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推荐=3[首席情缘人][乡情缠绵]童年琐事全文完
为你守侯半天 (该角色不再存在)
11/12/2006 4:58:00 PM (#396535)
为你守侯半天
该角色已不存在
    接近50岁的人了,面对天命之年的召唤,心中有一种挥却不去的落寞和伤感。圣人说30而立,40而不惑,50而知天命,60而耳顺......年近半百的我,也已经确切地知道此身就只能是这么个样子了。回首往事,迷迷茫茫的来路,曲曲弯弯的人生,未知该有多少的话可说。然而记忆中最深刻的,却还是自己的童年生活。于是,在这样的一个南方初秋的早晨,还是决定抽出一点时间来,把这段没有忘却的童年生活的记忆再现出来......
                            -----题记
             
               1.活不过6岁的我

     38岁的那一年,1995年吧,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南方深圳市的一幢住宅楼里遇见了当时在国内享有盛名的易学大师邵伟华先生。那间房子是邵先生在深圳的临时住宅,我则是陪着他的一位学生去拜访老师的。大师成名以后办起了易学讲习班,学生去求教命运,顺便也拖上我作陪。拜见是专程的,所以说“偶然”是因为大师正准备出门,却被我们堵在了楼道,大师于是只好重返房间。一边让他的助手接待我们,一边就说他已经不为个人测算命运了,你们如果想测,就让助手来做这件事吧。说完他就独自进了里面的房间,只把我和他的那个想求测命运的学生交给了他的助手。
    究竟要不要相信命运?坦率地说那年以前的我是不相信命运这种东西的。命运是什么?是一种对于无能的推脱,是一种对于成功的亵渎,是一种自欺欺人的阿Q式的心理安慰和自圆其说。天生我才,成败凭己。如果真有什么命运,那也是机会均等条件下的个人努力的强弱之分!所以一直以来我懵然,我努力,我仅凭己心地去学习去生活去工作和去创造。下乡,考学,读研,念博,进入企业......我在一条还算是顺当的路上一直走了20几年,还从来都没有怎么认真地想过命运这个东西。忽然的,朋友要让我来见识一下什么叫命运,而且恰好又是在我正遭受了一次突如其来的难以接受的打击的时候,我对于命运这个似有似无的幽灵,就从不信而变得有一点揣揣了。
    八字写出来后,还是邵伟华先生接了过去。他把我单独叫进里面的屋子。关上门。先是一番端详,接着又是手相。然后他拿着我的八字沉吟起来,最后说,你,是出生在一个很小的地方吧?
    是。我有点诚惶诚恐地回答道他。
    那是一个群山包围的地方......大师继续说,一河西来,一河南流,两河交汇之间的一块盆地是一座小城,你出生在城乡结合的那个位置。大师的眼冥然地望着空中,仿佛是已经俯瞰见了38年前的我的出生时的情况。
    我愕然。然而更加让我愕然的是大师接下来的那一句话:
    看你的命象,你应该是活不过6岁的啊!
    38岁的我,听见有人当着面说本来是活不过6岁,想想这无端多偷来的岁月,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那一刻起,我相信了命运这种东西!

                 2.我的父亲母亲

     “一河西来,一河南流,两河交汇之间的一块盆地是一座小城,你出生在城乡结合的那个位置。”邵伟华大师在冥想中对我的出生地所作的描叙,基本上是准确的。
     苍苍莽莽的大山,在故乡的东西两缘构成城垣般的纵列,然后又在南北两端通过支脉合围,于是就形成了万山之中的一块河谷盆地。那河叫酉水河,从湖北宣恩县的酉源洞发源,南流进入盆地的中央,然后再迤俪南去。东西而来的小河都是她的支流,靠近小城的那一条叫南河,又叫老虎洞河。两河相夹的小城叫“来凤”,取“有凤来仪”而名名。城门外城乡结合部的西门街,就是我的出生之地。
    父亲是六年多前离开我们而去的。腊月27日,离他的74岁生日刚好相差半月。“73,84,阎王不请自己去!”父亲终于还是没有能打过他的这个人生大关。打从在老年人活动的门球场上中风倒下起开始,父亲在持续的50多天的昏迷中总算是迎来了新世纪的第一缕曙光,却又刚好在那个时候辞世而去。父亲去世的时候我不在身边,但是听说他是带着笑意走的。瞬间而至并且一直是持续下来的昏迷没有能让他留下任何一句遗言,然而我却在他的遗物中发现了一部没有完成的自述手稿。一个在地方公安、政法、纪检岗位上辛劳了一生的蝇头小吏,用一句“忠诚卫士”对自己的70多年人生做了最后的总结。细看手稿,仅其中的一首“一生何求”,就可以读出那其中的很多失落和无奈——

一生何求
为谁辛苦为谁忧
匆匆来去
岁月如流
只把忠诚刻心头
乾坤方寸间
冷热捧在手
情满冬夏
爱撒春秋

一生何求
几多风雨几多愁
朝朝暮暮
不尽不休
只把终点作开头
盾牌映日月
卫士壮风流
无怨无悔
无始无休

    74年的人生,从23岁离开家乡神农架进入鄂西军政干校起,父亲先后在部队、公安、政法和纪检岗位上一直工作到60岁,然后,14年的退休生活,然后,在新旧世纪交替的那一年的岁末辞世,然后,长眠在一处马尾松和油茶树密布的山冈上面。母亲用了三年的时间,在父亲的坟头处立了很大的一块碑石。以后,每当我归家而前去祭扫之时,都要在坟前枯坐良久。一边就要在心里面怅然,父亲啊,您为什么就不能再多活些年头呢!
    我出生的那一年,父亲31岁,属于中年得子。
    母亲是就在生我的那座小城里出生的。苗裔,但是已经没有多少苗裔的成色。15岁的那一年,母亲参加了街道治安工作。4年以后,因为工作的缘故认识了大她将近10岁的父亲。第一个孩子因为工作的缘故而流产。再次受孕时,母亲辞去工作而专门呆在了家里。随后,在1957年的那个春天的拂晓,把我的灵魂从天国的某处要回到了人间。
    算到今年,母亲已经71岁了。开朗的性格,还算是健硕的身板,除了满头灰白所熏染的岁月的风霜之外,依然还是像一生俱来那样的好强争胜。由于只有普通的扫盲班的文化水平,母亲在生我之后选择了工人职业,并在小城的中药材公司里一直工作到退休。父亲的过早离去使母亲的头发一夜花白,但是只到今天,除了老人固有的一些唠叨以外,母亲仍然顽强地活着,甚至是在已经身带重症好几年的情况之下!母亲,孩子在这里向您致礼向您道歉了!不能常在您的身边尽孝,是做儿子的我的心中的最大遗憾!

              3、6岁以前的记忆

      大了一些的时候我知道,6岁以前我曾经去过一次父亲的故乡沿渡河(现在叫神农溪),是和父母们一起去的。那时的我还没满周岁,离乡将近10年的父亲携妻将子用了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才回到了故乡。革命干部,娇妻爱子,想来父亲那时应该是有一点衣锦还乡的味道的。懵懂的我对于那一次回乡没有任何印象。母亲后来说在从巴东到沿渡河的中途歇息时我生了病,莽山荒野的枯夜中让她急得不是办法,好在第二天一到故乡我的病就好了。将近50年前的巴东江北,从县城到沿渡河没有公路,行人唯有徒步60多公里方可抵达,而且需要2-3天的时间。可以想象背负着我的母亲是怎样辛苦地走过了那一大段的山路。后来,15岁时我独自回乡省亲,方才对那段山路的崎岖以及沿途的苍莽大山有了更加深刻的印象。父亲,一个贫穷的农家子弟,原来就是从这样的不毛之地的大山深处而走出来的啊!
    爷爷是见过一次的,就是在我没满周岁时的那一次回乡所见。记忆中没有爷爷的任何痕迹,只是听父亲说爷爷早年曾做过沿渡河上的纤夫,后来则是在家务农,并兼而在旧政府的区公所里当当跑腿。一封写着爷爷名字的“送来壮丁一名”的信,让爷爷差一点就把自己送进了兵营。被同族设法保救出来的爷爷于是发誓,就是再苦也要送一个孩子去读书。于是,作为老大的父亲也就以17岁的年龄,直接插班到了当时乡中心的国民学校的五年级。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年代啊。两年的努力使父亲读完了小学的全部课程,然而爷爷却因为操劳过度而熬瞎了双眼。父亲的学业因此而终止。如果不是因为后来的机遇,父亲因为他的小学班主任的赏识而得以在县城的一中做上了一名教工,相信父亲是无法完成他的中学学业的。即便只是半工半读,也根本上不可能。
    于是,也就才有了多年以后的我那依稀恍惚的6岁以前的记忆。
    记忆中的第一点是父亲一直很忙,几乎没有多少时间在家。是的,一个县局的基层公安文秘人员,在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那样的日子里,除了走出机关深入农村调研、参入破案、防控敌情以及参入组织救灾等工作之外,又还有多少属于自己的时间呢?父亲忙,母亲作为一名工人也忙,于是我所能更多见到的就是落住在西门外的姥姥。姥爷是一名普通的搬运工,以一己搬运之力养活一家七、八口人,作为一个城市普通居民的姥姥,也就成了她的孩子的孩子的实际看护人。城乡结合部位的西门外尽是些城市普通居民的孩子,我于是也就得以在那一大群孩子中以“办家家”、“跳房子”等方式而度过了自己的6岁以前。
    记忆中的第二点就是饥饿,那应该是在人所共知的那几年里了。只记得身子比灶台都还要矮的我,每在姥姥做饭时都要踩着一张小凳直往锅台里面看,满心期望着能见到一点什么好吃或可吃的东西。当然,每一次都是毫无例外的失望。记得有一次大人们说柚子皮蒸熟了可吃,于是便满心高兴地看着大人们来做这件事情。已经完全忘掉蒸熟后的柚子皮是个什么滋味了。但是,记忆中的印象是,将信将疑地吃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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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2/2006 5:27:00 PM (#6680008)
xsjlxw 该角色已不存在
为你的文才加油!
11/12/2006 5:50:00 PM (#6680118)
冬眠状态通行证 江鸟

级别:35
来自:(广东) 江门
诞生:9/2/2006
很实的一篇文章
11/12/2006 6:54:00 PM (#6680274)
(瞬漆) 该角色已不存在
孝顺啊
11/13/2006 2:28:00 AM (#6682828)
冬眠状态通行证 梦在何方


级别:59
头衔:
来自:(广东) 东莞
诞生:11/19/2005
支持.好人.
11/13/2006 8:38:00 AM (#6683374)
阿海888 该角色已不存在
确实不错!
11/13/2006 9:18:00 AM (#6683550)
冬眠状态通行证 文龙GZ


级别:41
来自:(广东) 广州
诞生:2/22/2006
夫母恩,胜万金
11/13/2006 9:38:00 AM (#6683662)
冬眠状态通行证 汕头中年找弟弟

级别:15
来自:(广东) 汕头
诞生:10/29/2004
童年真有趣
11/13/2006 9:50:00 AM (#6683758)
冬眠状态通行证 2008我的梦

级别:17
来自:(广东) 东莞
诞生:9/11/2006
最多回忆的就是童年.
11/13/2006 11:42:00 AM (#6684402)
冬眠状态通行证 fishing36


级别:85
来自:(广东) 广州
诞生:7/25/2006
支持
11/13/2006 5:28:00 PM (#6686400)
冬眠状态通行证 可青


级别:69
诞生:8/31/2005
都不容易啊
11/13/2006 6:49:00 PM (#6686948)
冬眠状态通行证 中年寻清瘦真诚

级别:27
来自:(广东) 东莞
诞生:1/8/2006
没有忘却的童年生活
11/13/2006 11:32:00 PM (#6688944)
冬眠状态通行证 lx731023


级别:75
来自:(江苏) 扬州
诞生:8/22/2003
期待您为我们带来更多感动!

请接着写下去好吗?

小新
11/14/2006 3:04:00 AM (#6690362)
烧家三少 该角色已不存在
最多回忆的就是童年.
11/15/2006 12:20:00 AM (#6696928)
冬眠状态通行证 lx731023


级别:75
来自:(江苏) 扬州
诞生:8/22/2003
您好,很高兴看到新的内容,烦请不要以修改头贴的形式进行更新,请以回帖的形式向下连载,谢谢支持!

小新
11/15/2006 7:14:00 AM (#6697855)
正式通行证 xd2008


级别:76
来自:(广东) 深圳
诞生:8/23/2005
好历害哦!
11/15/2006 5:06:00 PM (#6701253)
这是来自 219.136.***.*** 的匿名网友
前因后果,命运由自己造就.
过去已逝,将来未至,相信当下.
尽力让自己活得心安理得.
毕竟我们都活在心中.
11/15/2006 10:25:00 PM (#6703032)
冬眠状态通行证 梦在何方


级别:59
头衔:
来自:(广东) 东莞
诞生:11/19/2005
期待中....
11/16/2006 12:09:00 AM (#6704142)
深圳承宪 该角色已不存在
( 引用回贴 #6680118 ) 江鸟 :
很实的一篇文章

11/16/2006 12:09:00 AM (#6704144)
深圳承宪 该角色已不存在
难得的佳作!






11/16/2006 12:09:00 AM (#6704147)
深圳承宪 该角色已不存在
发自内心的文字都是美的!




11/16/2006 5:29:00 PM (#6708556)
冬眠状态通行证 梦在何方


级别:59
头衔:
来自:(广东) 东莞
诞生:11/19/2005
厚重、朴实的文字,不急不躁、娓娓道来,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沉入……
11/17/2006 2:41:00 AM (#6712023)
为你守侯半天 该角色已不存在
            5.小城以及西门外街

    由于本文后面内容的需要,在进入具体的童年故事之前,还得先占用朋友们的一点时间,用几个小标题来谈一点别的东西,相信朋友们能够理解。
      小城自然是指我的出生地来凤县县城了。县政府所在地叫翔凤镇。很小,仅约4万多一点人口,面积约5平方公里,落座在武陵山腹地由酉水河冲积而成的河谷平原上。在拙作“故乡印象”中,对小城的地理位置和人情风貌等有过较多介绍,这里简要引用几段文字如下:
      “......紧邻镇子东面的是一座百十来米高的小山。山上多清泉,顶部平坦,丛生数十株逾百年树龄的枫香树。这山是翔凤山,当地又习称“半边城”,因其位置占据了小城将近一半的原因。翔凤山孤脉东延约两公里,尽头处就是酉水河。河水南流,河的对岸是湖南湘西地区的龙山县。回过头来,镇西的不远是一座还算高大的山坡,叫老虎坡,属贵帽山脉。贵帽山主峰离城南约35公里,山形双峰耸立,卓入云表,甚为独特。贵帽山脉在城西地区由南至北逶迤而来,依次是马鬃岭、青冈林、后坡和老虎坡。老虎坡因山形似虎,且早年常有猛虎出没,故名。老虎洞河又叫南河,发源于离城西更远的武陵山主脉之一,东行切穿老虎坡后形成老虎洞峡,随即绕城南而过并汇入酉水河中。山脉由老虎坡继续往北延伸是罗囤坡和甘溪坡,两山之间有麂子峡,为一长且极狭的深谷。传昔时山中多麂,每有麂子从两山之间跃峡而过,故名之。从地形上看,整道贵帽山脉构成了城西方向的天然屏障,也使小城的依托显得更为庄重厚实。
    登上老虎坡,从高处俯瞰翔凤镇,则可以发现这是一座近似于长方形的城池。城区街道纵横成井字,布局显得颇为平直周正,不似我们通常所见到的山区城镇那样的高低错落和曲折回环,原因自也是因了地势的平坦和宽阔。若走进城区,则又可近身感受到这座边城小镇的安宁和祥和......城内的建筑原多是木质结构,高不过两层,多吊脚楼,且街道地面大多用青石铺成,光溜溜的既平整又干净......小城的居民主要是土家族和苗族,两者合计约占50%。
    四季分明是小城的气候特点,且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春光明艳,秋气高爽。颜色的主基调依季节而变,照例是春绿、夏黄、秋红、冬白,分别代表了河畔、田畴、山岗和原野。南风劲吹之时是春天到来的时候,天空有飘飞的风筝,河畔有青青的草木。忙碌的农夫,耕作的水牛,带雨的春花,欢快的流水,还有吱吱哑哑地被水流推动着的水车,缓缓地像是在推动着季节转换的巨轮一样,将小城从冬的梦境里轻轻唤醒。夏季是伴随着桐子花落而来到的。田畴里的稻子渐渐地熟了黄了,山坡上的玉米一片片的绿了密了。河床饱满,山泉甘冽,树木葱茏,瓜果丰盈。夜间往田野里走走,扑鼻的是淡淡稻香,入耳的是声声蛙鸣,飞舞的是点点流萤,拂面的是习习南风。仰首相望,是长天如洗,繁星如缀,更有耿耿银河如诗如梦般地横贯在天际......浓的夏,淡的秋,属于收获季节的天高云淡的秋天于是也就悄然到了。荞麦在山麓上开着淡紫的花,高粱在田野里垂着晕红的脸,稻田则是绿了一次后又黄了一次。霜降过后,山野的树木渐渐地黄了红了,直到最后被秋霜洇染得像是燃烧的火焰一样。于是,冬也就不约而至地到了。第一场雪照例是在每年的12月底前后。不大,飘飘洒洒仿佛飞舞的精灵。雪落夜静,屋脊上和田野里于是就慢慢变成了白色世界。这场雪往往是下过之后即化,往后的雪则大多一场大过一场。临近春节时的那场雪格外浓重,通常还伴有短时冰冻。而此时的小城,也就基本上与外界隔绝了,因为高山公路的封冻将导致载客的汽车无法翻越。盆地里的水田是可以结冰的,但很薄,大多是日出即化,不过屋檐上的冰凌则可以连着挂上好几天。河流依然欢快,只是远远望去总是寒寒的泛着些白色的氤氲。雪后晴时,如果从小城的所在地望出去,还可以看见远山顶上经日不化的积雪。一年的尽头终于又到了,小城于是也在四季的更替之中,又走过了一个宁静的春秋……”
    长方形的小城早先是有城墙的。两丈来高,用粗大的红色条石砌成。不过,在我降临人世之前,这道城墙就已经被拆除了,仅保留了东北面的一小段,成了城内公安看守所的一堵高墙。那看守所就在父亲工作的公安局内。小时侯因为几乎一直是在公安局的宿舍里住,对那段高墙的印象也就特别深刻。
    县城内的街道,靠北面东西向的那一条叫“和平路”,并以中段一个叫“金生宝”的街心广场区分为东、西两段,又分别简称为“一街”、“二街”,各长约500米。父亲工作的公安局以及我小时候上学的小学均在东和平路上,由此向西穿过金生宝即进入西和平路。西和平路的终结处,穿过原来曾经有过的城门洞,就是外婆家所在的西门外街了。这是一条相当窄小的街道,不过街道的中部有一段却是用青石板铺成的,所以我们叫它“岩院坝”。街道两旁的房子大多低矮,其中又以外婆家为甚。西门外街已经是不在城区里了,街的两侧背后均是农田。外婆家在街的北面,房子的旁边有一条小路,向北既进入地势稍高一点的旷野。旷野里有一户人家姓龚,用蒺藜刺丛等围着很大的一个橘子园,里面还有一颗高大的梨树。从外婆家跨过街道,经对门刘家或钟家的后门穿出去即是平整的田野,间中有一道稍高一点的土塄,那土塄颇有一点名堂,往后我们可能还会提到。这片田野归属城郊的板桥大队,算是有主的,不像外婆家后面的那片旷野一样似乎是没有一个什么说头。板桥田野里最为醒目的是一座高耸且十分巨大的土堆,人称“万人坟”,却不知是否真的就是。
    西门外街长约200来米,出街后地势向下,两边是农田,一侧有一口水井,是西门外街居民的饮水之源。公路继续向西,过一个小拱桥,桥下是我儿时常去玩耍的小河,就叫小河沟。过桥后不久是一道横垣的红土小山,即前面谈到过的“烟堡山”。小山中部因为早年修路而被切开一口壑口,穿过壑口,脚下就是自麂子峡而流过来的板栗河。与前面的小河沟一样,都是老虎洞河的支流。过了板栗河后,就是青石山体、林木苍郁的老虎坡了。
    接下来,还需要谈一下外婆家附近的邻居情况。以外婆家为中心,同侧,东面相邻的是何家、陈家、胡家和任家;西面相邻的是陆家、藤家、唐家、熊家、吴家和李家等;对侧,正对面的是刘家,然后往西是文家、钟家、田家、寇家、蒋家和唐家(往东已经记不清楚了)。所以要谈到这些,是与我儿时的邻居伙伴等密切相关,而且本文在后面还会多数提到。
    关于小城以及西门外街的一些情况就先简单交代到这里。接下来,还需要再谈一下我的母亲家族的一些事情。
11/17/2006 2:43:00 AM (#6712046)
为你守侯半天 该角色已不存在
                6.我的母亲家族
    由于我的童年完全是在母亲家族这边度过的,所以,不可避免地需要将母亲家族的情况在这里预先交代一下。
    母亲姓熊。说母亲是苗裔,那是因为母亲的母亲是从苗山嫁到西门外来的缘故。至于外公(我们当地叫家(音:嘎)公)那一脉的来历和其民族成分,我一直没有能弄清楚。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外公的父亲一定是在清末的时候从外地迁过来的。成年以后,外公的第二个孩子(我的大舅)曾经跟我说过一些事,说外太公是清末凤城屯兵的一个小首领,外号“熊蓝旗”,我不知道这个“蓝旗”和清兵的蓝旗营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据大舅说外太公的武功十分高强,那时外婆家后面的那片旷野就是外太公带兵的演武场。外婆家的屋檐比较矮,但也有两米来高。大舅说那时外太公起床之后是纵步直接飞上房顶才洗涮的。若此话属实,外太公也就可以算是个轻功高手了。大舅说外太公死的时候才50出头,系带兵下乡清剿土匪时,在百户司为群匪包围。外太公奋勇独力击退50多人的围攻得以孤身逃出,但也身受重伤,卧床吐血近两月而逝。外公是外太公最小的孩子,系外太公晚年所生。外太公去世时外公尚不足5岁。
    从母亲以及舅舅姨妈们的口中得知,外太公是积攒了一些家财的。但是,外太公的头两个孩子都不怎么会当家。老大在辛亥革命时加入了倒清行动,推倒县衙门后各地群雄会师于州府施南府(现在的恩施市),却不知又和谁人的队伍干了起来。溃退之中,溺毙于清江河中。此后老二独掌家产,却又偏生染上了鸦片瘾,于是外太公留下来的那点田产财物等也就尽数化作了罂粟膏的袅袅青烟,仅留下了后来我看见的那一幢属于外公家的老宅。老二因烟败家,自己也因烟早逝,其时外公才十余岁并随后不久成了孤儿。无依无靠的外公后来凭外太公遗传下来的一身力气和一口好牙,靠帮人干些体力活以及用牙咬住扁担与人比拼腕力打赌挣钱而度日。后又因外太公生前的一个青年朋友帮扶,遂得以成家立业。那朋友似乎是姓“岳”,据说解放前做过保长,于是一字不识的外公也就加入了国民党并且还当上了甲长。岳保长解放后是被镇压了的。外公的甲长自是不在镇压之列,不过他的这份经历在新社会里也还是给他自己以及他的家族都带来了很多麻烦,那是后事,我们在后面还会谈到。
    在我童年甚至是长大一些后的记忆里,外公一直是带有一点神秘味道的。他几乎很少说话,也不见有任何的嗜好和怪癖。我似乎是从来就没有看见过他的喜怒哀乐。只记得外公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装卸站里,只在每周一次单位打牙祭的时候才回来一次,同时也把属于他的那一份荤腥带回来与我们一起分享。山区的装卸完全是人工搬抬,扛着近200斤的麻包踩着独木板跳从载货汽车上下是件非常辛苦和危险的事。印象中外公曾因此而摔折过好几次手脚,那份钱也真的是血汗钱啊!不过,集体企业,多劳多得,外公有的是力气,也就才因此而养活了自己的这一大家。晚年退休后的外公常在纸牌桌上出现,直到那时母亲才告诉我外公小时候是非常好赌的。据说外太婆去世的时候家中无人,邻居在牌桌上找到外公时说你怎么还在这里打牌啊?快点回去,你妈死了!岂知,外公听后居然是说了一句莫忙哆,等我打完了这盘牌再说!天,真不知道那时候的外公是付什么样子。
    嗜牌的外公最后也是倒在牌桌上的。中风,抢救过来后又活了有几年,二次发着时就回天无术了。没有人清楚外公到底是活了多少岁,总有90来岁吧?那是1995年的春天,我从南方回到故乡。到家时天已黑,说是第二天去看外公的,岂知他却就在那个晚上突然发病而去,连医院都未及相送。那个晚上接着就来了一场惊天大雷雨。迷信的人于是就说,看,这人本来应该是一条蛟龙的啊,死的时候连天都被惊动了哦!呵呵,其实我知道,外公的一生是非常平庸的。尽管他曾有过后来被揭出来的那个略显吓人的身份,尽管成人后我和他在偶然的一次说起国民党的兵败原因时他冒出了一句,至少在鄂西那都是因为宋希濂的无能,几十万的军队一枪未放就跑了!由此看来他似乎还是曾经有个什么想法的。但是我很清楚,他确实还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文化的仅靠出卖体力而生的普通的城市居民。
      关于外婆的话就简单了。从苗山嫁到西门外后就只是一个操持家务的普通家庭妇女。心地善良,为人和蔼,在我童年的时候就是慈祥了。做得一手好菜,可惜母亲和姨妈们学到手的不多。印象中外婆经常头痛,不吃药,而是自己贴张什么膏药了事。外婆有一些苗人的习惯,爱喝油茶,喜穿粗布衣服,平时整日里缠一条长长的青丝头巾。在外婆的孙子辈中,外婆最疼的就是我了。小时候外婆的许多行动,比如买菜、担水、下河洗衣洗菜、上山打柴或割猪草等等,几乎都是我和她一起去完成的。看外婆做饭炒菜也是我的一大乐趣,尤其是春节前置办年货,那就更是从旁观到参入了。就感情程度而言,外婆其实是比我的身生母亲都还要亲。
    外婆应该也是活到80岁以上了的(同样没有人弄清楚她的确切生年)。晚年的外婆患上了痴呆症,最后几年就那么独自一人地坐在一张沙发椅上不声不吭,对外界已几乎没有什么反应。尤为叫我感动的是,这个时候的外婆唯一还记得和认得的人竟然就是我!外婆的一生都没有能走出凤城去看一下外面的世界,但我知道晚年的她是很想出去看一下的。我做过很多努力想让她能完成这个心愿,但却终未有能够。1999年的腊月二十九日,外婆在我刚刚办完父亲丧事的那个下午无疾而逝。当我在第二天将外婆送上昨日才埋下父亲的那座山冈之时,面对两座新起的坟堆,我不禁一时间悲中心来,万感交集。外婆,如果有下世,我一定还要再做您的外孙,而且也一定要早早地带您将天下的风光都好好看过!

(待续)
11/17/2006 11:56:00 AM (#6713473)
远古舞台 该角色已不存在
老成的笔调,浓的化不开开的乡愁,唯一的不足在于布局稍显混乱
11/17/2006 9:10:00 PM (#6716641)
冬眠状态通行证 楠姿竹影

级别:7
来自:(广东) 广州
诞生:9/26/2006
    很久没在这里看到如此的美文:俗中透雅,厚重沉实;如行云飘过眼前,如流水划过耳畔,如清风抚过面颊,如微浪拍打心间!令人回味无穷,荡气回肠;令人神思悠悠,心埃涤尽。谢谢你,搂住。期待你的下文!
附件:酒杯3.jpg
11/18/2006 1:50:00 AM (#6718568)
冬眠状态通行证 梦在何方


级别:59
头衔:
来自:(广东) 东莞
诞生:11/19/2005
当写到外婆去世时,一定是深深的怀念和悲伤。

被你写的故事而吸引。
11/18/2006 8:40:00 AM (#6719453)
亭望春 该角色已不存在
不错
11/19/2006 6:15:00 PM (#6729873)
冬眠状态通行证 fishing36


级别:85
来自:(广东) 广州
诞生:7/25/2006
( 引用回贴 #6703032 ) 梦在何方 :
期待中....

对,盼望
11/19/2006 7:18:00 PM (#6730214)
白金通行证 庸人自扰(佛冈)


级别:88
头衔:
来自:(广东) 清远
诞生:5/14/2005
继续关注!
11/19/2006 10:34:00 PM (#6730895)
冬眠状态通行证 小丑鱼儿


级别:69
头衔:
来自:(广东) 惠州
诞生:3/4/2005
强烈支持中。
11/20/2006 12:30:00 AM (#6731694)
为你守侯半天 该角色已不存在
            7.我的舅舅和姨妈

    父亲是老大,他的下面还有4个弟弟和一个幺妹。因为这些都和我的童年生活没有多大关系,是以父亲那边的亲属以及我的堂亲等方面就不在这里说了。
    母亲同样是家里的老大。母亲以下,就是我的舅舅和姨妈了。外婆共生了11个孩子,不过成人的只有6个,3女3男。所以我有两个姨妈和3个舅舅。
    先说舅舅。大舅排行老二,大约是小妈妈5岁。外婆的几个儿子都非常聪明有才,可惜却没有一个能赶上好运气。大舅中学时参加过全国少年数学竞赛,据说曾得到过当时一位名数学家的赏识,那数学家还亲自给大舅写过信表示赞赏。后来大舅考上了地区师范。读书期间正好赶上“反右”。大舅估计是参加了一些学生活动,后来竟被定性为“右派”。只是因为没满18岁,才没给戴上一顶帽子。失掉学籍的大舅和暗恋他的一个同学一起回到了家乡。阶级斗争年代,一个在政治上被宣判了死刑的青年是别想再有什么前途的,大舅也就只好在外公所在的装卸站里如外公一样的出卖力气为生。几年后和他的那位同学结婚,然后因为与八舅的一次吵闹而赌气搬去了女方家里。大舅是有理想有文化的。童年时期的我与大舅的接触虽然不多,但大舅那依然保留在骨子里的理想和文化还是对我有很大的影响。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大舅被恢复了名誉。当时政府要安排大舅去中学任教,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去一家工厂里做会计,最后是以高级会计师的身份退休回家。
      比较起来,八舅与我的关系就要相当密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因为大舅基本上不与他的父母家这边往来,所以我们外甥辈的都把八舅叫大舅。八舅大我5岁,同样是聪明好学而且多才多艺。小时候,偷看八舅的作文以及从他的枕头下找书来看是我的一大乐趣。有时候实在是没办法了,就只好把父母给的零花钱省下来和八舅换书看。八舅以及八舅的好几个同学构成我童年成长的一个“大孩子”阵营,对我的童年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简单来说,如果没有八舅,相信我是不会那么喜欢读书而且也读不到什么书的。而如果没有八舅的那几个同学,我的童年生活也就会苍白很多。
      八舅同样是生不逢时。刚刚读到初二时文革就来了,然后就再也没有能读成书。知青“上山下乡”运动开始时,八舅因为严重胃病而留在城里,此后就一直在街道粉笔厂临工、街道电表临时抄表工、乡镇集体饭店售票员、乡村学校临时代课老师以及街道丝烟社包装工等等的角色间转换。大概也是因为有点文化的缘故,流落到丝烟社时,后来被提升为会计,于是又才在丝烟社与新建的国有烟厂合并时最终得以转正,于今也已经是买断工龄退休在家了。记得恢复高考的时候八舅也曾经想过搏一下的,却不知为何后来没有见他行动。以我对八舅的了解,如果那年参考,他也应该是可以敲开某一扇大门的。
      十舅的情形就更要悲惨些了。十舅只大我一岁,小学时和我同一个班。十舅应该是不怎么喜欢读书也不怎么喜欢撒野玩的,印象中的童年生活很少有十舅的影子,怎么着都觉得有一点不合情理。我和十舅的人生之路的分离点是在他14岁那年。小学升初中讲究政治审核,十舅因为外公的历史问题而给挡在了中学门外,然后才由父亲托一个朋友帮忙进了远离县城的百户司国营船厂当了工人,实际上就是童工。造船,放船顺酉水下洞庭,十舅的少年时期就是这样过去的,好几次都差一点死于工伤或葬身鱼腹,直到20多岁后才从百户司镇回到城里。应该说,除了使我更加明白了生活的艰辛之外,十舅对我童年生活的影响并不怎么大。
      虽然没有能活到成年,但是幺舅的事还是要说一下的。幺舅排行十一,我和弟弟妹妹们叫他“崽崽舅”。幺舅是和弟弟同年生的,那时外婆都已经快50岁了。应该是属于老年生育的问题,幺舅生下来就是个残疾:双脚瘫痪,一只手扭曲,能发声但不能说话,大、小便不能自我控制,长到4、5岁时仍然还只有一岁小儿那样大小。稍微值得庆幸一点的是幺舅的智力发育还没有多大问题,而且看起来有时候还相当聪明。在我6岁至9岁的童年生活中,幺舅始终是以一个瘫痪的弱小身躯出现在我的面前。外婆出门时就把他放在一张小椅子上摆在门口。中午放学回家见外婆不在,于是问崽崽舅,家家去哪里了啊?他不能动也不能说,但能听明白。你于是可以接着说几个地方,比如下河去了?买菜去了?上山割猪草去了?当说对的时候,他就会用笑表示同意。我曾经认真地看过他的唇舌,应该是属于舌系带过短而导致他不能说话,要在今天那也是可以纠正的。不过以崽崽舅那样的情形,继续活着也是在受罪。69年县城两派斗争仍烈时幺舅得了一场肺炎,一个晚上就自己做出了解脱。外婆为幺舅的死哭得很伤心。而在我和妹妹,也都是很有些伤感的。怎么样来说,也都曾经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11/20/2006 12:31:00 AM (#6731697)
为你守侯半天 该角色已不存在
    两个姨妈,四姨和九姨。四姨是大我好些年的,五岁的时候四姨大概已中学毕业了吧?教我唱了一首歌叫《洪湖水,浪打浪》。熊家的女孩大概都不怎么会读书。四姨中学毕业后去了县里的一个水库工地,稍后又在那里认识了大她十几岁的一位男士,那男士后来就成了我的四姨夫。四姨夫是读过一点书的,可能是医学中专那样的学校毕业,所以没有做医生,但在医院里工作,应该是属于办公室一类。迄我上大学以后就升成了县里的卫生局长。四姨因为背着家里早恋而得罪了这一大家族,所以结婚后比较少和外婆这一边来往,当然,可能也与四姨夫是国家干部而外公的历史问题又还越来越有些严重这一点多少有关。稍大以后我常去四姨夫那里,因为他有文化,有时候能给我说些什么。预备考大学时我就是从四姨夫那里借了几本书才有了复习资料的,那时他好像正管着县医院的图书馆。没有那几本书的帮助,能不能考上大学,在我来说还真的是一个疑问。
      四姨夫是今年才作古的,就长眠在外公、外婆还有爸爸他们躺着的那面山上。5.1节回乡是我去看他,那时他已经是癌症晚期,喉头切除了不能说话,就用一块写字板交谈。笼养的几只竹鸡叫得正欢,那是退休后的四姨夫养的。没有告诉四姨夫得的是什么病,但以他学过医的经历想来应该是明白。最近一次的检查表明癌细胞已经全身扩散,但我们却哄骗他已经好了。看着四姨夫那将信将疑的样子我感到心酸,于是便将目光移向了阳台上笼子里的竹鸡。想要竹鸡吗?四姨夫在写字板上写了一行字伸过来。我一阵伤心,连眼泪都差一点掉了下来,然后就赶紧走了。在我的亲人中,四姨夫是疼过我和关心过我的,眼看他就要不久于人世而我却还要骗着他,那心里又怎么会好受?果然,回到南方后没有几天,就收到了四姨夫长辞人世的消息。国庆节我再回故乡时,就只剩下了四姨和母亲走在一起去买菜。从后面看过去,纯然就是一对头发已经完全花白的孪生姐妹。
    九姨大我3岁,仅仅只是读到小学毕业就插队去了农村。中学时我去九姨插队的地方看过一次她,知道她在乡下生活得很辛苦。小的时候我很喜欢偷九姨的课本看,因为她那高年纪的课本比我自己的书本读起来有意思一些。九姨的学习也不怎么好,不过没有读上中学却不是因为学习成绩的原因。父亲一直非常关心九姨。后来九姨能够从乡下回到城里,也是因了父亲的活动,稍后又还让九姨读上了县里的卫校,于是九姨也就认识了自己的一个同学而成了家。九姨夫我们没有再叫姨夫,而是叫叔叔,一个大我不多的非常随和的长辈。和九姨夫的交往,已经是我成年以后的事了。
    十多年前外公、外婆、还有父亲等都健在时,一大家族的人曾经聚在一起照了一张合影。两位老人,十几位儿女辈的人,30来位孙子辈甚至重孙辈的,合起来一共50多人。妻子开玩笑地说,看,这两位老人发出来多少人来!那时我笑了一笑。但是这次回乡再见到这张照片时我却笑不出来了。外公走了,父亲走了,外婆走了,四姨夫也走了。还留在人世间的,像我这样的已是年届或逾天命,母亲和大舅等已经进入老年,而当年的那些孩童,有的也已经开始在为人父母了。时间也真的是过得快啊!遥望去日,却又还会有多少时光呢?
11/20/2006 12:32:00 AM (#6731707)
为你守侯半天 该角色已不存在
              8.街坊邻居及儿时的伙伴

      写到西门外街时,曾经提了一下外婆家附近的街坊邻居。为了后面的叙述方便,这里需要稍微再交代仔细一点才好,也请朋友们能够理解。
      外婆的东邻是何家。何家户主是木匠,有5个男孩。老大与八舅是同学,但我们儿时来往不多。老二一样,较少来往;唯老三稍大我一些,所以来往多一点。串门是我儿时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何三家是我常去的地方。何四何五都要小过我,儿时大多是他们在跟在我后面玩。
    何家的屋后是陈家。一个靠剃头为生的孤老头,下面有3个儿子和一个小女儿。陈家是军属,老大老二都先后当上兵并留在了部队,老三是八舅的同学,我们叫他“陈江太”(当然是绰号),小时候老是欺负我,但我还是爱跟他凑热闹,因为他和他的哥哥会钓鱼。常见到兄弟俩天黑时拿着钓竿水桶等去麂子峡的簸箕塘,然后一晚上就可以钓回一满桶桂鱼。只到陈老二参军后,这鱼才没怎么钓了,或者是已经被他们钓光了。陈家老四叫“腊云”,是九姨的同学。小学时曾因一次重大的“拾金不昧”行动而出过名上过报纸,不过好几年后的一次我和十舅陪着她一起去邻县卖头发换钱买年货时,却拿着别人多找回来的一元钱不知所措,最后是按十舅的暗示收了下来,然后又由我们三人把那钱平分。那是文革开始后的1969年,大概昔日喜欢学雷锋的“腊云”也知道钱的可爱了吧。与陈家相邻的还有一户宋家。做什么的不清楚了。两个儿子,其中有一个在县剧团里做过事。文革后期街道组织宣传队时,就是这一位来教我们跳舞。
    与何家相邻的胡家是需要谈一下的,那里有一个八舅的同学叫“新志”。人有一点怪怪的,后来还一度得过精神病。后面要谈到害八舅他们以及连带着我都陪着担了一个假期石头的事就是他惹出来的。胡家过去是任家,房舍很大,屋后还有一个围起来的院子里面种有很多花。任家的男人早死,女主人带着两女三男五个孩子过日子,分别是任大,任二,任六,任七和任八,后两位是我的小学同学。中学时任七被查出患有先天性梅毒,加上任大一直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估计也是与此有关。任家的现在已经基本破败了。国庆节陪母亲去西门外街路过任家时,连母亲都很是感慨。
      外婆家西邻紧靠的先是刘家。户主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还负过伤,额头上有一块光亮的伤疤。刘家是我儿时常去的地方,他的一个儿子和我差不多大,小时候常在一起玩。刘家过去的陆家是一大家,屋子里住有好几户人,陆家的老二是我儿时的同学,也是常在一起的玩伴。
    从陆家往西也是一幢大屋,里面住着唐姓、藤姓、两个张姓等好几家人。唐姓那家的一个孩子绰号“麻圆”,是八舅的同学,比较聪明好学。中学下乡后凭仅有的一次推荐加考试的方式读上了师范,在那时的西门外街算得上是个奇迹。一户张家的夫人是我的小学一年纪老师,姓赵;另一户张家的两个男孩,大的叫“万生”,小的绰号“老钉鞋”。万生文革武斗时玩过枪,却因为走火而伤了自己,差一点就把命根给废了。“老钉鞋”是我儿时常在一起的玩伴,还有同在那幢大屋里的藤家的孩子“藤罗汉”。穷人家的孩子读不了什么书,长大后的结果自是可想而知。父亲去世那年我赶回家料理丧事,忽被来客中一位看起来快60岁的老人亲热称呼。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正要问时,“老人”才颇为大声地说我是“老钉鞋”啊!天,那时的他也就才40出头一点啊!“藤罗汉”的后来是不知所踪了。至于“老钉鞋”,这次回去的时候母亲告诉我“老钉鞋”已经在前几年死了,是喝醉酒后死的。呜呼,我的儿时的伙伴!
      从唐姓大屋再往西,依次是熊家(与外公同姓,但却没有什么亲缘关系)、吴家、杨家和李家大屋。熊家的主人在街道办做个小官,文革时一度显赫过,有枪,有队伍和人马。我曾亲眼见他就在家门口用枪将一条狗活活打死。并不是因为那条狗要咬他,而只是他想试试自己的枪法。中了枪的狗在地上躺了整一个下午,我是一直好奇地看着那条狗吐出最后一口气来。熊家在文革后期清理整顿时就消失了,估计是搬回乡下去了。熊家西邻的吴家有两个男孩,老大绰号“岩板”,是我儿时后期的玩伴之一。老二很有意思,在电影上看见别人上吊,回来后心想上吊的人为什么不能自救呢?于是搬来凳子爬上楼去尝试,结果差一点就把自己给吊死了,一时间内传为街坊的笑话。杨家仅有一孤老头,会做烧腊,平时就靠卖烧腊为生。老头是烈属和军属,我们叫“五老儿”。据说他的一个儿子是死在上甘岭上的,另一个儿子在部队做个小官。五老曾经用他的烧腊引诱过一个“破鞋”上床还被抓过现行,为此事一直在街坊邻居里抬不起头来。扬家屋西的李家是一幢大屋,住有好几家人。一户姓覃,家中有一个孩子是八舅的同学,排行老三。近视,别人都叫他“三嗅嗅”,嗅就是家乡话近视的意思。这人喜欢读书,估计是读书把眼给读坏了的。李家大屋的另一户记不住姓什么了,那人有一点江湖术士的味道,对人家说自己会点穴武功,会什么奇门遁甲等等,平日里则尽干些小骗小闹的事情,如把别人喝剩的茶叶晒干了以后再来卖等等。至于李姓大屋的屋主则有点来头,因为屋主夫人的哥哥是位老红军,而且解放后还在南京军区任职,然后又才寻访到妹妹这边来的。本来也是贫穷的李家因了这门亲戚以后就要好很多了,那家的一个比我稍大一点的孩子叫“作军”,小时候一直是我羡慕的对象,因为他去过南京!
11/20/2006 12:33:00 AM (#6731714)
为你守侯半天 该角色已不存在
    回过头再来说一下住在马路对面的街坊邻居。正对面刘家是一大家,三兄弟合住一套祖屋,另剩下老太太独住一间小房。那老太太是活到极高年寿的。一口黑漆棺材从我记事起就立在屋外的一角,但是直到后来我上大学,好像都还没有使用。刘老太太缠过小脚,十分健谈,夏夜纳凉时听老太太讲古是件很开心的事情,我就是从老太太的口中知晓了清末年间老虎坡上打死老虎并抬回城内巡展的详细过程。刘家老大在县城的医院做炊事员,据说解放前曾经当过兵。老二和老三都是国家干部,在西门外街算是有点地位的。刘老大家有三个男孩。老大文革前考上了宜昌医专,对西门外街来说是件了不起的事,儿时的我对这件事印象极深。排行稍小一点的男孩绰号“太太儿”,是八舅的同学。“太太儿”人很聪明,但性子极烈,刘老大为纠正这个孩子的性子几乎是费劲心机,好多次都用上了绳索棍棒。再小一点的男孩子叫“七宝儿”,是我一直到高中的同学,也是我儿时最好的玩伴之一。“七宝儿”下乡两年后参军,退伍后在县城运输队当司机,后来又自己干个体挣了点钱,一生还算是比较顺当。刘家大屋的另外两户,因与本文关系不是太大这里先不说了。只是顺便提一下,刘老三的大女儿曾是我的小学同学。
    刘家大屋往东没什么需要在这里提起的街坊。只记得相邻王家有两个男孩,老大早年招工去了武汉钢铁公司,有一次回家省亲时一口的武汉话让人觉得不是味,怪不得以前大家都叫他“王扯扯”(家乡土话,喜欢卖弄矫饰的意思)。王家的老二患有癫痫病,有一次发病后淹死在城外小河沟的牛滚凼里。隔邻刘王两家的大孩子一个考学一个招工去到外边,是勾起我对外边世界产生兴趣的最初的诱惑源。而王老二的溺毙,则使我知道这世上还有“死”之一字。
    从刘家大屋往西,值得一提的有文、钟、田、寇、贵(?)、蒋和唐家。文家的大孩子叫“龙正”,是我小学时很要好的同学,他父亲是名建筑工程师,属于文化人之列。钟家的大女儿叫“秋和”,大我一岁,也是我的小学同学。她有个弟弟是我儿时的玩伴,可惜却因为心脏病和肺结核早夭,那事对我们一帮小孩都影响很大。田家没什么说的,是个石匠,原本一点都不气眼。可是文革时才暴出,原来田石匠解放前亲手杀死过好几位红军战士,于是就当“反革命”给抓了起来。寇家的孩子我们叫“寇子伢儿”,长得很周正的一个孩子。大我一点,但小时候也常在一起玩。我成人后有一次回家探亲时妈妈告诉我寇子伢儿死了,说是得癌症死的。唉,生活啊,就是这么的无情!
    贵家是户地主,文革初期时是八舅他们那批大我几岁的孩子们的“清算”对象,当然,一直喜欢凑热闹的我也曾经参入过,这事后面会专门提到。蒋家的独子叫“水生”,是八舅的同学,也可以说是我们西门外那帮野孩子的领袖。在我童年生活的冒险事件中,几乎每一次都是“水生”所带的头。顺着蒋家旁边的一户有一个比我大一点的男孩,我们叫“沙鼎罐”,也是小时候常在一起玩的伙伴。
      因为后面故事展开的需要,用了很多的笔墨写了上面这些陈谷烂糠的事情,朋友们或许都会有点烦了。也是,想想这里就先把这一节给打住吧。回忆过去,一个个的儿时玩伴仍还都是鲜活的。他们有的已经早逝,有的已经早老,有的已经是莫知所终,但是更多的则是已经越过天命之年后退休或下岗在家了。那一大群野孩子中,后来惟有我独自一人上了大学读了研究生念了博士并在大城市里稳稳地呆了下来。相较而下,我并不怎么在乎于自己现在的某些方面的“出人头地”,我甚至还更加羡慕于他们的随遇而安和乐安天命。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但是,为什么那么一大群孩子中,就惟有我一个人从那大山深处的小城里走了出来呢?
11/20/2006 12:35:00 AM (#6731717)
这是来自 61.141.***.*** 的匿名网友
                    9.初小

      1963年秋季至1966年秋季,是我的初小过程。
      读书是一件令我高兴的事情。我天性淘气贪玩,但也天性喜欢读书。还是在舅舅姨妈们上学的时候,我就喜欢翻弄他们的课本,有时甚至还追到学校去看他们在课堂上读书。父亲就本质上来说是一个读书人,估计就是他那些喜欢读书的基因也遗传给了我吧?六岁时候的我已经能认识一些字了,虽然也照样整日里地在西门街外与那一大帮街邻野孩子们玩东玩西,但只要是见到好看的书后我仍然还是会抓住不放。记得一本插图本《渔夫和金鱼的故事》和另一本《鲤鱼跳龙门》的连环画让我看了整一个夏天,最后几乎是把书上的每一个字都认了下来。父亲常年不在家少以管我,母亲工作忙而且也没有多少文化。但是八舅和九姨他们先我好几年而上学,于是也就成了我启蒙前的最主要的家庭教师。
      满六岁后,63年秋季时父亲带我去城关镇二小报名读书。记得报名时老师要求数数,我数到100后还想数下去,老师说行了行了,我于是就这样被录取了。同去报名的还有我的好几位街邻玩伴,如七宝儿,秋和等,但他们都要大我一些。我以小他们一岁或更多点的年纪通过测试而入学,心中既有点意外,也有一点得意。后来他们都和我编在同一个班。
      上学了,读书了,按街坊大人们的说法是给穿上牛鼻子了。早晨,父亲或母亲将我从公安局大院宿舍里送到学校,中午、下午放学时,我就和西门外街的那些同学们一起回西门外街,在外婆家吃完夜饭后就等着父亲或母亲过这边来接。后来稍大些时,大多就是自己走回去了,有时候还要顺便拎一两瓶开水过去。记得有一次在外婆家很晚了没见人来接,我于是就自己拎着两瓶开水回公安局宿舍。可能也是太累了吧,走到半路时我走不动了,于是就靠在马路边上的一辆汽车上睡着了,直到被那辆汽车的司机唤醒。还有一次也是一样,正迷糊时,忽听对面东方红旅社的楼上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子声,方使我的迷糊为之一散。我痴痴地靠着街墙听了那曲声很久,然后又才拎着沉重的水瓶走上归家的路。那首曲子我后来才知道叫《翻生农奴把歌唱》,我的藏文化情结以及后来我曾迷恋过一段时间的笛子吹奏,可能就要从这件事和这首歌曲开始。
      翔凤镇(那时叫城关镇)共有两所小学,一小和二小。我就读的二小是规模较小的。校长姓戴(名字已经忘了),性情比较温和。教导主任叫张天福,比较凶,经常见到他训斥学生。全校六个班级,1-3年级及教师的办公场所在一个白墙瓦顶的木结构四合院里,估计这四合院的前身是一个什么庙舍。出得四合院后是一个操场,立有两个篮球架,一侧还有秋千架和爬杆什么的。操场正面的一侧是一个讲台。讲台对面,操场的另一侧则是一排单层的几间高年级教室。上下课铃声是一架挂在屋檐下的铜钟,由固定的人按时敲响。印象中比较深刻的是校园内的那棵高大的古树,怕是有几百年时间了吧?说是以前曾遭受过雷击。细看半边树干都已经枯空了,但是顶端却仍然还是有绿叶。那古树在文革开始的那一年又遭到一次雷击,从此也就彻底枯死了。也是怪,自那树枯死之后,学校也就停课了。那是文革时期的事,我们后面还会谈到。
      一年级的课是从拼音字母以及认字识数开始的。班主任老师姓赵,叫金莲,她的丈夫也在学校,是高年级老师。赵老师就住在西门外街,所以她的孩子也就和我们同班。一年级的课本都讲了些什么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张开大嘴跟着老师高唱“a、o、e,y、u、u”的情景,还有就是对着图画认识雾、云、雷、电以及爸爸、妈妈、教师、医生等生字生词。低年级时男女同桌,坐在我边上的是一个叫“华丽”的女孩。开学的那一天见她穿着一件绿绸子衣服。华丽人显得比较的害羞文静,大了才知道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这女孩和我一直同学到高中(当然大了以后就不是同桌了),下放的时候好像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而留在城里,往后也就没有了消息。算算年纪,如今也已经是50出头了。
      升上二年级时换了一个班主任老师,姓王,叫世兰。王老师的孩子姓侯叫小明,也和我们同班,他还有一个哥哥叫大明的是高年级的学生。王老师比一年级的赵老师要年轻一些,同样是教我们语文。记得那时候已经开始学造句,王老师有一次出了“高大”一词让大家造句。恰好头天晚上我看了父亲的一本关于西藏的画册,画面上大概是布达拉宫吧?那样的宏伟壮丽!我于是就举手对王老师说:西藏的房子很高大!同学们没有怎么听明白,王老师却笑了。她让我坐下后说,说房子很高大是对的,但是应该说是上海的房子很高大。那时我有一点窘。上海,是啊,《南京路上好八连》中上海的房子那么高大,我怎么会想到西藏去了的呢!
    赵老师和王老师人都很好,但是王老师的命运却要比赵老师悲惨多了。大概是升到三年级上学期时,有一次学校紧急集合,全校师生都集中到了大操场上,然后我就看见有警察模样的人来了。校长讲话后,接着是警察模样的人讲话,然后才明白原来王老师的丈夫竟然是现行反革命,而且已经被抓起来了!大人们现在是来宣布王老师爱人的罪行以及公布审判结果的!懵懂中的我没有听明白别的什么,只知道王老师的爱人侯老师被判了17年徒刑。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啊!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王老师了。不过她的孩子小明,在我中学的时候还曾见到过一次。
    三年级时增加了自然课,讲课的老师叫田光荣,据说解放前曾经当过土匪。关于三年级的事以及田老师的事,我们放到后面去再说。
    总的来说,低年级的课程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压力,是以我也就得以有很多的时间来继续我那儿时的淘气。可惜学校只有一付乒乓球台和一付蓝球架,不喜欢与人争抢的我自也是不会去凑那个热闹。在学校里憋得久了,放学回到西门外后也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无法无天了。上树,下河,抓鸟,做虫,扔石头,玩弹弓,捉迷藏,爬房顶......简直是无所不作、无恶不为。不是今天把别人的窗玻璃打破,就是明天把别人的屋瓦给砸穿,要不就是在小河沟里把一身衣服弄得尽湿,或者是在小路上挖一个坑盖上树棍泥土后等着看别人失足跌跤。当然,很多的时候也是一个人躺在草丛里望着蓝天白云出神,或者是俯过身来看蚂蚁是如何搬家以及蜜蜂是如何采粉等等。有时候,则是长时间地望着远方隐隐的山影想,那山外的世界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学校太小的课室容不下我的心,可读物的缺乏也拴不住我的性,唯有怅蓝的天空和野性的田野才能让得到稍许的放纵和宽慰。当然,淘气多了,恶状自然也就会不少,总之只要是母亲晚上过来接我,告状的人就不断。母亲对我的教育基本上就是揍,这也是我童年生活的一个主要阴影。不过,不管怎样,喜欢读书和喜欢淘气,这却是我童年生活中的两个谁也改变不了的基本特征!
11/20/2006 12:39:00 AM (#6731727)
为你守侯半天 该角色已不存在
                  9.初小

      1963年秋季至1966年秋季,是我的初小过程。
      读书是一件令我高兴的事情。我天性淘气贪玩,但也天性喜欢读书。还是在舅舅姨妈们上学的时候,我就喜欢翻弄他们的课本,有时甚至还追到学校去看他们在课堂上读书。父亲就本质上来说是一个读书人,估计就是他那些喜欢读书的基因也遗传给了我吧?六岁时候的我已经能认识一些字了,虽然也照样整日里地在西门街外与那一大帮街邻野孩子们玩东玩西,但只要是见到好看的书后我仍然还是会抓住不放。记得一本插图本《渔夫和金鱼的故事》和另一本《鲤鱼跳龙门》的连环画让我看了整一个夏天,最后几乎是把书上的每一个字都认了下来。父亲常年不在家少以管我,母亲工作忙而且也没有多少文化。但是八舅和九姨他们先我好几年而上学,于是也就成了我启蒙前的最主要的家庭教师。
      满六岁后,63年秋季时父亲带我去城关镇二小报名读书。记得报名时老师要求数数,我数到100后还想数下去,老师说行了行了,我于是就这样被录取了。同去报名的还有我的好几位街邻玩伴,如七宝儿,秋和等,但他们都要大我一些。我以小他们一岁或更多点的年纪通过测试而入学,心中既有点意外,也有一点得意。后来他们都和我编在同一个班。
      上学了,读书了,按街坊大人们的说法是给穿上牛鼻子了。早晨,父亲或母亲将我从公安局大院宿舍里送到学校,中午、下午放学时,我就和西门外街的那些同学们一起回西门外街,在外婆家吃完夜饭后就等着父亲或母亲过这边来接。后来稍大些时,大多就是自己走回去了,有时候还要顺便拎一两瓶开水过去。记得有一次在外婆家很晚了没见人来接,我于是就自己拎着两瓶开水回公安局宿舍。可能也是太累了吧,走到半路时我走不动了,于是就靠在马路边上的一辆汽车上睡着了,直到被那辆汽车的司机唤醒。还有一次也是一样,正迷糊时,忽听对面东方红旅社的楼上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子声,方使我的迷糊为之一散。我痴痴地靠着街墙听了那曲声很久,然后又才拎着沉重的水瓶走上归家的路。那首曲子我后来才知道叫《翻生农奴把歌唱》,我的藏文化情结以及后来我曾迷恋过一段时间的笛子吹奏,可能就要从这件事和这首歌曲开始。
      翔凤镇(那时叫城关镇)共有两所小学,一小和二小。我就读的二小是规模较小的。校长姓戴(名字已经忘了),性情比较温和。教导主任叫张天福,比较凶,经常见到他训斥学生。全校六个班级,1-3年级及教师的办公场所在一个白墙瓦顶的木结构四合院里,估计这四合院的前身是一个什么庙舍。出得四合院后是一个操场,立有两个篮球架,一侧还有秋千架和爬杆什么的。操场正面的一侧是一个讲台。讲台对面,操场的另一侧则是一排单层的几间高年级教室。上下课铃声是一架挂在屋檐下的铜钟,由固定的人按时敲响。印象中比较深刻的是校园内的那棵高大的古树,怕是有几百年时间了吧?说是以前曾遭受过雷击。细看半边树干都已经枯空了,但是顶端却仍然还是有绿叶。那古树在文革开始的那一年又遭到一次雷击,从此也就彻底枯死了。也是怪,自那树枯死之后,学校也就停课了。那是文革时期的事,我们后面还会谈到。
      一年级的课是从拼音字母以及认字识数开始的。班主任老师姓赵,叫金莲,她的丈夫也在学校,是高年级老师。赵老师就住在西门外街,所以她的孩子也就和我们同班。一年级的课本都讲了些什么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张开大嘴跟着老师高唱“a、o、e,y、u、u”的情景,还有就是对着图画认识雾、云、雷、电以及爸爸、妈妈、教师、医生等生字生词。低年级时男女同桌,坐在我边上的是一个叫“华丽”的女孩。开学的那一天见她穿着一件绿绸子衣服。华丽人显得比较的害羞文静,大了才知道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这女孩和我一直同学到高中(当然大了以后就不是同桌了),下放的时候好像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而留在城里,往后也就没有了消息。算算年纪,如今也已经是50出头了。
      升上二年级时换了一个班主任老师,姓王,叫世兰。王老师的孩子姓侯叫小明,也和我们同班,他还有一个哥哥叫大明的是高年级的学生。王老师比一年级的赵老师要年轻一些,同样是教我们语文。记得那时候已经开始学造句,王老师有一次出了“高大”一词让大家造句。恰好头天晚上我看了父亲的一本关于西藏的画册,画面上大概是布达拉宫吧?那样的宏伟壮丽!我于是就举手对王老师说:西藏的房子很高大!同学们没有怎么听明白,王老师却笑了。她让我坐下后说,说房子很高大是对的,但是应该说是上海的房子很高大。那时我有一点窘。上海,是啊,《南京路上好八连》中上海的房子那么高大,我怎么会想到西藏去了的呢!
      赵老师和王老师人都很好,但是王老师的命运却要比赵老师悲惨多了。大概是升到三年级上学期时,有一次学校紧急集合,全校师生都集中到了大操场上,然后我就看见有警察模样的人来了。校长讲话后,接着是警察模样的人讲话,然后才明白原来王老师的丈夫竟然是现行反革命,而且已经被抓起来了!大人们现在是来宣布王老师爱人的罪行以及公布审判结果的!懵懂中的我没有听明白别的什么,只知道王老师的爱人侯老师被判了17年徒刑。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啊!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王老师了。不过她的孩子小明,在我中学的时候还曾见到过一次。
      三年级时增加了自然课,讲课的老师叫田光荣,据说解放前曾经当过土匪。关于三年级的事以及田老师的事,我们放到后面去再说。
      总的来说,低年级的课程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压力,是以我也就得以有很多的时间来继续我那儿时的淘气。可惜学校只有一付乒乓球台和一付蓝球架,不喜欢与人争抢的我自也是不会去凑那个热闹。在学校里憋得久了,放学回到西门外后也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无法无天了。上树,下河,抓鸟,做虫,扔石头,玩弹弓,捉迷藏,爬房顶......简直是无所不作、无恶不为。不是今天把别人的窗玻璃打破,就是明天把别人的屋瓦给砸穿,要不就是在小河沟里把一身衣服弄得尽湿,或者是在小路上挖一个坑盖上树棍泥土后等着看别人失足跌跤。当然,很多的时候也是一个人躺在草丛里望着蓝天白云出神,或者是俯过身来看蚂蚁是如何搬家以及蜜蜂是如何采粉等等。有时候,则是长时间地望着远方隐隐的山影想,那山外的世界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学校太小的课室容不下我的心,可读物的缺乏也拴不住我的性,唯有怅蓝的天空和野性的田野才能让得到稍许的放纵和宽慰。当然,淘气多了,恶状自然也就会不少,总之只要是母亲晚上过来接我,告状的人就不断。母亲对我的教育基本上就是揍,这也是我童年生活的一个主要阴影。不过,不管怎样,喜欢读书和喜欢淘气,这却是我童年生活中的两个谁也改变不了的基本特征!
11/20/2006 12:40:00 AM (#6731729)
为你守侯半天 该角色已不存在
                      10.教育

    孩童时期的教育无非是家庭、学校和自然(包括街坊邻居),在我来说,可能更多的是在后者。不过,这里所要谈的还是我的家庭教育。
      父亲是县公安系统的一个文职小官。在我开始记事起的那几年里,就很少有看见父亲在家里的时候。大了以后我知道,原来父亲那几年基本上都是在农村工作队里度过。“四清”,“社教”,父亲被从公安局抽出去参加一个又一个的工作队并常年住在外边,有时候一年都难得回家一次。如今,在父亲留下来的遗物即那份未完成的自传中,我看见了他对他的那段工作经历(63年春-66年春)的详细记叙,同时也知道了母亲在那段时期内也一直是很忙。原来,父母把我扔给外婆以及西门外街的那一大帮野孩子,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来自于家庭方面的教育也还是有的。除了外婆时常都有的唠叨、叙旧以及舅舅、姨妈们的一些指教引导之外,最为叫我记得的就是母亲的“鞭子”以及父亲的思想政治工作了。母亲的鞭子就是一条竹枝,从竹扫帚上取下一枝即成,我们那里叫“流刷条”。那东西抽在身上时是钻心的痛,一上来就是一条红印。但无论怎么用力,也不会伤筋动骨。也真的要是佩服那些大人们了,何以竟然会想出这么一种残酷的刑具来,在我来说简直是有一点可恨之极!已经记不清小时候曾经被母亲的“流刷条”关照过多少次了。只记得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在外婆处我只要一见到母亲就会夺命逃跑。当然,大多时候都是被抓回来然后再乖乖地狠挨一顿揍。也有逃脱的时候。于是就托人带信说如果不挨揍我就回来。到那时候,母亲可能也就气消了、妥协了。母亲之所以揍我,当然还是因为我的淘气和惹祸。左邻右舍的一告状,性子急而且又爱面子的母亲,就唯有找我的皮肉来招呼了。有些时候我自知是闯了祸,于是就干脆躲着不回家,那时就会有舅舅、姨妈他们来找我,然后可能还会一路保护着送到母亲那里,或许就能免了一场皮肉之苦。不过在我的印象中,多数时候都不会那么如意。私下里气极的时候,我不知是偷偷地把母亲的“鞭子”折断扔出去过多少次。不过没有用,下次挨揍时她照样还有鞭子。童年时代的我,如果说见到母亲就像见到“阎王”一样,我想可能并不算太过夸张。
    母亲用“流刷条”对我的皮肉招呼一直持续到我小学毕业。直到我上中学的那一天,母亲对我说她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打我了。我说真的吗?她说真的!为什么呢?因为你已经大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母亲说到做到。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挨过她的鞭子。而且,好像是连一句大声一点的训斥都没再有过。
    父亲对我的教育就是做政治思想工作。我也记不清父亲那几年里都给我讲了些什么,只记得多数时间见到父亲时,就是被他拉到一边去絮絮叨叨地教育很长时间,好多时候我都听得直想睡觉。父亲的政治思想教育有时就在母亲的“鞭子”教育之后。这边厢母亲刚揍了我,那边厢父亲的思想教育工作也就来了。一边是挨揍,一边又是洗脑,直叫我不服也得服。闯一次祸后居然要经受这么多“折磨”,以后还是尽量少闯些祸的好。当然,父亲除了做政治思想工作外,有时候也和我说一说他的过去,包括爷爷的事,奶奶的事,父亲小时候如何求学的事,他是如何读完中学以及又如何参加革命工作的事等等。这些故事我倒是爱听,于是就在不知不觉间把母亲刚刚留下的皮肉之痛给忘了。小时候也害怕父亲,是因为害怕他那时程太过漫长的思想教育;小时侯又不怎么害怕父亲,则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揍过我。
      几十年以后的2006年国庆,当我在考虑是否要写这篇童年记事时我回过一趟老家。晚上和母亲坐在一起时,看着母亲渐老的身躯和那花白的头发,我的心中直是一种辛酸,但我还是就童年老是挨打的事问了她。母亲说我不打你行吗?你知道那时候你是多么的顽劣,而你的父亲又老是不在家。别人一告状,我心里一火,就只有找你出气了!母亲啊,我知道您是真心疼我爱我的。兄妹三人中就惟我稍稍有了一点出息,这应该也是与小时侯你那“鞭子”的教育有关吧?我不怪您,真的,一点都不怪您!父亲已经去世。只希望您能保重身体,健康长寿,好好地颐养天年就足够了!
11/20/2006 12:41:00 AM (#6731731)
为你守侯半天 该角色已不存在
                      11.认识死亡

    孩童的成长总是要经历一个又一个的过程的。在我来说,对死亡的认识就是一个具体的例子。
    土、苗、汉杂居的鄂西山地,表现得更多的还是土家人的一些生活习俗,比如婚嫁是悲,要哭嫁;丧葬是喜,要欢庆。西门外街作为一条人口比较稠密的城街,老人又多,是以每年的春节之前都少不了要有几桩丧事,儿时的我对这些倒也是见得多了。只知道每一次都是相当的热闹。唱戏的,奔丧的,敲锣鼓的,炸鞭炮的不亦乐乎,作为孩子的我们这一群自然也要去凑热闹。如果能够坚持到半夜,有时候还可以混到一餐宵夜,无非是炸苞米油茶汤之类。出殡的那一天通常是最热闹的。那时时兴送花圈。一大早动身,几十甚至上百个花圈也要抗上山去,于是往往就让我们这群孩子来干这事了,我就曾经好几次的抗着这样的花圈走过上十几里路。所有这些都只是图过热闹,却并没有对死亡的本质产生什么认识。至于真正对死亡产生恐惧并且后来又能有些认识的,还是下面的这几件事情。
      第一件是我前面谈到过的外婆家斜对面那个患有癫痫病的王家老二的死。王老二有点傻傻的,但不犯病的时候也还比较正常,所以有时候大家也在一起玩玩。忽然的一天就不见了,问大人们时才知道是发病后淹死在小河沟的牛滚凼里,并且当晚就给埋了。一起玩过的孩子就这么忽然间地就走了,对我的震动自是很大。
      第二件事情比较血腥。一位在单位工作的国家干部,因为老婆的红杏出墙而大开杀戒,半夜里将老婆的头一斧头剁下,然后连人头带斧头一起扔进正街的消防池里,自己则经西门外街逃出了城外。公安人员在西门外的山里山外布控好几天,终于擒到了杀人凶手。没过多久,杀人犯就给依法枪毙了。
      第三件事就是我前面也已谈到过的我的那位钟性小学同学的弟弟。那孩子比我们小一点,但常在一起玩。他很有趣,也爱玩。记得有一次他拿着一把小刀摆出一个样子说:越南有个好孩子,手里拿着小刀子,削了很多竹签子,戳死美国大肚子!我们一帮小孩听后都无不哈哈大笑。可是,就是这么一位好玩的小伙伴,却忽然间传出生了什么病,最后又才知道是心脏病和肺结核。那是秋天里的一天,孩子的父亲带着孩子在屋后的田埂上放风筝,我们一帮小孩都跑过去看(我们那里只是在春天才放风筝)。只见孩子爬在他父亲的背上拉着风筝线开心地笑着,我们也都替孩子开心。谁知,没过几天就传出话说那孩子死了,病死了!
      死亡就是这样真真切切地让我感受到了,有意外死的,有被伤害死的,也有病死的。当然,还有以往曾经见过多次的老死。人为什么会死呢?有没有办法不让人死呢?如果有死,那么是不是往后我自己也会死呢?我问舅舅,舅舅摇一摇头说人都是会死的,只有神仙才不会死。神仙?神仙是神话故事里的事,那不是真的啊!哦,原来将来的某一天我自己也会死去啊!
      明白了死亡的真实含义后,巨大的恐惧曾经缠绕了我很长一段时间。从那时起我害怕看见坟墓,害怕听见别人说到死字,也更害怕自己去想到死这个字。有一次我独自躺在老虎洞河边的一块岩石上,看天上的白云飘移,听身旁的流水喧响。忽然间就想,若干若干年之后,这白云和流水应该是还在的吧?可是,那个时候的我呢?外婆说人死后可以投胎重来过。可是,会吗?
      真正促使我从死亡恐惧里解脱出来的是邻居家又生了一个孩子。我去看热闹时,看见了那孩子的灿烂的笑。我忽然间就想,死有什么呢?不就是像我睡着了之后,别人还照样的玩照样的生活照样的思考和照样的看世界吗?把自己的思想换成别人的思想来看不就完了吗?我真的要庆幸那时候的我会忽然间想出了这么一个道理,要不我的童年生活就将注定是难以幸福的!如今人近老年了,对死亡的看法自然又是要淡薄了很多。但在儿时,那可确实是一度曾使我非常恐惧的事啊!

(待续)
11/20/2006 12:42:00 AM (#6731732)
为你守侯半天 该角色已不存在
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因为平时都没有时间,也就只有利用周六周日的时间写写了.让大家久等了.
11/22/2006 10:57:00 AM (#6747243)
冬眠状态通行证 fishing36


级别:85
来自:(广东) 广州
诞生:7/25/2006
( 引用回贴 #6701253 )  :
前因后果,命运由自己造就.
过去已逝,将来未至,相信当下.
尽力让自己活得心安理得.
毕竟我们都活在心中.

11/22/2006 11:17:00 AM (#6747423)
蓝牡丹 该角色已不存在
( 引用回贴 #6704147 ) 深圳承宪 :
发自内心的文字都是美的!





就是
11/23/2006 3:14:00 AM (#6752971)
冬眠状态通行证 梦在何方


级别:59
头衔:
来自:(广东) 东莞
诞生:11/19/2005
回忆是一种快乐。
11/25/2006 1:11:00 AM (#6766318)
07958882049 该角色已不存在
真是写得不错,好向你学习了
11/25/2006 2:27:00 AM (#6766562)
冬眠状态通行证 梦在何方


级别:59
头衔:
来自:(广东) 东莞
诞生:11/19/2005
    童年的回忆不仅仅有美好和快乐,也有好多的忧伤和痛苦,只是,又有谁会去关注一个小小的孩子的内心感受呢……
    偶尔,也会冒出写写自己的童年的想法……
11/25/2006 6:12:00 PM (#6769763)
冬眠状态通行证 fishing36


级别:85
来自:(广东) 广州
诞生:7/25/2006
( 引用回贴 #6704144 ) 深圳承宪 :
难得的佳作!







11/27/2006 11:26:00 AM (#6781292)
29颗棕榈 该角色已不存在
11/28/2006 12:06:00 AM (#6786389)
为你守侯半天 该角色已不存在
                  11.认识死亡

      孩童的成长总是要经历一个又一个的过程的。在我来说,对死亡的认识就是一个具体的例子。
      土、苗、汉杂居的鄂西山地,表现得更多的还是土家人的一些生活习俗,比如婚嫁是悲,要哭嫁;丧葬是喜,要欢庆。西门外街作为一条人口比较稠密的城街,老人又多,是以每年的春节之前都少不了要有几桩丧事,儿时的我对这些倒也是见得多了。只知道每一次都是相当的热闹。唱戏的,奔丧的,敲锣鼓的,炸鞭炮的不亦乐乎,作为孩子的我们这一群自然也要去凑热闹。如果能够坚持到半夜,有时候还可以混到一餐宵夜,无非是炸苞米油茶汤之类。出殡的那一天通常是最热闹的。那时时兴送花圈。一大早动身,几十甚至上百个花圈也要抗上山去,于是往往就让我们这群孩子来干这事了,我就曾经好几次的抗着这样的花圈走过上十几里路。所有这些都只是图过热闹,却并没有对死亡的本质产生什么认识。至于真正对死亡产生恐惧并且后来又能有些认识的,还是下面的这几件事情。
      第一件是我前面谈到过的外婆家斜对面那个患有癫痫病的王家老二的死。王老二有点傻傻的,但不犯病的时候也还比较正常,所以有时候大家也在一起玩玩。忽然的一天就不见了,问大人们时才知道是发病后淹死在小河沟的牛滚凼里,并且当晚就给埋了。一起玩过的孩子就这么忽然间地就走了,对我的震动自是很大。
      第二件事情比较血腥。一位在单位工作的国家干部,因为老婆的红杏出墙而大开杀戒,半夜里将老婆的头一斧头剁下,然后连人头带斧头一起扔进正街的消防池里,自己则经西门外街逃出了城外。公安人员在西门外的山里山外布控好几天,终于擒到了杀人凶手。没过多久,杀人犯就给依法枪毙了。
      第三件事就是我前面也已谈到过的我的那位钟性小学同学的弟弟。那孩子比我们小一点,但常在一起玩。他很有趣,也爱玩。记得有一次他拿着一把小刀摆出一个样子说:越南有个好孩子,手里拿着小刀子,削了很多竹签子,戳死美国大肚子!我们一帮小孩听后都无不哈哈大笑。可是,就是这么一位好玩的小伙伴,却忽然间传出生了什么病,最后又才知道是心脏病和肺结核。那是秋天里的一天,孩子的父亲带着孩子在屋后的田埂上放风筝,我们一帮小孩都跑过去看(我们那里只是在春天才放风筝)。只见孩子爬在他父亲的背上拉着风筝线开心地笑着,我们也都替孩子开心。谁知,没过几天就传出话说那孩子死了,病死了!
    死亡就是这样真真切切地让我感受到了,有意外死的,有被伤害死的,也有病死的。当然,还有以往曾经见过多次的老死。人为什么会死呢?有没有办法不让人死呢?如果有死,那么是不是往后我自己也会死呢?我问舅舅,舅舅摇一摇头说人都是会死的,只有神仙才不会死。神仙?神仙是神话故事里的事,那不是真的啊!哦,原来将来的某一天我自己也会死去啊!
      明白了死亡的真实含义后,巨大的恐惧曾经缠绕了我很长一段时间。从那时起我害怕看见坟墓,害怕听见别人说到死字,也更害怕自己去想到死这个字。有一次我独自躺在老虎洞河边的一块岩石上,看天上的白云飘移,听身旁的流水喧响。忽然间就想,若干若干年之后,这白云和流水应该是还在的吧?可是,那个时候的我呢?外婆说人死后可以投胎重来过。可是,会吗?
      真正促使我从死亡恐惧里解脱出来的是邻居家又生了一个孩子。我去看热闹时,看见了那孩子的灿烂的笑。我忽然间就想,死有什么呢?不就是像我睡着了之后,别人还照样的玩照样的生活照样的思考和照样的看世界吗?把自己的思想换成别人的思想来看不就完了吗?我真的要庆幸那时候的我会忽然间想出了这么一个道理,要不我的童年生活就将注定是难以幸福的!如今人近老年,对死亡的看法自是要淡薄了很多。但在儿时,那可确曾一度是使我非常恐惧的事啊!
    与死亡相伴生的,自然就是“鬼”了。鬼是什么?世上究竟有没有鬼存在?这些也都是孩童时期常要问到的问题。大人们说,小孩子晚上的时候不要到处乱跑,否者小心碰到鬼让鬼给捉了去。问鬼在哪里?大人们说河湾里淹死过人的地方有“淹死鬼”,树桠上吊死过人的地方有“吊死鬼”,山上有“山鬼”,田野里有“野鬼”,总之鬼是无处不在,而且是一到天黑就出来捉小孩......话说到恐怖的时候,只觉得四处阴风飒飒,身后冷汗簌簌,由不得就老实乖巧了。外婆家隔壁再过去的陆家老太太有一架纺车,夜里整夜纺棉花“嗡嗡嗡”的响个不停。有时候母亲因事没有过来接我,听外婆讲过鬼故事后再睡在黑暗里,那“嗡嗡嗡”的声音就成了半夜醒来后仿佛鬼怪要来之前的响动了。好多好多次,都一个人把被子裹得紧紧的大气不出,直到又被那“嗡嗡嗡”的声音带入朦胧的梦乡为至。
      邻居刘家也有一个老太太,就是我前面说过的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那个刘家。刘老太太偶尔也讲一讲鬼故事。作为孩童的我们虽然害怕,但却也还是爱听。有一次大白天正听着时,我却在一抬头间看见屋子里的窗户上现出一个巨大的人影,就那么一闪后又不见了。鬼!我的一声喊叫刚刚出口,周围的人就都笑了。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鬼呢?大人们这样说我。可是我真的是看见了一个人影在那里一闪而过啊?我指着屋子内的窗户对大人们说。哦哦哦,那可能是你眼睛看花了!大人们站起身走过去看了一下,然后回头对我说道,随后就又笑了起来。是真的眼花看错了吗?几十年后的今天写到这里时,我还是忍不住要这样问自己一句。
      “撞鬼”的经历是很多的。最记得的就是和八舅、十舅一起去罗囤坡上的姑婆家那一次。去那里要爬一座山,过一个山坳。那山坳叫“恶林坳”,光听名字就够吓人了。绵绵长长的山坳没有一户人家,山坳两侧则万木峥嵘而且坟丘密布。路旁的巨大岩石狰狞丑恶,直如猛兽奇鬼般的望之令人心惊。即便是大白天,我也还是不敢一个人通过那个山坳的,那一次则是和两位舅舅一起。不知怎的,三人离开大路而走进了林子里面,然后就在一丛又一丛的坟丘和密林间迷了路,竟是怎么也走不出去!眼见得就要崩溃的时候,忽然间却又听见了一声牛叫,就这样才总算是循着声音的来处而走了出来。好险!出林子后八舅的一句话,让我一直记到了今天。
      怕鬼是孩童们的共性。为了克服我的这个毛病,父亲后来专门给我找来了一本书,书名就叫《不怕鬼的故事》。那本书我是反反复复看完了的。看得多了,对鬼也就不怎么怕了。往后与儿时的伙伴们再在一起玩时,别人说到鬼,我就会说这世上是没有鬼的。玩伴们说你怎么知道没有鬼?我说是书上说的,玩伴们于是也就哑口了。因为在孩子们的心中,书上说的也就是最神圣的。
      我的孩童时期的生活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对死亡的认识和对鬼怪的认识只是其中的很少一点。出于故事主线安排的要求,这里先行打住,等在后面适当的时候再另行补充。

                12.“三好”经历

“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学会唱这首歌的时候,我应该是已经在小学二年级了。上个世纪50-60年代是一个崇拜英雄的时代。早期的江姐、许云峰、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中期的雷锋、欧阳海、草原英雄小姐妹;以及后期的32111钻井队、王杰、蔡永祥以及“铁人”王进喜等等;对于在那个年代里出生或者是长大的孩子来说,都曾经是有过相当重要的影响。在我来说,自然也不例外。

二年级教室里是张贴有董存瑞、黄继光以及邱少云的画像的。关于他们的故事,自然是由学校的老师来告诉给我们。孩童们幼小的心中对于英雄们的那些壮举的伟大和不凡自是难有更多的感受。不过,学习英雄、歌颂英雄以及用英雄的言行来要求自己,却是从进到学校后就给灌输进脑海里的思想。于是,加入少先队和戴上红领巾,在英雄情结的支持下就有了一种特别的意义。同样,每年一度的“清明节”烈士塔扫墓活动,也就显得特别的庄重肃穆。

烈士塔就在城西老虎坡的半山上。那上面究竟有没有掩埋过烈士我已经无从所知,但是那座塔我却是去过好多次的。记得的扫墓活动都是全校师生一起出动。最前面是由高年级学生组成的鼓乐队,几面洋鼓,好像还有一两把军号。那洋鼓敲起来砰砰篷蓬的,鼓的顶端还有一个钵在合着节奏,我们叫做“恰”。有挥舞仪仗棒的同学在指挥节奏,还有掌旗的同学在舞动着红旗。于是,洋洋洒洒的几百号师生,就这样浩浩荡荡地穿过西门外街后直往山上而去。未上学时的我是看着眼热,等上了学之后,也就成了行进中一员的一种荣耀和得意了。至于祭奠的仪式倒没有什么多的可说,无非都是先敬礼再献花圈然后就是全体默哀,完了或还有老师或同学代表的讲话。烈士塔所在的位置高,从那里可以很清楚地俯瞰全城。后来大了一些的时候,我也还常约小伙伴们去那里玩过。

崇拜英雄的情结应该就是在那一次次的活动和教育中产生的。不过童年时代的我许是过于顽皮,印象中好像是从来都没有当个什么官,哪怕是被表扬的次数都比较少。班里的墙上插小红旗,老师改作业后也在被认为做得好的作业后面盖一个小红旗印章,这样的殊荣我好象都比较少以得到。当然,如果偶被奖励,那自然也会是相当
11/28/2006 12:07:00 AM (#6786393)
为你守侯半天 该角色已不存在
                  15.山趣

正式进入1967年的“造反”活动之前,用一点时间,先来说一说童年时期的一些野外生活,也算是对这篇“童年记事”的一个补充。

山区小城里的孩子,迄稍微长大一点后,山野就是最为常去的地方了。尤其是西门外街靠山近,孩子们想要上山游玩很是容易。基本上,出得西门外街后穿过烟堡山的豁口,就有三条路可以选择上山。一是循右手去麂子峡,一是循左手去老虎洞和老虎坡,再就是直接过板栗河而登罗囤坡。一般来说,如果不是要下河游泳或抓鱼,我们大多都是去到罗囤坡上。因为罗囤坡上林木密集,花草烂漫,鸟兽众多。而且,只要翻过恶林坳再下到半山,就可以去到母亲的亲戚也就是我的姑婆的家里。很多时候,都可以在那里混到一顿中餐,最差也可以在那里摘几个李子或打几个柚子。对于童年时代的我来说,这样的山野生活的吸引力自是不用多讲。

进山的目的是多样性的。有时候是去打鸟。外婆家对门的“七宝儿”是弹弓高手,同样喜欢玩弹弓的我常常和他在一起,先是在小河沟边的稻田里射打麻雀,然后玩着玩着就进到了山里。山里的鸟自是非田间地头的麻雀、斑鸠等可比,各种各样的说不出名来的鸟或鲜艳或斑斓无处不在,好多次都把我们诱进密林的深处。不过,山里的鸟可并不怎么好打,每一次我和“七宝儿”虽然也曾穿过了好多片林子,但最后几乎都是空手而归。至于林子里那些漂亮的锦鸡、画眉什么的,更多的就只能是享受一下那惊鸿一瞥时的惊讶与喜悦了。当然,偶尔也可以爬到树上去掏回一个鸟窝来,记得我就曾把两个八哥鸟的雏鸟端回了家里,并且还一直养到放飞的时候。

进山的第二个乐趣是挖野菜和摘野果。山里的野菜主要是地米菜和胡葱,当然百合、山药等也很多,只是因为当地一般不太食用,我们也就很少去挖。地米菜一般田间地头也有,还有折耳根(学名叫鱼腥草),也是在田埂上随处可见,不过胡葱就只有山野里才有了。胡葱的外形似葱,还有一股类似于葱的味道,根上有一个小球茎。挖掘时连根拔起。可以用来炒菜,也可以单独食用,是一味当地人喜欢吃的野菜,也是我们小孩子上山后喜欢采挖的东西。至于更大宗些的野生可食用植物,比如葛,比如蕨菜等,就只有大人们才知道该怎么弄了。说到山里的夜果自是更多,春天的桃、李,夏天的刺梨,秋天的板栗和枳具,以及冬天的“救兵粮”等进山就有,只是我们一帮野孩子们更喜欢的还是春天时结在油茶树上的“茶泡儿”,一种白色的空泡状的可能是由油茶树叶变形膨胀而生成的可食物。小城的街上其时也常可见山民们把这东西带到城里来卖,用竹条穿成一长串样几毛钱一串。只是山民们的“茶泡儿”纵使再好,终不如自己上山摘来的来得刺激和实惠。

采蘑菇(我们那里叫“菌子”)是山野乐趣的重头戏。公认的好蘑菇是“枞树菌”,只长在枞树也就是马尾松的下面。雨后上山,翻开枞树根部的青苔,或许就会见到几朵刚长出来的菌子。红棕色的伞盖,不太大的身子,那就是枞树菌了。枞树菌味美,但所产不多。比较容易采到的是“白丝菌”和“黄丝菌”,主要生长在栎木树林里。记得有一次与八舅还有蒋水生等一帮大孩子上山采蘑菇,十几个人走了好几架山都所获不多,最后却在一片栎木林里发现了成片成片的“黄丝菌”,那一刻直把我们每一个人都高兴坏了!

山野的乐趣还有就是采药,不过那是大了些以后读中学时干的事情。老虎姜(黄精)、白芨、半夏、香附子还有蝉蜕等都是可以卖钱的。母亲在中药材公司上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接触也让我认识了很多中草药,有时候也就上山去采一些回来换几个零花钱。不过多数时候都是虽然采了却又不太好意思拿回来换钱,最后往往是往河沟里一扔了事。

一件叫我印象很深的事是有一次去姑婆家里。开始时是与隔邻的陆二一起跟着八舅去扫墓,完后不知怎的走到了姑婆家。坐了一会后八舅先走,我和陆二则贪嘴不动,只到吃完姑婆做的饭后才满意离去。谁知刚出门还没几步天就变了,一时间内暴雨滂沱,惊雷连连,直吓得我们俩在狂风暴雨中夺命狂跑,连恶林坳是怎样翻过去的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快跑到山脚时那雷愈发的震耳,几乎就是在追着我们俩的头顶炸响。惊慌中猛回头看时,却又见半空中一个令人恐怖的巨大火球飘然而来直到头顶,然后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鸣响......后边的事都不太怎么记得清了,只知道再后来我和陆二是在一个砖窑里找到了躲避风雨雷鸣的地方。后来中学的时候我看了一篇关于球形闪电的介绍。我想,我在孩提时代所见到的那个火球,可能就是所谓的球形闪电吧?其实雷击死人的事情在我们那里时常发生,我和陆二的那一次应该算是比较运气!

                    16.水趣

既写了山,自然也是要写到水。山水相映是故乡小城周遭的主要地理特征,同时也是我的童年生活的主要内容之一。

若从年龄段来讲,6岁以前的我大致是在西门外的小河沟里玩,6-9岁是板栗河,9-12岁是老虎洞河,12岁以后就主要是在酉水河了。小河沟够不上“河”的称呼,浅浅的流水连我儿时脚弯都还盖不过,不过这条小沟确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回忆6岁以前的稚童生活,大多都有这条小河沟的影子存在。且不说那曾经溺毙过外婆家斜对门王家老二的牛滚凼,仅小河沟上的那座石拱桥都在我儿时的记忆中占有很重的分量。摸鱼,捉虾,用泥土在河沟里筑起小坝来看水流淤积尔后又破堤而下,或者是沿着河岸去追寻水流的来源或去处等等,小小的一条河沟带给我了很多童年的乐趣。我迄今还记得有一次在河沟里逮住了一条小泥鳅,然后就按同伴的建议直接生吞而下,并说是这样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加有力。

板栗河多少可以算得上是一条河了。有滩,有潭,有稍微宽阔的河面,而且水深的地方可以淹到大人的脖颈。裸露的河滩有很多卵石可以用来晾晒东西,于是城里的家庭主妇们就常到这条河来清洗衣被。这条河给我留下的记忆是捣衣声声和游鱼细细,我自己就曾经在这条河上用自制的鱼杆钓过鱼。不过,一次在跟踪一位大孩子钓鱼时,因为不时地捣一捣乱的淘气,让我吃了那位大孩子的一顿好揍,在童年的记忆中,算得上是我比较大的一次“走麦城”了。前面谈过的那次落入水中而又自己从水底走出来的事情,就发生在板栗河上。板栗河的上游就是麂子峡,那峡谷内有所谓的“簸箕塘”,是一口水深莫测并且还带有某些妖异传说的深潭,儿时的我们一般都不敢往那里去。

学会游泳是在老虎洞河的事了,大概就是在我9岁的时候。记得早先是用母亲给买的一个充气塑料救生圈自己在浅水边玩,慢慢地就会了一点狗刨。那一天以蒋水生为首的一帮大孩子们于是对我说,把救生圈扔了,就从这边游到河的对面,我们在对面保护你!那河面有30来米宽,正值一处由滩流而汇成深潭的地方,我们叫“白影潭”。9岁的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在一群大孩子们的鼓励下做出了努力。很好,河面很快就横渡了过去。正高兴时,脚一探低却没有着落,于是整个身子就沉入了水底!慌乱中只感觉到明晃晃的全是水影。但是几起几落之后,还是被大孩子们给从水底救了起来。一番惊吓后,独自在河岸边喘息了很久,想想如果不是因为到岸时失足踏空,也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的,于是就又在大孩子们的保护下奋力扑入水中并成功地游了回来,游泳也就从此给学会了。

学会游泳后,老虎洞河就成了我儿时的天堂了。夏季之时,几乎每一个周末和每一天的晚饭后天黑前都是在老虎洞河里度过。尤其是学校停课以后,老虎洞河几乎就成了我的半个课堂了。常去的地方是老虎洞峡内的黑塘,一口深不见底但又水平如镜的深潭。潭边的高崖是我们的天然跳水板,争先爬高后再往潭里下跳既显得刺激也显得勇敢。记得武斗激烈的时候老虎洞峡口成了一个据点并拉上高压电网,但即便是这样也未能阻止我们每天都到老虎洞峡内去戏水游玩。

捕鱼是到河里游玩的一项重要内容,从小河沟到板栗河再到老虎洞河毫无例外的都有这项内容。手摸,电击,毒鱼,直到用炸药炸鱼这样的事情都曾经干过,当然也是随着年龄的变大而逐次升级。毒鱼应该是最有趣的事了。早先是在别人用茶枯饼或农药毒鱼时跟着去拣鱼,后来就学着用石灰来模仿了。知道鱼藤精是最有效也最安全的毒鱼剂。小时候的一个极大愿望就是什么时候能够钱买一瓶鱼藤精就好了。可是直到我升入中学,这个愿望都还是没有能实现。

炸鱼的事自然也是乐趣多多,而且是更加的危险和刺激。考虑到后面所还要写到的东西,就留待后面再一起去说吧!
11/29/2006 11:40:00 PM (#6796631)
深圳承宪 该角色已不存在
为了忘却的纪念.............











11/30/2006 12:07:00 AM (#6796863)
冬眠状态通行证 小丑鱼儿


级别:69
头衔:
来自:(广东) 惠州
诞生:3/4/2005
让人怀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