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个叫筠子的女歌手。不知道是否还有人记得。
唯一的一张专辑的第一首歌是朴树作曲的《春分》。
里面有一句“让我在白发还没苍苍时流浪”。
 
快毕业的时候听到她自缢身死。是2000年年末。我在承德一个叫双峰寺的派出所实习。
此前稍早，作为一个新歌手，她曾在我们学校的舞台上歌唱。
同来的还有另几个歌手。可是都忘记了。因为死亡，所以一直记得她。
 
买了她的唯一的专辑。盒带。一直放着。
里面的词曲作者。有朴树。高晓松。汪峰。小柯。
不能评价音乐的好坏。可是一直记得其中的一些句子。包括“继续走。继续忘记”
 
不知道她为什么选择离开。希望她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了。
几年了。她应该是宁静的到处飘散的烟云了。
愿意就是好的。我也告诉自己。
 
这几个月没有写什么字。可能是吃药让人心生麻痹。
也可能是生活让人无话可说。
还不是很清楚。
 
正月16我奶奶去世了。飨寿86.
按照老家的习俗。我作为长孙跪在泥土里几天。
真正入殓的时候，我看到她的样子。没有眼泪。没有恐惧。
堂妹哭得凄惨。十几个孙子跪了一地。
 
很想嚎啕。想到此后是一个没有奶奶的孩子。该多么残忍。
好多过去的事情。皮影一样恍惚和夸张地回放。
在这个世上。很多事情都不会永远。这不该让人绝望。
 
我越来越清楚地知道自己。像很多人一样平常的智力。
为奥运火炬受阻愤慨。为雨雪灾害忧心。为汶川地震痛哭。
想尽一点点力量。想结合自己在白发还没苍苍时的幻想去做一些别的事情。
 
我在努力。持续地努力。去选择做一些意义不那么明显的工作。
我不是党员。并且超龄退团。我有时候也愤慨一些社会现象。
尤其我身在其中。在这个庞大的社会机器中充当国家的工具。
 
但是我并不觉得羞耻。在能力所及的范围里。尽量去做些让自己心安理得的事情。
工具并不可耻的。
可是我有点疲倦了。可能就是所说的“职业枯竭”吧。
 
一个人无法完全体会别人的感受。可是该努力看清楚自己。
我知道自己一直享受着警察这个职业带给我的好处。
关于我的感情。实话来说，很多来自于我的职业。很不幸地，它们都夭折了。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好的。所以我享受了外套带给我的较为轻易的关注。在我的世界里。
关于经济。这份职业，正如大多数人所看到的，它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而且在珠三角这个较为发达的城市里，这个收入有持续增长的势头。
 
但是。也有大多数人没有看到的。这个职业对我的伤害。我不是想谴责什么。只是记录我的轨迹。给自己一条清晰的道路。
对于大多数的较为理想的人来说。警察的职业是无数的刺。扎破所有梦的气球。你所逐渐看到的，过于丑的东西。外面的，里面的。真的。假的。都是漫天飞舞的刺。扎在掌心的刺。你拔不出来。可是你想捏住什么的时候，它们应声破裂。
对于热爱自然的人来说。警察这个职业显然是过于“人气”了。在人组成的机构里和千奇百怪姿态万千的人博弈或者游戏。实在是很具挑战同时无比乏味。
对于热爱自由的人。这个职业钳制着你的行动。甚至思想。你不能在任何时候没有请假离开这个城市。你不能在任何时候关机。你不能在你累的时候休息。你不能说你有些偏激的念头。甚至，你不能选择去侦破你觉得轻易的案件。你不能说出真实的事物的样子。在你觉得错误的时候你必须顺着组织认为对的方向前进。
你必须面对“数字”中国的现实。破案率似乎越来越高。可是明显感觉到治安越来越复杂。你有心无力。
 
我用这份工作照顾了家人。我同时也把自己最宝贵的年华献给了它。
从第一次穿上制服，已经11年了。从20岁到31岁。头发掉了一些。两鬓花了一点。
不再抱怨什么了。很值得。为了活下去，并且也为了家人活得更好。这11年，没有什么亏欠。
 
我在等待。选择离开的时机。
 
但是不敢再唱什么“在白发还没苍苍时流浪”的句子。那些太奢侈的东西还是不要随便提起。
就这样。
继续走。继续忘记。
 
PS：
因为网上这几天的热闹。
忽然想到韩寒。
 
记得韩寒也是因为朴树。
 
某年夏天。路过广州购书中心。大堂人声鼎沸。一个长发油黑的清瘦少年在签名售书。
我顺手翻了翻。在一本的书页上印着钢笔字写的朴树的歌词——“你的生命它不长
不能用它来悲伤 ”。等等

忽然拿起好几本。排了几次队。问了他好几个关于朴树的问题。他回答的很含糊。
在一本书上。我让他写朴树《召唤》的最后一句歌词。他写了。可是写错了。
 
书买回来，总是看不过3页。或者真的是有代沟。
 
记得当时现场还有一个主持人，女的。拉住我问：这位同学，请问你羡慕韩寒么？
我有点懵。语无伦次地不知道说了什么。大概意思是没有人是应该被羡慕的，人人都有不同意义。
我看到韩寒点头。当时很吵。我不知道他是否听清楚我的话。
 
人人不同，个个有理。
这是我现在的基本人生理念。
法律之上有道德，道德之上有良心。这也是我时常标榜的做事准则。所以，我不能做警察。不能做律师。不能做法官。会坏事的。
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坏什么大事，那是侥幸。
 
韩寒最近去了震区。做了名誉校长。说了莎朗斯通。
在平时，他开着他喜欢的赛车或宝马。多好的“成名趁早”的标本。
对于别人或者不具备范例的意义。我也希望他快乐。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时光急流电。那个时候，韩寒还接受签名售书。
而我这个从没读完他一本书的人，竟然拥有他的几个签名。
在其中一本书的扉页上，我要韩寒写：艰难感动，幸福并且疼痛。
 
那是小朴的句子。
 
后来。小朴结婚了。韩寒红透了。
我的梳子。
渐渐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