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六儿那里出来，没有立即回家，而是打量了一下初秋的天气。很爽朗，没有风，一大朵一大朵的云彩沉浸在下午的阳光里。站在街角，左手边是繁华的步行街，右边是有些阴暗的小胡同。繁华和冷落的边界，是个直角。

靠在墙上，点燃一支烟。烟雾在空中腾开各种各样的形状，久久不散。烟雾以外明朗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
小六儿伏在他身上时，喘息不止，像被欲望征服的小兽。而他的坚持也如那些风掠过楼角一样短暂。他执着的表情却坚定得如同松边的巨石，我们一起生活吧？不好吗？你怕什么？小六儿有些绝望的眼神望着他，眉角扭在一起，漂亮的脸颊因为预感到和前一次请求一样得到拒绝的回答，而腾起一片愤怒的红晕。

他伸出手，撩散那些烟雾，看着世界变得清晰，站在那里凝望，不动。清晰与模糊的边界，是烟雾。

他终于决定往回走。慢慢腾腾地，像是欣赏秋天的景色，其实对于一个看过二十二次秋天模样的人来说，眼前的景致并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他想给自己一些思考的时间，在彻底的欲望宣泄之后，在身上的兽性暂时消失之后。是的，那时，他纯属一个野兽。他把小六儿的身子狠狠翻过来，不看他流泪的脸，对他发起主动进攻。小六儿啊地一声叫喊，对于他，只是欲望的开始。他有些疯狂地靠进他，再疯狂地离开。那种情形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就会疯狂地想念小六儿，一切世俗观念，一切传统，都会被他重重摔开。他要见他，而小六儿就像忠诚的情人，会在每一个他需要的时刻出现。

“左手是她，右手写着爱……”彩铃响起，他拿出手机，看屏幕上雪儿的大头照。心里犹豫着，但还是按了接听键。
“在哪儿呢你？”
“街上。”他轻轻深呼一口气，烟雾腾出去，从他两颊边飞过，被他甩在后面。
“一会儿有空吗？”雪儿声音底下那种盼望，让他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图。
“唔。”他有些犹豫，但还是用了一个肯定词，尽管不坚决。
“怎么了？不想见我就不来了。”雪儿在试探他。
“没怎么，来吧。”

小屋里有些暗，他打开台灯，把垂帘拉得开些，对面楼筑的平面反射得屋子里很明亮。大床上有些凌乱。小六儿和雪儿的气味混在一起冲进他的鼻孔。他重重躺下来，伸出双手，仔细打量。左手是她，右手写着爱。左手和右手都是命运。他觉得自己像是那个著名的猴子，在自己的手上拼命翻，却怎么也逃不出去。

左手和右手没有边界。或许也有边界，是心。他一次次冲破自己设定的边界，从一边跳到另一边，再不断地跳回来。

笃笃。有人敲门。
他过去开门，看见小六儿站在门外，而雪儿在小六儿后面正怔怔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