不堪一击。”

沉然不以为然般傲然一笑﹕“我今日不够威风﹖”说着回头看看围过来的十几个随从﹐然后走近宏﹐坦然之态又道﹕“咱不过是武功比贤弟差些﹐那又怎样﹗沉然自幼不喜欢舞枪弄棒﹐若不是父兄强逼﹐恐怕连这三拳两脚也没有。”

司徒宏见他这样讲﹐不好再说什么﹐又不禁暗惊这沉然如此率直﹐再想到自己儿时也是以习武换得随师傅练习书画﹐甚有感触﹐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小时喜欢什么﹖”

“说来不怕你笑话﹐除了胡思乱想﹐最喜欢偷着看些淫词艳曲﹐就为这些﹐不知挨了多少罚。”

司徒宏听着不禁发笑﹐再看沉然﹐鼻直口阔﹐眉目俊朗﹐也不如先前那般令人厌恶﹐随口说道﹕“该罚﹐祇怕罚得还不够。”

沉然也爽朗一笑﹐然后道﹕“想你一路劳累﹐也该歇息了﹐就不再讨饶贤弟。看你不喜欢人侍候﹐我只让一小睡在外间﹐可有个人你方便使唤。”

司徒宏看他说得恳切﹐不好再推辞﹐这才答道﹕“多谢美意。”

宏回到房中﹐竟一时难以入睡﹐想起澍青又想到蝶环﹐再想想这个沉然﹐心里百种滋味。
5/14/2010 10:00:00 PM (#1362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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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沈然

  次日天明,司徒宏用罢早饭,沈然差人来问宏可要给家中书信,报之平安。若有,信使就在西角侧门候着,宏只让下人将信给他就好。宏暗暗感叹沈然心细至此,又想自永沱山曾与爹娘写过一封信后再无联络,便连忙提笔,告知父母自己已在鲁封沈家住下,只等沈方远将军自京城归来。
  之后,宏又去探望孙业一行人,与众人闲聊一阵。直到吃罢午饭,沈然又差人来问可愿到鲁封城内四处逛逛,他可亲自奉陪,宏谢绝好意,下午只呆在房中翻些书籍,那小厮端上一碗银耳莲子羹,放在桌上。宏见他有些年纪,但生的斯文举止乖巧,问道:“你可是一直跟着七爷的?”
  那下人笑答:“我哪里能跟七爷。我原先是服侍五爷的,这些日子五爷不在,七爷让我过来。”
  “你为何不能跟七爷?”
  “七爷身边的人全是安和公主亲自选的。”
  “安和公主?”
  “就是沈家大夫人。宏爷不知?”
  宏笑笑摇头,小厮连忙笑着说:“安和公主乃是当今圣上一奶同胞的妹妹,据说也是与皇上手足之情最深的。自嫁入沈家,生有两女,却一直未有子嗣,直到二十一年前才生下我们七爷。”
  “难怪你们七爷在兄长面前如此胆大妄为,原来在沈家也是高人一等。”
  “那倒未必是这个缘由。七爷虽自幼倍受宠爱,却不骄蛮。他天性开朗豁达,直来直去,也从不争强好胜,更难得对人又心细体贴,甚得几位兄长爱怜。”
  宏暗忖这下人说话不免奉承之辞,倒也有几分事实。转念一想,笑问:“安和公主为七公子选的倒竟是异常美俊少年?”
  下人也笑着答道:“爷有所不知,我们七爷有个嗜好,少近女色,喜好男色,虽老爷夫人很是不快,却拗不过他,也不对他寄予厚望了,府里就都任着他混闹。”
  “想必你家七爷还未娶亲?”
  “大夫人自作主张,这姨奶奶已经替少爷收了四房,只是不见哪个生下一男半女。
  前两年曾要给七爷迎娶正室,却七爷死活不倚,闹着要出家,这才罢休。“
  宏想这沈然虽贵为王孙,又行为放荡不羁却也有难心之事,更不料还坚守己见,倒有一丝佩服。宏抬头,见那小厮说得热火朝天,笑骂:“你好大胆子,竟敢对外人讲你们爷的坏话。”
  “小人有几个胆儿能说主子的坏话。一来我们从未将司徒家当外人过,二来我们七爷这些个事谁人不知,他自己都说:谁人背后没人说,旁人尽可以讲我,只要不是无中生有,恶意诽谤就好。”
  司徒宏听着不禁心动,想沈然此话之气魄,正中自己心意。
  到了晚间,沈屹沈然都来司徒宏处探望,沈屹只坐了片刻,大家寒喧几句便告辞。
  沈然却没走,他问司徒宏:“你明日可愿意随我去涉猎?”
  宏想也没想,只道:“我不会去。”
  “你一天坐在屋里有何乐趣。别看你武功好,骑术射箭却不一定比得过我。我已差人吩咐下,你一定要来。”沈然说着,明目一挑,弈弈生辉。
  司徒宏冷笑着问:“你每日里倒过得悠闲,无事可做便只想如何取乐。”
  沈然听着沉了脸,道:“原以为你是个爽快之人,怎么竟如此小气,讲话冷嘲热讽,你倒不如痛痛快快讲,我曾对你无理,你绝不交我这个朋友。”
  “七公子说得正是。我如今暂住沈家几日,待沈将军回来,便立刻启程吕朋。与七公子你再无瓜葛。”
  沈然有些怒气,答道:“你果然小气。那两次偶遇我并不知道你是司徒海之子,以为不过那市井无赖,不免对你轻薄。即便如此,我沈然也未曾真正羞辱于你。”
  “说得轻巧!那日雪夜,若不是爷爷我命大,早成冤鬼。更何况我为司徒海之子或是街头卖艺之人又有何不同!均是你沈然仗势欺人,趁人之危之举。”
  沈然一副盛气凌人姿态,道:“自然不同!那些兵士或是下人坏了规矩,拖出去打五十板子,若养得不好,通常几天后也就没了性命。却司徒府内小爷病重,需用人血做药引,每日就找人割腕滴血。”
  司徒宏听得好生厌恶,就说:“宏自幼与乡野村夫的小儿一同长大,命也如他们一般低贱。沈七爷大可不必抬举我。还是那话,你只给我滚得远些!免得污了我的眼睛。”
  沈然一张俊脸也似气的煞白,骂道:“果然市井贱民、乡野粗人,也不怕辱没司徒家的名号!”说完抚袖而去。
  司徒宏见沈然负气走了,心里一阵快意,原先曾被那人羞辱的恶气也出了些。宏倒在床上想到沈然一脸盛怒,不禁发笑,不多时就睡得踏实。
5/14/2010 10:04:00 PM (#13620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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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涉猎

  一连几天,沈然也没差人问候宏更没来找宏,宏与孙业等人一起,虽不寂寞,但觉没那沈然搅扰少些乐趣。一日在府中游廊上见到明月,明月想回避,却被宏拦下,宏笑问:“明月不认识我?将军府里的人不会都这般无理,缺调少教吧。”
  明月不敢造次,只得跪下,低声道:“司徒大爷,小人没看到爷自此经过,冒犯了爷,还望司徒大爷赎罪。”
  司徒宏见明月一张脸铁青,虽不敢正视宏,也可见眼中愤恨,宏走上前,一手抓住明月胳膊,明月大惊,却不敢挣扎,只咬牙望住宏不作声响。
  司徒宏只将明月扶起,然后放开他说:“明月兄弟,我司徒宏一介草民,你不必如此。只是今后少做些依仗主子势力欺辱他人之事。”
  明月抬头,目光异样,脸上也见了血色,只是不敢说话。司徒宏又问道:“这些日没见你家七爷,他不会是每日都出外涉猎吧?”
  明月这才定了神,冷着脸答道“七爷并未涉猎。他这几日忙于乡下收租之事,因年成不好,今年有几处至今未收上来。”
  “他还管这些事情?”
  “沈家在翎川所有田产房产、当铺钱庄的生意都是七爷管的。”
  司徒宏听着没再多问,似乎若有所思,明月突然开口道:“司徒宏大爷,若那日伏谷之事,宏爷依然耿耿于怀,只记恨明月就好,那全是明月的主意,宏爷要打要罚,明月任凭您处置。”
  宏见明月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还的神情再陪上秀美容颜,宏不禁想笑又心生怜惜,他回答:“你敢做敢当,对你家七爷也忠心耿耿,是个侠义之人。我们倒可交个朋友。”
  明月早无原先的惧怕之色,厉声道:“不必,只请宏爷不要过於为难我家七爷,更别委屈七爷一片诚心……”明月说着突然停住,凝望宏片刻,行了礼,转身就走。
  只留下宏一人呆立在那里。
  又过了两日,沈然一大清早便来宏住处,对宏笑道:“我这几日事务繁忙,对贤弟照顾不周。今日若有空闲,随我出去逛逛可好?”
  “去哪里?”
  “看你喜欢,我对鲁封了如指掌,你只告诉我想看什么,我便带你去。”
  “自然是有趣之处,听人讲长春院不错……”司徒宏边说边见沈然满脸措愕,不禁发笑。
  沈然自知被宏戏弄,便道:“原来司徒将军府上的爷们喜欢那等下三烂的地方,你还是自己去好,恕沈然不能奉陪。”
  “司徒宏自然不比沈七爷,将众多美色娈童养在家中。”
  沈然笑道:“贤弟原是为这个,那好说,若喜欢哪个只管领了去……”这样讲着二人忍俊不禁。
  当日下午,司徒宏随沈然一行人来到沈家的晋杨猎苑,听沈然解释,这才明白沈府未在鲁封城内,而设在晋杨的缘由竟是为去涉猎戏耍方便。
  二十几个随从簇拥着宏与沈然,顿时猎苑尘土飞扬,马蹄杂蹋,众人尾追堵截几只野狼。沈然一马当先行得飞快,他回头对宏笑道:“曾想你骑术不高,竟原来是根本不懂。”
  “我一村夫,只会骑驴,未曾见过马。”
  沈然听着一怔,随后爽声大笑。只见他快马杨鞭,离那畜生越来越近,沉着弯弓搭箭,瞄准狼身就射,那箭势如风,畜生哀鸣一声伏道在地,便动也不动了。司徒宏提马上前,看那只箭正中野狼脖颈,狼还未死透,一双眼睛尽露凶光,不禁称道:“好剑法!”
  沈然对宏一笑,道:“走,下一只由贤弟来射。”
  直至暮霭沉沉,众人才离开猎苑打道回府。司徒宏与沈然骑马并肩缓慢而行,随从均跟在后面。沈然问道:“贤弟今日玩儿得开心?”
  宏笑答:“有趣!只不过论骑射,我非你的对手。”
  沈然狂然一笑:“我自小跟着兄长涉猎,你却是头次,当然差我很多。”
  “你不喜欢武功却喜好骑射。”
  “都不喜欢,不过手熟罢了。”
  二人笑笑,不再多言。
  眼见快近沈府,沈然突然正色着开口道:“从前有辱没你的地方,虽是无意,却也不该,还望你海涵!”说着低头拱手施礼。
  司徒宏片刻发怔,一时失神。待沈然抬头,宏也定了心神,并正色答道:“已是过去之事,不必再提。几日来得哥哥照应,宏只记下感激之情。”
  两人似又尴尬一阵,随后再次相视而笑。
5/14/2010 10:05:00 PM (#13620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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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欢爱

  这晚明月悬空,夜色正好。司徒宏坐在院中台阶处独饮,他几日里常同沈然一起,或涉猎,或随沈然四处游逛,过得甚是惬意,与沈然相处,想说就说,想笑即笑,要骂则骂,无拘无束,心境也似从未有过的豁亮。
  “你为何坐在地上饮酒?赶紧叫人抬来桌椅,再弄些酒菜。”沈然一走进院里便叫道。
  “我就喜欢席地而坐,自小这样习惯了。”
  沈然不屑一笑,便递给宏一封书信,道:“柳家村的。”
  宏连忙接了过来拆开,笑着念叨:“怎么这样快?”
  “我沈家的信使,又是我沈然安排,更何况是你的事情。”
  宏抬头笑望沈然片刻,然后继续读信。
  “司徒叔伯可好?”
  “一切都好。”司徒宏边答边将信折好揣在怀着。
  二人进了屋内,沈然对下人道:“你们不必跟我,退在外面侍候。”
  宏待旁人走了,又见沈然掩住门,回身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沈然一笑,却不答话,摇曳烛光之下,二人相互凝视良久,宏只觉房内越发燥热,两人喘吸声也更沉闷。那沈然目光虽未离开宏,而双手将自己长衫一一解了,又一把将中衣脱下。司徒宏起初还含笑蔑视,却眼见面前一赤身年轻俊俏男子,象牙肌肤,身形伟岸,私处饱满,他似笑非笑,双唇微启,昏暗灯花笼罩中泛出诱人色泽。
  司徒宏哪里再把持得住,三下两下便解了束缚,二人纠缠在一起。
  一阵欢快过后,司徒宏一把将沈然按倒在床上,便要行事,沈然也不挣扎,只急喘着道:“你且慢些。”司徒宏见沈然虽有些紧张,却似期待,并对自己深情凝视。
  宏俯身怜爱,二人更加缠绵。宏忽闻沈然一声低呼,连忙停下,沈然笑道:“你手段太差了吧,怎么竟用蛮力。”宏听着不禁羞涩,之后,宏见沈然娇喘得越来越紧,才放开动作。渐渐室内响动更大,春色愈浓。
  已是二更天,宏与沈然并排在锦绣床榻之上,闭目而卧。只听宏开口道:“当日伏谷客栈内,如何也没料到会有今日,更不想哥哥喜好这样欢爱。”宏说着睁开双目,转头笑笑。
  沈然依旧闭目,盛气凌人着答道:“你想不到的自然多了!”听司徒宏没作声响,沈然也睁开眼,对宏娇媚一笑,又说:“从前与我好的是忠王,那时我便喜欢这样。
  他因靖安之乱被皇上赐死后,之后再没遇到过令我倾心的。自那日见你与人争斗,便想该有缘再会,果然如愿了。“
  “你身边那许多美俊小厮呢?”
  “不过是用来泄火的,我沈然怎能与些贱人行这等事。”
  宏听着轻蔑一笑。
  沈然又问:“你呢?不是曾夸口见一个做一个嘛!”
  他说罢,二人均笑。
5/14/2010 10:08:00 PM (#13620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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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静思园

  天才蒙蒙见亮,司徒宏与沈然便起身,有五六个丫环一旁侍候二人更衣、洗漱。又有下人送上燕窝羹和几样精制点心。沈然一边用小勺撇去羹内的一点油花,边对宏说道:“原本今儿父亲到家,昨日才有人禀报,说母亲也一同回来。”
  “安和公主常自京城回鲁封?”
  “母亲最不喜欢这里,怕这次又是因我回来的。”沈然似觉羹的味道不好,他一摆手,丫环连忙将那碗燕窝羹撤下,沈然拿起一块蟹粉米糕,又道:“朝廷已命孙业等人助战吕朋,待父亲回来,即刻起程,你真的要随他们同去?”
  司徒宏笑道:“那是自然,总不能只在将军府内与你耍戏。”
  沈然冷着脸道:“你果然心狠!与我床上厮混了十好几日,说就便走!”
  司徒宏听他这样讲也沉下脸。不禁想到这些日来与沈然一起,每日云游闲逛,说笑戏闹,竟觉置身世外桃源,不要讲战事少去思量,就连张澍青也不愿再去多想。沈然目前境况竟如当初柳家村自己与张澍青那般,只不过那时绝情绝意的张澍青换作今日的自己。
  司徒宏想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道:“你且设身处地为我想想,我怎能无缘无故在这里住下。我自然是愿意与你一起,只不过身不由己,除非……你与我同往吕朋,我们并肩而战,为朝廷效力。”
  沈然已用罢膳食,他漱了口,净了手,这才抬头对宏淡淡答道:“我不会去吕朋,我一向最恨撕杀,若只为你去了,怕将来也有后悔之日。”
  司徒宏听着冷冷一笑,没有言语。
  沈然又道:“我已让二哥给父亲那边传话,封你为帅营督尉,虽为六品官衔,一旦到了吕朋,必会加官晋升。”
  “你倒想得周全,不过多此一举,我不需要。待吕朋收复,我便回柳家村孝敬爹娘。”
  沈然瞥了宏一眼,表情颇为不屑,他道:“你懂什么!你若是个普通江湖侠客投奔至此倒也罢了,既然以司徒家名号而来,我爹这里不做得妥当,如何向司徒家,向你叔父交代。”见宏没再答话,沈然又道:“你我混了这些日,你不必顾虑有人说三道四,我已吩咐下,若哪个敢乱讲,割了他的舌头!”
  司徒宏暗暗一惊,没想到沈然做事如此细心周密,他答道:“我司徒宏敢做敢当,若是怕别人闲话,还敢与名声在外的沈七爷行这等事。况且我一山野村夫,有何畏惧!”
  沈然先伸手摸进宏衣内,又自后面一把将宏抱住,笑道:“好生傲岸,我就喜欢你这样!当初伏谷城那夜,你说最好香火兄弟,我便知道你非同一般。”
  司徒宏一边配合沈然动作一边也笑道:“若讲狂傲,我可不及七爷,世间俗物皆不入眼,讲话也从不给人情面。”
  沈然傲然一笑:“我最鄙夷那些什么污秽龌龊都能容忍的,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的君子之态,你却不知他心中善恶。再有便是讲话左右逢源,滴水不漏的,似是谦谦温和、善解人意,众人都道他们好,总也挑不出他们的错处。就如同你说的那个张…
  …什么树,明明无心与你交好,又贪恋你对他的痴情,拖泥带水、藕断丝连。他这般戏弄你,你还讲他好话!“
  司徒宏听他说这些,立刻沉下脸,将沈然推开。沈然也不陪笑哄他,只随意说道:“我这就去鲁封城外恭迎,待我父亲回来会差人传你过去。”说完,便与一班随从出了门。
  司徒宏心中更是不快。
  用罢午膳,只听有探报传话,公主及将军一行已过鲁封,就在晋杨城外。府内上下一阵忙乱,司徒宏忍不住好奇,自侧门出来将军府,在外面见不远处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有二三十侍卫在先,又见几个威武将士开道,之后才见二人骑北漠高头骏马,年轻些的宏认识,是沈屹,那年老者虽只着朝服,未批盔甲,花白长髯,却是腰板挺直,神采奕奕,一看便是行伍之人,宏想这人必定是沈方远将军。二人身后又是几十名随从。
  司徒宏正奇怪为何不见安和公主,只见一队青袍侍从,竟有三四十人。后面沈然一马当先在前,一顶十六人抬明黄轿子随后,四周数名侍卫守护。轿子后面跟着几十个婆子丫环。沈然边走,似是听人呼唤,带住缰绳凑近轿子,俯身讲话,又不禁发笑。不长的一段路,沈然数次这般,司徒宏暗想这公主果然爱子心切。
  直至掌灯时分,沈将军才差人来请宏过去,沈屹一旁作陪,却并不见沈然。老将军对司徒宏颇为热情,宏将游说壑赓教江淮、慧安寺宇觉高僧、及天地帮孙业之事一一讲了,沈方远称赞宏少年英雄,有胆有识,又尽忠报国,不愧为将门之后。过几日司徒宏便可与孙业同往吕朋,他会亲自精选一队护卫随宏左右。
  自沈府正厅出来后,宏只觉心里发慌,晚饭时,沈屹待父亲款待司徒宏,孙业等人,依旧未见沈然,宏有心向沈屹询问,再想自己与沈然之事万一传到沈屹耳中,便不好开口。司徒宏回了房内,吩咐那下人,明日去东阁园,问候七爷一声。
  次日上午,下人回禀,七爷昨晚并未回来,又将传闻对宏一一说了。据有人讲,昨日公主将军回府后,曾招七爷问话,将军似大发雷霆,公主也动了怒气,之后再无人见到七爷沈然。司徒宏听着心里更急,不禁想到是否会因自己与沈然混了这几日,令沈将军及夫人责罚沈然,转念一想,沈然龙阳之好他们均知晓,不该因此理由。
  司徒宏一天无神,到了晚间辗转反侧,虽为沈然心焦,更诧异自己竟如此记挂着他。
  一连过去三天,宏眼见要启程奔赴吕朋,想无论如何得见上沈然一面,他便决定去找沈屹。
  司徒宏还未去沈屹处,就有人传话过来,说是安和公主有请。宏听后大惊,想必定是自己与沈然之事被他们知晓。走了一阵,那两个护卫停下,过来两丫环模样的女子,其中一人对宏说道:“司徒大爷请随我们来。”
  宏忙问:“请问姐姐,我们这是去哪里?好像安何公主的园子在南边。”
  “不瞒大爷,并非是公主召您过去,是我家七爷非要见您,公主便答应了他。”
  “七爷在哪里?”
  “静思园”
  宏听后不敢再问,只随二人往前走,越走越是僻静,荒凉。终於二人在一处院门前停下,门口有四名卫士把守,卫士见那两名女子,连忙将门开了。女子对宏又道:“司徒大爷自己进去吧,七爷就在里面等你。我们在这里候着。”
  司徒宏见四处荒凉寂静,众人又如此诡秘,虽心里害怕,但想或许真的能见到沈然。
  宏进门,院内荒草丛生,只有一间破败茅屋,却并不见有人。司徒宏走进茅屋,推门而入,一股浊气扑面而来,房内似无窗户,更无灯盏,漆黑一团。
  司徒宏正四下寻找,就听有人笑道:“母亲果然让你来了。”
  宏闻声望去,才看见沈然倚着土墙坐在一角落,他蓬头垢面,衣袍污秽,却面色和悦,笑得自然。
  “这几日可让我心焦,总想无论如何也要见你一面,这到底是因何缘故?”
  沈然依旧笑着,道:“贤弟心里果然有我,看来不枉哥哥疼你一回。”
  司徒宏见他落到这等地步还有心说笑,瞪他一眼,只又问:“不是因为你我之事?”
  “你怕了?”
  “若真为那事,我这就去找公主,便说是我司徒宏轻薄在先,想公主、将军也不至於将我杀了。”
  沈然望住宏片刻,收了笑容,低头不语。
  司徒宏向四处打量,又道:“你一向娇生惯养,怎能受得这等苦,且让他们消气,让你出来是要紧。”
  “哼!我又不是没住过这等地方,怕是比这里还不如。”见宏一脸疑惑,沈然又说:“我十三岁上有个长我十岁的侍卫与我鬼混,却没想被人窥到,我恐父亲杀他,执意袒护他,却没想到那人为保性命,对父亲说是我施以淫威于他,他逼不得已,不敢不从。那时还在京城,我曾被关在这等地方有半年之久。”
  司徒宏听着暗暗吃惊,他道:“我还以为你贵为王孙,无人敢管。”
  沈然笑着说:“自然是母亲为安和公主,父亲也不能将我怎样。但自那以后父亲极少见我,一次偶然,我听他对人讲今生最不愿提及之人便是我,口气蔑视之极。心寒之下,我更是放荡不羁,为所欲为。”沈然微扬剑眉,又道:“此次母亲传来圣上口御,要将昭慧公主赐婚于我。我若不依,便是违抗圣命,满门抄斩。”
  司徒宏愕然,想了半天,才回答:“那你只有答应下来。”
  沈然听着蔑视宏,道:“不要说我好龙阳,即便没有这回事,娶个公主回来也是拖累。更何况我沈然不想做的,任谁也别想强逼于我。”
  “可总不能眼见沈家满门抄斩!”
  “这话你还相信!如今沈家兵权在握,又对朝廷忠心耿耿,皇上与沈家结好还来不及。只是这次如果我不答应,他们便要将我放逐边塞,地方由我来选,或者去西边我大哥沈冲那里,或者东边容锦我叔父处。我找你来……是想问你……看哪里最好?”
  司徒宏凝视沈然,道:“你不是最恨讲话言不由衷、躲躲闪闪,怎么竟也如此?”
  沈然愧色一笑,回答:“我有意与你同去吕朋,却不知该与不该。你我交往颇浅,又有先前积怨,你心中再放不下那张树,哼,更不要说吕朋如今战火纷飞,我又非能征善战之人……”
  宏静静聆听,见沈然不再讲,宏抬头正色道:“你既问我,我也不瞒你。此时此刻我确实  愿与你同往吕朋。你我本无多大怨恨,我只当是不打不相识。张澍青…
  …我虽对他难以释怀,却也只能顺应天命。再如从前那般苦苦思念,便是作茧自缚。
  但你我确实交往破浅,我对你居高狂傲之气也颇为生厌。今后事事难料,将来会有何种心思,恐怕我自己也无从知晓。“宏停顿片刻又说:”我记得当初与张澍青曾立下血誓,到后来才明白不过是自欺欺人,你我又何必重蹈复辄,讲那无用废话,行那无用之举。“
  沈然听罢,闭住双目,将头靠住墙角不言不语。司徒宏见沈然一张俊气面容上竟是污迹,双唇干裂,似几日前憔悴了许多,心中似隐隐作痛。宏不禁伸手上前爱抚,却沈然猛地睁开双眼,静静说道:“我们同去吕朋。”
5/14/2010 10:10:00 PM (#13620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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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诡迷阵

  山映斜阳,重峦叠嶂,羌笛声悠悠绵长。司徒宏、沈然二人着银色盔甲矗立于夕阳之下,身后七八个随从侍卫远远守候。司徒宏眺望远方,开口说道:“这样的景致,不禁想起‘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远来。’”
  “我倒想的是‘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司徒宏转过头来,笑道:“怎么这般悲壮、寥寂荒寒?”
  沈然冷冷笑道:“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之地永远也不会令我有豪迈伟岸、壮阔高远之感。”
  司徒宏再次侧面凝视沈然,不禁心中涌起一阵波澜。自他们与孙业等人来吕朋,转眼已近两年。这两年里,自己与沈然同行同寝,一道浴血杀场,生死相伴。就在数月前,沈然曾以身为自己挡箭,眼见他血流不止,自己疯了般背他行了十几里路,到后来几近爬着才寻到救兵。
  此时沈然也转过头来,同时一把抓住宏的手,剑眉略挑,淡淡一笑,妩媚绚丽又说不出的清高傲然,宏也回之一笑。自沈然被放逐吕朋,再无昔日威风,原先的不驯似收敛些,特别是与自己一起时,只偶露狰狞,宏想到这里,不禁暗自好笑,又心里一热,将沈然的手握得更紧,二人这样站立良久。
  后面一阵响动,宏与沈然同时松开手,回身张望,只见远处婉玉、水行夫妇骑马而来。到了跟前,那二人下马,婉玉笑道:“是我们,何必拘谨。”此话说得这二人不禁带出羞色。婉玉接着笑道:“你们忙里偷闲,良辰之中触景抒情,好不惬意,叫人羡慕。我总叫水行出来陪我走走,他却道不如在帐内酣睡有趣。”
  闻听这话,四人均笑。
  水行这才正色说道:“我们是特意来寻你们。主帅有令,命你们即刻回去商讨破解诡迷阵之策。若不尽早破了那妖阵,恐怕下次交锋,我们死伤更多。”
  沈然说道:“这诡迷阵是吕朋人自我中原偷去,如今这里聚集许多江湖高手,怎么竟破解不了!朝廷本要一年半载便将吕朋收复,却一打竟三年,且战火越烧越烈!”
  司徒宏答道:“这里侠士虽武功高强,精通布阵的却少,更不要说这种邪门歪道的阵法。我曾对主帅举荐三人,一是慧安寺的宇觉和尚,二是传闻隐居深山的萧风,再有便是张澍青。这里许多人也清楚这三人本事,却不知道主帅是否愿寻他们一试。”
  水行道:“张澍青就罢了。天底下无人愿意与一武林败类、山贼草寇浴血杀场,为朝廷效力。”
  婉玉点头道:“别的先不说,孙业孙老英雄的师弟便是被张春所害,武当派传人安晓同之父也是死于张澍青剑下,若张澍青果真来了这里,岂不是我们自己先撕杀起来。”
  “上次有武当派的人讲,当初张澍青随他舅舅于山中习武,从不安分守己,虽年少却生性残忍,将一个十岁的小孩斩杀,你们不也都听到这些。这样的人,怎可靠得住”
  司徒宏一直低头不语。
  几人边讲已来到帅帐跟前。门口侍卫进去通禀,出来回话,只令司徒宏与沈然进去议事,其他人且退下。司徒宏与沈然进了大帐内,并不见主帅周锦,二人先站立一旁。
  司徒宏转过脸,见沈然正注视自己,似若有所思。宏问道:“我……是否不该举荐张澍青?”
  沈然眨眨眼,若无其事道:“为何?举贤不避亲。”
  司徒宏又气又忍不住回道:“我与他有何亲缘!此话怎讲?”
  “你不是曾说如今对他已当兄长看待。”
  这沈然竟将枕边话在帅帐内讲,司徒宏只得瞪一眼,又往四下看看。沈然微微一笑,正色道:“若张澍青果真能破解妖阵,你就该推荐此人,我们也该用他,若他真如众人描述是个好争好战,心狠手辣之人,更该重用此人!你们江湖上的规矩怎竟比朝廷还多!”
  未等司徒宏答话,闻得一声:“七弟说得有理!”。只见有人自小帐内出来,司徒宏与沈然连忙行礼道:“参见主帅。”
  这周锦三十六七岁,身形高大,仪表堂堂。此人得沈方远一手提携,与沈冲,沈屹以兄弟相称,交往甚密。两年前沈然只带一名随从,也无沈家书信随司徒宏与孙业同来吕朋,周锦颇为惊讶。虽沈家兄弟一向只讲这七弟好话,却周锦素闻沈七公子行为放荡,为所欲为,倚仗母亲为公主,更无人敢管,周锦便想这公子哥必是做了什么出格之举,被罚至此处。
  没过几日,安和公主、沈聪、沈屹分别给周锦书信,将沈然托付给他。周锦思量沈然在这里不会住得太久,怕是过不了两三个月,便可将这樽神完璧归还沈家。却如何没想到,沈然在此一呆就是两年。更另周锦惊异的是,沈然对他直言厌恶撕杀,却每次争战执意随行,也不见有畏惧,武功骑射更不愧为将门之后。虽对兵法战术懂得少些,却做事机警周密,又为人爽快,不要说自己渐渐对沈然有了好感,就连与周锦争战多年的将士也对这沈七爷刮目相看。
  周锦示意二人免礼,继续说道:“我叫你们来是要司徒督校去趟翎川,七弟随行。
  你们先寻那萧风,说服此人为朝廷效力,助战吕朋,破解诡迷阵。我已问过,此人非草寇,虽在武林内被人嘲笑,却与众人无大的冤仇,是我们要寻的最佳人选。不过据说这人性情淡薄,怕是不会出山,那时你们再去寻张澍青。听说司徒督校与他有旧交。“
  司徒宏忙问:“为何不找宇觉高僧?”
  “那歪和尚要得太多,若要答应他,必惊动朝廷,如今还没有那样紧迫。”
  司徒宏点头,思索片刻又道:“我与张澍青并不算旧交,该说是积怨,只怕他连见也不能见我。”宏说完,不禁瞟了沈然一眼,沈然正与他对视,二人均避开目光。
  周锦答道:“如今这里无人能去寻张澍青,更无人能说服他出征作战。况且我也不信任那些武林之人,你为司徒老将军嫡孙,与他们不同,自然会为解吕朋之围竭尽全力。若那人执意不肯,你就对他讲,只怕有一日,朝廷发重兵剿了他的风杨寨!”
  周锦见司徒宏沉吟不语,又道:“张澍青一定要以假名来次助战,我听说江湖上有什么易容之法,若能换了容貌更好。”
  沈然问道:“这又何必?”
  周锦冷笑道:“那神勇凯旋右将军江怀叫嚣,决不与强寇为伍,又有安晓同扬言要杀张澍青为父报仇。这哪里是朝廷大军,根本就是乌合之众,不知顾全大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司徒宏、沈然二人不再多问,周锦又说:“此事本令司徒督校去便好,但我知你二人素来一道行事,所以七弟就随着走一趟,若有不测,也能相互照应。”说完颇为会意一笑。
  司徒宏只觉一丝尴尬,连忙行礼领命,那沈然却对周锦微笑,然后供手道:“谢过主帅!”
  周锦目送二人背影,想到军中这二人间传闻,不禁摇头。但周锦只念他们与其他人一样撕杀疆场,毫不懈怠,又可作为自己心腹,那等小小不然的劣迹也就一笑而过。
5/14/2010 10:13:00 PM (#136204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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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6/3/2009
四十六、箭伤

  军帐内,漆黑一团,寂静无声。司徒宏闭目侧卧,一只手在沈然赤裸脊背上游走爱抚。沈然转过身, 眸光灵动,淡淡一笑,千娇百媚,眼里似轻佻又狂傲。司徒宏凝视对方,以唇轻触沈然眉目,一路滑动,直至对方潮热唇边。沈然突然双手用力,紧紧抱住宏,二人火热纠缠。
  沈然按住司徒宏胸口,只微微用力,宏便立刻仰卧,任沈然在自己身上动作。宏起身,搬住沈然肩头,沈然便翻过身,趴在床上,调整姿态,待司徒宏缓缓进入律动时,不禁低吼。司徒宏不必看沈然表情,只听声音,便知身下之人怎样,於是更加卖力取悦对方。
  沈然支起身子,二人略歇息片刻,待再次动作时,沈然俯下身突然呻吟,司徒宏慌忙停下,双手抱住沈然,急切问道:“怎么了!!”
  沈然已转过身仰面躺下,没有讲话,只是摇头。司徒宏连忙查看沈然前胸处伤口,只见蜜色皮肤上一道暗红印子,这还是上次沈然为自己挡的那箭留下的。司徒宏掐住沈然手腕,伸手在他几个大穴上点了。沈然恹恹开口道:“不管用,我听江怀讲,怕是中了什么荼毒,虽不致命,平时也无感觉,却偶尔痛得钻心。”
  “你为何早不对我讲?!军中这些人里总有能解这毒的。”
  沈然摇头道:“我都问过,没有。反正也不常痛,不去管它就好。”
  “怎能不去管他!”
  沈然邪邪笑道:“你怕云雨之时扫了兴?”
  司徒宏也笑答:“自然,我还没见你在我下面求饶呢!”
  “不行了……贤弟快饶我一命,你自小务农,果然有把蛮力。”
  “看来今日不给你些颜色看看,哥哥你不知俺的手段!”司徒宏笑得厉害,却对沈然扑了过去,一副辣手摧花姿态。
  两人戏闹过后,司徒宏正色道:“我突然想起,咱们要去寻张澍青,他对武林里这些个用毒手段懂得颇多,不妨问问他。”
  沈然微征,但很快笑道:“你果然对那个张澍青是彻底放下了。”
  “你竟疑心我!对他我早已释怀。”
  沈然摇头:“两年前,你与我一起,常若有所思,即便是云雨快活,也总有神情异样,我便知道你正想着那人。”
  司徒宏望住沈然静静听着,沉默良机。突然宏问道:“两年前,你可会为我以身挡箭?”
  “……不会!”
  二人相视而笑,沈然见宏满目感激神色,说道:“别以为我可为你去死,只不过当时情景身不由己罢了。”
  司徒宏听沈然这话依然笑着,他俯下身来,躺在沈然怀中,久久不语。
5/14/2010 10:13:00 PM (#13620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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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芙蓉

  司徒宏与沈然来到鲁封时正值大年初五,城内繁华喧闹,人流熙攘。宏与沈然忆起两年多前,二人居心叵测,又结伴在城内闲逛,不禁好笑,又几分感慨。
  司徒宏问道:“距离晋杨只有半天多的路程,你果真不回去?”
  “算了,待吕朋收复,凯旋之时再回去不迟。只是若能回京城,我倒该探望母亲。”
  司徒宏笑问:“待战事结束,我陪你回京城,你也同我回柳家村如何?”
  沈然笑笑点头。
  二人均无心在鲁封逗留,前方将士浴血征战,只想赶紧往蚩山而去,寻到萧风,解吕朋之围。两人行的急切,也不去看两边繁华景致,正走着,但听身后有人叫道:“是,……可是司徒公子?!”
  司徒宏听着一惊,两人都回头张望,见一汉子抱着个婴孩,身旁一妇人手里牵着个女童,唤他的正是那女子。
  “……”宏只呆立着。
  妇人连忙上前施礼,道:“司徒公子可还记得……芙蓉?”
  司徒宏冷着脸微微点头,问:“你有何事?”
  “我……我总想与公子说几句话,是关于张寨主的……”她说着回身看一眼汉子,那汉子只对司徒宏二人憨憨一笑。
  宏也不禁往了沈然一眼,沈然并无太多表情。宏蹙起眉头,道:“不必了。我们急着赶路。”
  女子神情黯然,诺诺道:“这……公子……寨主他……只是有些话我不说总愧对寨主……”
  司徒宏似定了心神,打断女子,正色道:“张澍青可好?我们正要过些日子寻他。”
  没想那女子急切哀求:“公子千万不要与阿青打斗,别为难他!”
  司徒宏脸上一热,只得不语。
  一旁沈然笑道:“我们是寻张寨主帮忙的,怎会为难他。大家讲话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聊。”
  芙蓉连忙对沈然微微笑着点头,她回身对汉子讲了几句,那汉子一手抱住婴孩,一手牵过女童,又对司徒宏二人憨厚一笑,便转身走了。
  司徒宏、沈然与那女子来到一间店里坐下,要了些酒菜。司徒宏始终未开口,芙蓉也似拘谨,倒是沈然为二人圆场:“大姐有何话,请讲。”
  女子看看宏,再看看沈然,又低头不语。
  沈然再道:“如果你觉我在一旁讲话不便,我走就好。”沈然说着要起身,司徒宏伸手一把按住沈然,厉声开口道:“你有话便说,若不愿讲,我们告辞。”
  芙蓉这才说:“这些事本来阿青不要我讲,我也曾答应他,可……公子还记得三年玉亭楼?”
  司徒宏嘲弄一笑,饮下一大口酒。
  “其实那时我也才两天前认识的阿青,他自称郝青,我们都叫他郝公子。他来到玉亭楼,对妈妈讲只随便找个女子陪他,他要在玉亭楼住上几日。妈妈不懂他是何意,我那时已少有人找,妈妈便让我陪他,阿青他看也没看便答应了。”
  芙蓉说着见司徒宏依然不屑地看着自己,轻叹口气,接着道:“一进了屋子,我便看出这郝公子不是来寻欢的,果然他很快对我讲,他已与前面客栈的讲好,住这几日里会有人来寻他,到那时我只要装作与他相好。他这要求虽奇异,我们收了银子自然会依他所言行事。
  “他当时脸色灰暗,精神也差,但对我却非常和气。当晚我在他身边,见他呼吸急促,神色萎靡,才知道他正害病,臂上还带伤,却无论如何不要我靠近照顾他。你来寻他时,他才有些好转,听有人来找,便立刻起来……以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司徒宏凝神望住芙蓉,一言不发。
  “你走后没过多久,又有两位老者来寻他,他们在外面说了几句,寨主便随他们出去。直至次日黄昏才回来,说是要走,来取落在这里的一把云刀。我见他面色惨白,前日被你所伤之处渗出血来,便请他先歇息一晚。阿青也似精疲力竭,就留了下来。
  没想当晚便昏迷不醒。玉亭楼的人怕他死在那里,想找人将他弄到外面。我心里实在不忍,又想到这两三日他对我和蔼客气,便自作主张给他找了郎中,郎中看过说他气血两亏,又内淤急火,并已入心肺,早已无救了。“
  “那里其他人都要我赶紧将他送了出去,我却总觉他非一般人,又见你们打斗时情景,心怀怜惜敬佩之情,便守着他,只想等他咽了气再找人给埋了,却没想到他竟醒了过来。”
  此时司徒宏面色铁青,呆愣不语。沈然瞥了宏一眼,转头对芙蓉道:“可我却听说你们母子都是风杨寨的,还为张澍青母亲披麻带孝。”
  芙蓉凄然微笑,道:“看来这为公子都知道。那小女是进玉亭楼前就生下的,芙蓉命苦,从前的丈夫好赌,为还债将我与小女卖到玉亭楼。阿青醒来后,我料定他是个君子,便跪请他看在我救他的份上,将小女赎出去,送个正经人家。没想到寨主问我可愿一起离开,我还以为他要纳我为妾。”芙蓉说着又是惨淡一笑。
  “我们随寨主来到风杨寨,他对我是姐弟相待,我死活要小女认阿青为义父,自然要为阿青娘亲带孝……”
  突然只听司徒宏吼道:“三年前你为何不讲?!在风杨寨里你为何不讲?!!”宏喊着早已泪盈于睫。
  “我曾答应寨主,不对你讲这些事。何况我那时又不懂阿青心思。”
  “他……他到底是何心思?!!”
  芙蓉也不禁眼圈一红,恳求道:“司徒公子,你先别着急……”
  此时沈然伸手按住宏肩头,对芙蓉道:“当初没讲,如今却讲了,必是知道了张澍青所为之缘故。”
  芙蓉摇头,道:“我并不知晓。风杨寨这几年,我只见阿青绝对不是他在玉亭楼里对司徒公子讲的,喜欢处处留情,却不愿成为羁绊那种人。我听人讲,江湖上有许多人与寨主为敌,又得知寨主很器重司徒公子,我不愿公子也成为阿青的仇人。”
  “……”司徒宏瞪住芙蓉,似欲言又止。
  见良久无人讲话,沈然问道:“刚才那男子也是山寨中的?”
  芙蓉略显娇羞,道:“不是,那是我夫君,我一年多前才过了门。山寨里有人说媒,我听说那人老实本分,就答应了,只是他穷得很,婚事还是寨主命人操办的,又给了我们许多银子……”
  正讲着,那汉子又过来,婴孩在他怀中啼哭不止。芙蓉连忙站起来抱过孩子,对沈然他们道:“恐怕是小儿饿了,我就不打扰二位……只是求司徒公子今后别为难阿青……”
  司徒宏抬头,呆望芙蓉片刻,无任何表情,又将目光移向别处,也不答话。
  沈然道:“这个你尽可放心,我想司徒公子他……不会再为难张澍青。”沈然说着看看宏。司徒宏却只望着一桌饭菜发怔。
  自芙蓉走后,沈然陪宏继续吃酒,直到掌灯时分,司徒宏未发一言。沈然在桌上放了银子,站起来平静说道:“我想你也该酒足饭饱,我们先住下,明日你若想去风杨寨便去,若再能说服张澍青拿出破解妖阵之法更好。我自己到蚩山寻萧风,毕竟前方战事紧急,耽误不得。”
  司徒宏这才放下手中杯盏,望着沈然淡淡莞尔,悠然说道:“我们明日同去寻萧风,若他不答应,再找……张澍青不迟。”
  沈然微怔,二人似有话却都不再讲。司徒宏起身,伸手拉住沈然,沈然回以温和一笑。
5/14/2010 10:15:00 PM (#136204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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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客栈

  司徒宏跟着沈然出店门,沈然又让店小二将两人的马匹牵来,上马后只走了不远,沈然便指着前面对司徒宏道:“就这家吧,虽差些,想必你也不愿再寻其他的。”
  司徒宏有些木然,只点点头。
  进了客栈,沈然与店家讲话,那人将司徒宏二人引到房里,对宏笑道:“这是小店最好的一间,很是安静,刚才那位爷说您今儿劳累,要早着歇息。小人这就去将热水给你送来。”
  那店家出去后,司徒宏见沈然忙着将二人东西放下又扫炕铺被。以往沈然很少做这些个事,有下人跟着便叫下人做了,若只与宏一起,每次都是司徒宏张罗这些,为此沈然常笑宏温婉贤淑。
  司徒宏脱了靴子便躺在床上,沈然说道:“衣服脱下睡得安稳。”他讲着还帮宏将脚布解了,又将店小二送来的热水倒在盆里招呼司徒宏烫脚,一解疲乏。
  待两人都躺下了,因酒喝得多些,宏觉口渴难忍,问道:“可有茶水?”
  沈然看他一眼,没有答话,起身走到八仙桌前倒了杯茶递给宏,见他一气喝完,将杯子接过来,问:“你明日真去蚩山?”
  司徒宏点头不语。
  沈然重新躺下,仰望顶棚,呼吸声略有些重,语气却淡淡道:“你若想去张澍青那里问个究竟也不妨去,省得放在心里疑惑重重。”
  “我说过不去便不去。他有意对我隐瞒,我去了他又能对我讲真话。”
  “既这样,那就睡吧,明日咱们还起早赶路。”沈然说完不再理会宏,转过身去背对司徒宏,没过很久,似睡得沉了。
  宏却在床上翻来覆去,往事历历在目,又仔细琢磨,直至夜深人静。司徒宏将沈然推醒,说道:“去玉亭楼寻澍青的老者一定是我爹娘,且澍青曾讲见过我着单衣在雪地里,他必是与我爹娘去找过我。”
  沈然困倦着皱起眉头道:“那又怎样?”
  “我也许该回柳家村问个究竟?”
  沈然坐起身子,面带不悦:“还是那话,你想去便去,寻萧风之事我自己走一趟就好。”
  “你这叫什么话!好似我的事与你全无关系!”司徒宏怨声说道。
  外面传来打更之声,沈然也提高嗓门道:“这事本来就与我无关!你三更天将我吵醒,我没怨你,你还气了!”
  司徒宏听这话更觉气愤又委屈,凄凉说道:“我不过是心里烦躁,想你能与我说几句话……”见沈然没答话,宏又说:“当初我早该觉出青哥藏有苦衷,却我只一味恨他骗我、负我,更不能忍受自己一片真心他却……”
  沈然打断他,道:“你听好了!你愧对张澍青,哪怕是欠他一世恩情是你的事情,别说你要寻他,便是与他重归于好,再续旧欢……我沈然也只能随你去。你还要我怎样?!若你真要问我这事,怕说了你也不爱听。”
  “你说!”
  “先不管他是何隐情,但想来无非些江湖恩怨纷争。当初张澍青因何理由,哪怕是为解救天下,为搭救你性命也该将实情讲给你!他若真将你当作七尺汉子,便会与你共商对策,是好是歹两人承担便是。将好端端的情谊这样毁了,伤人害己,他委曲求全、做这等蠢事,你被蒙在鼓里,根本无需自责!”
  “你少以自己性情去度量他人所为!”
  “就知道你不爱听,我更懒得说你们那些个事。你且安静些,我还要睡觉。”沈然说着又躺下。
  “若嫌我吵你,出去便是。”
  沈然腾地坐了起来,看也不看宏,起身裹上棉袍,披了银狐斗篷就往外走。
  司徒宏眼见沈然离开,也没去叫他,躺在床上烦闷,直到天光泛白才昏昏睡了。不知过多久,宏迷迷糊糊翻身,往旁边靠去,只凭习惯伸手去摸,却空空如也。司徒宏惊醒,四下张望,脑海里昨夜与沈然口角之事也清晰起来,顿时想到沈然怕是已自己走了。
  宏飞快跳下床,批了棉衫便往外跑,客栈门外,一眼便看到沈然在套马鞍,暗暗长吁口气。沈然转身,见宏靠在门板上,对自己呆望,说道:“怎么才起?我们还要赶路。”
  “我以为你走了……你昨晚睡在何处?”
  “自然是客栈里,我又要了间房。你赶紧将衣服穿好。”
  司徒宏整理完衣衫,走到沈然跟前,帮他将鞍子套好,低头凑近说道:“昨夜是我的不好,因心里烦闷不免毛躁不安,你别气恼。”
  沈然抬头看他,不屑一笑。
  宏早知沈然脾气,也不在意,又说:“我只觉万分愧对于他,更要弄清事情缘由,至於其他的……都无可能,你不必猜疑……”司徒宏说着见沈然似置若罔闻,依旧忙碌,便一把抓住对方手腕,问:“你不信我?”
  沈然这才抬头,一副戏谑口气答道:“我信你心生变故之时,会对我坦然相告,我也最喜欢你这点。”
  司徒宏松开沈然,凝视对方不语。
  沈然道:“回房吃些东西再走,我已命店家买些吃的送了上去。”
  二人回到房间,果然桌上兰花大碗内摆了几个白馍。司徒宏无心吃饭,见沈然也不用餐,只站在窗前向往张望。宏冷冷开口道:“你我吕朋这两年,虽常为种种事端争吵,却我一直信你,竟没想到你依然这般轻看我。”
  沈然转过脸,注视宏。司徒宏又说:“虽说人有七情六欲,但该义字当先,我司徒宏不会做那等不忠不义之举。”
  沈然正色回道:“即便你与张澍青重归旧好,这与忠义无关。当初我明知你心有所属,依然与你同去吕朋,遇到今日变故……我自知该有所担当。”沈然避开司徒宏目光,自窗口遥望远处,又道:“打十三岁被人哄骗遭囚禁,到以后眼见忠王惨死,便总将这等事看得淡些。”
  “看得淡……想来你是将我也看得淡。”司徒宏静静道。
  “你若如此说,我真要轻看你。”沈然再次凝视宏。
  “你不轻看我就该信我!”
  “若不信你,我早就走了,还受你这般闲气。”
  话到此处,二人不再言语,想冲对方笑笑,却都不免有些尴尬。
5/14/2010 10:17:00 PM (#136204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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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萧妻

  司徒宏与沈然又行了四、五日才到蚩山,此处山势险峻,随处可见巨石林立,悬崖陡壁。二人只得弃了马,徒步行走,只是越往山内,要用上轻功才可行进,司徒宏倒不觉怎样,却沈然显出力不从心。宏拉住沈然的手,道:“我带你走。”
  沈然一笑,将宏拽得更紧:“是不是心里骂我轻功太差,害你受累。”
  “你若什么都好,我如何能降得住你!”
  “你当我是大虫,还需降伏?”
  “我当你是……悍妇……”司徒宏话音未落,早挨沈然一击,於是赶忙“好哥哥好哥哥”地连声求饶。
  这样行至半山腰,只见不远处有一茅草屋,房子虽简陋,却屋前有一大片田地,因隆冬时节闲置。旁边有一圈家畜,一妇人正在里面忙碌。似乎妇人听到响动,回身张望。宏与沈然已走至近处,见妇人体态赢弱,一身粗布缃裙,领口松散,隐约可见冰肌雪银。她装抹颇重,容貌倒标志,粉面蝉鬓,柳眉朱唇,乌发拢起,宝髻处一只金钗闪亮。
  司徒宏行礼道:“这位大嫂,向您打听一人。”
  少妇(缅)腆还礼,柔声回答:“公子请讲。”
  “请问有个叫萧风的萧大侠可住在此山?”
  妇人微怔,并答道:“原来二位是找我家夫君。”
  司徒宏闻听这话也是一惊,看女子俏丽姿态,再想到澍青,心中为之一痛。
  旁边沈然指着茅屋说道:“萧大侠就住此处?”
  “哪里,我家在蚩山顶峰,这里不过用来放些器具。”
  司徒宏接着道:“那就烦请大嫂为我们带路,我们急需见萧大侠一面。”
  妇人似有顾虑,她沉吟片刻才问:“不知二位因何事来寻他?”
  司徒宏与沈然对视一眼,才将此行目的一一说了。
  妇人静静听完,柔声细语开口道:“我夫君淡出江湖很久,更无意与朝廷有任何瓜葛,两位还是请回吧。”
  “也曾听说萧大侠淡薄名利,只这次朝廷将士还有我中原好汉正身陷困境,想来萧侠士不会不仗义相助。”司徒宏说着见那妇人依然低头不语,又说:“至少请大嫂让我等见萧风一面。”
  “或者我们自己上山寻他!”沈然一旁说道。
  妇人抬头,款款答道:“这蚩山再往上已无路可走,只怕二位上不去。”
  沈然轻蔑一笑:“那我倒要看看究竟怎样的无路可……”
  司徒宏望沈然一眼,沈然立刻会意,缄口不语。宏又对妇人道:“若不讲助战之事,我还有件私事要请教萧大侠。”
  “又是何事?”
  司徒宏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不知大嫂可认得风杨寨寨主?他曾与萧侠士有些交往,我与他也有旧交,却近日他行为古怪,我想请萧侠士指点迷津。”
  妇人秀眉一挑,美目更似清亮,她想了一想,回道:“既这样,我带二位上去。”
  司徒宏,沈然这才跟着妇人走出菜园,又行了几里,眼见前面柱石临立,再无去路。
  妇人回身,面带一丝羞涩对二人道:“前面只怕要我拉上两位走了。”说着伸出双手。
  司徒宏赶忙说:“我可自己……”
  妇人摇头,打断宏道:“我看出你有轻功,却走不了这路。”妇人双手已经拉住宏与沈然,那手光洁细嫩,软弱无骨。未等二人再多说什么,忽有腾云驾雾之感,眼见自己被少妇牵着飞檐走壁,耳边风声呼呼作响。
  宏向上看,是笔直峭壁,往下瞧,是万丈深渊,自己身体与石壁竟形成垂直态势。
  这样行走如飞有一柱香的功夫,宏才觉出自己已被放下,再看那妇人,面色、呼吸均平静如初,司徒宏不禁惊叹道:“大嫂绝世功夫!”
  少妇略莞尔,妩媚异常。
  这时,只见一男子对面走来,妇人连忙过去依偎在那人怀里,神态比先前更显娇媚。
  此男子面目俊朗威严,身形高大魁伟,衬得少妇越发娇小。
  妇人对男人道:“这两位少侠说是来寻萧风。我对他们讲你早退出江湖,却他们执意要来。”
  男子注视宏与沈然二人,不发一言。
  司徒宏施礼寒喧,男子却不回应。倒是妇人说:“你们聊着,我先下去备些酒菜。”
  她说着转身便走。
  男子眼望妇人背影,目光爱怜,却嗔怪口气喊道:“阿风,萧风,你别再闹了。”
  妇人闻听呼唤回眸一笑。
  那边司徒宏、沈然二人瞠目结舌。
5/14/2010 10:18:00 PM (#136204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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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萧风

  屋内,司徒宏、沈然、萧风分宾主落坐,不大一会儿,高大男子为众人端上茶水,那水并不很热,色如酱汁,然后男子坐到萧风下手。
  萧风依然娇柔说道:“两位快快不要称我为大侠,叫我萧风便可,或是叫萧姑娘,萧夫人也无妨。”
  宏与沈然此时已缓过神来,但仍惊愕万分,早听人说这萧风行为异样,却怎么也没料到竟是如此。再想刚才那轻功手段,也不得不信此人就是传言里武功盖世,身行如飞的萧风。
  司徒宏道:“萧……”他说着尴尬一笑:“没想到萧侠如此风趣,这般贪玩。”
  萧风也笑:“还请两位别见怪。我早见你们上山,又在途中缠绵亲热,才想与你们开个玩笑,失礼失礼!”萧风说着抱拳,如男子般对二人行礼。
  司徒宏被萧风说得带出羞色,转头去看沈然,沈然倒乐得喜悦,只听他对萧风道:“能来蚩山识得萧姑娘颇为有幸,我虽对萧侠装束、举止不甚习惯,却喜欢你不掖不藏,我行我素的爽侠气度。”
  那萧风笑得开心,面如粉团:“好!承蒙沈然老弟看得起我,又如此直率,以茶带酒,这杯萧风敬二位。”他说着款款端起茶盏,虽动作娇柔,倒也一饮而进。
  众人也将茶水干了,司徒宏饮过后,问:“这茶水虽不热,却饮下去有浓浓暖意。”
  萧风笑答:“这茶内有一点月毒,自然到了腹中发热。不过你们放心,这非毒药,若常饮,可使身躯百毒不侵。”
  “萧侠还懂用毒?”
  “我对此并不精通,还是阿青给我送来的。对了,司徒公子与阿青有旧交,怎没听阿青说过?”
  司徒宏听着心里一紧,阵□‘7d酸楚,一时不知如何对答,但听萧风又问:“才将你说阿青行为古怪,到底怎么回事?头几天他还看我,好好的。”
  司徒宏更是不知怎样回答,便说:“其实我们还是为吕朋之事,如果能请萧侠士即刻出山,是浴血杀场将士们的福气,若不能,也想请您帮我们说服澍青出战吕朋。”
  萧风收敛了笑容,低头不语。
  “请问萧侠为何不能为朝廷为天下尽一份力?”
  萧风抬头,淡然道:“我若这般装束赴吕朋参战,是否可以?”见司徒宏张开结舌,萧风冷冷看他一眼。
  四人沉默一会,沈然问道:“听你口音,想必来自江南水乡?”
  萧风又笑道:“其实我本是翎川人,自小随父母移居南方,自然有些南方口音。”
  “怎么又回翎川的?”
  萧风没立刻回答,他将鬓角一缕垂落下的青丝往后拢了拢,然后端起茶壶又要为沈然、司徒宏斟茶,身旁男子起身,接过茶壶,边倒茶边说道:“我看两位不必再多说,阿风喜欢隐居在这山中,怕是这一辈子也不会出去的。”
  萧风对男子嫣然一笑,两人目光流露出默契。萧风开口道:“有些话我本无必要对你们讲的,但想你等必定以为我萧风只顾自己快活,不懂得以天下为重。我虽从不在乎外人说我什么,但又何必无端生出误解。况且你们不比其他人,我说了,或许你二人能体谅其中甘苦。 ”
  萧风饮一口茶,淡淡口气又道:“我十六岁独自一人回到翎川,因为不愿每日家人对我唉声叹气,他们愁苦,我更是不快。我自小就好女子装束,喜爱那些发钗花头,胭脂膏粉,艳丽衣裙,常没人时偷偷装扮戏耍。七八岁上,发现旁人都说笑我举止扭捏,我便拼命去改,却众人还是笑我,特别是师兄弟们。我思来想去,以为若功夫比他们好,再熟读兵法布阵,学士渊博,他们便不敢再拿我取笑。后来我功夫真的胜过他们几倍,若有人还耍笑我,我便让他于我手中讨饶。果然,自那以后,再无人敢轻视我。”萧风说着轻柔一笑。
  “有一日,我无意窥到师傅与本门及别派弟子说话,师傅讲我时一味摇头似哭笑不得,其他人皆抿嘴似忍俊不禁,那时我明白个道理,世人对我只两种态度,当面笑我、背后笑我,亦或是善意笑我、恶意笑我。”萧风讲着一派超然气度:“今日如我这般,虽自己活得真切、尽兴,却天下很少有人能坦然接纳,世人既不容我,我也无责任于天下,更不要说什么为朝廷尽力!我这样讲,你们可懂?”
  司徒宏、沈然不禁相互看对方一眼,都觉无言以对,只得微微点头。
5/14/2010 10:22:00 PM (#136204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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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夜谈

  天已大黑,吃罢晚饭,萧风与那男子挽留司徒宏他们在山上住一夜,待明日再送二人下山。
  司徒宏与沈然进侧面厢房,宏对沈然道:“我还以为萧风一定不入你眼,却没想你还称赞他。”
  “我只藐视低卑贱之人,这萧姑娘却是行为光明磊落侠客。”沈然说着不禁笑笑。
  宏随之发笑,又摇头道:“你我竟也背后笑他。”
  沈然略正色了说道:“我看此人对张澍青甚为了解,你倒该多与他谈谈,一来解你心中疑惑,二来也利于说服张澍青出征。”
  “我也正想这样,不如咱们现在同去找他?”
  “不必,你自己去就好。”
  司徒宏目视沈然,一字一句道:“你我同去,即便是寻澍青,我们也一道去。”
  沈然凝视宏,呆住片刻才微微笑道:“我不在场,你可放开与他讲话。况且我打心里厌烦去听你们那些个事。”
  司徒宏没再争执。
  数九寒天,外面虽未飘雪,却奇冷无比。宏轻扣萧风房门,开门的是那李姓男子,宏讲明来意,萧风也来到门口,此时他已卸装,容貌清雅,乌发过腰,一身雪白长袍。司徒宏道:“我因军务在身,不可久留,明日必须走,却又想与萧……与哥哥再拉些话,顾而冒昧打扰。”
  萧风笑道:“不必客气,白日里我也看出你还有话要讲,不如我们去书房。”然后对男子温和着说:“你先睡吧,我去去就来。”
  司徒宏跟着萧风进了书房,边走边问:“蚩山顶上无路可走,这房子是如何建的?”
  萧风笑道:“当然有路,不过外人不知道罢了。否则你李大哥只得每次靠我带他上下。”
  “李大哥不会武功?”司徒宏有些惊奇。
  萧风笑笑摇头:“他过去曾为官,后被贬至翎川。阿政喜欢田间耕种养殖,这也正合了我意。”
  宏见萧风心满意足的笑容,颇有感叹。二人落坐,宏开口道:“我怕又要为战事搅扰哥哥,我们明日赶往风杨寨,您可觉得青哥他能否答应出征?”
  “阿青……”萧风沉吟片刻才道:“几年前或许会,如今却不好说。”萧风接着问道:“白天我还想问你,是如何认得阿青的?”
  宏就将柳家村,秀水涯,如何救下张澍青,如何疗伤一一对萧风讲了,只是隐去那段私情。萧风面有惊异,说道:“原来你对阿青有救命之恩,这等大事,他竟没对我提过半个字,这倒奇了!”
  “哥哥是怎么认识青哥的?”
  “我第一次见到阿青时他才六岁,我长他十岁。那时武当天时派掌门人薛明为与另一派人争斗,他写信给我师傅求助,要寻武艺高强又懂布阵之法的,我虽年少又举止怪异,但他们还是将我留下。”
  “以后呢?我很想知道青哥从前的事,天下人都道他年少时不安分守己又生性残忍,还杀过人,我虽不信,却青哥也从不对我讲。”
  萧风摇头,似无奈笑笑,他自桌上拿起一张纸摆弄,接着道:“当时一群孩童戏闹,我见一个赢弱小童正在其他孩子裆下爬行,他们还吆喝着哄笑,那小孩爬了一圈,站起来大声叫喊‘爬一圈过一次招,下个是谁与我过招?’,立刻有个大他许多的男童冲上前与他撕打。看架式,那小的处于下峰,却明眼人可知大孩子远不是这小的对手,小的正拆解他的招数,于自己手上融会贯通。这小孩便是阿青。
  “以后我知道阿青身世,我自己本就是遭人耻笑之人,怎会因他为张春强辱女子后留下的子嗣而鄙视他,於是便有意与他亲近。他在武当山上每日只干些粗活,哪里有人教他武功,却他的武艺早高过其他小童,只是从不流露。那时,我便开始给他教授武功,惊异于他天资超人,口诀过目不忘,又用心刻苦,没人支派他时总自己潜心修练。只是对我似戒心重重。”
  “一次,我发现他假意与其他小孩过招,盗人内力,又趁人不备,无缘无故下狠手,险些将对方至于死地,这才意识到阿青如此桀傲不驯。事后,我痛骂阿青,说不如他先断了自己手臂,省得将来危害四方。却如何没想到,我话音刚落,他举剑就对自己砍,亏得我拦的及时,否则他真将自己手臂切断。”
  “他对我讲,我不让他做的他绝不去做,只要是我让他做的,他一定会做。我恍悟原来这小孩竟将我如此看重!以后阿青与我一起时好生快活,我发现他天性善良、厚道,只不过被他无意掩盖下来。
  “那一年,阿青母亲头次来山上看他……”萧风没再往下讲。
  “是竹仙姑娘。”
  “你知道?”
  司徒宏点头,道:“我还知道青哥因他母亲被人耻笑。”
  萧风凝视宏,表情带出一丝疑虑:“我猜想你与阿青交往颇深吧?”
  司徒宏犹豫片刻,坦然说道:“不瞒哥哥,我曾仰慕青哥,他对我也好……却不知因何缘故,他突然离我而去。”
  萧风轻轻点头,若有所思。
  宏又问:“青哥果真小时候杀过人?”
  “自他母亲来过后,他总因对那女子流露爱慕而被众人谩骂耻笑。十三岁那年,有个与他一般大的少年又为这事辱他,打斗时他将那少年杀了。”
  司徒宏不禁倒吸口凉气。只听萧风接着道:“我见他被薛明及众人绑在院中,直打得血肉模糊也无一滴眼泪,更不求饶认错。后来那少年的母亲赶到,先抱着尸首哀号,几次哭昏过去,醒来后就头往树上撞去,众人见状,连忙将少年尸首给藏了。
  妇人再醒来只痴痴傻笑,见一旁有人在毒打阿青,便抱住阿青哭叫,口口声声道‘你们别打我儿,你们打死我就好。’。
  “之后,阿青在我这里疗伤,却几天没同我讲话。突然有一日,他对我说悔不该杀那少年,然后竟在我怀里痛哭。自小我就很少见阿青哭,那次以后,便再没见他哭过。”萧风停顿片刻,问:“你可曾见过?”
  宏摇头。
  “打那以后,我带他离开武当山,隐居在此处。他一日一日渐大,武功也在我之上,便不如从前那般听我的话了。”萧风讲着爱怜般微微一笑:“他对我讲要到外面闯荡,我说不妥,他却固执己见。我一向淡薄名利,阿青却艺高胆大、少年气盛,想有所作为。恐怕无人可知,阿青曾去会试比武,要中个武状元,他虽打败所有敌手,却榜上无名。他哪里懂得,公开比试不过是做个样子,那中榜的都是如你们这些达官贵人之子。
  “阿青不再妄想仕途后又要行走于江湖,我对他说,如我或他这般被世人所不容的,只有两种活法,一是顺应天下人之意。对于阿青,从此隐姓埋名,乔装易容,永不提自己为张春之子,有朝一日他必能称霸武林。二是活个真切。但必须安分守己,与世无争,众人见你并不张扬,也乐得井水不犯河水。”
  “却阿青要行得端做得正,让天下人见识他张澍青是何等人物。……到头来岂不是以卵击石!他曾投奔数个武林教派,结果一时间向他索命的寻仇的一拥而上,没有半年,死在他剑下的竟是些所谓正义之士。一次他被追杀至山中,竟觉到了天边,不知何去何从……”
  “那该是越山吧?青哥曾对我讲过。”
  “看来你们曾很要好。”
  司徒宏心里一阵苦涩,只得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问:“哥哥与青哥也曾很要好吧?”
  萧风笑道:“这个阿青也对你讲过!看来我先前疑虑是对了。”
  “什么疑虑?”
  “白天里,我见你一提阿青就脸色异样,又知你喜好这个,自然会多想。 ”
  司徒宏尴尬一笑,接着问道:“你与青哥也算青梅竹马。”
  萧风摇头:“说来就这事我多少有些愧对阿青。那年他十四,每日与我睡在一起,难免不有事,我心想自己要他只做爷们,并未辱没他,也就顺其自然了。却没想从那以后,竟对他情谊一日胜似一日。我心里明白阿青对我敬爱,不过是师徒之情,却拗不过心性,要他对我起誓,阿青自然依我。他每次自外面回来,一定陪我几日,却并非他本意,不过是君子所为……”
  “后来他遇到蝶环?”宏问。
  萧风没立刻答话。
  “你……你不知道蝶环?”
  萧风淡淡笑道:“我自然知道那孩子,却不是你想得那样。天下多少蠢物以为身下有个挂件便自诩为爷们,却不懂得用心对己、对人,与那猫狗有何不同。”司徒宏听着不禁脸微红。萧风也没看他,只管接着道:“阿青去那等地方消解郁闷,却从无出格之举,直到我们讲好相互只做朋友。”
  又是一阵静默,萧风似想起什么,问道:“阿青被你救下,可是在三年前,也是这寒冬时节?”
  “差不多,他离开时大雪纷飞。”
  萧风突然眯起双眼,又问:“你可曾赠过他一把刀?”
  “是把云刀。”
  “原来如此!……”
  “哥哥知道什么?”宏急问。
  “我虽不知隐情,却记得三年前他来我这或是疯了般与我过招,或是手握云刀发征。
  我问他,他只说做孽太多,果然天也要罚。从前他与蝶欢之间种种都对我讲,却这次一句不说,我也不好再问了。“
  “青哥他……”司徒宏正要发问,听有人扣门,只见李成手提一件大氅走了进来,他对二人笑道:“打扰你们讲话,我一觉醒来,想起阿风穿得淡薄,这房又冷,送件衣服过来。”
  萧风笑着接过大氅:“什么时候了?”
  “怕是天也快亮了,今日司徒公子他们还要赶路,不如歇息吧。”
  萧风乖顺地点点头,宏也连忙抱歉,几人又寒喧几句,才各自回了房间。
  宏进屋,见沈然闭目而卧,便蹑手蹑脚脱衣上床,却听沈然问:“你们聊得可好?”
  宏一惊,笑问:“怎得这么早便醒了?”
  “我一宿未眠。”
  宏翻身起来注视沈然。
  沈然看也不看他,懒懒问:“你不瞌睡?”
  宏竟和颜悦色答道:“虽瞌睡得不行,却有收获。听萧风一番话,我想澍青或许会答应出征。”
  沈然睁开双眼,目光里一丝惊异,却很快狡黠笑道:“彻夜不归,只此一回,下次不可轻饶。”
  宏心里一阵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