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赏雨

shinε作品

一

 初到古城，细细绵绵的雨已经将沱江两岸的吊脚楼笼了起来。雾气就似一块巨大的白画布，后山的滴翠，江边的竹楼，零星的灯光，晃动的人影和竹筏仿佛用粗炭笔勾勒出来的素描一般，棱角分明，线条却又融化在了淡淡的水色当中。侧耳倾听水声汩汩横贯了古城，水中有桥联结，沱江凭水与古城相叠，古城有桥与江相错。隐隐看去，似有舟从画中来，人往画中去。
 
 行者的感知有相当的部分是取决于旅行的心境和行程的目的。暮霭之下的凤凰古城真的宛若一只伏翼的鸟儿，让人有一丝休憩的感怀了。畔江而居，行云消散，观日薄西山，暮色垂临。
 
 夜色反而渲染了古城的斑斓，这儿终究还是沾染了游人的浮华，江水辉映着两岸的灯红酒绿，笙歌排箫不绝于耳。霓虹炫目，彩带流霞，让人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当中。如果说白日的凤凰是古朴躯壳下的商业化气息，夜晚则是娱乐化的商业，酒吧文化，宵夜集市，灯光霓虹，无不以现代的元素敲打着返璞归真的闲适。
 
 人们在都市里寻找不着的古朴，向往着，却在返璞归真的环境里极不适应地商业化改造起来，我们的肉体向往原始的朴素，灵魂却早已离不开摩登的激情了。
 
 二
 
 吊脚楼里是蕨菜佐酒，土菜琵琶，对岸则是光环闪耀，歌舞齐鸣。一面是传统的菜肴和寨子，融合了商业化的经营模式，另一面则是现代化的消遣寄居在了有历史底蕴的场所，二者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徜徉在古城的街道上，街的两面是琳琅满目的商铺，脚下的道上是青石的扣打声，彼此交汇在了一起。繁华成就了本地人的热闹，却造就了外来客的一丝落寞。
 
 我本不胜酒力，但却是不能免俗之人，酒吧里以歌代酒，成就了朋友们一番色子战场的厮杀。我是一个外来者，突然站到了手持吉他的歌者旁边，他为我递上了麦克风，轻抚和弦，引导节奏，分部和声。我努力地分辨着入音的节奏，音阶的准确，还有他那曲谱上歪歪扭扭的书写的歌词。
 
 他是一个翩翩的白衣少年，也是一个随性的歌者，不停地按照自己的方向去演绎着经典的老歌，又像是一个身负乐器的流浪汉，肆无忌惮地张扬着自己的个性和激情，止在五弦的伴奏下都让歌曲充满了年轻的张力。末了，他温顺地询问是否还有与我合作的歌曲，让我留下了一个留恋和钦慕的眼神。
 
 江边的游人醉于迷离的灯光，朋友醉了，醉在酒的滋味里，我沉醉的是自己的性情。
 
三
 
 山间的夜，风凉水冷，偶尔能听到雷暴伴着流水声倾泻下来，灌注在梦乡中古城里那一江东流春水之中。
 
 夏季的天总是亮得很早，水车边传来了嬉闹和晨练的歌声，还有涤洗衣物的节奏。一场夜雨，雾气像一块白璧一般渐渐漫上了河床。沿着河边的小道漫步，趟一脚泛白的浪花，独木桥上侧身相向的刹那，总能寻得惬意和闲情，人和水之间那么近，人和人之间也那么近。
 
 小雨又淅淅沥沥地降了下来，温和地打在身上，慢慢地浸润着人们的衣服。一杯卡布奇诺，一块提拉米苏，坐在小咖啡馆靠近小街的位子，雨中的古城的节奏渐渐慢了下来，她仿佛在等待着雨水的浸润，雨水携着腾起的雾气也在缓缓融入其中。
 
 依然是静静的咖啡馆，简约的装修，流明的线条，架子上的红酒和吧台上的咖啡壶。我把手机、数码相机、随身听和太阳镜，一切可能表达现代气息的东西堆砌在了面前的方桌上。四周是转动的木水车，水岸边的茶馆，住家用鲜艳油彩涂画的门神，还有正在门前打盹的灰色家猫。
 
 我又想起了歌者那流行的嗓音演绎的经典老歌，如同卡布奇诺中浓咖啡和牛奶泡，融合在一起，才有着那么独特让人依恋的口味。
 
 四
 
 老街总会带给人们一些遐想，当古老的街道被新兴的商店进占的时候，总有人会感叹少了一分原始和古朴，却少有人会觉得商业化带来的适应都市人生活的方式有什么不妥。
 
 急雨筛豆子一般敲打在屋檐和甬道的青石上，为了避雨，我躲进了一间画室。这里有斑斓的色彩和各种尺码的衣服，浓墨重彩，画笔飞扬，可以让画师将自己喜欢的色块组合起来，再穿着到身上。
 
 一把熟悉的吉他靠在身后，手中演绎出来的却不再是激昂的音乐，而是画笔下的一幅幅依然个性张扬的水彩。我对他报以微笑，他仍邀请我坐在他的身旁。
 
 “晚上还要赶场吧？”一双摆弄油彩的手等会摇身一变，渲染的就是流淌的音乐而不再是画笔和调色板。若非是还留在脑海中的那一种淡淡的爱慕，恐怕就真的很难将眼前的画师与昨夜的歌者联系起来了。
 
 “没事，帮你画完再走!”淡淡的微笑夹杂着淡淡的感激。
 
 “我想画几米的《向左走，向右走》……”我摆弄着一件画好的样板说。
 
 “我也很喜欢这个故事。”
 
 “我不喜欢故事的结局，人生难道只能有一个交点？”
 
 “那比两个平行线的人生要好多了。每个人都不肯放弃自己的生活方式，两条直线就只可能有一个交点。”
 
 五
 
 画笔飞快地舞动着，砸着门外雨花的鼓点，还有孙燕姿《遇见》的旋律：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我们也曾在爱情里受伤害，
 我看见路梦的入口有点窄，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总有一天我的谜底会解开。
 
 归途的人总是匆匆收拾好行囊离开，人来又人往，我们终究只是这里的过客。又有哪一个都市人会倾情于这里的山水而留下？在爱情的面前又有多少人愿意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行进的方向？
 
 固然，生活中的交点会让我们欣喜和畅想，激情过后是寂寞，我们追求的是肉体的原始欲望还是情感的摩登时代？
 
雨一直下，落在青石砖缝，落在吊脚楼屋檐，落在虹桥的桥洞，落在沱江的涓涓细流之中；落在摄影师的镜头里，落在卡布奇诺的牛奶泡中，落在吉他的歌声里，落在每个人的心里，当我们不再为寂寞而歌唱的时候。

(谢谢欣赏，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