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废弃的老乡政府食堂办了个煤球厂。因为生意做得比较大，很多时候人手是不够的，因此只要有空我准会去帮父亲的忙。

  煤球用拖拉机拉着卖，一般哪个村庄需要多少都是电话预订，然后由父亲送货上门。父亲的煤球一个二毛四分钱，质量好，易引燃，而别的煤厂都是二毛六分钱。

  这天，镇里最边远的六沟垄村村民打电话给父亲，说他们集体订3000个煤球，那个村离煤厂有40多里山路。

  一个小时后我们才到那个村。乡亲们已经在公路尽头等候多时了。车刚停好，村民们就逐户报数，记好后我就吩咐伙计卸煤。

  刚卸到一半，这时来了个背背篓的妇女，皱纹很多很深，解放鞋没能把她的脚趾全裹住，尽管她的大脚趾使劲往里缩。她的辫子特长，让我很惊讶，可头顶泛起的白发与她年龄很不相称。妇女走到我的跟前，带着山里人的那种羞涩问我：“能不能卖给我50个，就50个!”我很自然地拒绝了她，因为这车煤球刚好够数，没有多余的。大娘站在一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也没有再搭理她，只顾吩咐工人卸煤和送煤。

  眼看一车煤快卖完了，大娘再一次凑过来，看上去她有点急了，她再一次央求我卖给她，她还从口袋里抠出一叠零钱，说这是早准备好的12元。她还说自己是走了几里山路来的，从未烧过煤。

  我有点好奇了，问她为什么非要买煤，却又只买50个，她说：“快过年了，大学毕业的儿子要带女朋友回来了，柴火不干净，想买50个煤球给他们烤烤火，正月初六他们就会走，50个应该够了……”

  大娘又一次恳求我帮帮忙，我还是没有答应。只是脑子在飞快地转动，想着：她应该是碰巧看到我送煤进村的，她一定惊喜自己不要再跑40多里去父亲的煤厂背这50个煤球了，她也一定希望给儿子的女友留一个好印象……

  我找来一个订煤的村民，希望能从他的500个煤球里匀出50个来。好说歹说，他终于答应了。

  十几分钟后，车内剩下刚好50个煤球，我亲自动手，把这50个煤球整整齐齐地垒放在她的背篓里。当我接过大娘的那一沓零钱时，我发现她竟然笑得那么灿烂，多年不见的那种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