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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推荐=3但愿人长久
肖红袖 (该角色不再存在)
11/17/2005 9:48:00 AM (#270335)
肖红袖
该角色已不存在
  
  题记
  
  我看自己的手,被捏得通红,手背上有一条明显的指痕。
  我在车站里坐了好久,一直盯着进站口的电子显示牌,错乱的思绪飞舞着,心想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到底是在看电影还是在做梦?但不是的,不是电影也不是梦,一次心血来潮的见面,开启了我们不一样的生命,我们约定共赴生死,我们把它叫做爱情。
  ……
  他们唱那夜我喝醉了拉着你的手胡乱地说话,只顾着自己心中压抑的想法狂乱地表达。
  他们唱我不是黄蓉我不会武功我只要靖哥哥完美的爱情。
  他们唱我把自己关起来只留下一个阳台,每当天黑推开窗我对着夜幕发呆。
  他们唱得乱七八糟的,我心里也乱七八糟的。老公象一只无助的小鸟紧紧依靠在我的身边,他不善喝酒,我看见他的脸很红,气息很浓,握着我的手的他的手很用力,好象怕一松开,就会失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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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7/2005 9:49:00 AM (#4394029)
肖红袖 该角色已不存在
1
  有一天我放学走出校门口,看见有很多同学围在一个老头摆的摊子前观望,我知道他们是在抢着买那些诸如棒棒糖、酸梅膏、长秆子爆米花之类的零食。那老头生意好得不得了,并且还多种经营,充分利用着学校门口这块风水宝地,那时候他在我们眼里有如圣诞老人那样神奇。但我不屑于跟他们拥挤,我对那些吃的玩的东西没兴趣。我感兴趣的只是那些印着明星头像的不干胶贴纸,没错,我是个小电视迷,对当时风头正劲的电视明星如数家珍。很快地,学生们买完了东西一哄而散,我才漫步过去,把一大叠不干胶纸从塑料袋子里掏出来,一张一张翻看,精挑细选。
  突然我眼前一亮,那一刻可以形容为屏住了呼吸,惊艳啊!一个在我看来完美的正面头像映入眼帘,不,准确地应该说是那完美的面容象一把小李飞刀的刀,毫不留情地射进了我的眼睛,然后直入脑海,直抵胸膛。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叹无比,啧啧,这是谁?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帅的人?!
  那正是元旦节前的一天,天气还很冷,呼吸之间缭绕着腾腾的白气,不干胶纸上也蒙了一层薄薄的霜。我摘下手套把霜抹开,狠狠地端详这张脸,他的眼睛很清澈,眉毛很浓,鼻梁很挺,嘴唇很饱满也很红润,当时我并不知道有个词叫做性感,但看着这张小照片我的心里萌动着异样的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麻酥酥的有些颤栗。我捧着宝贝一样地捧着它看了又看,舍不得放下。摊主老头在一边直咳嗽,他说,咳咳,买不?大张的两毛,小张的一毛。
  我说,买大张的,一毛五行不行?
  他说,行,你拿去,我要收摊了,你们也放假了,明天就不来了。
  我欣喜若狂地翻着口袋翻出来三枚五分钱的硬币递到老头枯瘦的手里,看着他用剪刀剪下那张大头贴,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生怕掉了似的。
  走了两步我才想起来回头问,喂,这是谁?演过什么?
  老头说,郭富城。
  谁?!我没听清。
  老头大声地喊,郭、富、城!
  于是,我的记忆里便印刻了一个跟我毫无干系的名字,那一年我十三岁。

2
  那天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因为从学校出来以后我又去了同学家,那时候经常跟同学一起做作业,然后再一起玩,还经常在同学家蹭饭吃,一直玩够了才回家。玩的过程里暂时忘记了今天在摊子上的意外收获,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才想起打开书包,把小日记本翻开写日记。很抱歉,我一直有记日记的习惯,这一点比较象女孩子。那张郭富城的大头贴就夹在日记本里,我又拿起它来放在台灯底下仔细地看,越看越好看。真的不骗你,那时候郭富城真的可以用“惊为天人”来形容,不象现在这样粗黑紧腻又矮又矬地象块咸菜。我就呆呆地想,这个人实在太好看了,把它贴到哪里才好呢?
  基本上我最心爱的帖纸都贴在一个类似于集邮册样的硬壳本子里,那本子是姨夫从大城市回来时带给我的礼物。在这个本子里,第一页贴着我最心爱的侠女黄蓉翁美玲,第二页贴的自然是郭靖黄日华,至于杨康苗乔伟,因为他是坏人所以就贴在最后一页,每天压在最下面以表达我对他的憎恨。这本子里可以说是群英荟萃纵横古今的,很多喜爱的明星无法排列顺序的,就胡乱贴在一起,非常热闹。合起本子,周润发吻着万梓良,林青霞压着郑裕玲,梁朝伟挤着刘德华,张曼玉挨着王祖贤……然后统统都压在我的枕头底下,走到我的梦里去。但是,郭富城贴哪里好呢?郭富城是新来的,也是目前我最爱的,贴到哪里都觉得可惜,干脆不贴,做书签好了。
  我并不认识郭富城,他刚出道,在南方方兴未艾,在遥远的北方还没动静。人不是生下来就能够成为“四大天王”的,那时候香港还没“四大天王”之说。但我以精明的头脑深远的眼光预测到,他一定会有所作为!……嘿嘿,开个玩笑,当时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莫名喜欢他。这很糟糕,我的少年春梦里原本应当是出现丰乳肥臀的女明星的吧?比如叶玉卿或叶子楣,要不就是纯得能挤出水来的女孩子才对,那时候《十六岁的花季》开得一塌糊涂,我们班男生迷陈菲儿迷到恨不得立即跳级升入高中,他以为高中女生遍地都是陈菲儿。无论如何出现谁都行,哪怕是出现宋丹丹也好,也是个女的,也算正常。但是我不成,我喜欢男的,我做梦就梦男的,除了那些明星之外,连我们班长都梦到过。特别是这个郭富城出现之后,我兴奋得象捡了什么宝贝似的,很晚很晚都没睡着,一直想着怎么打听到他的有关信息。
  第二天一早家人忙着过元旦,我就溜出去到同学家里玩,他家里订阅了很多杂志,比如《大众电影》、《大众电视》、《通俗歌曲》之类的,上面能找到不少好看的新闻。竟然也让我找到了“郭富城”这三个字,高兴得……
  不过很快兴奋劲儿就过了。后来这厮红到铺天盖地,大街上不管男生女生都留他的发型唱他的“对你爱、爱、爱不完……”而我进入审美疲劳期,对他不再感冒。但仍觉得他漂亮。小伙子二十出头就是漂亮,长得歪瓜咧枣的也能凑合看,更何况是这张精致的脸。青春是一张无敌的名片,夹在偶然回顾的书页间。
  可惜啊,青春是短暂的,漂亮是经不住考验的,郭富城也一样。突然某一天,我又在老头的摊儿上发现了新面孔,他象风一样卷得少男少女乱七八糟的,他叫林志颖。我随着潮流搭上了林志颖的快车,一路追风逐电马不停蹄,日子流淌得淅沥哗啦的。
  
3
  星期六上午,老公去参加公司培训,我睡到十点半起床,懒洋洋地吃完早餐,开始心血来潮计划洗衣服。于是翻箱倒柜整理房间,不经意就掏出了一个已经发黄的本子。本子压在大衣柜上面的小皮箱下面,被压的一半异常平整,露出的一半落满灰尘。我拿着刷子往废纸篓子里扫灰尘,突然扫出一张卡片。捡起来一看,不是卡片,是那张郭富城的大头帖。老天,快二十年了吧?它还在?心情立即象水一样淌了出来。
  结果衣服也没有洗成,我光着脚坐在地板上,抱着电脑坐了整整一天。看看表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估计老公要回来了。打电话给他。
  老公,我跟你商量件事儿。
  什么事儿?他声音低得象秋霜下的长脚按蚊,你快说我在上课。
  恩……那你先答应我,我才说。
  哎呀,你说吧,说完我再答应你。
  下个月我想去一趟雷锋镇。
  去雷锋镇干什么?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去学习雷锋啊。
  学习雷锋?你不是去过福利院了吗?哥,咱家已经没旧衣服可捐献了。
  学习雷锋有很多种方式嘛,没衣服捐也可以捐钱,对不?
  你到底搞什么鬼啊?要不等我回家再说。四点半就下课。
  我决定采取撒娇政策,我不,我现在就要决定,你陪不陪我去?
  很显然这一招是百试不爽的,他无奈地说,陪你陪你,行了吧。但不一定要去雷锋镇,还得花路费。
  不成啊,不去雷锋镇就看不成《同一首歌》啊。这期《同一首歌》请了郭富城,我要看郭富城!
  不行。他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这家庭关系确实有点儿乱。不过说明白了也不算乱,因为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他。我叫他老公,他叫我哥。我比他大四岁,所以我的老公又是我的小弟,也是我的老婆。不过我们都不喜欢老婆这个称呼,因为听起来太女人,所以我们就只好各叫各的,他叫我哥,我叫他老公。
  称呼不过是个代号,管它怎么样呢,反正叫起来顺口就成了。所以有时候我也叫他小猴子、小乖乖、亲爱的、宝贝,当然也会偶尔直呼其名陈启明,但他对我的称呼却永远不变的只是那么一个“哥”。哦,偶尔嬉皮笑脸的时候他也叫我肖青春,我就叫他陈年少。我知道我在他心中的定位已经形成固定格局了,从我们在一起的那天起开始直至如今。我们有多么不容易在这里简而言之一句话便可以概括,就是“沧桑殆尽,云破天开”,这一点从我们家庭的经济状况上就完全可以看得出来。很搞笑的,他与他前妻离婚时和我与我前女朋友分手时,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净身出户,一无所有地走到了一起。
  我们背井离乡地来到了长沙,确切地说应是私奔。
  我们私奔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陌生而向往的自由生活。这是一个由两个男人和一段感情组成的世界,真是太勇敢啊——勇敢之处在于,它不是虚构的故事,而是我们正在行走的人生道路。
  道路……说不清楚,生活要是只存活于理论状态中就好了。同志们那些理论化的东西我早就听腻了,爱或不爱,苦或伤害,压力或挣扎,反正一切都是理想主义的,啧啧,连吃苦都要选择理论化的苦,小GAY们这点儿出息!
  
  老公回来了,提着一大袋子菜。
  我们家里他买菜。其实我们家里他负责的事情很多,买菜、做饭、洗碗、洗衣服、打扫房间、烧洗澡水、修电脑、听我唠叨和陪我上床等等。而我负责的事情也不少,吃饭、睡觉、努力把衣服穿脏、把电脑用坏、数落他和陪他上床等等。他径直地进了厨房,我听见厨房里哗哗水声,他洗菜了。
  我关上电视,隔着厨房的门说,老公,我都想你啦。
  他说,想想想,我刚出去不到一天吧?
  我说,我是想你的三百六十五天……然后高唱COCO的歌曲《想你的三百六十五天》。
  他没动静了,估计是在淘米或是切菜。
  我们每次做饭都要把厨房门关得紧紧的,以防油烟味道窜到客厅里面来,房东已经严正警告过了,你们做菜再不开排气扇就赶你们出去。但我们就是不开,嘿嘿,省电嘛。
  为了节省,我们几乎达到无孔不入的地步。比如接水,旧式电表如果水龙头的水流不大的话,表轮不会旋转,字数也不会增加,所以我们每天都放着桶子在龙头下面接水滴。不要小看滴水之功,每天早晨那都是一大桶啊。
  用电当然有用电的严格原则,开电脑就不能开电视,电脑可以放音乐或视频来取代电视的娱乐功能;开电视就不能开电灯,因为电视屏幕的光亮完全可以起照明作用;开电磁炉就不能用电热水器;手机充电一定要拿到
11/17/2005 9:50:00 AM (#4394031)
肖红袖 该角色已不存在
4
  老公做好了饭,端着汤锅出了厨房。
  我们没买桌子,地上铺着泡沫板,板上垫一张报纸就成了。锅一揭开热腾腾香喷喷的什锦汤就出现了。今天的汤里面不仅有土豆白菜,还有火腿肠片儿。他夹了两片火腿到我的碗里,自己一边喝汤一边看报纸。
  我说,老公,今天你们都学什么了?
  他说就是些按摩技巧之类的,说是什么化妆品总代理,其实就是招几个人去做业务,得先学会如何护理皮肤。等我学会了,天天给你做脸部按摩,那你就可以永保青春了。哈哈。那你就是名副其实的肖青春了。
  我说,切,你个陈年少。
  他问,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我显得有些伤心,放下饭碗翻起那个本子,说,看这个本子,是我小时候的日记……
  蟑螂!!他大叫了一声,抓起一张报纸努力砸向墙角边一只健步如飞的蟑螂,不过它身手敏捷,飞速越过门槛逃过了一劫。
  我说下个月雷锋镇会有同一首歌的演唱会,据说郭富城会去哦。
  他没什么反应,仍旧看报纸。
  我说记得小时侯,有一次我刚放学,在学校门口小摊子上发现一张贴纸,天啊,上面的郭富城真的好帅!真的真的好帅……
  他说拜托,你这个故事说了N回了,也不换个新鲜点儿的。
  陈启明!!我大叫!
  他说叫那么大声干吗?怎么了哥?他看我。唉。他还是蛮帅的,眼睛大大的圆圆的,小分头浓眉毛,嘴巴红得总象擦了唇膏。他那么楚楚可怜地看着我,我就没脾气可发作了。难啊,对着个年龄比自己小的人撒娇要有适度。我只好收拾起了凶婆悍妇的姿态,撅起了嘴巴。
  他说,哥,我们公司今天学了哑语舞。
  呸,我挖苦他,那是手语舞。
  他毫不介意,对对对,是手语舞。
  我说我也会,《感恩的心》是吧?满世界的销售公司都做这个。
  他摇头说不是。
  我说那就是《潇洒走一回》?《步步高》?
  他得意地说都不是,是《明天会更好》。
  换汤不换药。我鄙视他们。很显然他是在转换话题,我还是扯回来说,我们下个月出去玩吧,去雷锋镇?
  他微笑,不语。

5
  我和陈启明认识有一年的时间了,在一起的日子大概六个月,对于过去已成渐淡渐远的回忆,对于未来应该说仍然很不确定。毫无疑问我们曾经是网友,很多人说,网恋就象冰晶花那样璀璨美丽并且脆弱,遇到阳光就会还原成为一滴如泪珠般的水,但我们并未因此对它望而却步。主要是我。我是那种永远心存不甘的人,拥有着越挫越勇的天生叛逆性格,从小就有把人生过成戏剧的强烈愿望,我一直坚持认为,自己属于输得起的人。
  
  中学时代以后,从郭富城到林志颖再到方中信甚至谢霆锋,我的暗恋目标与时俱进继往开来,心花开了一朵又一朵,但从没有任何一朵结出果实。于是步入大学校园的某天我猛然清醒了,好高务远并不能够带给我想要的幸福。那是个炎热的下午,我大面积赤裸地坐在宿舍阳台上乘凉,楼下篮球场上走过来一群帅哥,他们是比我高一年级的学长。其中一人正捧着篮球一边走一边用松垮的背心擦汗,我看见他的牙齿雪白的,眼睛黑亮的,眉毛笔直的,鼻梁高挺的,心中顿生暧昧。
  那是一段漫长而坚持的追求历程,几乎耗尽了我的所有热情。过来人都知道,想追求一个非同学长该是个多么有挑战性的课题。但奇迹般的,我竟然做到了。很简单,中国有句老话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一个人只要拥有了芙蓉姐姐般的忘我精神,基本上会天下无敌的。
  那是一个醉意朦胧又青春萌动的夜晚,打完篮球后的我们在校门口的“学友餐厅”大吃一顿,天赐良机学长的兴致又创新高,高粱白酒喝了一瓶半。他是北方人,平素就以海量著称。喝完酒后大家都有些头晕,分头摇摇摆摆地晃进校园各自寻找归宿。我紧紧跟着学长,穿过宿舍区前的小树林的时候,深呼吸,在他身后一把将他拦腰抱紧。
  他问,怎么了,肖?
  我说头好晕。
  他说,我也晕,喝多了。
  我说我们坐一下吧,就坐一会儿,现在回宿舍吵死了。
  我们跌跌撞撞地靠着小树坐下了,他身上的气息接连不断地徐徐地绵延地往我鼻孔里飘来,飘得我心里乱七八糟的。我的眼睛睁不开,头也抬不起来,摸索着从口袋里掏烟。终于点燃了一根烟,递给他。
  这时候夜幕刚近,头顶的天空上,树枝密叶的缝隙里可以隐约看见星星,我换了一个仰卧的姿势,泪水不知觉间布满了脸孔。
  我听见他说,肖,你他妈的不对劲儿啊。
  我说什么?
  他说这段时间以来,你跟屁虫似地跟着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我的鼻子湿湿的,我象死了一般无力地呼吸,我说,没什么事儿,我就是喜欢你。
  喜欢我?他反问了一句。
  我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反应,更不想知道他有什么想法,反正我喜欢你就是了,喜欢就喜欢了,鄙视我吧。
  我感觉手一暖,他在拉我。
  他说,肖,你喝多了。
  我说没有,我清醒着呢,别当我是说醉话,妈的人干吗非得喝醉了才敢讲真话啊?我就是喜欢你,怎么了?
  他哈哈哈哈地大笑,据我判断这笑声是健康的,没含有戏谑讽刺鄙夷等不良元素。
  他说,你同性恋?
  我说是,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他说,我不是,你还是喜欢别人去吧,听说中文系的李星宇是,你跟他挺合适的。
  我说我不,我就喜欢你,跟你没关系,你可以不喜欢我,随便。
  他说地上凉,我们起来回宿舍吧。他仍在拉我。但不知怎么回事儿他拉了两下,便不再拉了,俯下身子来,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
  我还没反应过来什么,那个吻就结束了。然后我才觉得这个天塌了。他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可怜我还是一瓶半高粱白的作用,全不得而知。年轻时我们做过太多蠢事,不是每一件事都需要理由。后来我才恍然觉得,我喜欢的人未必是他,我只喜欢一种喜欢人的感觉。这场战役我暂时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天知道我是多么厌恶篮球,打起篮球的样子又是多么滑稽可笑,跟在一个人屁股后面转又是多么的无耻。但我做到了,遥远的学长也不过是血肉之躯,没有那么高不可攀。
  
  我和学长之间并没什么发展,第二天酒醒之后,他还是他我还是我,一切仿佛未曾发生过。偶尔地,我心头会掠过些甜蜜酸辛交错的感觉,但我知道这一切尚未演变成爱情。只是一个吻而已,吻的还是额头,充其量不过算是个西方表示友好的礼节,这世界上爸爸可以这样吻儿子,哥哥可以这样吻弟弟,不代表我们之间有了惊世骇俗的关系。我也并不想和谁去制造什么惊世骇俗的关系,我只服从于我自己,想发生就发生,想结局就结局。
  不过后来,我和学长还是上了床,不,不能说是上了床,该怎么说能更确切些呢?
  或许是各取所需吧?
  那段时间他失恋我寂寞,两个躁动的男人两颗躁动的心,十瓶躁动牌啤酒就将我们放倒了,这真是给他的海量蒙羞。我睡在他们宿舍里,两个人挤一张床。那夜胡乱地不知道是他摸了我还是我摸了他,尔或是互相一顿乱摸。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人类啊,一辈子这双手都摸过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就不说了吧,万事万物不过仅此而已。我想。
  学长毕业的时候我没有去送他,我知道送了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我的真命天子不是他。
  但至少通过他我知道了一件事情,就是我可以喜欢男人的,喜欢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它是无罪的。

6
  然后我也毕业了。
  其实没那么快,只是日子过得太混沌了吧。我也没办法把它过得清明些,我不是那种过于精明的人。毕业前这段时间我认识了李星宇,就是学长提到过的那位中文系的名人。李星宇的特点就是中文系的特点,那叫柔肠百结、风花雪月。一个男人如果柔肠百结的话,那应该不是什么好事。这个听音乐能掉眼泪的家伙有一颗时刻濒临灭顶之灾的心,所以在他眼里世界永远充满着生离死别。他总是在刻意隐藏着自己的内心,却怎么也藏不住,一个伸手就是兰花指、开口就是港台腔的人又何必非得伪装成钢铁硬汉呢?不过他做不到,他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了,其实也是一种变相地在乎自己。
  李星宇说话的时候喜欢用“人家”这个词儿,比如冬天的时候去冰场滑冰,他不说妈的,天太冷了老子不去,他喜欢说,人家怕冷,不想去嘛。再比如夏天时去游泳,他不说自己不会游,而是说,那里的水好脏的,人家的皮肤很容易过敏的。我真的是受不了他,不过看着他又觉得好玩。就是这样,他还跟同班级的一个四眼妹在谈恋爱。估计四眼妹的度数已经达到超级高深的程度了,否则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真实面目呢?他们两个人出门,竟然手牵手,也学别的小恋人那样卿卿我我,李星宇走在前,步子一扭一扭的,四眼妹走在后,低眉顺眼的,真算是校园里一道经久不衰的风景。
  李星宇是学生会宣传干部,我们在一次活动中认识,当时我们在暗地里早就对他关注已久,他或许知道也或许不知道,但面对面时都装作不知道。活动搞完我们聚餐,我就拉过来跟他攀谈,他说他在校外一家文化公司实习,可以介绍我过去。我们就这样接触多了起来,彼此也有了些话题。我们也酒后长谈过,谈得推心置腹的,通过那次谈话我们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朋友。他常说,肖,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知道我的秘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我心想妈呀,估计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你是喜欢男人的,这还用我说吗?
  他还洋洋自得地跟我分享经验,说,肖,你也找个女朋友吧,总得掩人耳目啊,再说,对家里也算是个交代嘛。我说,交代什么交代,你自我感觉挺良好,在我眼里就是一对儿假凤虚凰,可惜啊,世界上只有一个四眼妹,可惜被你抢去了。
  我非常不看好他们,李星宇这个浪货看到稍有姿色的男人都走不动
11/17/2005 9:51:00 AM (#4394040)
肖红袖 该角色已不存在
7

实际上我比李星宇也好不到哪儿去。我知道。至少他面对现实时非常冷静,审时度势,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事情该明着做,什么事情该暗着做。他谈恋爱、结婚娶老婆、后来还生孩子,私底下同志酒吧经常去,风情无数花团锦簇,什么都没耽误。而我不行,我死心眼儿,一直想要自己的幸福,那种真实的不梦幻的不用遮掩的幸福。这样的幸福确实难得。
  我没有过什么轰轰烈烈的感情经历,只有过轰轰烈烈的幻想,在幻想中时光如白什么驹什么过什么隙,转眼工作三年,家里老人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催,肖,年龄到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我一直在考虑,考虑得比老人多出N倍,他们只考虑该找个什么样的女孩子成个什么样的家,我还得考虑找个什么性别的,我容易嘛。
  考虑归考虑,生活是没有答案的。我在网络里寻找答案,网络告诉我中国同志千千万万,每天每时每刻都上演换汤不换药的迷惘。同志的三大问题,一、自己到底是不是同志?二、自己是同志找不到爱人好痛苦;三、无论找到还是找不到都得面对婚姻难题。
  这不是我需要面对的问题,我想。我并不超凡脱俗,但也不会庸人自扰,我不需要去胶着于这样的难题而患得患失,需要的只是时间。
  我需要时间,去拥有真爱,然后拥有自己的生活。
  为此……我先找个女孩子谈个恋爱对付下父母吧。
  
  与岳娣见面的那天我迟到了,我说是因为加班。实际上我是被一个网友缠住了。
  那个网友名叫风流淫贱,听名字就知道他的品位如何,但无聊的时候人还讲什么品位呢?他嗖嗖地连接了视频,画面有些模糊,看样子还是个学生,头发估计两个月没洗了,粘在头皮上呈现猫王状态。我看自己的视频,45度角外加柔光,赏心悦目。于是把他的图象最小化,只欣赏自己。
  他问,你是GAY吗?
  我说是。
  他问,你有BF吗?
  我说有好几个。
  他说是吗?哇,那恭喜你呀,享尽艳福啊。
  我说过奖过奖,一般一般。
  他说那你BF性能力强吗?
  我说没比较过,不晓得什么标准叫强什么标准叫弱。
  他说那你们一天做几次?
  我说没统计,估计想几次就几次。
  他说哇那我真羡慕呀我还有过这方面的经历呢好郁闷的。
  我说别担心你会有的,花总会开,水总会流,春天总会来到,太阳总会落到山的那头。
  他说为什么我的春天还不来呢?
  我说我不掌管四季,所以没办法给你批发春天。
  他说那你跟你BF都怎么做啊?
  我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说那你BF有没有抱着你的腿大叫哥哥我要?
  我说有啊每次都有他还叫得地动山摇呢。
  他说那你BF有没有……
  他的问题真多,简直就是问题青年。可怜的青年。意淫的青年。饥渴的青年。
  他说那我要跟你见面也要跟你做。
  我说没那个机会,我不见你。
  他说为什么呀?
  我说我对你没兴趣。
  他仍不放弃,仍旧发问。我想,小样儿,长得跟遭遇过严重车祸似的还在这里买弄风骚,真是选错对象了。但是没办法,我也无聊,我也连BF还没有呢。
  然后一看表,糟糕,时间过了五点半了,岳娣还在省博物馆门口等着。
  我匆匆关了电脑。
  岳娣,女,25岁,智才电脑培训学校老师,身高161CM,体重58KG,爱好逛街和做梦,座右铭我不温柔谁温柔。于是,她温柔地站在太阳底下等了一个钟头,温柔地撑着把移动公司赠送的紫外线遮阳伞,温柔地喝着一瓶鲜橙多,温柔地看着我温柔地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慢啊?我都等了一个小时啦。
  我说对不起,加班。
  她说我们去哪儿呢?
  我说反正在博物馆门口,我们就进去看看抗日英雄遗物展吧。
  她说哎呀,都快关门了。
  我说没事儿,还有半个小时呢。
  很简单明了,基本上也就阐述了我与她约会的时间应该在半小时以内。她是经人介绍跟我认识的,介绍人把我描述成十佳青年类的好同志,估计情窦已开的她应是充满捕猎乐趣的。那天我穿着很随意,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其实就是想走个过程,好让介绍人告诉我老妈,我已经相过亲了。
  烈士们的遗物显然不适合于谈情说爱,我们沉默地转完了展厅,又来到门口。外面天色将晚,她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说,不知道啊。满怀歉意地笑了笑。
  她说,听说最近有场电影特好看,《哈里波特与密室》。
  我说,那就去看看?
  她温柔地点了一下头。温柔,一把用不完的切菜刀。
  
  那天我们都说了些什么我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不过电影甚是好看,哈里波特真是帅啊,不知道他长大了该是什么样儿呢?
  我们在电影院门口说再见,说完再见我感觉自己肚子有些饿,才想起还没吃饭,她也应该没吃晚饭吧?可怜的女子,为了约会苦站一个小时,最后连饭都没吃就回去了。我想,这应该是我们唯一一次的见面吧。
  但没想到,第二天介绍人就打电话来了,兴高采烈地说,肖!岳娣对你印象不错,说你很会照顾人,看来你们应该有发展!
  我嘴巴咧到耳朵根儿上去了,感觉眼前升起无数问号,我很会照顾人?我什么时候具备这功能了?

8
  介绍人的话使我惶惶不可终日起来,每有电话铃响,总担心会是这个温柔打过来嘘寒问暖的,再发送个约会请求。不过还好,看来汝应是斯文的,传统女性,是不会主动邀请男人的。过了两天,戒备心理稍微放松,电话铃响,接听,是老妈。
  她说,肖,这个周末你带岳娣到家里吃饭吧?我和你爸想见见她。
  我说什么?不是吧?
  她说,听说她不错,带回来我们参谋一下吧。
  我还没返过神儿来,老妈已经把电话挂了。我想,这下糟糕,这是什么父母啊,这么沉不住气,要是让岳娣知道了不美得冒鼻涕泡才怪。不行,这我还接受不了,我可不想假戏真做。
  正胡思乱想着,电话又响了,一看号码,是李星宇。
  他先是在电话里捏着嗓子学女人说话,肉麻兮兮地,帅哥,好久不见了,人家好想你哟。
  我说去你妈的你个衰人,你想我还是想出去风流啦?
  他说,都想。
  我说,那就出来吧,我们去喝茶。
  
  红茶馆是我们见面的首选地点,这里环境不错,名字是歌星陈慧娴唱过的一首歌,能勾起人怀旧的感觉。李星宇一个人猫一样地进了门,远远看到我就不可遏止地高兴起来,手舞足蹈地打招呼,坐下后不断挥舞着手里的纸巾扇风擦汗。看那样子应该把他手里的纸巾换成团扇才符合需求。
  我说,又大半年不见了吧?最近怎么样?
  他说还不是老样子?哪象你呀,又自由又快活。
  我说自由倒是不假,快活就谈不上了。
  他说怎么了?还是一个人?
  我说是啊,不过最近家里在催我找女朋友,我已经相过亲了。
  相亲?哇哈哈哈哈……他笑起来……真不想刻薄形容……菊花绽过万花枯,那满脸坏笑比捡到金子还开心。他说,肖,你怎么也沦落到这地步了?你不是说坚持到底就是胜利吗?
  我说,我没说要放弃啊,就是走个过场,省得家里人罗嗦。
  他说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那女的呀?
  比不上你们家四眼妹,没那么复古。不过视力跟你们家四眼妹差不多,愣说我挺会照顾人的,这不是近视是什么。
  他说我们家的可不近视。要不怎么能选中我这么好的老公呢。
  老公?哈哈,你这老公?哈哈,今天没别人,就别给我装相了。跟我说说,最近有什么艳遇吗?
  艳遇到没有,奇遇可能有一个,想不想听?他卖关子。
  我说,你说说看。
  保管你有兴趣,他说,前几天我们科长过生日,在鹏程大酒店三楼叫了一个包厢,我们喝了不少酒。那天三楼的厕所坏了,我上厕所的时候就到二楼,嘿嘿,你猜我在厕所了遇见谁了?
  我狐疑地望着他,问,谁?别搞得神秘兮兮的!
  他说这人你认识,亚平啊!
  亚平?我说,哪个亚平?
  他笑,说,还有谁,你的那个亚平啊!
  我脑海里一闪,猛然一动,愕然,愣了一下,说,他?
  我几乎要把学长的名字给忘记了,经过李星宇一提,才想起确实曾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是啊,我的学长,校园生活里的暧昧情愫。不过好久了,他毕业后就再也没他消息了。真的很巧。
  李星宇说,怎么样,有兴趣了吧?嘿嘿。
  我说,遇到了又怎么样,那么多年都没见过,在一个城市里碰到也很正常。
  很显然他没捕捉到自己想要的八卦感觉,悻悻地说,那确实。不过他也认出了我,很热情地跟我打招呼来着。
  我说,那是,学校里谁不认识你啊。
  他说,少拿我开涮。还是说你学长吧。人家现在可是春风得意,那天是他儿子满月摆酒席,整个鹏程二楼都是他包下来的,我看那客人至少也得几百,你猜他老婆是谁?市电信局长的女儿!啧啧,有钱。他好象也搞了个电信公司吧?这年头就是有权就有钱,有钱就更有钱……
  原来他已经结婚了,孩子都满月了啊。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吗?恍如隔世之感,我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怅然情绪。
  李星宇说,他还问起了你呢?
  我说问我什么?
  他问我记不记得你,我说当然记得,现在还有联系呢。他说那有机会约出来一起喝喝茶啊,都是老校友,好几年都没见面了,变化一定挺大的。他还问你结婚了没有,我说没有……哈哈,我还跟他开玩笑说,你没结婚,一直在等他呢。
  靠,我说,你胡说什么啊。
  李星宇说,开玩笑嘛。
11/17/2005 9:52:00 AM (#4394044)
肖红袖 该角色已不存在
9
  星期六地方借给了李星宇,我就不能睡懒觉了,早早起来梳洗完毕,揣了一包烟去了图书馆。很久没去图书馆了,毕业后根本就忘了世界上还有图书馆这么一回事,特别是有了网络之后。但是上网又能带给我什么呢?象风流淫贱那样的网友多如牛毛,稍微不留神我就成了人家意淫的对象,划不来。还是去图书馆比较好。
  在图书馆坐了一个小时之后,才想起今天是老妈命令带岳娣回去吃饭的日子,估计他们早就准备停当了。糟糕,进了图书馆我就关了手机,老妈是个急性子,找不到我一定把家里电话都给打爆了。果不其然,刚开机就收到了五条信息,李星宇说,肖,你卑鄙,干吗安排你妈打电话来啊,害得我光忙着接电话了,我把电话线给拔了。然后,手机响了,老妈问,你在哪里?
  我说在外面。
  她说,怎么家里有人,但又不接电话呢?
  我说估计是窜线了,最近家里老窜线,得找人来修修。
  她说约好了没?我准备去买菜了。
  我说哦……你去吧……我这就约。
  
  没办法,还是给岳娣打了电话。岳娣温柔地爽快地答应了。中午时分,我出了图书馆,在门口碰到了岳娣,这丫头穿了件葱心绿色连衣裙,嫩得象根葱,看来介绍人没少下工夫,我老妈就爱吃葱。
  我对她笑了一下,她对我笑了一下。
  她说,我没想好买什么东西呢,你陪我去挑挑?
  我说不用买了,家常便饭,别客气。
  她说不行,第一次到你们家去,总不能空着手啊。
  我说那就买捆葱吧。
  她说,什么?
  我说哦,没什么,我陪你去吧。
  然后就转进了超市,岳娣温柔地挑选着物品,我心不在焉地看着表。我想,不管她怎么温柔,对我都是无效的,我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突然又觉得可怜,这么温柔的一个女孩子,何苦糟蹋在我手里呢?我真他妈不是人。
  岳娣挑一两盒中老年人保健奶粉和一篮子水果,兴高采烈地出了购物区。付款的时候我抢了先,心想这也算是一种补偿吧,别叫人家人财两空的,虽然钱不多。
  一路乘坐公共汽车回家,岳娣问,到你家我该叫你爸妈什么啊?阿姨叔叔?还是伯父伯妈?
  我说随便吧。
  她说这怎么能随便呢?长辈的称呼不能错了。我爸妈都是五十岁,你爸妈比较大些吧?
  我说不用那么讲究,你就叫叔叔阿姨好了,听起来年轻些。
  她又说,我这样去了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我们才见过一次面……
  我说没事儿,就当朋友帮忙吧。
  帮忙?她一脸错愕。
  我说,恩,下次你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也可以效劳。
  莫名其妙。我听见她小声地叨咕了一句。
  
  我大概有两个月没回父母家里了,一进门,家里熟悉的味道立即使全身心都放松了起来。不过这种放松没持续三分钟又恢复了紧张。岳娣的葱心绿显然起到了良好效果,我妈高兴得象踩到电门似的,几乎把冰箱里所有能喝的东西都抱了出来给她喝,我爸则装作看电视,一边听新闻一边斜着眼睛打量她,我想,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好了,干吗搞得跟个老色狼似的呢。
  半小时后,估计老家伙已经用目光把女孩子打扫完毕,然后度着步子靠近我。我们爷俩在阳台上聊了两句。
  他说,恩,不错,小肖,你眼光不错嘛。
  我说,继承了你的遗传啊,老肖。
  他说,加油啊儿子,好好珍惜,现在好姑娘可不多了。
  我说,还有待考察,好姑娘得找个好小伙子。
  
  房间里我听见岳娣在进行大学答辩似的阐述,估计我妈会把她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问一问。没办法,女人都是天生的考古学家,上了年龄以后自发地变得对历史充满兴趣。岳娣就是温柔,电脑学校的教师,口才不是盖的,柔声细语之间化解无数疑问,完了,老太太终究是抵抗不了葱的诱惑。
  然后就是吃饭。与我的味同嚼腊形成鲜明对比,岳娣左一句这菜好吃、又一句鱼太鲜美,把两位老人哄得智商顿时跌入历史新低。下午艳阳高照,老妈怂恿着,你们两个出去走走,去游乐场,那里好玩儿!
  岳娣明知故问地说,阿姨、叔叔,一起去好不?
  鬼都看得出来这两个老家伙是想给我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顺水推舟,我和岳娣出了门,在门口我说,现在几点?
  她说两点一刻。
  我说,糟糕,公司里还有点儿事,约好三点过去,我得走了。
  她说,周末还加班啊,你太辛苦了。
  我说没办法,竞争时代啊。
  她说那好吧,今天挺高兴的,你父母人真好。
  我说你客气了,我走了啊,不送你了。
  她说没关系,我自己知道坐车,哦对了……什么时候到我家去坐坐?
  我说……恩……以后吧……有时间的……
  
  我逃也似地离开了家,一路头也不回来到公司。我想,事情显然变得麻烦了,看这种发展情形,如同上了魔幻列车,恐怕到时候脱身不易。得想个办法才行,这样脱下去迟早把自己吊死。

10
  尝试着往自己住的地方打了个电话,仍然没人接。这个李星宇真是无耻,把我家当自己家了,下一次绝不再给他提供这样的方便,如果四眼妹知道的话就更惨了,我不成拉皮条的了吗?但他也够可怜的,人穷志短,他那个文化公司眼看就要倒闭,老婆生完孩子体弱多病一直修养,靠他那几个酸溜溜的稿费给孩子买奶粉都不够,还要在外面搞七拈三的。
  没办法啊,人啊,欲望指使,没有归岸。
  只好在办公室里上网,打开QQ聊天,周末没几个人,随便又找了些文章看看。我喜欢看肖红袖的小说《小五》,虽然文笔不怎么样,但据说故事是真的,我想如果我能遇到一个象小五一样的人,自己也会奋不顾身地去追求吧?胡思乱想。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五点多,在公司楼下商店买了两包方便面,我回到家里。打开门,房间里静悄悄的,李星宇应该是走了。把方便面丢进厨房,一转身感觉气氛不对,卧室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人?推门而入,打开灯,还好,是李星宇,还好没看见白花花的肉体或小A片里的镜头。这家伙正和另一个家伙紧紧抱在一起,两个人缩在床头,哭得眼泪哗哗的。
  我愣了,问,咦,这是怎么了这是?
  李星宇怀里的男孩子看样子年龄不大,眉清目秀的,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学生,趁周末出来鬼混。他们有些尴尬,松开了手分头擦眼泪。
  李星宇介绍说,这是肖哥,这是小杨。
  小杨叫了一声肖哥,脸上的泪水还没干,鼻子尖儿红红的,看来哭得很伤心。
  我也打了声招呼,又说,抱歉,不知道你们还没走。
  李星宇说,正准备走呢……
  我说,走就走嘛,也不至于哭得……象死了人似的。
  李星宇说,我也不想哭啊,可是,唉。
  我递给他一根烟,点燃。
  两个人坐到阳台上,小杨在那边叠被子。
  城市的夜色还是很美的,很久没见过的萤火虫今天也特别赏脸,在我的花盆上方盘旋着,那株夜来香开了,馥郁芬芳。
  夜幕下星光里,李星宇今天看起来不那么C,有种倦怠的美感,眼神也有些迷离。他抽着鼻子,还有些没哭够的样子,吐出的烟雾在他发际散开。这个男人啊,活得比我累。
  怎么?爱上了?我问。
  他没吭声,仍旧抽烟。
  我说,给你作一首诗吧,别老以为只有你们学中文的会写诗。
  
  你眼里点点荧火
  似乎闪躲 似乎沉默
  似乎穿过亘古一直 不停
  诉说
  指尖温度为什么
  蔓延至掌心
  在你的胸膛却凝结成冰呢?
  爱情是千年前的封印
  在这瞬间打开了
  可是
  可是
  说好了 只是玩玩儿的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我说,那就甭玩儿了,回家吧,出来一天了。
  他说,突然不想回家。肖。你不知道,那个家一点快乐都没有。真的,每天我都象死了似的……一点感觉都没有,跟她上床,就象……跟一堆肉在做爱,没生命,没灵魂,就是,唉……一个人在干一堆肉呀……妈的……
  胡说什么呢你啊,我说,路是你自己选的,人没有两全其美的,至少你可以不用面对我所面对的难题。
  我宁愿去面对才好,他说,或许有一天我会豁出去的。
  但我知道他不会的,我太了解他了,他如果能做得出来,就不会走到今天了。
  那个小杨收拾好了,他们真的自己带着床单来的,他把床单折起,放在自己的书包里。然后站在阳台门口看我们。我问,你多大了?
  他说十八。
  我问,你是哪个学校的?
  他说,已经毕业了。
  我笑了笑,说,我不是你们教导主任。
  他低下头去,好象是害羞了。
  他还是个孩子呢。不过,应该说也不是了。不要以为十八岁的人还是孩子,他们想得多做得也多,我十八岁的时候就不觉得自己还单纯还需要保护。
  他突然说,肖哥,刚才你念的那首诗不对。
  我说,什么?
  他说,爱情是千年前的封印,在这瞬间打开了,这句对,后面的不对,我们不是说好只是玩玩儿的!我们是认真的!
  我笑了一下,好象是苦笑。
  李星宇说,我们走了哦。
  我说恩,回去吧,别哭了,搞得跟琼瑶似的,煽情。
  李星宇笑了笑,他们两个出门了。
  我一直坐在阳台上,外面越来越黑了,我想,小杨应该回到学校了吧。挺佩服他的勇气的,我读书的时候可没这么大胆过,出来折腾一天,临了大哭一场,然后还理直气壮地说不是玩玩儿的。
  不是玩儿又是什么?只是,就算是玩儿,又几个人玩得起哦。
11/17/2005 9:52:00 AM (#4394048)
肖红袖 该角色已不存在
11
  这天以后,李星宇很长时间都没跟我联系,再通电话的时候,言语间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失时机地揶揄他说,怎么样?玩儿出火来了吧?烧死你这个色狼。
  他笑,笑完说,没事儿,我属孙猴子的,烧不死只能烧出火眼金睛来。
  我说,你那只小羊呢?
  他说,这几天没联系,也没敢联系,他来真的,我怕了。
  我说,去你妈的,你呀,就是这副德行。
  他说,你别总说我,说说你自己,最近如何?还光棍儿一个?
  我说,恩,我正准备申请做钻石王老五呢。
  他说,王老五倒符合你,钻石就没见你有过。
  我们互相讽刺、挖苦、打击、揶揄,乐此不疲,然后话题结束,他提议,去酒吧?
  我说不去,最近那批走秀的丑到国际水平了,去了浪费眼睛。
  他说,你消息不灵通了不是?换新人了,真的,前天刚从成都招聘一批帅哥来,长得好还多才多艺,去嘛。
  我说,那也成,去就去,不过,你买单。
  
  自然不会是李星宇买单,我这一点还是够朋友的,或许正因如此他才视我为死党吧。到了酒吧以后我们叫了两扎黄啤,一边喝着一边扫视全场,没发现有什么绝色人物——自然,有什么好货色我们也只是看看过把眼瘾,我从不敢真刀实枪地出动。所以李星宇说我是嘴巴上放荡,心里头保守,典型人格分裂。我回敬他说你是嘴谗吊浪,迟早上当。
  传说中的成都帅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养眼,我们又让广告宣传给骗了。后来李星宇跟我说,他决定离婚了。
  我好生诧异,以为他是喝醉了,但看样子他没醉。
  他说,过够了,也想好了,这样的日子感觉就是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所以决定出柜。
  我说,你想好了?
  他说,想好了。
  我说,四眼妹呢?怎么办?孩子呢?
  他说,还没跟她说。但孩子我不要,她也舍不得孩子。
  靠!我说,你搞什么飞机啊你?你还是不是男人?太不负责了。你们从学校里就谈恋爱,现在都走到这步上了,你怎么想的?……你知道你自己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么你当初就别招惹人家,要么就对自己的选择负责,现在这算什么啊?!
  他说,肖,你别说了……你不了解……我苦啊我……
  去你妈的,别跟我说苦,苦?你是活该,谁让你贪心来着,又想当婊子又要立贞洁牌坊!
  他沮丧地耷拉着脑袋说,恩,你骂得对。
  我说,为什么啊?为了那只羊?
  他说,是的。
  我说,你不是说他来真的你怕了吗?他出柜了?
  他说,没有。
  我说,看,是不,他是小孩子头脑发热,但你不是。孩子都是理想化的,想什么就是什么,但你不是孩子,你他妈的是一个孩子的爹……你再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再说。
  他说,没什么好想的,我和我老婆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就是在一起,心也早就死了。
  我说,你选择了自杀,谁也没办法。
  
  虽然如此,临别时我还是对李星宇说,想好了再决定,决定了就甭反悔了。人总是得对自己的选择负责的对不?
  他说,你连BF都没一个呢,哪能知道这里面的事儿呢?我敢保证以后你遇到了,未必比我处理得好。
  我说,我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儿,因为我根本就不会结婚!
  他说,当真?
  我说,当真。
  他说,那好,那我佩服你。
  我说,我是为我自己,不是为了让你佩服。
  
  然后我就一直在思考该如何跟父母开口说自己不结婚的事儿,事到临头才发觉这事儿挺难的。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跟老爸老妈说不结婚,那肯定是有毛病。理由呢?理由是因为自己是同性恋……啧啧,难以启齿呀。
  一转眼就到了年末,这半年时间内父母不止一次提起再约岳娣到家来玩儿,我干脆推说岳娣因为来过一次发现并不适应,所以决定不再来往了。想想我真够卑鄙的,就这样把责任推给老人了。两个老家伙当了真,成天在那里检讨自己,看是哪里怠慢了人家。还托介绍人传话过去,说有不周之处请多原谅,介绍人惊讶地说,没有啊?是你们家小肖不约人家了啊!

12
  元旦那天回家陪父母吃饭,老爸饭后问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岳娣你不喜欢啊?
  我说不喜欢,我想要的不是这个类型的。
  他立即生气了,说,不喜欢人家还把人家领回来?!这在古时候叫骗婚!你缺德呀。
  我的火气比他大得多,说,谁缺德?谁要领回来的?是你们催死一样催着带回来看看,看完了就拉倒,烦人!
  好、好!他们气鼓鼓地说,以后你的事儿我们不管,你翅膀硬了,你自己看着办!我倒要看看你能找个什么样儿的!
  我啪啪拍手,说,这是你说的哦,不许返悔。
  
  我想,他们不插手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至少目前不会有什么压力了。一切顺其自然吧,能拖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元旦夜里,岳娣发了一条短信息过来祝我节日快乐,我回发了一条。后来她发信息说,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错了,你怎么不理我了?我回信说,没有,最近工作很忙,压力大,很多朋友都疏于联系了,包括你。
  她说,那要多注意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希望春节的时候你能到我们家里来做客。
  我客气地回了句谢谢,没答应也没拒绝。
  我想,这女孩子也真够不明智的,很明显我是对你没兴趣。但也有可能造成另一种误解,就是她会认为,哎,这个人不错,老实、规矩、对女孩子不纠缠,人品好。
  唉,女人终究是不懂男人的,她们观察男人多半靠猜测,而猜来的结果又有哪个属于生活的本原呢?
  
  就在这个夜里,我认识了陈启明。跟我一样他也在元旦这一天心烦意乱无所事事,挂在QQ上左顾右盼。后来他加了我,我把他放在陌生人的名单里。我们随意地打着招呼,交换了一下彼此对“同志现象”的看法。
  他的说法非常简单,就一句话,没什么好说的,我要做我自己。
  这颇使我认可,至少比遇到那些怨怨艾艾的人强多了。我心情本来够衰的了,可不想听到天南地北的小GAY们哭诉。不过我得调侃一下他,这种盲目自我的小家伙们也不少,喊着塑造自我的口号,实际不过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瞎折腾。
  我说,做自己啊?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他发来一个张口瞪眼的表情。
  我得意了,继续操着玩世不恭的语气,说,新年第一天深更半夜,没什么事儿讨论人生是不是有点儿吃饱了撑的?
  他说,我还没吃饱呢。
  我说那就去吃。
  他说不知道吃什么才好啊,没胃口。
  他说呵呵,没有。
  我说小孩子要多吃饭才能茁壮成长,所以不许没胃口。
  他说你多大?说不定谁是小孩子呢。
  我说反正比你大。
  他说发照片,看看谁老些。
  我说发就发,WHO怕WHO啊?
  于是我们各自发了一张照片,他的照片应该是在南方拍的,海边,他穿着整洁的衬衣临风而立,笑意盎然的脸上五官清秀,典型的南方人相貌,那种漂亮一点的南方男人。
  我丢了一句,恩,还成,帅哥,只是脸上皱纹多了,我承认我输了。
  他哈哈大笑,说,你照片看起来也不大嘛,你是哪里人?
  我说给你三次机会,猜中了有奖。
  他说好,给个提示我开始猜。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了。我喜欢这种轻松的聊天氛围,聊一些轻松的话题。很显然他不是那种难缠的刁钻的网友,也不是爱把聪明写在嘴巴上时刻作祟的人。否则,他应该问我,奖品是什么?
  我给他发了一条谜语,大家一起笑话你。
  他说什么?
  我说地名。
  憋了半天,他说了句猜不到。
  我吐舌头,洋洋得意。奖品得不到了。
  他说那你告诉我吧,然后猜猜我在哪里?
  我说,深圳。
  他说哦?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有IP显示嘛。
  他哈哈笑,说,我真笨,都把这个给忘了。
  聊天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的,房间里有些躁热,我和他连接了视频,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绿茶。
  氤氲的茶雾打湿了屏幕,他说,你那边好模糊的,是不是摄象头有问题,调一下看?
  我说是雾,擦一下就好了。
  屏幕上他在笑,牙齿雪白,清新的感觉。这笑容看不出来有什么狎昵感觉,让人觉得舒服,我看着他,一张陌生的脸孔,却仿佛有种熟悉的味道。
  他问,你一个人啊?
  我说是啊,你呢?
  他说,我在上班的地方,周围很多人,不过我也算是一个人,一个人在这边打工。
  我说你做什么工作的?怎么元旦还不放假?
  他说没有假期,我在一个网吧里做网络维护。
  哦,我说,就是网管啊,怪不得。那你上网挺方便的哦。
  他说,不是网管,是网络维护。我在一个电脑服务中心上班,负责附近几家网吧的维护,他们都是客户单位。
  我大概知道了具体的情况,这个家伙是技术服务人员,在深圳打工的人很多,这样的打工仔数也数不清。我问,你是哪里人?家是哪里的?
  他说,湖南,来过吗?
  我说,没有,想去看看,但一直没机会。
  他说,那欢迎你来啊?你们北方冷吧?
  我说很冷,但房间里有暖气,感觉不到冷,就是干燥。我刚脱了件衣服。
  他笑,说,我看见了,你毛衣挺漂亮的,我有过一件图案差不多的。
  我认为这才是正常的交友聊天,至少不会使人觉得尴尬无趣。本来就是打发时间,没必要把自己弄得苦大仇深的样子。言语中感觉他不是个小孩子了,还好,我不喜欢哄小孩子玩儿,这一点和李星宇完全不同。
  李星宇可真是奇怪,明明弱唧唧的比女人还女
11/17/2005 9:53:00 AM (#4394049)
肖红袖 该角色已不存在
13
  接下来的几天可以用如火如荼来形容,反正是假期,外面冷得天地冻成了一团,躲在家里上网聊天也好。我们长时间地视频,望着他那边衣着轻薄春意融融的样子,我羡慕不已。而他要我把摄象头转向窗外,他说,他好多年都没看到过雪了。
  我说窗外确实很漂亮,树梢上都是白的,房顶也是白的,万籁俱寂。
  他说有机会去看看雪也好,工作挺辛苦的,总想逃。
  我们互留了姓名和电话,这证明着交往已经从网友上升为生活的朋友了。然后某天下午,我正走在去公司的路上,突然有个0755开头的电话号码拨通了我的手机。我没反应过来这是哪里的区号,狐疑地接通了电话,一个声音飘了过来,有些微的颤抖,可能因为紧张的缘故,他说,哥,是你吗?
  我立即反应过来了,是陈启明。没想到他会打电话过来,我高兴了,说,启明吧?怎么想起打我电话?
  他说……没什么,想听听你的声音。
  他普通话说得不怎么好,在我的感觉听起来是怪怪的,没办法他们南方人都这样。生活在一个刚硬自闭的城市人群中,突然听到这样软软的南方口音,真有些时空错乱的感觉。我说呵呵,你声音……怪怪的。
  他说,怎么了?不好听?
  我说没有,就是,呵呵,你不上班?
  他说今天休息,专门找电话给你打的,不用花电话费的,可以多聊一会儿。
  我说,你就知道占别人便宜。
  他说没有,反正是我同学开的公司,电话费有人负责。唉,愁死了。同学劝我改行,说我做这个工作一点发展前景都没有。我中专毕业,在深圳只能选择自己创业,要不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
  我说那倒是的,不过创业也没那么容易,得资金,还得好的项目,你想好了没?
  他说。没想好,所以才苦闷啊。可能是在深圳做了这么久了,多少有些疲惫,想出去走走。呵呵,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
  说我什么呢?我啊,情况一般,反正每天就是上班下班吃饭睡觉,都麻木了。朋友呢,没有几个。同事呢,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儿,远不得也近不得。家里人不和我一起住,我一个人住,有时候也寂寞,但习惯了。
  他说,哥,你找个伴儿吧,至少有人能照顾一下你嘛。
  我说,没合适的,我们这个城市不大,读书的时候我在哈尔滨,毕业回到这里,估计这里人人见面都能认识,所以也就不找了。
  他说,那圈里的朋友有没?网上的?
  我说,就算有吧,但不多,平常上网就是看看小说,聊天的时候碰到谈得来的就说两句,谈不来的直接拖进黑名单。没劲。
  他说,我也是的,呵呵,去年才知道有同志网站,你说我是不是特弱智?
  我说,是有点儿,亏你还是搞网络维护的。
  他说,搞网络维护又不是搞网站,再说我上网就是看新闻发邮件什么的。
  我说,见过网友没?
  他笑,说,见过。
  我说,哈,我还以为你挺老实的呢,见过几个啦?
  他说,就一个,真的,去年五一见的,趁放假的时候见的,那个网友在武汉读书,我从深圳坐火车去的武汉,呵呵,玩了几天。
  恩,不错嘛,那么远跑去见网友,挺浪漫的。怎不来见我呢?你喜欢坐车就让你过足车瘾,从最南边跑到最北边来,顺便浏览上祖国的大好河山嘛。哈哈。
  手机提示音,有人发信息过来了。我说,你等一下,别挂断,我看下信息。
  他说,那我就挂了吧,没什么事就是听下你的声音,哥再见。
  他把电话挂了,我抬头,已经走到公司楼下了。
  
  刚坐下还没开始工作,李星宇的短信就发过来了。他说,我决定了,不离婚了。
  我索性把电话拨过去,问,怎么了,又不想离了?
  他说,是啊,不离了,还是凑合过吧。
  我笑,说,那天你的决心可下得不得了的,可以说的信誓旦旦,不过,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但你那个小朋友怎么办?
  他说,他还小,离毕业还有一段时间,毕业说不定去哪儿了。
  我说,那天我说你们不过是玩玩儿而已,他还气氛得不行,好象我严重伤害了你们的自尊似的。
  他说,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以后说话别这么尖酸了,我们确实不是玩玩儿的,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听他说话的语气很是沉重,知道他心情不好。他说得也对,很现实,就算是认真的,又能认真到什么程度呢?
  他在电话那边叹息,笔头风月时时过,眼底儿曹渐渐多。有人问我事如何,人海阔,无日不风波。
  又来了,这个酸人。
  与他的境况完全不同,我可没有那么多的酸词滥调。他在这条路上可以说是千创百孔了,而我的路还没开头呢。他的败兴没影响到我的心情,我打开电脑,开始写我的日记,2005年1 月4日,元旦刚过,启明打电话来说想听我的声音,我知道,其实他是想我了。而我呢?我也想他……

14
  之后,我们的通话开始紧密起来,甚至有早申请晚汇报的趋势,不过我没觉得累赘,相反还挺享受。月末的时候一查电话费,舌头伸出来老半天都没缩回去,478元?创造了一个历史新高?!
  我说,陈启明同志,我严重抗议,电话再这样打下午都够从深圳过来的往返机票啦!
  他说,哥,你说我们是把钱捐移动公司好,还是捐给铁道部好?
  我说还是捐给你得了,我的宝贝。
  他吃吃地笑,听起来有些憨憨的。
  启明很喜欢唱歌,还喜欢自己写歌,据说他曾在读书时写过自己班级的班歌并被广为传唱。我叫他唱给我听听,他羞答答地唱了两句,我说,怎么听起来好象《铁道游击队》?
  他说,去你的,别打击我!
  我想,就算是打击,也应该是甜蜜的打击吧?就象小情人之间那种打情骂俏,也象两只小猫那样互相抓来抓去的。我多想我们就是两只小猫啊,互相收藏起抓老鼠的血腥暴力,把尖锐的指甲藏在毛茸茸的指团里,互相数胡子做游戏,互相追逐着爬树捕蝴蝶……
  于是同事们都在问,肖,你最近怎么了?谈恋爱了?
  面犯桃花,我不是那种城府很深的人,藏不住的。
  想见他的念头也就更加强烈起来,我挂在网上查看地图,利用网站查航班查车次,计划着该怎么利用春节假期跑到深圳去,不具体地计划,象接近一个梦。
  后来他说,哥,春节的时候从东北到深圳恐怕时间不够,春运那么挤,我怕不安全啊。不如这样?
  我说,怎么样?
  他说,我们折中处理,选择同一天,一起出发,到路途的中间碰面,你说我们在哪里见好?北京还是天津?石家庄?
  我说,北京吧,北京好,祖国的心脏,到时候还可以看看天安门。
  他立即欢呼起来,那种发自内心的欢笑,幸福。
  
  北京计划悄悄提到日程上来,每一天我都处于甜蜜的等待之中,既有些胆战心惊又有些飘飘欲仙。这样的状态提高了人的工作状态,年底了人都有些疲惫,但我却完成了全部的工作计划,只等着单位发年终奖金然后好痛快出行。
  父母那里也打了招呼,说自己要利用春节假期去一趟哈尔滨参加同学聚会。他们并没有反对,这让我安心了许多。不过老妈还是神秘兮兮地打听了一句,你们聚会,是男同学多啊还是女同学多?我故意逗她,说,全是女同学而且全都是没结婚的。
  她立即瞪大了眼睛,看样子当真了,紧张地说,那你得提前准备一下啊!
  看她的样子很是滑稽,我是无法理解她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一提起这事儿就会比中了百万大奖还兴奋。又想着她也可怜,我总是这么敷衍着生我养我的老妈,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老爸在一边吭了一声,说,净搞些没用的。
  不管他,什么叫有用什么叫没用我比他清楚,我是父母的儿子,但可不是他们延伸。
  
  很快计划就要实现了,火车票也已经定好,下午取完票,忍不住打电话给启明,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也拿到车票了,对了一下车次和日期,基本是我先到北京。这样很好,我是北方人,北京的天气也够冷的,我先到可以安排好食宿,他从没来过北方呢,恐怕受不了这边的气候,要多准备下。
  揣着兴奋的心情我一路雀跃地哼着小曲回家去收拾行李,李星宇的电话打来了。
  要不要对他说下我的计划呢?还是不说了,否则他肯定取笑我。
  我问,什么事儿啊?放假了?
  他说,肖,求你帮个忙。
  我说,你说吧。
  他说,明天……借你房子用下……
  我说,啊?不会吧?你又搞什么飞机啊?!
  他说,小杨从家里过来了,看我,我得帮他找个地方住。
  我说,不是吧?你们这对狗男男,还藕断丝连呢,现在天这么冷,房子让给你们了,我住哪儿去呀?
  他说,你住你妈那里吧,求你了,我也没办法才求你的呀,真的,不好意思。
  我无奈地说,那得付房租。
  他说,好好好。
  我说,你们自己带床单。
  他说,好好好。
  我说,还有,不许在我们家哭,省得哭坏我房里的风水。
  我说,还有……
  他说,拜托啊大哥,我什么都依你行不?……我不说了,得去车站接人了!
  我说,你得快点儿来取钥匙啊,我等下出去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李星宇和小杨在我公司楼下了,我下了楼,看见他们在冰天雪地里手挽着手,都戴着厚厚的棉帽子,象两只小熊般可爱,心里突然想起了自己和启明。
  如果有一天我和他也象他们一样手拉着手走在街上那就幸福了,不过,我肯定不要象他们这样东躲西藏的,我要……要怎么样呢?
  小杨跟我打招呼,叫了声肖哥。
  我把钥匙交到李星宇手里,又把他扯到一旁,小声地说,喂,这次你占便宜了,整个春节假期房子都可以给你们住,不过记得,有电话不要接,要装成没人
11/17/2005 9:53:00 AM (#4394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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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李星宇和小杨住进去的当天我就拖着行李箱出了门,在火车站旁边的招待所住了一晚,火车是第二天上午的,当夜又和启明通电话。我们说了很久的话,讲到凌晨仍无睡意。挂断电话仍旧是睡不着,我把随身的东西翻出来一遍一遍地看,手机充电器、数码相机、剃须刀、毛巾牙膏香皂洗发水、衬衣领带棉衣……还有给他准备的小礼物……
  第二天睡醒已经快到开车的时间了,匆忙准备着,启明发了信息来,哥,我已经上车了,为了省电先关机,很快就见面了,好激动,想你,哥,吻你。
  我几乎把他发过来的信息全都存在了手机里,这一条也不例外。
  而且,在以后二十多个小时的旅程里,不止一次地翻出来看,看得脸热心跳的。
  
  北方的冬天景色没什么好看的,车窗外光秃秃的除了土地就是树干,残雪班驳,看得见有风吹过,没有人影儿。这是我第一次去北京,心情很激动,更何况即将见到他了。他的照片我已经看过无数次了吧?闭上眼睛都能看得见他。但是活生生的他又将是什么样子呢?网络里有很多见网友乘兴而去败兴而归的传说,都说电话和视频是靠不住的,他是粗俗的还是清新脱俗的?他是不是象我一样激动而期待呢?
  车过郴洲的时候,他发过一条信息给我,然后又挂了电话。
  车过沈阳的时候,我发给他一条信息。
  车过长沙的时候,他又发了一条信息。
  车过山海关的时候,我发给他一条信息。
  我们离得越来越近了,我甚至已经闻到了他的气息,听到了他的心跳声了。
  
  三川宾馆或许说不上是什么真正的宾馆,充其量也就是个装饰漂亮的招待所而已,但小小房间里也还整洁舒适,并且有卫生间和浴室,最主要的是,附近只有这家宾馆有空房间了。不知道中国人为什么都选择在春节往祖国心脏这里跑,难道都象我这样是来见网友的吗?
  安置好了以后我立即给启明打电话,他说他还有大概七小时的路程,是到北京西站下车,我想,自己正好可以睡一下,然后去西站接他。
  但怎么能睡得着呢?我洗了一个澡之后又精神抖擞了,掏出在北京站买的一份北京交通地图来看,基本确定了路线,又找了一个网吧钻进去。北京的网吧竟然要身份证的,这把我吓了一跳,我想,他们真不嫌麻烦。
  我就象个回到了童年时代的小孩子,智商迅速下降,想法也都变得那么幼稚了,我想,别在网吧睡着了,要是他下车错过了接他的时间就惨了,那他肯定认为我在骗他。
  于是干脆从网吧里钻了出来,提前赶到西站。西站果然很大,很气派,候车厅三楼也有家网吧,再次登记上网吧。
  终于熬过了几个小时,滴滴滴,手机响了,他到了!
  
  出站口人山人海的,我被人潮挤得跌跌撞撞的,巴望在栏杆边上,始终也看不到他的人影。他说,他穿了一件浅黄色的棉衣,背着黑色的旅行包,戴着一顶鸭舌帽,那是小GAY的典型装束吧?
  人都快走光了,仍不见人影,我有些急了。
  就在这时,有人在身后拍我的肩膀,我一回头,他叫了一声,哥。
  他很白,皮肤很白,我没想到他比照片上看起来要白皙清秀得多,典型的南方小男人,小小的脸,精致的鼻子和眼睛,他还是欧式双眼皮呢,看起来象个洋娃娃,我笑了。
  我说,什么时候出来的,我怎么没看见。
  他说,我早就看见你了,你跟照片里一模一样的。
  我说,看见了怎么不打招呼,害我等这么久。
  他说,我想捉弄下你啊,谁知道你这么傻,半天都不知道打个电话看看。
  我伸手取下他的背包背在自己肩上,顺势牵住了他的手。他的手软软的,手指又细又长,象海蛰的触角般缩在了我的手心里。顿时手心里温暖起来了,我心里象触了电似的,脚步轻飘飘的。
  我们都不敢盯着对方看,不好意思,又在偷偷地看,目光交错一瞬迅速荡开,象两条容易受惊的鱼。
  而一回到了房间里,我们就变成了两条接吻鱼……
  
  没想到抱着一个人睡觉的感觉这样的舒服啊,要是可以,我真想睡它一千年。
  他象是天生为我设计的,身材与比例,身高和体围,刚好可以睡在我的臂弯。
  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都那么白,白得使我嫉妒,我说,都说你们南方人水灵而北方人粗糙,比一比就知道了。他笑着说,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黑嘛,健康。
  我们几乎一整天都没出门,一直躺在床上彼此爱抚,简直要把出去游玩的计划给忘记了。疲惫的时候就彼此观察对方的身体,他去揪我腿上的毛,说,你真象只猴子。
  我说你就象一条没鳞的鱼。
  我说我该叫你什么呢?宝贝?
  他说随便嘛,你叫什么我都喜欢。
  我说那叫老公吧,这样叫我觉得……觉得爽……
  他笑了,说,恩,老公,不错。
  哈哈,我什么时候变得比李星宇还淫荡了?他要是知道我叫别人老公,非得惊讶到把下巴掉到地上不可。但这有什么呢?我真的爱他,叫他什么都可以。
  不过我们还没真正彼此交融呢,一个简单的原因,怕疼。
  于是我们关于“你插我还是我插你”此类私人问题讨论了大半个小时,最后的结果是井水不犯河水吧,暂且,嘿嘿。
  后来我问他,老公,告诉我,你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他说,我感觉你好象在发光?
  发光?
  他说,是啊,就是好亮的,好象周围有光。我第一眼就看到你了,你在出站口站着,傻忽忽的样子,张着嘴巴瞪着眼睛,手里还抓着手机不停地看。其实象你这样又黑又丑的家伙,平常走到街上肯定不会多看两眼的。但那时候就感觉你好象周围有一圈儿光,真的。
  我说那是你眼睛散光。
  他说呸,你眼睛才散光呢。
  
  闪光的我和闪光的他在北京象两个疯子,一路逛了王府井登上了天安门城楼,去了故宫爬了长城,拍了五百多张照片,简直开心透顶了。我们还听说五环外可以放烟花,便深夜搭车绕过通天苑找个空地去放烟花,我们看着烟花绚烂漫天,忘情地呼喊和拥抱,互相说我爱你,大声大声地亲吻。
  他说许愿吧?
  我说许吧,许什么?
  他说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说好的,不说出来。然后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冒完以后,自己差点儿吐了。我想,真他妈糟糕,李星宇把我给传染了。

16
  在北京的第四天,我们开始计划着以后的日子了。他说,深圳我不想再做下去了,做了这么久,总想换个环境。
  我说,那去哪里呢?
  他说,反正打工的,就是四海为家嘛。
  我说,哦……四海为家……
  我想,四海为家那该是多么美好啊,但是,这现实吗?我有我的家,在遥远的北方,新房子很漂亮,父母健康,家教很严。我从小就没遇到过什么不顺,连大病都没生过,就那样一帆风顺地上小学上中学上大学毕业工作,虽然我想法很多,但基本都没实践过。我骨子里是叛逆的,但这仅限于骨子里,并没渗透至身体外,也没发展成独立行为。我与他不一样,他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洞庭湖边上的小村子里,碌碌劳作,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主见,三个子女两个在外,一个留在家里养老,而我家,只有我一个……
  我静静地吸烟。
  他抱着我的脖子亲了一下,说,哥,我想跟你在一起。
  突然我的鼻子就酸了,我想起李星宇和小杨了,想起他们那天哭得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不行,我不学他们,我忍着。
  我说,那也不能跟我去北方啊,我家里肯定反对,而且工作特别不好找,肯定没有南方就业机会多。
  他说了一句,不说这个了,我给你泡方便面去,还放两个鸡蛋。
  
  他是那种非常懂得照顾人的人,泡面的动作很娴熟,看得出来,他说他会做饭做菜的话不是吹牛,听说南方男人都很会做家务,他细致耐心,柔柔的象个出色的家庭主妇,但丝毫不女气,这就是我梦想中的那个爱人啊……我的惆怅蔓延起来了。
  他夹起面条往我嘴巴里送,一边小心翼翼地吹着面条,生怕烫到我似的。
  吃完面以后又推着我让我躺下,轻轻地按摩我的身体,轻吻我的肩膀,我们的心跳共振在一起,琴瑟合鸣般和谐。
  一瞬间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说,等着我,我辞职,然后离开家,与你会合。
  说完以后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我很清醒,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怕什么呢?
  我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一直渴望做我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呢?我就不信靠自己的双手,我们两个人在外面会饿死?
  我正想着,电话响了,是家里的号码,难道穿帮了?
  还好不是,老妈问我在哈尔滨玩儿得怎么样,天气冷不冷。我说冷啊,冷得要死,所以天天缩在同学家里打麻将。老妈说恩那就别出去了,玩够了就回来上班吧,多拍些冰雕的照片带回来看。
  我想,晕,到哪儿去给她拍冰雕照片去啊。不如在网上给她下载些图片好了,蒙骗过关,暂时我还不想正面交锋呢。
  挂了电话,我说,你想想看,哪个城市适合我们过度一下?
  他说,真的?你说了算,你说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
  我说行,这两天我们多找些信息,定下来就行动。
  
  有了这样的想法,自然也就少了些离愁,所以李星宇打电话过来问候的时候都惊奇地说,肖,看来你过得很爽呀,说话的声音都透着股喜气。怎么样?
  我说什么怎么样?你不比我爽?!
  他说,别提了,没什么好爽的,全砸了。
  砸了?我说怎么砸了?
  他说,我老婆知道了。
  四眼妹其实早就知道了吧?毕竟在一起过日子好几年了,怎么可能捕捉不到丈夫的行为不轨呢?就算是观察不到想象不到,风言风语也早就传到了
11/17/2005 9:54:00 AM (#4394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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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回程时是启明先登车,他说他先回深圳处理目前的工作,辞职,等我的消息,而我也得回去处理自己的事情——我想,我也该离开寒冷闭塞的北方了,然后我们就长厢厮守,携手天涯。
  就这么决定了?
  就这么决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十几年来自从我确定了性取向,我就知道自己将选择一条异于常人的人生道路,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我对自己说,放心,天不会塌下来,地也不会陷下去,即使天塌地陷也没什么,自己勇敢了,就没什么可怕的。
  我送他到北京西客站,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春运的第二轮高潮刚刚启动,人多得数也数不过来。我们始终手拉着手,在繁密如同星河般的人丛中穿过,不肯放手,生怕一松手就会失散一样。
  后来车进站了,人群忽啦啦都站了起来,拖着箱子或背着包往进站口走,我的心也一下子被提到了喉咙口上,他说,哥,我走了?
  我一把把他抱住了,紧紧地,我说,走吧,老公。
  他的鼻子尖儿凉凉的,在我脖子上蹭了两下,我听见他细若蚊足般的声音,他说,哥,不要太想我……
  恩,我会的,我们很快就再见了。
  他随着人潮向进站口一步步挪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恍然得象是在做梦。
  终于他被人群挡住了,我跳到了椅子上,被站警吆喝着又跳了下来。
  他过了剪票口吧?距离就这样拉开着,两个方向一种心情,我希望这种暂时的分离不会使彼此改变主意,我们是要在一起的,一定要在一起。
  南下的旅客都挤进去了,小小的进站口象一张无底儿的大嘴,把他们都吞进去了,包括我的他。我低头发短信,祝他一路顺风。
  短信还没发出去,又看见他了,他奔跑着回来了,步子很急,脸涨红着,背上的背包一窜一窜的。
  他跑回到剪票口附近,隔着铁栏杆大声地喊我,哥!哥!
  我扑过去,把手从栏杆缝隙里递了过去,抓住他的手。怎么又回来了?快进去吧,火车要开了!
  他望着我欲言又止,紧紧地捏着我的手,紧紧地,我想,如果没有栏杆,我们甚至会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狂吻了,呵呵,真是疯了。
  但是没有,我们只能抓着手,没有其它动作和语言,然后,我看见他的眼圈开始发红,我立即把头扭到一边去不再看他,我说,快走吧,要不挤不上车了。
  他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使劲抽着鼻子,恩了一声。
  剪票员在一边开始催喊了,我们的心跳前所未有地强烈,真的象是要生离死别了似的。
  然后他说了一句,哥,我们真的在一起是吗?——你别骗我!
  我含着泪,微笑,说,真的,真的。
  他也笑了,松开了我的手,终于恋恋不舍地转身走了,身子轻快地象风一样,过了进站口的门便看不见了。
  我看自己的手,被捏得通红,手背上有一条明显的指痕。
  我在车站里坐了好久,一直盯着进站口的电子显示牌,错乱的思绪飞舞着,心想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到底是在看电影还是在做梦?
  但不是的,不是电影也不是梦,一次心血来潮的网友见面,开启了我不一样的生命,我们约定共赴生死,我们把它叫做爱情。
  
  之后,他发了短信息告诉我自己已在座位上坐好,火车已经启动,然后又为了省电而关了手机。
  我一个人回到了三川宾馆,收拾好了行李,总感觉空气中还弥漫着他的味道,身体的味道,而我的心里空空的。
  还好我们只是短暂的别离,不会象故事里的那些情节一样,没那么多曲折复杂,所以便轻手利脚地结了帐,在楼下吃过中饭以后,匆匆赶往北京站了。
  从时间上计算,仍是我先到家,我想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策划着怎样辞职了。还有,要把房子处理一下,还有,把存款都取出来……还有,该怎么和父母说呢?
  还是暂时不要跟他们说明吧,就说换了工作,要去南方,他们两个老家伙不会反对的,即使反对也拿我没办法。
  我从小到大都是非常独立的,在家乡的环境里,参加工作就与父母分开住的年轻人还不多,我说过,我只是父母的儿子,并不是他们的延伸。
  心情忽起忽落,辞别了北京,火车启动之后,我反而安心了,我很佩服自己的性格,做这么大的一个决定没有与任何人商量,我是能够给自己做主的。
  春运虽然紧张,卧铺车厢里还是很宽松的,随着车厢里温度的上升,窗玻璃上的霜花开始融化,外面的世界天很蓝,阳光洒下无数金线,远处绵延的山脉象图画中的一样,视野开阔,云淡风轻。
  我正逗着同一车厢里的小女孩儿玩儿,手机响了,是短信息。
  是他,问,哥,车开了吗?旅途注意安全,祝你一路顺风。
  藏也藏不住的甜蜜感觉涌了上来,我飞快地按键盘打字,告诉他火车已经开了,我正在想他。
  他没有回信息,可能是火车上信道不好,我们的行程很长,路很长。
  
  天黑下来,车厢里明亮如昼,在餐车吃了一份味道差到不能再差的套餐,但却吃得津津有味的。
  脸很热,好象在发烧,我把脸贴在冰凉的车窗玻璃上,看见外面车速很快,灯光的影子只朦胧照亮铁轨边的一条石砾路基,再远的地方,黑越越的山或树,星星满天,偶尔灯火扑扇,中国太大了,从南到北万水千山,从此以后我们便纠结在一起了。
  这就象是一种奇迹。
  正准备躺下的时候,他的信息又发过来了,问,哥,睡了么?到哪里了?
  我回信息说,正准备躺下,前方到站应该是沈阳,还早着呢。你到哪里了?
  他说,还在河北境内,深夜到湖北,明天早晨才到长沙,过了长沙路也就过了一半。
  我说,恩,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肉麻的话就不再描述了。
  肉麻同样得到肉麻的回答,也就不肉麻了。我珍藏着他的信息,象珍藏着什么宝贝。短信息就这样时有时无地伴随着旅程,旅程也就不再寂寞。然后,李星宇也发了信息来,问我的情况,我说已在回程,他仍旧是说离婚不离婚的事情,我哪有心思理他这些。我也没有告诉他我的“惊天动地”的计划,省得他大惊小怪的。
  夜难眠,我想启明也一定同样无法入睡的,思念从未分开的时候就开始生长了,此刻正在茁壮。我真恨这漫长的铁路线,也恨中国移动,为什么不把信号塔立得更高些更密些。
  
  午夜时分他又发短信来了,问,哥你睡了吗?我睡不着,想你。
  我说,我也睡不着,也在想你。
  他说,哥,我睡不着是因为我心里觉得很,不踏实,哥,对不起,我不该隐瞒你。
  他的信息让我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一下子坐了起来,连忙给他回信说,怎么了?你快说啊?!
  好半天他的信息才回过来,说,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其实我已经结婚了,儿子今年一岁半……后面的字在我眼里一下子模糊了,我什么都看不清了,心里顿时象被剪刀剜了一下,然后,剪成碎片。

18
  无形却巨大的疼痛使我措手不及,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如果不是在人群密集的车厢里,我想我会疯叫出来,闷啊!太闷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数不清自己打了多少个为什么,但没有发出去——还问为什么有意义吗?有必要吗?有意思吗?
  真的是好笑,你是戏剧学院毕业的吧?怎么演得那么逼真?!……这条短信也没有发,我说这个干什么?讽刺他吗?讽刺他的同时也不过是在讽刺自己。
  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卑鄙让我羞愧,如果不是还可以看见你信息的话,我真的以为自己已经瞎了。……这条短信也没有发,没意义的,我知道,这只证明我的受伤。
  太残忍了,难过,伤心,从云端到深谷,谷底都是结满冰凌的激流。
  突然地,就想起自己曾写过的诗了,那首曾给李星宇和小杨读过的诗。
  
  你眼里点点荧火
  似乎闪躲 似乎沉默
  似乎穿过亘古一直 不停
  诉说
  指尖温度为什么
  蔓延至掌心
  在你的胸膛却凝结成冰呢?
  爱情是千年前的封印
  在这瞬间打开了
  可是
  可是
  说好了 只是玩玩儿的
  
  生活真的不是好欺负的,你给他一记耳光,它也一定会抽你一记耳光,这耳光抽得我好疼啊。记得去北京之前,李星宇曾说过肖你这次是玩火,网友都是见光死,都是靠不住的。真不幸,被他言中了。我们不仅仅是见光死,而是见光死一千次!
  这个夜里说自己死了一千次应该是毫不夸张的吧?太滑稽了,生活本身比任何一部电影都精彩,曾许下的海誓山盟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多么无知可笑,什么承诺约定,全是他妈的狗屁!
  他的信息仍旧发来,字不多,只是对不起,说对不起还有用吗?你这个……都不知道要用什么恶毒的话来骂他了,那样斯文的外表下面,怎么就包藏了一颗这么……的心?
  我索性关了机。
  我蹲在车厢连接处抽烟,抽得乘警来来回回好几次看我,后来说,哥们儿,少抽点儿烟,你是不是想抽醉了?
  醉就醉吧,醉比醒了好。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醉了,醉了就可以看不见世间的残忍了。
  凌晨三点,我开了机,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上卧铺合衣躺下,他的信息又发过来了,他说,哥你说话啊,我手机快没电了,你没事儿吧?
  我想不通,他怎么就结婚了呢?他比我小四岁呢,看起来还象是个学生……竟然还有孩子……他是在骗我的?开玩笑?不可能,没必要开这样的玩笑……一定是真的了……完了,全完了,我把自己给……输了。
  我拨通了他的电话,火车摇摇晃晃的,那边的声音也很嘈杂,我听见他喂了一声。
  我说,喂,老公……
  我真不是一般的贱啊我,竟然还叫他老公?他配吗?他配吗?!他妈的骗子!骗子!!
11/17/2005 9:55:00 AM (#4394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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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回到家里以后,李星宇约我出去吃饭,我知道他是想借机问一下我的北京之行,这是尊严之战我不得不维护自己,编造着说到了北京之后见了面,但对方实在太丑了搞得我没兴趣,于是把他放了鸽子,自己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他说,拍照片么?我看看有多丑?
  我说,没拍,浪费我相机嘛,自己也没拍,一个人没人给拍。
  照片实际已经被我删除了,我不想留下那些看了使人心痛的东西。
  他不依不饶地又问,你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我不信!
  我说,没发生,什么也没发生……我对他没兴趣,他对我也没感觉。
  他说,看,我说是吧,网友都是靠不住的,还学人家网友见面,嘿嘿。
  有什么好得意的?我诅咒他下次被小杨甩了,在我面前丢尽颜面。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说,肖,我跟你讲件事儿,你保证有兴趣。过年那两天我去了酒吧,你猜我看见谁了?
  又卖关子,李星宇这个人就是这样,比女人还女人,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他说,你那个亚平学长啊!啧啧,没想到吧,他竟然去GAY吧!……你不是说他不是吗?当时我看见他了,他还装作不认识我,我想他一定是怕被人认出来。你想啊,他孩子刚满月,老婆又是电信局长的千金,肯定不能公开自己的。
  我说,不会吧?再说,就算去了GAY吧也不一定就是,他不是,我保证。
  不是他还跟你……李星宇一脸坏笑,笑得我有些气愤,我狠狠地在他胸前捶了一拳,说,再他妈胡说老子毙了你。
  说实在的,他真的不是,那时候我们在一起玩儿,虽然我对他有想法,但很规矩的。就有一天晚上睡在一起,喝得头晕眼花,吐都吐了好几气,迷迷糊糊地感觉我好象是摸了他,他也摸了我……这不足以证明他是同志吧?上学的时候你也知道,男生宿舍里乱七八糟的,开什么玩笑的都有,我们室的小七还被我们扒了裤子呢,难道他也是?
  李星宇说,反正我觉得象。
  我说,跟我没关系了,是不是都跟我没关系了。妈的,我该谈恋爱了,结婚!
  啥?他瞪眼张嘴,象吃进了一只死老鼠,不会吧?你不是说你要什么什么坚持到底就是胜利吗?怎么转变得这么快,这不象是你的风格。
  我说,我也老大不小了,家里催得紧,就说自己是这圈子里的吧,徒有其表,连个BF也没有,一次恋爱也没谈过,所以坚持什么坚持啊?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他笑,哈哈哈哈,你吃错药了。
  不如我给你介绍一个吧?你没BF那是因为你不找,咱们市里也不少,下次有聚会什么的我带你去,要不去酒吧找找看?
  不去,上次说什么有成都帅哥登陆本市,结果弄几个广西的来蒙人,都没什么好货色,甭浪费时间了,我心死了。
  李星宇看着我,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肖,你不对劲儿,你心里肯定有事儿。
  我说,没事儿也得让你说得出事儿了。不说这个了,喝酒。
  
  那天喝酒之后回到家里,我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狠狠地哭了一场。这是回来后第一次哭,我想也是最后一次了。人就是这样,不经历就不会成长,我觉得自己前二十几年算是白活了。周星星说,你还是回火星去吧,地球上是很危险地,我就是那火星来客,还不懂得危险。郑智化唱,猫咪不知道,人类有多危险,我就是那只不知死活的猫,还以为人人都是宠物爱好者。
  回到深圳后,启明给我发了信息,我回信息说,恩,一切照旧。我觉得自己已经学会卑鄙了,他怎样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他的信息接连不断地发过来,但我很少回,偶尔回话也是不咸不淡的样子,我也不再上网,我知道他总挂在网上,上了网免不了要跟我说话。但我又不想把他删除掉,以免他产生怀疑。
  他捉弄我,我也要捉弄他,让他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让他知道,被伤害与被欺骗的滋味是怎样的难受。
  
  岳娣又打电话过来,说她父母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也想见见我。我想了想回答说可以,有时间就去她家拜访一下,她很高兴,她是那么单纯,竟不曾想到我其实心不在焉么?唉,人的内心世界就是那么复杂,个人有个人的想法,揣测别人正如盲人摸象,得出结论也是带着强烈主观意识的。在她的主观里,一定认为我是很可靠很不错的,那就继续吧,继续吧,生活没有两全其美。
  我把要去岳娣家里拜访的事情跟老妈讲了一下,她顿时高兴得象第二次中百万大奖。老爸也凑上来,生硬地努力风趣地拍我的肩膀,儿子,你想通啦?
  我说,想通了。
  这就对了嘛!我看小岳就很不错,样子不错,性格不错,什么都不错,这么好的姑娘我年轻的时候咋就没碰上呢?
  老妈狠掐他手臂,说,你个老不正经的!
  他笑,说,所以只好找个好儿媳妇啦,儿子加油。
  看着他们的笑容,我心里多少有些安慰。一个人如果不能实现自己,那就成就他人,总不能什么都不顾吧?
  我打起精神去了岳娣家,吃了一顿晚饭,她父母一看就知道是老实巴交的人,晚年得女,如今双双退休,除了把女儿嫁出去之外别无他事。她的家简朴大方,没什么奢侈的日用品,看得出过经济条件一般,有良好的生活习惯。岳娣温柔依旧,让我想起了海棠花。
  这朵海棠花才是我的生命之花吧?
  
  吃完饭,岳娣和她妈妈收拾碗筷,她爸爸则泡了一壶茶,问我,小肖,你下不下象棋?
  我说,很少下,棋艺不精,基本晚上就是看看电视什么的。
  他略有遗憾,说,还以为能跟你杀一盘儿呢。呵呵。那你看电视啊,一会儿亚平会来,应该快到了。
  亚平?我愣了一下,觉得这名字耳熟。
  学长?不会吧?我的日子过得已经够戏剧化了,求求老天别再给我添乱。但估计老天并不卖给我面子,我的祈祷还没结束,门铃响了,岳娣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走过去开门,传说中的亚平带着笑容和一股冷空气进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他的老婆,老婆抱着孩子,包裹得象炸药包似的。
  亚平进了门,我恍惚地看着他,高大英俊,略微发福,已经不再是学校里那个清纯如水的学长了,但眉目之间仍有熟悉的感觉。很显然他没认出我来,进了门先跟岳娣的老爸打招呼,姨父。
  姨父?不会吧?这么说岳娣应该是他的表妹了?我脑子里晕忽忽的,这层关系是我未曾料及的,也从未听她说过,不是也是,我们见面就那么几次,平常也很少联系,不知道很正常。
  所幸我和岳娣之间还没什么,否则真的尴尬了,学长对我是了如指掌的,那是我年少轻狂的岁月,只身在哈尔滨,追什么似地追在他屁股后面,还大胆表白……
  岳娣的老爸介绍我说,亚平,这是小娣的朋友,小肖。
  他立即伸出手来客气地问好,你好。
  我跟他握了一下手,客气地点了一下头,目光交流了一下,很显然他觉悟到了什么。
  他的老婆,传说中的电信局长的女儿,果然显得很富贵,因为天气很冷,所以穿了件裘皮大氅,脱下来挂在衣服架子上,坠得架子往一边斜。然后就看见了她脖子上的金晃晃,手腕上的晃晃金,如果再配上一副金牙,完全一副旧社会上海滩富太太的做派。岳娣妈出来了,抱起小孩子,老人对孩子有天生的亲昵感,宝呀贝呀地乱叫了一气。
  阔太太也跟我打了声招呼,上下对我打量,如同流水线上的质检员在工作,检阅完毕笑容绽放,说了句,坐呀坐吧,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儿。
  她反客为主的本事显然一流。
  
  没什么好寒暄的,亚平陪老头下棋,阔太太抱着孩子陪老太太看电视,我起身告辞,岳娣送我出来。
  我没让她送出多远就叫了辆出租车,一路上在想,亚平认出我了?没认出?

20
  亚平是岳娣妈妈的外甥,不是本市人,在哈尔滨结束学业之后应聘来到这里,因为人精干出色、相貌堂堂,很快便扎下根儿来,后来认识了电信局长的女儿季爽,在季局长的庇护下顺风顺水,正如李星宇所说的那样,春风得意。
  但他的春风得意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不是岳娣,很可能我们不会再次重逢,而重逢之后,我就越发尴尬起来了。他不可能忘记学校里那些荒唐事的,如果以后成了亲戚,难免经常碰面,彼此心里肯定五味俱全。
  他不可能认不出我的,他曾向李星宇打探过我的消息。但是他并没有说出来,那是碍于岳娣和岳娣家人的面子,毕竟,这种前缘是不好也不可以明示的。
  果然某天,亚平的电话打到我办公室里,我没听出来是他,问他找谁,他爽朗地笑了一下,呵呵,肖,我是亚平啊。
  我愣了一下,说了句你好,问,你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啊?
  他说,问岳娣要的。没什么事儿,想跟你一起出去喝喝茶,叙叙旧。
  我说好。
  
  亚平靠坐在半圆型的布沙发上,整个身体的状态都很放松,看来商海生涯已经锻炼得他处乱不惊了。不过面对我,这样的小人物,自然称不上什么乱。而我却如临大敌,显得很拘谨,但故意伪装着轻松,用小勺子挖咖啡杯的边缘,看那些泡沫浮起沉下,不与他做目光交流。
  他说,其实那天我就认出了是你,我们有几年没见了吧?……上次,那个叫什么来着……我还问了他。
  我说,李星宇。
  他说,哦,对,李星宇,呵呵,你怎么样,在哪儿工作?
  我说,还不是混日子过。你还不错啊,听说自己搞了公司,小孩子挺可爱的,叫什么名字?
  他说,叫茜茜。
  我说不错,挺好听的,小女孩儿。时间过得真快。
  他说,你和我表妹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说,去年,经人介绍认识的,没见过几次面,上次是第一次到她家去,没想到碰到你的,真的很巧。
  他笑了笑,说,小娣是个好女孩儿,从小就秀气,长大了还那样儿,没什么脾气,也没交过什么朋友。
  我没搭腔,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
 
11/17/2005 9:56:00 AM (#4394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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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网友风流淫贱是我佩服的为数不多的陌生人之一,说是陌生人也不确切,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姓名年龄职业相貌,但已熟悉了他说话的风格。最无聊的时候,他总能找到更无聊的话题来反复聊,所以午夜这段时间他基本都挂在网上。
  有时候我想,现在的学生真的完全可以不用上课了吗?以后上课这个词应该在学校里抹去,改成上网。
  至少这个风流淫贱是把上网当上课的。他一上线,第一句话就是,你在哪里?今天爽了吗?第二句话就保准是,问你个问题可以不?
  他问的问题万变不离其宗,不是上床就是做爱,然后就是讨论细节,使我怀疑他学的就是这个专业。
  然后他就约我上床,这厮总比别人干脆,别人都约见面,他直接就约上床。
  不过这只是一次追风逐月的意淫罢了,我不知道他的邀约是否成功过,我是绝对不会见他的,我怕死。
  更怕死得很不光彩。
  我与这些网友聊天通常在晚上,在家里用自己的电脑,聊天以后便把记录删除掉。偶尔周末的时候也在公司里用公司的电脑,仍很谨慎,以免留给自己不必要的麻烦。虽然我叛逆,但不代表我卤莽,真正的勇敢不是不顾一切去宣扬,世间的事除了极端之外总还是有权宜之计的。
  启明的信息依旧发过来,虽然我已无激情,但也有心软的时候。每次发完信息之后都有种骗他也骗自己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发完信息就心疼,没有感情就不会有伤害,也不会有心疼,毕竟他是我真正的第一次……人的第一次都是失败的吧?这些成长的代价就这样慢慢催得人老。
  启明说,他已经辞了职离开了深圳,因为提前与公司解约,所以有两个月未发的工资和一千元的押金没退回来。我说那就算了,自由要紧。
  自由的启明先回到了湖南老家,他说他要解决一下家庭问题。
  
  三月的天空分外晴朗,虽然气温仍旧偏低,但在房檐上,窗户外已可以看到些春的气息。换下冬装,我准备去商场买一件新毛衣来穿。小时候因为家庭条件的限制和当时的流行趋势,毛衣都是妈妈织的,当时穿在身上臭美得不得了,现在翻箱子把它们掏出来看,才发现颜色和样式都可以用“恐怖”一词来形容了。
  翻箱子的时候突然发现了几个本子,其中一个就是我那本贴满明星贴纸的日记,哑然失笑,仿佛才发现自己也曾这么幼稚过似的。
  然后就看到了郭富城,还是那么帅,五官清秀轮廓分明,目光炯炯的,穿了一件小马甲,想想他曾经风靡万千少男少女啊,现在黑不流秋的剪了寸头,简直惨不忍堵了,身材倒没什么太多变化,但从体态上总能感觉出来年龄的变化。人真是不可思议,谁也抵挡不了岁月的变迁。
  在商场里我看中了一见浅驼色的羊毛衫,中轨中矩的领口与袖口的设计,只在胸口口袋边儿上做了些简约装饰,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不落俗套,就选它了。
  就在我付款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好象是两个中年妇女般模样的人在对谁指指点点。
  一个说,呶,就是他就是他。
  另一个说,在哪里啊?……不会吧?看不出来啊……
  一个说,怎么看不出来呢?你看他掏钱的动作?你看……啧啧,恶心死了……
  我一回头,窃窃私语一下子停止了,两个同样在逛商场的女人正站在我背后的不远处,一副看衣服的样子。
  她们在说什么呢?又是在说谁?最讨厌这种三八的女人,闲着嚼舌头根儿,可恶。
  售货员把毛衣装好,放在袋子里,我接过袋子正准备走开,突然发现自己的面前有一面镜子。商场里到处都是这种落地的大试衣镜,在镜子里我看自己,不错不错,挺标准的男青年形象嘛,在我的背后,在镜子里,又看到了刚才那两个女人。
  这次看得很清楚,这两个人正盯着我的背影看,一边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偶尔还戳戳点点着,这次说的什么我听不见了。她们的嘴巴在动,然后哈哈大笑,好象在分享什么异样的乐趣,我的心猛然一震,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儿。
  我又不认识她们,也没什么不妥之处被人发觉,她们在议论我?
  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出了商场,还是感觉满头雾水。
  
  接连几天事态竟然严重了起来,好象走到什么地方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形,我敏感地捕捉到,这种事态还在扩大。比如走进办公室,先前同事还聚在一处就什么话题兴高采烈地讨论交流着,我刚推门而入,他们的话题就立即哑然而止,然后仍旧装成没什么的样子,没那么现形就分头而去,随便找个话题来排除尴尬。但能感觉到的,他们是在议论我。
  我怕自己是神经衰弱导致疑心生暗鬼,靠猜测无法得出什么结论,况且人们没必要针对我,我又没做错什么。
  晚上回到家里,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我使劲地检点着自己,最终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头,我真的得了疑心病了?

22
  事情总是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过了两天,星期六,我一个人留在公司里加班,打开电脑随便浏览着网页,突然发觉电脑中了木马病毒,有人进入了我的系统,估计是这黑客偷看了我的聊天记录?不可能啊,在线聊天,下线就删除,以前没发现中毒的迹象。这是个疑点,我想。
  胡乱地杀了一下毒,仍觉得不放心,索性打电话把公司电脑维护员叫了来。电脑维护员是个刚毕业的小男生,年龄不大,平时有些懵头懵脑的,说话也经常口无遮拦,我们叫他虎子。
  虎子查看了一下说,这个病毒很厉害,应该是刚入侵的,不过删除了一些系统文件……重装系统吧。
  好在我平常把工作的资料都备了份,重装就重装吧。我倒了一杯茶坐在一边,看着他弯腰折背地鼓捣。
  他弄了半天,电脑在自动装系统,也坐了下来,我给他倒了杯茶,随便聊着天。
  后来他说,肖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件事儿?
  我说,什么事儿?好象神神秘秘的?
  他说,我听说你是……同性恋……是不是真的呀?
  我被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还听说?我沉住气来没表现出什么情绪,问,你问这干什么?
  他憨憨地傻笑,露出左边一颗小虎牙,说,好奇呗。
  我问,你听谁说的?
  他说,不记得了,反正好象挺多人都这么说。肖哥,你不是的吧?我觉得不是。搞同性恋有什么好哇?男人喜欢男人?
  我说,到底听谁说的啊?
  他说,真不记得了,上次我来修电脑,办公室里一大群人都在说什么什么同性恋的事儿,还说同性恋都得象张国荣那样跳楼。那天你没在好象出去了吧?我问你们说的是谁啊?他们还唾我,说小孩子家家问什么问。
  我说,别听他们胡说。再说,张国荣那是因为抑郁症,跟同性恋没关系。
  虎子恩了一声,又说,那些人就是无聊,妈的没事儿就凑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恶心死了。上次她们还说小余偷看她们洗澡,你说说看,就她们那样儿,脱下衣服整个一堆白板肉,谁偷看啊?巡回展都没人看!
  我应付地笑了一下,心想,无风不起浪,这样的传言绝对不会凭空出来的。但并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做得现形的地方……况且,为什么走在街上还能碰到指指点点的呢?我上《城市晚报》啦?
  我说,虎子,下次你在听到有人胡说八道,就告诉我,我看到底是谁在造谣。
  他说,肖哥,要不找人揍她一顿?我有几个哥们儿在学校里就专门摆平这些事儿,做完了请顿酒就行!
  我笑,说,行啊,你的业务还挺广泛的呢。
  他说,嘿嘿,多种经营嘛,修理电脑,修理社会!
  
  虎子走后我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了。但八卦就象的流感病毒,传播范围广传染速度快,想真正找到始作俑者却很难。我有必要去追查吗?
  我还是检查下自己吧。终于大概明白了被人议论的主要内容,如果议论的内容属于无中生有,那我可以搞它个天翻地覆,但传言正切中了要害,我还有必要弄个人仰马翻吗?这种事情是越抹越黑的,我追究起来反而会被人们认为是欲盖弥彰,况且一闹起来,倒扩大了传播范围,妈的头疼。到底是谁传出去的呢?
  知道我性取向的没几个人,李星宇?不会,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他没必要搞我,何况他自己也是,怎么会蠢到搬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他的BF小杨?更没可能了啊,他是个小孩子,或许会心直口快意气用事,但还没毕业的一个学生,怎么会把传言搞到大街小巷甚至都到了我公司里面来了。网友?那更不可能,网友都在网上呢,基本都是外地的,基本都是同病相怜的,不是有句流行语说“同志何苦为难同志”吗?这些都不可能……只有一个人了,亚平!
  我跟岳娣分手了,或许岳娣想不通,她表哥给她做工作,就把事情说出去了。这很有可能,因为这样实话实说才有说服力。我不再与她交往,又没什么具体理由,说变心了也没,平常连跟女孩子说话都难,这样的男人不是有问题是什么?上次亚平跟我见面的时候就说了要“替你保密”,反而言之,他也可以不保密。他完全可以把校园生活断章取义地讲出来,给她表妹一个交代,但有必要宣扬出去吗?
  我想我还是太幼稚了,我以为每个人都是可以忠于现实的,亚平他也会牢牢记忆我们曾有过一夜的往事,但记忆跟阐述根本是两回事,已经发生的事实最有说服力。事实是,他结婚了,有孩子了,过得还挺幸福,而我没有,我特立独行,还与女孩子分手连理由也说不清。那么说我是同性恋人们肯定会相信,说他是人们就不信了。
  亚平啊亚平,你这又是何苦呢?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是为了安慰一颗受伤的心灵,你也没必要这样儿,你说出去了,或许就传出去了,现在弄得我好尴尬好恼火,却又无从发作。
  
  想到这里我再也按捺不住情绪了,立即拨通了亚平的电话。
  这是我第一次打电话给他,他的声音显得很意外,立即如外交辞令般地回应,啊,肖啊,你好你好!好久没见了,你还好吧?上次还想着有机会聚会一下,但总抽不出时间来,哈哈哈哈……
  
11/17/2005 9:56:00 AM (#4394074)
肖红袖 该角色已不存在
23
  他果然很快就赶到了米兰咖啡,因为有车代步,所以不象我这般气急败坏。他走到我面前,把汽车钥匙丢在了大理石桌子上,坐在我对面了。
  服务小姐走过来问先生喝什么?他说一杯白开水。
  而后问,怎么了肖?我刚才还在开会,不过听你的语气你好象很着急,还是赶过来了。什么事儿?
  我说,亚平,你做得出!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我,显得莫名其妙的样子,说,啥?
  我说,哪有你这么做人的?就算是我对不起岳娣,但不已经结束了吗?有必要搞得沸沸扬扬的吗?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啊!他摊开双手一副无辜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说你少装蒜!这些天我就觉得不对劲儿,老有人在我背后唧唧喳喳的,今天我才弄清楚……亚平,我跟你没什么矛盾吧?读书时候那点儿事早过去了……恩,是,我是曾经喜欢你,老缠着你,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听见过我说你半句不是吗?就是知道了你是岳娣的表哥以后,我也绝对绝对没说过你的坏话。做人得凭良心,你有必要去宣扬吗?全世界都知道我是玻璃,你就高兴了?
  他促着眉,听我把话说完,然后反而坐稳了,接过小姐递过来的杯子,慢慢的饮了一口。然后把手机掏了出来,关机。
  然后他说,肖,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敢保证我没有说出去半个字儿,对小娣也没有。
  我看着他,他的样子不象是在敷衍。
  他说,你自己想想看,我有那个必要吗?我工作顺利家庭和睦,每天公司家里的事情都忙不过来,还有孩子,我有那份闲心吗?肖,你了解我,我不是个爱说闲话的男人。我是个做父亲的人了,眼前的世界跟你们没成家的人是不一样的。就是你和小娣的事儿,那也是你们的事儿,你们自己处理得很好,我只是跟你说了那么两句而已。谁那么讨嫌惨合那么多啊?就算是我做不到韬光养晦守口如瓶,但毕竟跟上层领导也混了这么久,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象你说的那样,对我没好处的事儿,我说那些干什么啊?
  我无语,看了他一眼,他满脸认真。
  看来确实不是他的缘故,流言另有其人。
  他说,另外再说两句,不管该不该说我都说了,肖,你现在这个状态不对。
  怎么不对?我问。
  他点燃一根烟,又帮我点燃一根。
  他说,人总是要为自己做一点儿事的,不是吗?就算是有流言蜚语,也得先检讨一下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传言出来了,也别慌,自己权衡一下看怎么处理。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做都做得出,为什么还怕人说啊?你虚伪不虚伪啊?!
  他的话象鞭子一样,猛地抽过我的心,做都做得出,为什么怕说啊?
  我无力地说了一句,我没做什么。
  他说,你没做什么,就更用不着气急败坏的。这世界人太多了,什么样儿的都有,你能封住所有人的嘴巴?你要是选择了一条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你就走你的,如果认为不对,你就继续找你认为对的路。说实在的我一直不支持你的……爱好?……可能我不懂吧,也没必要懂那么多,因为跟我没关系。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的话,我劝你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如果你觉得自己无法改变也没必要改变,就好好找个伴儿,好好生活在一起,男人得负责任,你承受不了的话就别往里面钻!
  亚平啊亚平,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能够顺风顺水地在这个城市里发展下来了。他有他的信念,他有他的原则。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几句空泛的话,但至少能让我知道,怎么样才算是个大写的人字。
  沉默少许,我说,行了,你别说了,回去开会吧。
  他说,真的OK了?
  我说,是的。
  我脑子很乱,想回去静一下。
  
  晚上,启明发信息过来,告诉我家里的事情比较麻烦,所以没什么进展。我说,你想好了到底要怎么样了么?
  他说是的,哥,我们说过要在一起的。
  我突然很想告诉他,其实我是在报复他,报复他对我的欺骗……但他欺骗了我吗?他只是没跟我讲他已婚而已,他还是从深圳去了北京,又辞了职,又回到了湖南,要离婚,然后等着跟我在一起……我没那个勇气告诉他我其实已经不想再见他了,我已经成为一个卑鄙的骗子了。
  生活有两种形式,一种寡淡一种粘稠,我曾经的生活是寡淡的,而今却很粘稠。
  寡淡的我带着一些理想化的憧憬虚度光阴,从未想过怎样去经营自己的感情,象无数挂在网上的小GAY一样,狂傲自居着,也被动挨打着。我以为自己可以拥抱明月清风,事实发生之后才发觉自己的胸怀并没有那么开阔。而生活也是一样,更多是胶着与是非,不仅仅是美好。
  那夜与启明聊了很久,聊那些未发生的以后的事情,他的快乐情绪传染着我,他说我们以后在一起,不管有多苦都不要分离,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看电视一起洗澡一起上厕所,我们可以寸步不离如影相随。我们要相互鼓励相互支持相互监督相互见证。我们是彼此生命的见证,同甘共苦休戚与共……
  我不知道这一切能不能变成现实,或许它仍旧是我们对理想状态的虚幻描述,但至少,这是我们在现实生活里仅存不多的美好,生活是零散的,但热爱生活的信念却可以凝聚成力量。
  是啊,我要热爱生活,一定要热爱。
  
  热爱生活确实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第二天一早,午夜私语构成的美好世界立即被李星宇哭天抢地的电话打回原形,他说他老婆简直疯了,神经质,又要跳楼又想割脉,左邻右舍都被搞得鸡犬不宁的,他实在受不了了。
  我说,不会吧?她病歪歪的怎么这么能折腾呢?
  他说,估计她得了产后抑郁症,反正一天到晚就是想死,搞得亲戚朋友都提心吊胆的。
  我说净胡说,她生小孩子多久了,怎么还产后抑郁?肯定是你把她欺负得太厉害了。
  他说,没有啊!这段时间我连门儿都不敢出……我真怀疑她得了精神病了,有时候还丢下孩子往大街上跑,满嘴胡说八道的,扯也扯不回来。
  我说,那得去医院!真的别耽误了,她本来就是那种性格的人,又体弱多病,估计是你跟她闹离婚闹的。
  他说,我哪还敢跟她提离婚这个词儿啊,不提她还总是数落我,死玻璃、同性恋、害人精……妈的,倒十八辈子的血霉了,当初就不该结婚!
  别这么说,遇事儿得想办法解决,埋怨是没用的。我说,先送她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有什么问题,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突然,我猛地想起了什么,又问,喂,你小子是不是把我的事儿跟她说了?!
  他一时语塞,半天才说……啊……好象提到过……
  我大骂了他一句,妈的,你这个三八!

24
  李星宇解释说是在吵架时,四眼妹攻击他是变态,有病,说世界上只他一个人这么恶心云云,他反唇相讥,后来不经意就把我给说了出去。四眼妹是认识我的,在校的时候虽交往不多,但知道我和李星宇平常关系还不错。于是她顿生怀疑,认为我就是和李星宇有关系的人。
  怪不得,于是她便随时都跑出去四处传播风言风语以泻私愤了,终于明白了……可这样的结果我又能做何反应呢?
  她都快疯了,我跟她计较什么呢。
  唉。可怜的人们啊。
  好在风言风语就象风,飘过也就飘过了,你不理它,它也就自讨没趣儿地散了。过了几天,人们失去了议论它的兴趣,而我也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总得活着,只要不死就是活着。
  李星宇还是想办法带四眼妹去了医院,医生诊断说是情感始动功能失调,受刺激时导致情感诱发障碍,导致病理性激情和轻度躁狂。那些医学术语我不甚清楚,但总之可以认为她是有病。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心理疾病的吧?
  
  转眼四月初,愚人节那天我收到了启明的一条短信,祝我节日快乐,我回信息说,也祝你节日快乐。然后他回信息告诉我,我在北京,住在我们住过的三川宾馆里。
  我吓了一跳,三川宾馆里的一切瞬间象电流织成的影视片段在我脑海里闪过,我被电了一下。后来转念一想,真笨,今天是愚人节嘛。
  我嘻嘻哈哈地回了信息说,恩,你住着吧,小心半夜我摸你床上去。
  他也回发了一个吐舌头的笑脸儿,说我骗你的。
  不过哥,我好想你啊,做梦也想起我们在三川宾馆住的那几天,真希望永远都住在那里。
  我说,恩,加油吧,处理完一切以后,我们走到哪里都象住在那里一样。
  
  下午的时候,他又发短信息过来了,问,你说,生活与爱情哪个重要呢?
  我说,同样重要。
  他说,那如果要你选择呢?
  这不是他说话的语气,但我没多做怀疑,猜想他一定又在胡思乱想了。是啊。我并不了解他的情况,关于他的家庭,他的婚姻现状。但我能确定他是真心爱我了,我们在北京分手的时候,泪水与疼痛不可怀疑,他依偎在我怀抱里的感觉,我们如同天生为彼此而设计,相拥而眠试图千年。
  我回信息说,如果可以,我全都选择。如果不可以,我选择爱情,我相信爱情创造生活,而生活不能没有爱情。
  然后,他回了信息,不,应该不是他,而是她。信息说,你好,互相介绍一下吧,我是陈启明的爱人,你呢?
  
  望着这条信息我呆怔了,没想到会如此,这么快的交锋,彼此都很陌生,但因为同一个男人不得不通过这样的方式做交流。这瞬间判断,我知道了启明并没有把事情处理得很完美。我应该想到的啊,他文文弱弱的,他能违背自己选择婚姻,就一定是个在情势面前容易妥协的人,此刻的他,需要的是我的认可与支持,他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挣脱现实生活的束缚的。但是,我这么做不卑鄙吗?
  不,绝对不,我确认我爱他,我可以为我做的一切负责。
  我轻轻地按动手机键盘,说,你也好,我是陈启明的朋友,很抱歉地告诉你,我是男的。他有些事情可
11/17/2005 9:57:00 AM (#43940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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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中旬,我隐瞒着所有人偷偷递交了辞职报告,去看望了一下父母。他们根本未曾料想,我即将要离开这个城市,离开他们,或许这一走将永远不再回来。
  这未免有些残忍,父母把我养大,含辛茹苦,几乎全部的希望多承载在我的身上了,我这样做对得起他们吗?
  但是,如果用我一辈子的痛苦来实现完美骗局的话,我也不愿意,我没那么高尚。
  我每天都在同志网络里游览,长时间看那些言论和作品,期冀从中找到妥善解决此类问题的圆满办法,但是没有。除非观念改变,除非无视一切就为自己活着。我选择了后者。
  让人们去骂我吧,让父母去难过吧,让遗憾伴随终生吧。
  孤助无依的时候,我就拿一些伟人伟事来鼓励自己,你看,毛泽东十八岁离开家,一辈子没再回去过,多少亲人因为他的革命而牺牲,你看,邓小平一生三起三落,始终不放弃自己的追求,被人称为打不倒的小个子……但我不是伟人,也做不了伟事,我只是尘世中一个如蝼蚁般的人,想做的也只是微小的自己。
  我决定留一封信,然后离家出走。
  
  亲爱的爸爸、妈妈:
  我走了,离开这个城市和这种生活,离开熟悉的环境奔赴南方。很小的时候,你们教育我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却没有什么伟大的志向,只是想改变一种生活。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人长大了总要拥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吗?
  我已经在单位辞职了,离职手续办理完毕,没什么麻烦的善后事宜。我的房子首付是你们出的,我已经把这几年来的存款取了出来,基本数目可以够你们用一段时间的。接下来的分期付款我会用银行转帐的方式支付,不用你们承担。合适的话,也可以把房子转让出去,因为我想,我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你们会很担心,会追问原因,但请相信我没有走上歧途,我是个守法公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己的儿子你们还不了解吗?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望子成龙,恨不能永远为子女做牛做马,这份爱很幸福也很沉重。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们愿意奉献一切,但你们并不知道什么是儿子想要的,什么是儿子不想要的。你们的理想是我按你们设计的道路走下去,成家立业颐养天年,因为这就是你们认为的幸福,但幸福是不同的,是不可以强求的,我有我的幸福,我愿意为我的幸福奉献一切,这谁也阻止不了。
  古话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是传统观念,从现实角度来讲,国家提倡计划生育,生儿育女是人之常情,但能不能也容许一下结合个人实际需求的情况呢?这样讲或许你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但你们都是有文化的人,知道世事只有参考答案没有标准答案,我很健康也很正常,只是有些事情不好明说。
  你们是带我到世界上的人,但并不知道我从小到大的想法。事实上我发现自己性取向不同已经很久了。这不是沟通就能解决的问题,你们想得通也好,想不通也罢,我都已经决定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为此不悔。
  别耻笑您的儿子幼稚,也别担心我会受伤,更不用找我,找不到劳民伤财于事无补。你们也不要哭天抹泪的,这样会使我难受但不会使我改变。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可不管你们怎样担忧,一个人自己的路也得他自己去走,别人无法代替。我无比爱你们,也无比尊敬你们,我知道你们也爱我,也尊重我的想法。在事情无法判断对错的时候,请让这样一次机会来检验下一个完全独立个体的人,让我去做自己吧。
  我会经常与你们保持联系,有空的时候会回家探望你们。你们老了,走不动了,生病了,我还会在你们身边,只是暂时的,我要完成我的心愿。给爸爸妈妈磕头。保重。
  爱你们的儿子,肖
  
  我知道单凭一封信根本是无法扭转他们的观念的,当道理说不通的时候,行动才是硬道理,狠下心来吧。
  我把信悄悄折好,夹在一本初中时写下的日记本里,把日记本压在父母的枕头底下。
  为了保证他们发现信以后影响我的行动,我离开父母家以后,立即收拾了简单的行装离开了自己的住所。我没有离开本市,而是在火车站附近租了一间房进入等待状态,因为启明那面是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呢。
  手机停机之前,我给启明发了信息,告诉他我已经离开了家,准备与他回合,手机换了号码,如果联系不上请随时上网看留言。我也给李星宇发了信息告诉此事,李星宇说,妈的,你真是疯了。
  最后一条信息发给了亚平,我说,诚如你所说,男人即便不可以如你那样大刀阔斧左右缝源,也要象我这样想做就做努力承担,我走了。
  
  第二天一早,我便在《城市早报》上看到了一条这样的寻人启事,儿子,你回来吧,有什么事可以协商解决,我和你妈妈都留在家里等你的电话,你报声平安就行,别的我们不管你。
  我了解我的父母,他们才不会哭天哭地的呢,他们镇静得不得了,等我回家了就立即把我给捆起来。我才不上当呢。
  我托公司里那个虎子告诉我父母,寻人启事已经看到了,我很好,你们别搞得神经兮兮地惹人笑话。
26
  好象别人离家出走多选择什么月黑风高之夜,鬼鬼祟祟匆匆忙忙地慌不择路吧?我没有,我背着一只包拎着一只包,在艳阳高照的时候脚步轻松地进了站台。我一路上哼着快乐的小曲儿,快乐得象一只小鸟,我知道老爸和老妈捱过了这两天,如今已经是疲惫不堪了,才不会蹲在车站里等我呢。
  但是我错了,我的小曲还没哼完,就在候车室的门口看见了他们两个,一左一右象两尊门神。确切地说更象是电子警察或是那个检测行李的扫描仪,盯得紧紧的。
  远远地看老妈,他憔悴了许多,头发好象比以前花白了许多,眼睛红红的肿肿的,估计哭得很过瘾吧?
  老爸也苍老了不少,正跟人打听着什么,不用说也是问人家有没有看到我。
  我想,我不能过去,我过去就走不了了。
  我转身向相反的方向快速逃遁,刚迈了两步,觉得不对。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溜,否则他们一定还会在那里守下去,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我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远远地叫了声,爸,妈。
  他们一愣,当时的眼神可以用灵光闪现来形容,老妈更夸张,不愧为琼瑶剧的忠实观众,泪水喷薄而出,一把扑过来抓住了我,什么也不会说了。
  
  我们在车站对面的咖啡厅坐下了。事情没我想象得那么糟糕,他们并没有带绳子来,也没有大哭大闹,老妈只是不停地抹眼泪。看着妈哭,我也就哭了。
  老爸说,儿子,你二十七了吧?象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你奶奶五年了。唉。你爷爷死的早,你奶奶一个人拉扯我们兄弟三个,真不容易啊。直到现在他们还住在农村,我这个儿子算是白养活了。
  老妈说,你说这个干什么啊?她还去掐老爸的胳膊,都什么时候了,还忘不了打情骂俏。
  老爸说,其实,你想走,我们不反对,但你得跟我们说,你留下一封信算什么啊?
  我不说话,低头擦眼泪。
  老爸说,不要说父母都是老古董,咱们家还是很民主的,对不对?你上初中的时候我们让你去四中,你自己非得去十三中,我们依你了。你上大学的时候,我们说等一年考到北京去,你非得当年就走,结果就去了哈尔滨,对不?你工作的时候,几个单位选择,我们还是听你自己的了。就是岳娣那件事儿,我虽然嘴巴子不好,说得难听了些,还不是你自己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吗?
  我说,爸,对不起……
  我彻底哭了,哭得鼻子酸疼,眼睛都睁不开了,慌忙拿纸巾来擦眼泪。
  老爸说,孩子啊,不是爸妈不理解你,而是……我们舍不得啊……
  他的声音一软,我知道他也要哭,一下子把他抱住了。
  老爸说,有些事儿,我还是得说说。你去哪里,要做什么,我们管不了也不想管,我相信你不会做坏事。但是有一点不放心,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事儿,儿子,你别上当啊!
  我哽咽着说了一句,上当也就上这一回吧,你们让我走吧。
  我知道是说不清楚的,确实说不清楚。爸爸在给我留面子,我也不能撕破它。人要学会彼此留余地,彼此做让步,没有决裂的必要,为什么要决裂呢?决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权宜之计,我能走就行了。
  我泪眼婆娑地看表,老妈死抓着我的手不放。
  后来老爸说了一句,你还死抓着他干吗?你留住了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
  老妈把手松开了,仍旧是哭。
  老爸说,哭吧,哭吧,哭完了该干啥就干啥去吧。别耽误了上车,一张车票好几百块呢,浪费了太可惜。
  
  他们没有送我,我自己直接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我知道我得感谢我的父母,虽然他们并没有完全理解我的行为,但他们默许了,他们很开明。
  自然,也有可能他们还没意识到性取向不同的真正含义,但事实发生于此,理解和不理解都是改变不了的,不想这些了,顺其自然吧。
  我永远记得老爸那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宽慰,他说,哭吧哭吧,哭完了该干啥就干啥去吧,这是带着幽默感的豁达,老爸终究是比我成熟。
  等车开以后,我从包里掏矿泉水喝,才发觉包里面有一迭钞票,数一数两千块,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塞进去的。他们知道我没带什么钱出来,所以考虑得很周到,他们原本就不想把我拖回去的吧?
  我爱你们,爸爸妈妈。
  这使我看到了希望,也感觉到了幸运,至少我知道我的父母没有象想象中那样顽固不化,他们接受现实,心口一致地以我的幸福为幸福。
11/17/2005 9:58:00 AM (#4394084)
肖红袖 该角色已不存在
27
  如第一次去北京那样,火车翻山越岭钻洞过桥,终于离寒冷的北方越来越远了,离我的梦想也越来越近。
  在火车上我认识了一个人,他说他去北京做厨师的,以前就在那里做,收入还可以,是我的老乡。
  我问他,你贵姓啊?
  他说,免贵姓蒯。
  蒯?我还不会写这个字,也很少听说过这个姓,于是好奇地问了问。他在车窗上呵了一口气,然后在蒙了一层小雾珠的玻璃上写了个大大的蒯字。
  他二十二岁,比我小五岁,看起来单纯热情,大谈在北京生活的感受,也询问着我的情况。
  几小时之后,我们已经熟了,我就直呼他的名字,少强,他叫我肖哥。
  看着他,我想起了启明。启明也只比他大一岁而已,但竟是一岁孩子的爹了吗?虽然这是事实,我仍觉得无法接受。他们怎么看怎么都还象是个孩子,或许,是我自己成熟得太晚了?
  入夜的时候,蒯少强帮我打了一壶开水过来,热情地招呼着我吃东西。
  我看着他打开的一厅易拉罐啤酒,有些犹豫了。经常听说火车上有那种饮料里放蒙汗药的事情,他会不会……我推说自己酒精过敏拒绝了他的啤酒,自己泡了一盒方便面。
  他说,肖哥,你是第一次去北京吗?出了车站要小心些,别坐那些绕路的出租车,最好坐公共汽车,北京太大,上了出租车没有五十块钱是下不来的。
  我以微笑表示谢意。
  
  一路上因为有了蒯少强的相伴,旅程显得不那么寂寞了。从他的言辞和行为上判断,我的戒备心理是多余的,他没什么城府,是个比较实在的人。临近北京的时候,我们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他留的是手机号码和一个固定号码,我因为没确定自己的联系方式,就留了一个QQ号。他说他在建国门附近的一家东北餐厅工作,如果在北京有时间可以去找他玩,如果有什么事儿也可以找他帮忙,我满口感激,心里也无比欢愉。
  北京终于到了,天不是很晴,淡淡的雾霭飘在空中,整个城市好象泡在稀释的牛奶里一般。那些高楼大厦随着列车的蜿蜒行进若隐若现,记忆里对北京和启明的感觉也忽近忽远,我突然有了些担忧,启明他会不会爽约?
  是啊,我还是太莽撞了,他可以在初次相见的时候对我隐瞒已婚的事实,也就有可能在最后相见的时候迫于现实的压力而放我鸽子。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他不能实践诺言,那我呢?
  我想我无论如何都会坚持下来的,如果事有变故,我就留在北京,找工作,重新开始,我相信只要我坚持下去,会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与幸福,是的,我一定要勇敢、坚强。
  下了火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家网吧,我买了杯牛奶和一包蛋糕暂时充饥,一边打开了QQ一边胡乱吃着东西。网络上在线的没有什么熟悉的人,启明留了两句话,一句是,哥,你还好吗,我很想你。
  另一句是,哥,我的事情可能有些麻烦,暂时处理不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没有回复他的留言,我想如果告诉他我已经到了北京,他一定会很着急,这样可能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然后打开了电子邮箱,删除了一些垃圾邮件,就看到了一封陌生新邮件,对方名字叫“杜鹃”,打开看了一下。
  肖,我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但还是不明白你们那种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变成这样了呢?我想求你一件事儿,你说你是陈启明的朋友,能不能从朋友的角度出发帮我们一个忙?帮我劝劝他,让他别犯这样的错误。真的,没有他我活不下去,我真的放不下。
  我知道了这是谁发来的邮件。她竟然找到了我的邮箱地址。看来启明不仅处境艰难,更是连决定权也没有。
  我又做了一回傻子。
  
  想了想我还是给她回了邮件,大概把自己对同志的理解和了解以及观点说了说,跟她说这是很私人的事情,也是无法扭转的事情,不是好玩也不是追逐流行。每个人的理解能力不一样,她能理解吗?
  我想不能,很明显一个第三者已经入侵到了自己的家庭,并且要拆散他们了,竟还要求她来理解,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我想,算了,好人做不成,坏人不用争,愿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又给启明留了一条信息,我已经在北京,办完手机卡以后再跟你联系。
  
  在公用电话我给父母打了电话,报了一声平安。然后又搭车去了三川宾馆。开完房间后,一个人转到了街上。正是初春时节,空气还有点儿凉,但街边的新柳已经绽出不少绿叶儿,嫩嫩细细的,远远看去象一蓬绿烟。每个城市都有每个城市的性格,这种性格之下城市的风貌总有些无法描述的感觉,北京对我来说是那么陌生,大得使我有些恐惧,我胡乱地转了几条街,丝毫没有第一次时那种快乐感觉。

28
  换完手机号码后,立即给启明发了条信息,因为不知道手机到底在他还是在他老婆手里,我没有明说什么,只是打了几个词组,小猴子,接吻鱼,一条没鳞的鱼。
  这是我们相互亲昵时的私语,别人是看不懂的,我想只有他才会看得懂。
  信息刚发过去,他就把电话打过来了,叫,哥!
  我应了一声,哎。
  
  启明说,哥,估计离婚办不成了,她死活不肯,现在带着孩子躲到娘家去了不见我,我……我说,你不想追过去跟所有人把脸皮撕破是吗?他说是。
  我说,唉,算了,何苦呢,也没必要非得搞个鱼死网破的。
  他说,我想早点儿跟你在一起,我等得都急死了。
  我说,那就出来吧,别办了,愿意怎样就怎样吧,先找工作再说。
  他说,好。
  我知道了,他不是一个善于把握主动权的人,也或者在婚姻和感情这回事里,也没什么主动被动的,不离婚就分居吧,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我只能保证我自己,没办法也没必要去保证别人。
  都说同志性格天性里就有一份优柔,想必是的,情感丰富唯美浪漫,两个人若是能够成功在一起生活,不仅仅需要相互的深爱与珍惜,更要抗拒得了诱惑和自身的敏感极端。我决定了,我要跟他生活在一起,捆绑式,哪怕违反伦理道德,甚至法律,我认了。
  
  启明说,他每一分收入都是交给老婆管理的。也就意味着他几乎身无分文了,而我也一样赤贫。我盘点了一下自己的所有,绝不可能和家里开口,也不想借贷,经过考虑,我们选择了长沙。
  长沙对他而言,离得很近,不用什么路费,他可以先去,租下一个小房子,暂时两个月生活费是有的,工作着能对付基本开支。等他安排好了,我从北京赶往长沙与他会合。为此我不能乱花每一分钱,三川宾馆也不能住了,在等他消息的日子,我想起了在火车上认识的蒯少强。
  联系了一下,蒯少强很热情。我跟他说还要在北京停留一段时间,然后去南方,问他能不能借地方住一下?
  他说,如果你不嫌弃,就到我们宿舍里来跟我挤两天吧,不过环境不大好,大家都是在外打工的。
  
  原来少强并不是大厨师,只是个厨房打杂的,他同几个饭店的员工混住在一起。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北京并不是遍地黄金,也有类似贫民窟样的住所。租住的平房低矮潮湿,卫生条件不用提,就是上厕所也成问题,要走十分钟到附近一个公用厕所去,厕所里连洗手池也没有。
  但是这一群人很乐观,在一切每天乐哈哈的,成群结队地出行,每天有说不完的话题。
  我没什么事儿,就跟他们在一起,也到饭店里去坐坐,帮着擦擦桌子倒倒水。
  这个时候的我与在家乡的自己简直是天壤之别,没有电脑,没有优雅舒适的工作环境,更没有了那份优越感。在外面人人都是平等的,没有所谓的社会背景和生活根基,只是在日以继夜地辛勤劳作,遥远的未来无法唾手可得,梦想终究是梦想,我们活在距离里。
  我想,或许这将是一段很漫长的时光,将是我和启明今后生活的主要内容。
  但是我愿意,别无选择,我们生下来不是为了享受的,我们为了实现自己而承受磨难,想得到别人得不到的,就要付出别人付不出的。
  在少强处住了近两个星期,我几乎已经习惯了充斥着脚臭的空气和大蒜味儿的闲聊,看他们单纯而快乐地忙碌心生羡慕。我想象他们这样的状态,估计干个十年二十年也无法在北京买个房子,甚至连卫生间都买不到,但是他们一样在谈情说爱、衣食住行。
  人就是他妈的贱,好活得很。满大街形形色色,有钱的没钱的都有自己的阳光灿烂,也都有自己的暴雨狂风。
  启明终于发信息过来,说,哥,我已经安置下来了,你什么时候启程,我会接你。
  我鼻子一酸,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会酸,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了他。
  
  离开北京的时候少强送我到西客站,说了些惜别的话,又说以后有机会也到长沙去发展,到时候要我接待他。我满口应承着,同时说着对他表示感谢的话。
  后来他说,肖哥,我感觉你不象是个在外面打工的,你这次出去到底是看朋友还是办事儿?
  我说,确切地说,应该是去找工作。
  他说,找工作不如在北京,这里的就业机会多,还有广州深圳那边,长沙好象比不上这些地方。我说,好歹是个省会城市,再怎么样也比小地方强。我朋友在那边,我们在那里会合。在外面漂泊的人需要理由吗?不需要,需要的只是感觉。
  我唱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傻小子一般义无返顾地登上了南下的列车,或许,从离开家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进入了一场赌博,人生却不是赌博,没有绝对的输赢,如果我输掉的是光阴,那么希望赢得的是幸福。
11/17/2005 9:59:00 AM (#4394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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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重新见到启明的那一刻,熟悉的感觉立即复苏了,他站在出站口张望,一如当初我在北京接他的情景,他清秀文弱,淹没在人群里毫不起眼,但我却在第一时间内看到了他。
  我突然想起他说过第一次见我的感觉,说我好象在发光。
  而这一刻,我看到的他,也分明在发光。天色微暗,站口的路灯洒着无数细碎的光斑,他左顾右盼着,浑身上下都闪着光。
  我随着人群走了出来,他看见我,立即露出笑容,伸手接我的背包。
  一切是那样自然而然,我们象一对多年的老朋友,虽然这只是第二次见面。
  公车站就在车站广场上,很近,他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就到家了,哥,你饿了吧?我们出去吃还是我做给你吃?
  我说,你做吧,你不是跟我吹嘘自己手艺多么多么好吗?现在该检验了。
  坐在公共汽车上,我们悄悄把手握到了一起,我望着窗外,又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与人群。周围售票员的吆喝与乘客的谈话都听不懂,他们说话简直就象是在说天文。
  车绕得我直迷糊,终于,他说,下车了,到家了。
  
  他说,房租在长沙来说算是便宜的,地理位置也还方便,可以自己做饭吃,就是居住条件差了些。
  他说,长沙还没进入暑期,那时候很炎热,怕我会受不了,如果受不了我们就逃跑,跑到北方去,反正不管在哪里我们都在一起了。
  他说,长沙话其实很容易懂,电视上有许多方言节目,可以多看多听,过两天就明白了。
  他说,他找了一份工作,工资每月五百块,离市区很远,所以早晨五点就得起来赶车,如果可以的话会睡在单位,但有舍不得叫我一个人睡……
  他的话好象没完没了,但还没等他说完,我就把他的话淹没在热吻里了。
  在家门口那条幽深的小巷子里,我的手绕过他的脖颈与腰肢,靠着冰冷的石头巷壁,我们长长地吻着,然后他说,羞涩地小声地说了一句,接吻鱼。
  我坏笑着,说了一句,老公?
  什么事儿?他问。
  我说,叫你一声而已,别得意啊,叫你老公不代表你就是老公了,这只是我赐予你的光荣称号,回到家里你该干吗还得干吗去。
  我们象两个小屁孩儿那样拖着包唱着歌儿穿过巷子,往那个我们暂时的家走去。
  
  房子果然够差的,我还没适应过来环境的变化,只觉得这里象是……舞台布景?根本不是住人的。北方的房子都很方正高大,墙壁很厚,房檐很高,没想到这里,好象随便搭个棚子就能睡觉了。
  后来我才明白这是气候的缘故,长沙是著名的热都,房子不可能建得象北方那样厚实,这里没有北方那样地广人稀的地理条件,是寸土寸金的城市,既然我选择了它,只能去接受它。
  厨房与卫生间是与别人共用的,走进去一派脏兮兮粘忽忽的感觉,但老公总能象变魔术一般从里面端出一盘盘味道鲜美的菜肴来。
  他那样照顾着我,以照顾我为乐趣和兴趣,我明白,他是爱我的,是的。
  
  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我才能适应这里的环境,饮食和语言,更重要的是工作。匆匆忙忙地参加了几次招聘会,但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这里的结业环境不象想象中那么好。老公说,那你先调整一段时间再说吧,先学会听得懂方言,要不很难适应的。
  确实如此,南北的差异不仅仅存在于这些显而易见的地方,还有很多无形的东西。我只好缩在家里上网,他每天上班下班,下班后总会买些菜回来,他说,你做饭不好吃,还是我来弄。
  他的手艺很不错,以前在家里我只会煎鸡蛋煮面条,吃饭基本都在餐馆里解决,想调换口味的时候就去父母那里蹭饭吃。现在不行了,得自己过日子了。我惊奇地看着他把鱼头与酸菜放进电火锅里,然后端出热腾腾的一锅佳肴来,对他的感觉简直就是崇拜。
  他说,条件有限,等以后好了就给你弄好多好吃的,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日子已经不一样了,过去一去不返,我经常在午夜独自醒来,望着窗外,再看着身边熟睡的他,错乱地分辨不出这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之中。当我们把梦想变成了现实之后,不仅仅有那么强烈的惊喜,也有着几许怀疑,这是真的吗和真的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30
  近一个月后我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在一家演出经纪公司做办公职员。这与我以前的工作性质与内容都不相同,好在工作内容极其简单,就是负责接待、接电话、学员报名等等杂务,所以待遇也很低。不过好在能安置下来了,我想能与他在一起就是幸福的,不管开始有多么艰苦,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很快长沙的夏天热了起来,明晃晃的阳光似乎把马路都要晒成一摊泥巴,我接连不断地水土不服,脸色蜡黄的,提包里永远放着藿香正气水。我们租住的小房子通风还算良好,但没有空调,小风扇无力地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我叫,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我在家的时候可是不知风扇为何物的?!
  他苦涩地笑了笑。
  房间闷热根本无法入睡,我一天能洗八次澡,恨不得泡在水里才好。我们买了一张凉席,床上用品一概打了包塞到柜子里,两个人赤条条地躺在一起流汗,这种情形根本无法拥抱着入眠了。
  他偶尔碰一下我的胳膊,我都觉得恼火,无名的火。
  好不容易睡下了,还经常在睡梦中热醒,鬼晓得天气怎么会这么热?
  某一天我睡下了,睡梦中感觉有丝丝凉风吹过来,好舒服,舍不得睁开眼睛。终于美美地睡了一觉,朦胧中睁开眼睛,看见老公正坐在我身边,一把竹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轻轻地摇着。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微笑着,说,睡吧?
  你一直没睡?
  我不困。
  你眼睛都红啦!你这是干什么啊?
  没事儿,你睡吧,我帮你打扇子。
  他竟然就那样摇着扇子一直坐在我身边,看着我静静地入眠,用扇子驱赶着蚊子和炎热……我爬起来,狠狠地吻了他。我说,老公我爱你,我发誓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再躺下,侧过头去,我的流水悄悄滑落在草席上了。我很想对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朋友说,我的老公,他叫陈启明,他是那样爱着我,象呵护一个婴儿般照顾着我。
  
  天气继续热着,很快午夜时分也不再有凉风了。某一天夜里,我正在做梦,他突然轻轻地把我推醒。我翻起身来问,怎么了?
  他神秘兮兮地说,跟我来。说着出了门。
  我说,半夜三更地去做什么啊?明天还得上班呢!
  他说你跟我来吧。说着爬上了楼梯。我尾随着他上了楼顶。楼顶上有个很宽阔的平台,应该是晾衣服用的吧,四周开阔,周围的景色尽入眼底。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擦亮打火机,在我面前晃了晃,又象变魔术般地点燃了一根蜡烛。借着烛光,我看见在天台正中摆放着一张床,床很宽,上面铺着凉席,放着枕头和一块薄毯子。
  他说,睡这里吧,很凉快的,一张开眼睛还能看见星星。
  哇……我说,你什么时候搞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说,小时候我们就经常睡天台的,天气热,但天台上却很凉快。那时候我们就一边看着星星一边讲着故事,慢慢就睡着了,做梦的时候总能看到牛郎织女。
  真的很凉快啊,甚至还有些凉呢,怪不得要盖一层毯子。我们又可以拥抱在一起了。这种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感觉我从未经历过呢,但确实很美好。我们仰面躺着,互相依偎着,天上的星星很亮很密,一颗颗闪动着。
  我毫无睡意,我说,我们讲故事吧?
  他说,好,哥你最会讲故事了,讲一个给我听好不好?
  我说不,你讲给我听,我想听你讲的。
  他说,可是我只会听不会讲啊?……好吧,我给你讲一个?
  他一伸手,指着天上的星星说,哥,你看见了吗?银河边上有一颗小星星,它很寂寞,寂寞地眨着眼睛。小时候,它是个孤独的孩子,虽然有几个哥哥姐姐,但他们都不跟它玩儿……后来呢,后来……后来它就认识了另外一颗星星,这颗星星从遥远的北方飞过来,飞呀飞呀,就飞到小星星身边了,然后他们就一起生活着,很快乐,很幸福……
  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不好听。
  他吃吃地笑。
  他伸手在床底下摸索着,摸出一瓶冰红茶来,递给我说,喝。
  我说,从哪儿搞的?还是冰的?
  他说,你喝吧,甜甜的。
  
  在天台上睡觉爽极了,我睡得很沉。清晨时突然被阳光刺开了眼睛,一摸,身下有点儿湿。他爬了起来,说,在外面不能经常睡,因为早晨有露水,人容易得风湿的。
  我爬起来,恍然,感觉是看了一场童话电影。
  我问,你什么时候弄了一张床来?这床很重的吧?
  他说,跟房东老板要的,我一个人背上来的,厉害吧。
  我说,哈,我老公最能干了。那我们就每星期上来两次?不,三次吧,楼下太热了。
  
  他是个细致入微的人,很善良也很会照顾人,但也会有疏忽的时候。我们在天台上睡了几次,每次都快乐得不得了,好象回到了孩提时代一般。但有一天早晨刚睁开眼睛,他就叫了起来,啊?!不会吧?!
  我忙问,怎么了?
  他把枕头掀开,说,我们的手机呢?
  糟糕,手机竟然不见了,我们睡觉前把它押在枕头底下的,还有我的钱包。
  竟然丢了。
  真是飞贼,竟然这么大的胆子,能从枕头底下把东西偷走。我们睡得也太死了。糟糕,我们睡觉的时候抱在一起,亲密又甜蜜,也肯定被贼一览无余了。
  他沮丧起来,责骂自己太笨,竟然一点儿也未觉察。
  我笑,说,丢就丢了吧,想办法再买,反正钱包里没有几个钱,不过下次看楼下谁长了针眼,那肯定就是偷我们东西的人!
  他不解,问,为什么啊?
  我笑,一边笑一边戳他的脑门儿,说,你笨不笨啊,小猴子。
11/17/2005 9:59:00 AM (#4394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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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并不觉得是件非常倒霉的事情,因为是我们自己保管不善造成的吧,天台不是卧室,自然贼偷方便,但这也使我们的生活雪上加霜了。初到异地,我们两个人的收入加起来一千多点儿,刨除房租水电交通吃饭,基本没什么节余。看来要存下买手机的钱还得一段时间。长沙是个畸形消费的城市,收入不高消费不低,我们的日子看来并不乐观。
  但我们很开心,相处久了,感情反而更浓了。
  我们制定了存钱买手机计划。老公说,每餐只能吃小菜。话虽这么说却并不实施,每次回来仍然是买些排骨之类的,哪怕只是一小块。我知道他不忍心让我没油水吃。但我也不忍心自己一个人吃让他看着,所以推来推去,还是一起吃吧,呵呵。
  两个月后,发薪水,他陪我一起去买手机,我们听说手机城搞促销,有款手机很实用也很便宜。我们早早地跑到商场门口排队,然后目不斜视,买完手机就走。
  我无比珍惜这部手机,虽然它样式老了,功能也比较单一,但它是我们情感的见证。
  
  为了贯彻落实“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政策,我和他采取手机每人用一天的措施,因为没有联络方式对现代人来说太不方便了。我们的手机号码仍旧保留原来的号码,因为补办一张卡比重新办理要节约成本。于是就象解放前地下党接头一般,每天晚上回到家里,先把手机交给对方,再打开手机换卡。而我们彼此工作的地方也都觉得奇怪,哦?这个人奇怪啊,怎么手机一天有一天没有,没有那天打也打不通。
  如是几天,倒也习惯了。习惯逐渐滋生麻木。有一天是周末,他休息我要加班。睡得很晚,爬起来看时间已不充足,就要迟到,我慌忙抓起手机就出门了。路上坐在公车上才发觉手机卡还没有换,里面上的是他的卡。我好奇地翻阅着他的通话记录,保存的一些短信息。正在看着,突然有一条信息发过来了,看名字是杜鹃。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我看信息,说,孩子生病了,在住院,你回不回来?
  我愣了一下,猛然想起了这个杜鹃的名字,有一次曾收到过她的邮件,应该是他的老婆。
  我看着信息想,这是不是真的?确实是有麻烦,还是设计叫启明回去?
  他们之间的事情我是一概不理的,他也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起,总是刻意回避着。平时我总想,有些事情既然是无奈的,那我就不要钻牛角尖儿。我也不可能逼着他去离婚,因为那是不道德的。他虽然跟我在一起,但仍旧是杜鹃的合法丈夫,负有家庭责任。
  这是我的尴尬。
  但是手机在我手里,如果这件事情很紧急的话,耽误了很不好。
  我想了想,回信息说,什么病,严重吗?我先了解下情况再说吧。
  过了一下,她回信息来说,还没确诊,看样子挺严重的,昨天晚上急诊送来的。启明,无论如何你要回来解决一下。
  我以启明的口气说,好,晚上我给你电话。
  这一天我过得失魂落魄的,好不容易坚持到了下午三点多,看样子公司里没有什么要忙的事,便提前离开了。回去的路上我胡思乱想着,不知道到底会出现什么状况,也隐隐地担忧,怕他处理不好,也怕他一去不回。
  但我鼓励着自己,不会的,他会处理好的。他虽然还年轻,才只有二十三岁,但早就出来生活了,在社会经验上来讲是成熟的。他虽然能力一般,但既然曾选择了早婚早育,所以必须得面对现实。他现在选择了我,重新开始了生活,应该是不会回头的。
  回到家里,他奇怪地问,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我半开玩笑地说,想你了,所以回来看看。
  他说真的呀,哈哈,我正在写东西呢。
  我看电脑打开着,他正在打字,一副认真的样子。我说,写什么呢?
  他说等写完了再给你看。
  我说,那你先停下来一会儿吧,我跟你说件事儿。
  
  我把手机交给了他,说,有你的信息,你看一下。
  他说,起床以后才发现忘了换卡了,什么信息?他看了两眼,然后关机,把卡取了出来。他小声地说了一句,别管她。
  我说,你还是打个电话过去吧,万一出了什么事也不好。
  他没说话。
  想必是在前期他已经碰壁到心灰,所以对此没什么积极反应,我想,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还是了解他的,他会打电话回去的,但不想在我面前做得太现形。他的基本原则是能回避就回避,能不正面冲突就不正面冲突,他怕我……难受。
  但是不会的,相对比较来说,我毕竟比他大四岁,也成熟一些了,我知道什么事情需要回避,而什么事情需要面对的。
  不过不管他了,随他怎么处置好了。
  
  晚上他出去买菜,用的时间比以往长些,我猜他是打电话去了。我半躺在床上看电视,仍旧既担心又怅然的。不过这种感觉不强烈,我对他有把握。他不会离开我的。
  他回来,煮了藕,炒了腊肉和红辣椒,味道很不错。吃完饭以后他说,哥,明天我要回去一趟。
  我说,恩,什么时候回?
  他说,很快,明天还得上班。
  我说,好的,要多少钱?
  他说,来回用不了多少钱,车费几十块就够了,每次回去都没什么地方用钱的,亲戚朋友同学什么的都在,就是住也方便。我口袋里有。
  我说,好的,记得照顾好自己。
  
  这天晚上,我们的话不多,各自沉默着看电视。后来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假装睡得很沉的样子,不想把自己的担忧暴露出来分他的心。黑暗中他把我抱紧了,鼻子尖贴在我脊背上轻轻地蹭着。我听见他说,哥,我爱你。

32
  第二天一早,我还在睡懒觉,他蹑手蹑脚地起床了。他在厨房里做了早餐,煎了一个鸡蛋给我,把饭菜端到桌子上。然后又悄悄换好了衣服,背着一只小背包出门了。
  我轻轻尾随着他,目送他上了开往火车站的公共汽车。他的背影象一个幻梦,忽近忽远的。我默默祈祷着,希望他一切顺利,早点儿回来。
  吃着简单的早餐,胃口不是很好,但饭菜很热,散发着温馨的气息。我才发觉自己前所未有地担心着一个人,是一种牵挂,他不在身边就会心神不宁。
  打开电脑,我看他昨天写的东西,竟是写给我的一封信。
  他在信里说,自己多么开心,多么爱我。他在信里讲了自己曾经的经历,包括此前认识过的一个同志,他们见了面,但彼此没找到什么感觉,所以现在纯粹的兄弟情谊。他还讲了自己结婚的历程,这些基本上我已经知道了。他还说,不管有多苦,我们都要在一起。
  嘿嘿,这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学别人写字做表达了,原来有些肉麻的话还是羞于出口的。
  我关了电脑,出去转转,天气很热,我可以去逛逛商场,既可以打发时间,也可以享受免费空调,不错。
  
  黄兴路步行街里还有条室内步行街,这里的椅子不错,可以坐下来吹吹空调,还可以欣赏一下来往的帅哥美女。我买了一杯冰镇可乐,随意坐在一角,漫无目的四处张望。
  不错,长沙也算的时尚前沿,至少比我们家的地方要悦目,来往人群衣装各异,相貌姣好的也不少。那个帅哥戴了鼻环?爆炸头啊牛仔裤,一道风景。那个帅哥服装搭配不错,色彩大胆,皮肤好得让我羞惭,又一道风景。我坐着不动,旁边的人流就象流动的布景,时间很快一分一秒地过去。
  手机带在他身上,他联系不到我,多少有些担心。中午在步行街上胡乱吃了点儿东西,下午早早回了家,怕他突然回来见不到我。
  天色渐渐暗了,他还没有回来。我有些着急了,拿着IC卡下楼。我想给他打个电话。
  还没找到电话机,远远地就看见他回来了,仍旧背着包,穿着那件白色T恤和牛仔七分裤,象个清纯少年般回来了,还提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面装着蔬菜。
  老公就是好,就是好,永远也忘不了买菜回家做饭给我吃,他心里有我,有这个家,不管怎样都记得赶回来。
  我飞快地向他跑去,他在对我笑,我也在对他笑。
  突然地,我心里一痛,不为自己,却是为了别人。我在等他盼他,为他担忧不安,那他的家人呢?也一样如此吧?真是无法两全其美的,我才知道,有时候爱确实很自私也很残忍。但是,我希望他能幸福。所以我想,我是爱他的,就算有一天他不能和我在一起了,只要他开心,在哪里我都会祝福他。
  
  他说,在干什么?
  我说,散步。
  他说,拿着IC卡干什么?
  我说,装饰。
  他笑,说,你挺另类的,拿IC卡装饰自己呀。
  我说,那确实,可以申请专利了吧?
  我帮他背起背包,一路回家,路上没有问他回去的情况,回到家里也没有问。他会跟我汇报的。
  吃完饭以后,他才说,回去一趟……没什么事儿……不过也有点儿麻烦,小家伙确实是病了。
  我问,什么病,严重吗?
  他说,不算严重,只是急性肺炎,不过耽误了时间,现在还没出院。
  我说,那你怎么回来了啊?怎么不留在医院?你呀。
  他说,我怕你担心。
  我说,傻瓜,我再担心也是个大人,不会出什么问题。那边是孩子,你至少得看护一下吧,没事儿了再回来,我又不会怪你。
  他说,他妈妈在呢,妈妈照顾孩子才是最贴心的。还有别人,医院条件也不错,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我得赶回来上班,明天回来就得耽误工作。
  我说,话虽如此,但至少也得把费用付了,因为她们经济条件都不好对吧?还有,以后不许你惦记着我不管别人,我没那么自私,也怕别人说我把你看得死死的。
  他说,还没出院,出院的时候会打电话给我的。好了。没事儿了。哥,你想我没?
  我说,去死吧,一天不到就想你,美得你。
  
  他回去看了看,其实也对目前的问题与老婆又做了一次谈判,但结果仍是不了了之。
  他老婆问,你是不是跟那个肖在一起了
11/17/2005 10:00:00 AM (#4394097)
肖红袖 该角色已不存在
33
  事情总有例外,启明的几个朋友,一个因投资失败搞得债台高筑,正想找他借钱,另一个电话不通,人影儿都找不到了,还有一个推说目前遇到了某些麻烦,没什么钱,只能借几百块来应付一下。他面露难色,我说,算了吧,几百块也不顶事的,我想想办法。
  但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在这里我谁也不认识,几乎是一个朋友也没有。公司里是不可能让我预支这么多工资的,它们经营得很谨慎,我这样的机动职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辞退掉了。我也不可能向家里开口,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在外面的境况并不如人意,省得老妈又要担心得掉眼泪了。
  我开动脑筋想了想,李星宇那里肯定是不行的,他没向我借钱就不错了,他老婆的病一时半刻无法痊愈,自己也负担很重。还有一个人倒可以开口试试,亚平?
  亚平经济条件好,为人也很热情……但想起我们之间曾有的尴尬,也想起了岳娣,我心里犹豫。求人是最难的事,不仅仅面子扫地,还得在心里承担好大的人情压力。
  但现实不允许我考虑这么多,我不能看着他为难而坐视不理,我们是一家人,彼此息息相关。我还是尝试着给亚平发了短信息,亚平你好,我是肖,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很快地,亚平把电话拨了过来,说,小肖,真的是你啊,你怎么跑长沙去了?
  我说,恩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在长沙?
  他说,看电话号码啊,你用的是长沙的卡。
  我这才想起他本身就是做通讯行业的,对电话号码这样简单的事情自然再熟悉不过了。我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说,没事儿,在这边工作,换个环境嘛。
  亚平说,呵呵,你这环境换得可够远的了。我在城市早报上看到过一条很特别的寻人启事,是找你的吧?
  我说,你又拿我开玩笑了……岳娣还好吗?
  他说,不错,挺好的。又交了个男朋友,正处着呢,双方家长也挺满意的。
  我说,那就好,替我祝福他。
  他说,恩谢谢。你呢?在那边做什么?还行吗?
  我说,一般,就是在尝试着,想过得随心些,在家那边其实挺苦闷的。对了,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你说,如果我觉得自己无法改变也没必要改变,就好好找个伴儿,好好生活在一起。所以还是谢谢你啊,我想我现在就是按你说的那样去做的。
  他说,是嘛。那我不知道是该恭喜你呢,还是该替你祝福。肖,估计你选的路很难,你多保重吧。
  我说,确实很难……我现在就遇到了点儿麻烦……
  他说,怎么了?你说说看。
  
  亚平很爽快,立即把五千块钱打到我的卡上来了,我也立即取了钱给了启明。我没对亚平做过多言语上的感谢与承诺,但心里非常感谢他,毕竟帮我们度过了难关。或许他财大气粗的这样的小小举动根本不会计较,可毕竟对我是雪中送炭。
  那边接到钱,把小孩子接出了院,小小风波终于结束了。
  我们的日子仍在继续,并且要结衣缩食才行。
  不是有句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么?我们不怕,我们两个男人在一起,一定会好日子过好的,相互支持一起努力,一定会好的。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一天我说,老公,我们去酒吧看看好不?到这里都几个月了,还没见识过这里的娱乐生活呢。
  他想了想,说,那就错开周末时间,因为一般双休日的时候消费都高些。准备去哪里呢?
  我说,去同志酒吧,看看长沙的同志风貌。
  他说,哈,你是想找个人然后把我甩了吧?我呜呜呜……
  我说,好啊好啊,找个……比你帅的……
  我本想开玩笑说找个有钱的,但话到嘴边儿又咽回去了。人不能去戳别人的痛处,这样的玩笑是不明智的。虽然他不会在乎,但心里也会不舒服。
  同志酒吧座落在一条偏僻的街尾,是公开营业的,所以客人也有非同的人,我们去的时候生意一般,零散地有些人坐在灯火幽暗的座位上,点着蜡烛喝着茶。
  酒吧内所有座位都围绕着一个舞台摆放着,舞台中心有供跳舞用的钢管,据说这里的艳舞表演很精彩,一些歌手是各处跑场子的,唱得也不错,只是不是休息时间,气氛有些淡。不过这正好,省得吵得头痛。
  有人在对着投影屏幕唱卡拉OK,一些流行的或古老的歌曲,客人们的自娱自乐。往来穿梭的服务员看起来相貌还好,也还热情,我们点了两杯茶坐了下来。听说还有歌舞演出,这还是很新鲜的,看看也好。
  启明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来,所以四处张望着,丝毫也不隐藏自己的孩子气。我在家的时候曾经去过类似的酒吧,所以多少有些见怪不怪了,毕竟都是圈里的人,没什么好猎奇的。
  后来,节目没开始之前,沈新伟端着一杯酒坐了过来,他大方地打着招呼,嗨,两位帅哥你们好啊,可以认识一下么?

34
  沈新伟,31岁,某电器公司的销售经理,年轻精干,相貌堂堂。他出差经过这里,一个人坐着无聊,看着我们面善可亲,便主动坐了过来。我看到夜幕下他的目光炯炯,样子非常英俊,脸上挂着一些坏坏的微笑,充满了男性魅力。
  启明略有不安地搬了下椅子,往我身边靠了靠。
  我们攀谈起来。沈新伟说,我看你们两个样子挺和善的,交个朋友吧,我叫沈新伟,从重庆过来的。
  我揶揄他,说,假名字吧?呵呵,我姓肖,他叫小陈,很高兴认识你。
  他笑,说,怎么会呢?名字而已,一个代号,不至于拿这个开玩笑。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我说,你怎么知道?
  他说,我经常到长沙来,看气质就能看得出来。
  我说,那你是阅人无数了?
  他说,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可以这么说吧。做销售的最重要的就是看人,你说对么?
  呵,他说话真是滴水不露的,一定是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这晚他穿着一件真丝的中性式样背心,一条浅色休闲裤,短发浓眉,嘴角含笑,整体形象干净清爽,让我感觉到,重庆确实是个出帅哥美女的地方。他点了红酒,频频举杯,大有千杯不醉的气势。
  我想,真奇怪,这样搭讪认识,不会没什么目的吧?如果有目的,他的目的又是谁呢?是我还是启明?
  不管是谁,他的主意都白打了,呵呵。
  这厮终于有了醉意,脸颊飞起了两团红云。我也有些晕,喝酒不是我的强项。启明没怎么喝酒,基本上如果喝酒的话,他都是要保留清醒的,安全把我带回家是他的职责。
  沈新伟说,你们是一对儿?真羡慕啊,好般配的。
  我说,谢谢,你客气了。
  他说,这圈子里就是成功率太低了,很多人都只是玩玩儿……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玩玩儿?他的话猛然使我想起李星宇了,想起了他和小杨。曾经他们强烈地执着地反对玩玩儿这种说法,而最后……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在一起了……梦想与现实总会有距离。我微笑着对沈新伟说,玩玩儿的人倒也不少,不过有的人只玩一时,有的人却玩了一辈子,哈哈。
  他说,那你属于前者……后者?
  我说,第三者吧?哈哈,你呢?有朋友吗?
  他说,有个小弟,在重庆。
  我说,怎么不带出来,陪你出差,两个人是要经常在一起的。
  他说,我也想啊,如果可能就好了。不是每个人都能象你这么幸福的,能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你们好好珍惜啊,祝福啦。
  我说。谢谢你的祝福。我的幸福也是自己争取来的。
  深夜时我们才从酒吧里出来,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我们目送着沈新伟上了出租汽车。然后启明说,他想做什么啊?说话莫名其妙的。
  我说,没事儿,一个寂寞的人吧,可能是看上你啦!
  切,他捶我的头,说,是看上你了吧?老是没话找话跟你说,当我不存在。
  我说,看上你啦,我老公是翩翩美少年,回头率第一,有艳遇啦。
  他说还翩翩美少年呢,我都是扁扁美嗲嗲了。
  嗲嗲?嗲嗲是什么?
  不知道啊?不知道也不告诉你,哈哈,长沙话还没学会?笨死了。
  不行,你得告诉我嗲嗲是什么,是骂人的还是夸人的!
  
  自然嗲嗲不是骂人的也不是夸人的,只是长沙方言里“爷爷”的意思。这种称呼对我来看简直是惊奇的,因为听起来怪怪的很滑稽。不过最奇怪的还要说是人名。一天领导叫我把一份名单送到模特公司去,我看上面的名字,梅宝莲?好笑,这么象化妆品,何群?合群,恩是匹好马,杨伟?晕,这名字怎么想的,谭振球?估计小时侯肯定爱玩弹珠之类的……
  一路很开心。日子虽然简单却很开心。
  沈新伟又一次来长沙,直接打我的电话约我们出去玩。我想他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不象是那种逢场作戏的朋友。他说有一家新开的慢摇吧很不错,名叫金色年代,想过去看看。我犹豫着说,消费很高的吧?
  他说,没关系,我请客!
  我嘴里说,那怎么好意思呢,远道而来还让你破费。心里想,不错不错,可以去玩一下子,好久没出去了。我给老公做手势,OK。老公说,美什么呢你,这么高兴?
  
  这次来沈新伟竟然给我们带了礼物,他真是个有心人。两条同样花色与质地的领带,看着就知道很高档,可惜我们并没有应用的场合。沈新伟衣着光鲜,谈吐不凡,举手投足之间焕发着勃勃英姿,这越发使我怀疑起他的来历了。他对娱乐消费很在行,出手也非常阔绰。宽阔的大包厢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显得有些冷清,但洋酒却开了两瓶,一晚上消费了2000多块。
  我们在拥挤喧嚣的舞池里起舞,随着音乐摇摆身躯。沈新伟说,肖,其实你条件不错,样子也好,就是没找到好的平台,有机会我一定帮你。
  我笑,说,帮我什么?
  他说,做些想做的事情,改善一下生活条件啊,你不能总让小陈跟着你吃苦吧?
  他的话正说到了我心里。是啊。我们目前的处境,想改变是肯定的,但如何找到出路却很茫然。可是,他靠得住吗?我又凭什么相信
11/17/2005 10:01:00 AM (#4394109)
肖红袖 该角色已不存在
35
  星期六上午,老公去参加公司培训,我睡到十点半起床,懒洋洋地吃完早餐,开始心血来潮计划洗衣服。于是翻箱倒柜整理房间,不经意就掏出了一个已经发黄的本子。这本子是我离家出走时就带在身边的,是我少年时的日记。原本有两本,我命名为上下册,这是下册,记录的是我在中学时几段朦胧的感情,偶尔看起来也挺怀念的。而上册留在了家里,里面还夹了一封我给父母的信。我想日记他们也肯定会看,上面记录的是我的心路里程,大概说的是意识到自己喜欢男性的事情。回想起来竟十多年的时光了,难道人真的是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结局?
  突然看到一张贴纸从本子里掉了出来,上面的郭富城在对我微笑。
  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少年,妄图寻找那些未实现过的梦想。那时候那地方是绝对不会到明星演唱会的,现在在长沙,随时都有这样的机会,来个老夫聊发少年狂,如何?
  我说老公,我们下个月去雷锋镇玩好不好?据说那里开同一首歌的演唱会,会有郭富城。
  他面露难色,不过并没有反对,早晨上班前给我留了张纸条,哥,你想做什么就计划好了,我支持,不过从现在开始你要戒烟。门票我想最低也得几百块吧?我们得加油了。
  他总是那么言听计从的,他什么都依我的,我就更不应该由着性子蛮干了。唉,郭富城再见吧,你老了我不稀罕看你了。
  即使戒了烟也不够门票的钱吧,我心里怏怏的。我们一无所有地出来,现在只能从零开始,有什么心愿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够生活在一起了,无比幸福。
  我正这样想着,沈新伟打电话过来,说他又到长沙了,刚谈完业务,准备晚上出去玩,约我和小陈。
  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他。现在有个经济条件好的朋友就是爽,至少可以沾着光出去玩儿。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现实这么恶俗了?我不知道,优越感早就随着列车丢在了遥远的家乡,似乎连尊严都变得不重要了。
  
  我们先在菩提树餐厅吃了著名的剁辣椒鱼头,然后搭车回到市中心,沈新伟提议说先去看电影,然后去泡吧。老公算了算时间说,我不去了,明天早上还得去参加培训,哥你自己去吧,反正你休息。
  我想了想说好的,目送着他下了车。沈新伟说,他真的很不错,肖,你很有福气。
  我说,羡慕吧?你也会找到的,一定能。
  王府井影城装修得很漂亮,票价也不秀气,正在上映成龙的新片《神话》,沈新伟说,我们就看这个,看看究竟是怎么神话的。
  我说,现在什么是神话?飞天?神六都上天了,哈哈。
  他说,现在这个时代啊,如果说还有什么神话的话,那就是爱情。
  
  外面温度还高,但放映厅里的空调吹得人有些凉。宽阔的大厅里没有几个人,坐在我身后的大概有三五对情侣,都在窃窃私语着,心思根本不在看电影上。我们两个男人突兀地在前排坐着,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我尽量寻找话题排挤这种不适,问,你怎么想起看电影来了?
  他说,我从小就喜欢看电影,而且必须是在电影院里看,家里的设备再好也没有这么大的银幕,看起来过瘾。
  我笑,说,看来你是个影迷呢,喜欢哪个影星?
  他说,谈不上喜欢,也可以说都喜欢吧。呵呵。小时候我记得看过一部什么聊斋题材的电影叫《胭脂》,我就特别喜欢那里面的主角,一个女的叫朱碧云吧?这么多年没看到过,好象也不演电影了。
  我说,男的呢?喜欢谁?我看看是不是和我喜欢的一样。
  他想了想,说,喜欢的太多,一时说不上来了。恩,刘德华、谢霆锋、钟镇涛、张国荣、张丰毅、邵兵、高曙光、方中信……
  我说行了行了,我晕死,你喜欢的还真多,象点名似的。
  他哈哈笑,说,你喜欢哪个?
  我说,我小时候特迷郭富城,那时候还想,如果能见到他就好了,简直幸福死了……哈哈,现在不喜欢了,看他拍的百事可乐的广告,象非洲难民似的。
  他也跟着笑了。
  
  电影谈不上好看,或许这个时代我们已经审美疲劳。从电影院出来时夜色阑珊,街上行人漫步很是热闹。沈新伟说,我们找个地方喝茶吧?两个人去酒吧也没意思。
  说着他转头四处寻找着喝茶的地方,一瞬间我看他的侧面,感觉似曾相识。
  他的侧面,高挺的鼻梁和卷翘的睫毛,特别是下巴,很象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剪影,猛然想起了亚平,确实有那么几分相似。
  肖?他问。
  我回过神儿来,笑了一下,说怎么了?
  他说,去绿茵阁吧,还是名典?要不就去田汉大剧院旁边的一家餐吧,可以喝茶还可以上网,对了,你上网的吗?
  我说现在人有不上网的吗?我和我老公就是在网上认识的。
  你老公?他愣了一下,然后发现新大陆似地大笑,说,不是吧?你叫小陈老公?可你比他大啊,他叫你什么?老婆?
  我说,他叫我哥。
  啧啧,他说,你们的关系可够乱的了,又是哥又是老公,我还听见你叫他小陈,好象还有小猴子……那你们叫我什么?
  我说没什么,就沈新伟。
  他说,没叫瓜娃子吧?
  什么是瓜娃子?我问他,是不是看瓜的?
  他哈哈哈哈狂笑。
  一边笑一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我们向餐吧的方向驶去。

36
  这里的环境确实不错,沙发宽软,电脑崭新,我们要了两杯茶和一份水果沙拉,随意地坐着聊着天。
  后来他说起了他的故事,大概是大学里的师兄师弟之类的,好象爱得很苦,分手分得很伤心。我一边听着一边庆幸自己在大学的时候没这么冲动过,暗想如果那时自己和亚平也来这么一段,如今说不定是什么样子了。
  他说,如今已经迫在眉睫要结婚,父母催得很急的,四处张罗着,害得自己也着急起来。
  我说,那怎么办呢?反正我是和家里摊牌了,暂时不会有什么压力。
  他说,我父母不行,他们都是将军出身,家里搞得象部队似的,他们的意志就是纪律,老爸动不动就说,老子崩了你!
  我哈哈大笑,说,不错嘛,原来你还是将军的儿子呢,荣幸荣幸。
  他说,老头子就是一身硬骨头,说一不二的,我是他的小儿子,按说最小的应该最受宠,但在我家里恰恰相反。他把好的关系渠道都给了我大哥,所以大哥马上就混进市委去了,而我只能做个小经理,经营个小公司,不过也好,常年在外走,乐得轻松。
  我说,你是高干子弟啊,家庭背景这么好,有什么好抱怨的呢?象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羡慕还来不及呢。
  他说,是啊,人的社会背景就象是一堵墙,人都习惯了靠墙站着,天长地久就变成了墙的一部分。
  
  我想,那又将是什么样的一堵墙呢?高大结实、密不透风,他不会遭遇我们这样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窘迫,也不会象我们一样抛弃所有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了。我们除了梦想,再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我们挣扎在这个世界上,每天为了生存而战,没有条件也没有资格说什么发展,但我们却是幸福的。
  老公发信息来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睡觉了,你别太辛苦了,晚安。
  我回信息说,恩,你先睡吧,吻你我的宝贝。
  沈新伟说,怎么了?催你回家?
  我说,没有,他祝我晚安,让我代他问候你。
  他说,谢谢了。其实这样坐坐也挺好的。肖,你有没有兴趣去重庆?
  我问,去重庆,做什么?
  他说,我最近新搞了一个公司,特别缺少可靠的人。
  我问,搞什么的?
  他说,倒时候再跟你详细说,基本是搞文化产业的。我觉得你和小陈都不错,老这样下去也没什么好的发展,不如跟我干。因为你们跟我一样都是圈里的人,我想这样的人应该拧成一股绳子,不会相互出卖是吧?呵呵。
  我说,你客气了。即便不是圈子里的,做朋友的也不会出卖对方,我没做过商人,也没那么势利,偶尔有些小自私,不过都是小家子气的,本质还是好的吧?哈哈。
  他说,如果可以,你考虑一下,到时候月薪5000不算提成,那样你的生活就能改善多了。
  5000?不错啊。我想,在长沙想找一份这样的工作很不容易呢,毕业的大学生象潮水一样往人才市场上涌,我已经年近三十了,想抢一份好工作很难。如果有这样的机会,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毕竟是个机会。
  看见我陷入沉默,他靠近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没事,公司还没开张呢,正在筹备,到时候需要的人手很多,我给你和小陈预留两个位置。不过到时候就得长沙重庆两头跑了,可能会辛苦一些。
  我说辛苦倒没什么……我得问问他愿不愿意离开长沙啊,我们在这里生活久了,习惯了,也有了感情,换一个新的环境又得适应很长一段时间呢。
  他说,好的。
  我没有把自己的担心对他说出去,这不好说的。我并非不信任别人,只是我们的了解还太少,这样凭空出现的机会容易引起怀疑。
  
  很晚了,我们离开了餐吧,沈新伟说要回酒店去,找个按摩师按摩一下然后休息,问我要不要去,我说要赶回家。
  他说,你看你没出息了吧,一晚上不抱着他睡觉就受不了,呵呵。
  我说,没有,这么晚了打扰你休息也不好,反正随时给我电话就是了。我没有告诉他自己囊中羞涩,这么晚了也不能坐出租车。他说,怎么回去?好象没车了,叫的士吧?
  我说好。
  他招了一辆车,先坐了进去,说,来吧,先把你送回去。
  我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他说,没关系的,反正我还不困,送你到家再说吧。
  
  他竟然挺善解人意的,一直把车开到我住的地方,然后没有下车,摇下车窗对我说,你明天不上班吧?哦,不是明天,现在已经过零点了。这样吧,下午我过来接你们去吃海鲜?
  我说这怎么好意思呢?总是让你破费。
  他说朋友之间不要讲
11/17/2005 10:02:00 AM (#4394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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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第二天中午老公发信息告诉我,自己要留在公司补课不能回来,让我一个人去吃海鲜。沈新伟已在楼下了。
  我换了件衣服,略带歉意地见了沈新伟,看见他穿了一套意大利名牌的西服,显得无比正统,很有绅士派头。我笑,说,出席宴会啊?搞得这么正式。
  他说,我们去吃西餐海鲜,穿得正式些嘛。
  我说很抱歉,我没有穿西服的习惯,估计出席不了什么正式场合。
  他说那我陪你去商场挑一套吧,反正以后有机会穿的。
  我说别这么夸张,为了一餐饭还要买一套新衣服?太奢侈了吧?
  他说没关系,走吧,不由分说地拉着我上车,往商场方向开去。
  我在汽车观后镜里看他,下巴刮得光溜溜的,头发剪得很整齐,好象去参加国际谈判一般。再看自己,上面穿了一件大花的T恤,下面一条皱巴巴的沙滩裤,脚上一双褶皱了的旅游鞋,一副民工下水的样子,不由得自惭形愧起来。
  商场三楼男装部的试衣间里,我换了几套名牌西装,果然很衬托人,镜子里看到一个神采奕奕的自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沈新伟已经选定了一套适合我肤色的去付了款,我忙询问要多少钱,他说不贵,打了折的,一千二左右。我吐了吐舌头,心想他的钱莫非是风刮来的不成?
  然后他说,还得一双鞋,旅游鞋穿西装可够滑稽的了。
  走到皮鞋部的时候,我把手里的衣服袋子塞给了他,我说,对不起,我得回去了。
  他愣住了,问,怎么了?
  我说,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对我来说,无功不受禄,你这样做不好。
  他说,看,你怎么这么俗气啊?我是一片好心,你别多想。
  我说,谁赚钱都不容易,朋友交往也得看实际情况对么?这衣服太贵了,不适合我穿,如果加上鞋子花这么多钱,我心里不舒服。
  他说,没事儿,这是工作需要,以后我从你工资里面扣。
  他推了推我,哄孩子一样把我拉进了鞋海。挑挑捡捡地试了几双,他又去抢先付了钱。他买了两双鞋,问我,小陈穿多大码的?
  我说你太客气了。
  他说,好事成双嘛,把你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是我的责任。
  
  沈新伟真是个奇怪的人,不知什么来头也不知去向何处,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为什么这样慷慨呢?这餐饭变得不再香甜,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太狭隘,心理太阴暗,如果他就是这样一个助人为乐的人,我的疑虑岂不伤害了他?
  餐厅一个豪华大包厢里,笔挺地坐着一干人等,全是陌生的脸孔,也全都是帅气的青年男子。他们见到沈新伟的到来纷纷起身问好,显得非常客气。沈新伟落座,介绍我说,这是我的好兄弟,也是我们即将开张的新公司的副总,大家叫他肖总就行了。立即有人上来敬酒,我受宠若惊,回敬。
  而后我贴在沈新伟的耳边,悄声地问他,这些人都是你招来的员工?你不是开鸭店的吧?
  他小声地说,没有,鸭店可不是乱开的。这些都是我请来给你陪酒的。
  陪酒?不会吧?我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六,六个帅哥,各种风格,有的身高体宽,象我们公司演出部那些请来的模特,有的清秀娇小,象还在学校读书的学生。我有点儿眼晕,还没见过这种阵势……亏他搞得出来。
  我又小声地说,从哪儿请来的?
  他说,有的是酒吧里的,有的是网友,我把看着顺眼的都找来了,哈哈,不错吧?
  他就是一个喜欢讲排场的人吧?不过这一桌子都是男人却也算是道风景,估计也是他的安排,连进来上菜倒茶的服务员也都是男生,乖乖俏俏的样子,气氛有些微妙的幽默。
  他竟然点了鲍鱼,虽然我感觉吃在嘴里如同猪血,毫无疑问那象粉丝的就是鱼翅吧?沈新伟让我越来越迷惑了。
  
  喝了一圈酒大家的话也多了起来,多半都是就近窃窃私语着,没人提议也没有什么主题,沈新伟只是喝酒,一副满意的样子,估计他是在欣赏自己是杰作。
  他满足于堆金砌玉的场面里,满足于改变一个人命运的快乐中,突然我觉得自己好象是一个被人耍弄的小丑,心里酸酸的。
  这个时候我只想见一个人,我的老公。
  我只想扑去他的怀抱,哪怕我们衣衫褴褛粗茶淡饭,那也是塌实的幸福。
  沈新伟举杯,说,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一个人在外面过生日挺无聊的,所以请大家一起来庆祝一下。
  我们纷纷祝福他生日快乐,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这才叫做逢场作戏吧?
  酒宴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空盘子收拾下去了,服务员上来了水果。沈新伟起身去洗手间,我对面坐着的一位帅哥对我明送秋波,说,肖总,您跟沈总很久了吧?
  什么叫跟啊?我有些敏感这样的词语,但装作糊涂地笑了笑,说,没有,你呢?
  他谦恭地说,我们才认识呢。新公司什么时候开业?在长沙应该有分部吧?
  我说,具体情况还不了解……是啊,只是说有这样一个公司,做什么的都不知道,我怎么就成了副总了呢?沈新伟还不回来,我心里有种不祥感觉。他不会借故开溜了吧?据说就有这样一种骗子,找人大吃大喝,然后叫服务员去买高级烟,然后拿着烟开溜,接下来自然是留下来的人买单,那么,我是“肖总”……不过不可能,如果是这样,他也没必要花几千块钱给我买衣服买鞋子……正胡思乱想着,他回来了,笑意盈盈。
  我为我刚才龌龊的想法惭愧了几秒钟。

38
  这天的娱乐一直持续到午夜。我们从西餐厅出来后去了一家宾馆,开了房间,有四个人打麻将,其余的人看着电视或聊天。我给老公发信息,问他吃饭了没有,他回答说吃的盒饭,问我晚上回不回家。
  我说一定回。
  晚上沈新伟提议去金色年华KTV唱歌,我推说有事儿先行一步,他说,知道你是要回去陪你老公,打电话叫他过来吧,参加活动要积极嘛。
  我给启明发了信息,半小时后他赶了过来,在包房里找到了我们。
  他显得有些憔悴,与这里的纸醉金迷相成鲜明的对比,象突然闯进凡尘的精灵一样楚楚可怜。我一把把他抱住了。才隔半日,为何就如同相隔千年?
  他上下对我打量了又打量,我知道他是在看我的衣服。我说,沈哥买的……他过生日。
  这很不合逻辑,他过生日干吗我穿新衣服啊?真失败。但这不是借口,事实如此啊。
  老公给沈新伟敬了一杯酒,说了些生日祝福的话。一旁的人在狼哭鬼嚎地唱着歌。
  他们唱那夜我喝醉了拉着你的手胡乱地说话,只顾着自己心中压抑的想法狂乱地表达。
  他们唱我不是黄蓉我不会武功我只要靖哥哥完美的爱情。
  他们唱我把自己关起来只留下一个阳台,每当天黑推开窗我对着夜幕发呆。
  他们唱得乱七八糟的,我心里也乱七八糟的。老公象一只无助的小鸟紧紧依靠在我的身边,他不善喝酒,我看见他的脸很红,气息很浓,握着我的手的他的手很用力,好象怕一松开,就会失去。
  我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始终我们应该都是在一起的,不管贫穷富贵,健康疾病,生存死亡,我们的捆绑不是火箭助推器,不是飞上天空就可以抛弃的工具,而是一种生命的交融。
  
  午夜时分,人昏昏沉沉,我在卫生间里脱下西装皮鞋,把它们折好放在袋子里,换上自己的衣服。回到包厢里,趁沈新伟不注意把袋子放在沙发上,而后牵着老公的手一路风一样地溜出了金色年华的大门,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半路上沈新伟打我电话,我按掉了没有接,给他回了一条信息说,谢谢你沈哥,希望你生日过得开心,你的礼物我不能要,放在沙发上了你别忘了拿回去。
  老公一直没说话。
  回到家里,他说,哥,你真的想去听演唱会吗?我弄到了票。
  我说,什么?真的啊!你怎么弄到的?
  他说,今天我去推销产品的时候,认识一个美容店老板,她正好有几张票要转让,我就拿我们的产品换了两张。
  我说,那产品怎么办?你公司要回款的啊?
  他诡异地一笑,说,慢慢从工资里面扣吧,反正他们得给我留一口吃饭的钱对不?
  
  说实在的,演唱会真的不好看,不如在家看电视好。天气已经冷起来了,那天还飘着小雨,我们的座位离舞台简直有十万八千里,看的都是前面人的后脑勺。
  四下里湿漉漉的,很冷,散场时一次性雨衣和荧光棒丢了满地,如同日本鬼子扫荡过一般。我所艳羡的郭富城仍旧是舞台上的一个影子,此刻才发觉他的声音并不悦耳,已经无法记忆他从前的模样了。
  回到家里,他说,怎么样,哭死哭活地要去,结果冻得象茄子似的,满意了?
  我强词夺理说,谁象茄子了?你冷得说话嘴都歪了,是你非得弄两张票回来,害得我们浪费一场。
  他气得用力拍我的脑袋,连连说,再有这样的事儿你哭死我都不管了,真是、真是……
  
  临近元旦,我们也就相识一年整了,这一年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天翻地覆。不过我们坚持下来了,日子也不再那么紧张,我们计划年底把欠亚平的钱还一半,然后继续加油,就在长沙扎下根来,永远相伴。
  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尽量多加班多做事,减少社会交际杜绝一切不必要的开支。我找了两份兼职,跑业务搞促销,还尝试着往一些小报上投稿,反正能想到的一切可以弄点儿钱的方法都要试一下才好。老公却很倒霉,新工作做了没两天,公司又倒闭了,再换新的,还是摇摇欲坠,我笑称他为公司杀手。
  
  有一天走在街上,我和老公嘻嘻哈哈地一边走一边笑,突然撞到一个人,我忙说对不起。抬头一看,竟是个帅哥,样子很不错,我大脑立即浮想联翩,哇,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偶然邂逅,搭讪,相识,然后……
  可惜帅哥并不配合,我的联想还没继续几秒钟,他粗鲁地丢了一句,有点宝气摆?冒长眼睛?
  老公抢先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说,什么对
11/17/2005 10:02:00 AM (#4394118)
肖红袖 该角色已不存在
39
  不过街头碰到这个家伙的话多少使我有些怀疑,肯定是有关沈新伟的事。说来奇怪,这段时间竟然没有他的信息了,难道真出了什么问题么?
  答案过了几天因一个电话而揭晓,我正在公司里跟领导面谈,关于申请转换岗位的事情。电话响起,我接起电话来到走廊里,对方的声音很陌生,但听得出是长沙腔的普通话,他问,你是姓肖不?
  我说是的,你哪位?
  他说,我是某区某公安分局的,请你协查一点事情,你下午能不能来一趟。
  我吓了一跳,说什么事儿?
  他说,你来了就知道了。
  我稳了稳思绪,努力检查一下自己是否有违法犯罪的事情,好象没有……并且,估计也没什么事儿,有问题的话应该是神兵天降束手就擒的,这样打电话通知,犯罪分子早就逃之夭夭了。
  
  下午两点我去了公安分局,找到那个负责接待我的干警。他满脸严肃一丝不苟,好歹从电视剧里我知道警察长得都是一副把所有人都当敌人的样子,我默默念叨着“他不是针对我的他是脸部肌肉僵化”给自己打气,在他的指点下填写登记,做了一份笔录。
  他询问了若干问题,我一边回答一边想,是不是国家政策变了,出了什么新法令要把同志全抓起来枪毙?不会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定要把我和老公关在一起,死也要一起。不过很显然他们对我没什么兴趣,只是问我认识不认识一个叫沈新伟的,在哪里认识的,怎么认识的,见过几次面等等。
  我便和盘托出,好在没有什么卑鄙勾当,写完,签字,后来他说,如果沈新伟再与你联系,请及时向公安机关报告,帮助破案是公民的义务!我祈祷,别跟我联系,这义务看来不是什么美差。然后怯怯地问了一句,怎么了他犯了什么事儿啊?
  对方说,你知道那么多干吗?他是在逃犯,跟毒品有关,好了别问了,你可以走了。
  好危险啊,我一边往回走一边心里突突地跳着,差点上了贼船,还好我溜得快。
  
  回到家里,老公正在洗被子,看着他蹲在那里一寸一寸地搓着,然后淡蓝色的床单被套晾晒在阳台的铁丝上了,往下滴答一些晶莹的水滴。我怅然,好象经历了一个轮回。我说,老公,我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叫你老公了,因为打字的时候跳出来的总是劳工。
  他说,去,扁你,今天吃什么?
  我说,吃你。
  他说,蒸着吃还是煮着吃?
  我说,煎着吃。
  他说,哈,你好淫荡啊。
  我说,我说的是煎不是奸,你淫荡还是我淫荡?
  他说,一起淫荡吧,嘿嘿。
  躺在床上,我对他讲了下午的事情。他惊了半天,说,看看,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是吧?看你还四处勾搭不?
  我说,恩,我不勾搭了,我只勾搭你好了。不过,跟我说说,你那美容院的老板娘怎么样了?有没有催你还票钱逼你上床啊?
  他说,猪啊,你再说我生气了。
  我说好好好,不说了,不生气哦,你最乖了。心肝宝贝地叫了一气。
  
  元旦那天我们分头往各自的家里打了电话问候,老爸和老妈很高兴,问我情况如何,我说正在好转。老爸说,孩子,实在不行的话,就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听得我鼻子酸酸的,我说会的,说不定哪天就回去了。
  他说,你的日记……我和你妈都看了,看完以后啊,心里真不是滋味儿。其实我们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老人,再怎么说,你也是我们的亲骨肉啊,就是你真的……怎么样了,我们也不会不管你。
  我说,爸,我已经长大了,走到这一步,没有回头路了,你放心吧。
  他说,那就好,那就好。过年的时候回来吧?把你的朋友也带回来。
  我满口答应着。
  心里想,鬼才相信呢,电话里说的好那是因为人不在眼前,若是真回去了,肯定上演一出男男版梁山伯与祝英台,我绝不上当。
  对父母的政策就是远在天边胜于近在眼前,勤于沟通别想一步到位。反正他们并不算老,还能自己照顾自己,真不行了再回去养老,真的需要我养老了,他们也就没精力反对我的选择了。
  挂断电话我看老公,用一种示威般的眼神,他说,别,别这么看我啊。
  我说,从实招来,你刚才电话打给谁的?
  他说,家里。
  啊?家里?这不是你的家吗?
  他说,是前妻那里,我没跟她说话,问了下孩子,都挺好的……哥,我自己会处理的,会处理好的。
  我说随便你吧,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咳咳,我也老了,中看不中用了,唉,由来只见新人笑,有谁看见旧人哭?青山依旧在呀,几度夕阳红!劝君更进一杯酒呀,西出阳关独木桥……
  不用说他,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晕。
  
  老公说,元旦的时候会送我一份神秘礼物,纪念我们相识一周年。我说,是不是去拍婚纱照片啊?我听说北京就有人拍的,很多拉拉都去,拍的效果很不错。
  他说好,我们就去,存够钱就去拍。
  我说那倒时候我穿礼服你穿婚纱!
  他说那怎么成,你叫我老公的嘛,我穿礼服你穿婚纱!
  我说不不不,穿婚纱这么高难度的事情,还是你来,你比较有高度。
  他说NONONO,穿婚纱的技术含量太高,我完成不了,还是你来……
  我说谁穿婚纱我奖他500块钱,不穿死啦死啦地……
  他说呸你威逼利诱都上来了,你这个坏蛋,反动派,车匪路霸……

40
  其实他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我早就知道了。他背着我去过一家服装商店,那是家很有名的可定做西装的店子,他一定是去定做衣服了。
  但我没想到做回来的西装竟然跟上次我在吃海鲜时候穿的一模一样。老公笑嘻嘻地拆开包装,勒令我对着镜子穿上,还结上了沈新伟送给我们的领带。然后他从后面抱着我,温柔地说,哥,你穿西装的样子很精神,上次我看到了就觉得好帅。
  我说,你不觉得别扭吗?
  他说,男人需要一套西装,虽然这不是什么高档的,但穿出去一样很体面的,那个骗子虽然心计够深,但审美还是不错。我们要扬长避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我说谢啦,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我翻床底下,自己的背包里,吹去灰尘,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
  他说,什么啊?
  我把盒子打开,说,一套男士用品,有镜子、梳子、剃须刀、皮带和钱包,怎么样,精致吧?
  他惊喜地接过来,狠狠亲了我一下,说,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说,这个这个嘛,2005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个老男人在北京的三川宾馆里住了一晚,然后他发现这套用具,这么美丽啊值得纪念……
  是啊,北京,三川宾馆,我们第一次灵肉相接的地方,值得回忆的地方,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故地重游,一定要时常怀念。
  
  元旦的晚餐我们破天荒地出去吃,转了又转,后来老公说,还是买菜回去做算了,都那么贵。我说切,这你就不懂了吧?在外面吃的不是菜而是环境。他说,我们比不得沈新伟那么排场,他钱来得快,我们挣的可是辛辛苦苦的血汗钱。
  我说这么大好的日子别提他,也不知道他被抓住了没有。
  正说着,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老公说,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是他吧?
  我说,不会吧?这下麻烦了!
  
  电话不是沈新伟打来的,而是另外一个老朋友打来的,蒯少强。他兴高采烈地说,肖哥,我啊,蒯少强!我现在在长沙火车站呢,过来接我!
  我应了一声好。
  老公问,谁啊?
  我说一个朋友,北京的,我跟你讲过,来长沙前在他那里住过的。
  老公说,是吧,欠人家孽债了,追过来了吧?我说人不能太风流了,总会有苦果子吃的。
  我说去你的吧,乱讲。
  
  蒯少强在北京辞了职,准备到南方来碰碰运气,我们把他接到家里。结果这一顿晚饭吃得异常丰盛,自然没有出去吃,两个厨房高手在忙活,我就坐享其成了。
  我们喝了些啤酒,围着小火锅,房间里热气腾腾的,充满了新年的气氛。我对蒯少强介绍说,这是我的爱人。他把眼睛瞪得象铜铃一样大,然后连连说,肖哥你真会开玩笑,哈哈哈哈。
  启明说,你这人真是,有这么介绍的吗?
  我笑,强调说,真的。
  蒯少强说,现在流行这个吧?明天我也找一个?
  我说, 不仅是流行,而且是很流行。不过这种流行你就不要追了,你没天分。
  他说,没天分可以培养嘛,学会了也算是一门手艺不是?
  噗——我把嘴里的啤酒喷得一尺高,这小子不是一般的幽默,恩,有前途、有前途……
  
  我站在阳台上抽烟,不远处的夜空里烟花盛开,噼啪炸响。
  老公又在厨房里辛勤地洗洗涮涮,望着他的背影,泪水突然模糊了我的眼睛。巨大的幸福使我落泪,只因为我知道,这幸福是真的。
  蒯少强走到是身后,问,肖哥,你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象是在做梦。
  做梦?他不解。
  你不会明白的,你还小,或者,你老了也不会明白,无法感同身受。这世界上有一群人,他们真的难,他们的幸福就象是偷来的,也象是一场赌博。赢了或许就会幸福,输了的或许一辈子都在痛苦中度过。可惜的是,赢得机会很渺茫,很微小,很不可能……
  那你赢了吗?
  我不敢说我赢了,只知道自己,绝不会输。
  
  启明在喊,吃水果了,都站在阳台上干什么?
  我迅速擦去泪水,微笑着走进房间。刚拿起一片苹果还没有吃,电话响了,一看号码,是李星宇那厮打过来的。
  一定是祝我元旦快乐吧,我接通电话。
  说了一声,节日快乐。
  电话那端,他哭丧着喉咙说,快乐个屁!肖,你怎么样?过得好吗?
4/14/2006 1:32:00 PM (#5135403)
冬眠状态通行证 晨曦六月


级别:70
来自:(广东) 广州
诞生:12/10/2005
喜欢你 真的 你写的东西 我看了 好多 感动了 好多
4/28/2006 3:14:00 PM (#5198766)
冬眠状态通行证 水幽


级别:18
来自:(广东) 广州
诞生:4/7/2006
真的很有感触……
6/18/2006 8:07:00 AM (#5418276)
冬眠状态通行证 晨曦六月


级别:70
来自:(广东) 广州
诞生:12/10/2005
(引用回贴#5198766)水幽:
真的很有感触……

名家作品 质量真是有保障
7/27/2006 9:00:00 PM (#5793504)
冬眠状态通行证 john1214

级别:1
来自:(广东) 广州
诞生:11/11/2004
好幸福哦!
9/26/2006 2:35:00 AM (#6365561)
冬眠状态通行证 晨曦六月


级别:70
来自:(广东) 广州
诞生:12/10/2005
但愿人长久
11/10/2006 12:40:00 AM (#6662970)
西域帅哥 该角色已不存在
不错支持啊
11/10/2006 7:35:00 AM (#6663897)
xsjlxw 该角色已不存在
都是男人也算是道风景
2/12/2007 1:11:00 AM (#7807201)
冬眠状态通行证 臥虎藏龍

级别:59
诞生:3/4/2005
辛苦你了。写了那么多。
4/15/2007 1:08:00 AM (#8212865)
breeze72 该角色已不存在
读过好多楼主的美文
5/7/2007 6:40:00 AM (#8323840)
桑星 该角色已不存在
花总会开,水总会流,春天总会来到,太阳总会落到山的那头。
5/14/2007 11:50:00 AM (#8363823)
冬眠状态通行证 永遇乐


级别:78
来自:(广东) 广州
诞生:9/26/2004
从头到尾看完了,我宁愿相信是纪实的
5/22/2007 1:43:00 PM (#8405729)
冬眠状态通行证 西北狼

级别:17
来自:(广东) 肇庆
诞生:5/22/2007
但愿人长久,说起来容易,做到就难了。
7/24/2007 4:26:00 PM (#8685054)
爱欣 该角色已不存在
7/25/2007 8:51:00 AM (#8688271)
无效通行证 望山

级别:31
来自:(广西) 玉林
诞生:6/20/2007
可以长久就好啊
7/25/2007 9:15:00 AM (#8688362)
舞之魂 该角色已不存在
顶下
7/27/2007 4:46:00 PM (#8700447)
pian0小猪 该角色已不存在
喜欢啊
7/27/2007 5:51:00 PM (#8700648)
等你回心转意 该角色已不存在
小小年龄就学会偷着喜欢别人,大了还得了.
7/28/2007 10:13:00 AM (#8703302)
刚睡醒的男人 该角色已不存在
缘分啊
7/28/2007 11:11:00 AM (#8703578)
冬眠状态通行证 东莞微胖中年

级别:40
来自:(广东) 东莞
诞生:10/16/2005
乱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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