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一盆杜鹃开了,三朵五朵,浓情似火的,散发着幽幽清香。
杜鹃是在去年去九寨沟旅游途中向一位小女孩买的。这是长在山野间的杜鹃,小女孩也叫不出确切的名字,我便叫它九寨杜鹃。
记得当天汽车哼哼唧唧地爬着蜀道。这里古木森森,涛声滚滚,满目苍翠,风光无限。也许是夕阳西下,游人少了,山上寻不着一位导游。我们还有几百里路程要赶,偌大的无名海子,如果没有导游领路,半天也游不了。正在我们犯愁的时候,一位拎着塑料袋的小女孩迎了上来,她把塑料袋高高举起,问:“买杜鹃吗?”
小女孩十一、二岁,穿着一身花布旧衫,脚上穿一双山石磨破了布鞋。她仰着红扑扑的脸蛋,祈求般地望着我们,希望我们买下她的一束已经半枯了的杜鹃。
我们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大大方方地告诉我们叫王阿姝。
“上学吗?”
“上。学校离这里很远很远,要翻两个山头。”
“天天回家吗?”
“不,太远。每个星期回家两次,拿点米和咸菜到学校吃。”
我们感慨地说:“山里的孩子上学真苦。”
她说:“不苦,没有文化,就出不了这个山沟,见不着外面的世界!”
我告诉她,我们是从扬州来的。问她,知道扬州吗?
“知道。”她随口朗读起“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你怎么一个人来山上卖杜鹃的?”
“好几个同学卖花呢,他们见天晚了,没游人上山,就回家了。”
“你为什么不回家?”
“碰碰运气,也许能把这花卖掉。”
她说,他们父母一有空闲就上山挖野杜鹃,让他们卖,卖了钱交学费。平常游客少,一天难卖一束两束。星期天游客多,有时带来的杜鹃还不够哩。山里的杜鹃香,买的人多。可她今天运气不好,塑料袋中的这束杜鹃,叫卖了一天了,也没有人买,快要枯萎了。说着说着,她的脸上露出几分伤感的神态。
“这花多少钱一束?”
“十块。这是我昨天自己上山挖的。你们还个价吧!”
“好,十块,不还价,你带我们抄近路游一下海子好吗?”
小女孩爽朗地答应了。
她带着我们穿过林间一条弯弯的山路,走过一座晃晃悠悠的木吊桥,来到一个小湖边,只见一个摆渡的船夫,坐在空船上打盹。小女孩认识船夫,叫他将小船划过来。我们小心翼翼地上了船,一会儿,划到碧水如蓝、千枝横斜的湖中。湖说是湖,其实是深潭。山地水少,山里人总喜欢把水面大一点的池塘称之为湖,或海。就好比没有高山的扬州人,喜欢把隆起的高墩称之为冈,为山。小女孩说,湖里鱼很多,有几十斤的大青鱼。坐在小船上仰望天空绝壁峭崖,苍翠欲滴,再有山花点缀山野,宛若孔雀开屏。小女孩一路讲山里的风情,如数家珍,娓娓动听。
小女孩又甜又可爱。有人提议与这山里的小女孩拍张照片留念,小女孩落落大方地答应了。每个人与小女孩合影,都自愿给她留下十元二十元,让她买点学习用品。小女孩起先不肯要,腼腆地看看我们,我们一个个笑盈盈地叫她收下,她眼中顿时滚动出激动。
杜鹃带到扬州,片片叶子都卷曲了,我舍不得扔掉。这是一位山里的小女孩攀山越岭采挖的杜鹃。我将它栽在瓦盆里,浇水、施肥、遮荫,精心护养。几经磨难的杜鹃,终于爆出新芽,长出新叶,今年竟然开出袭人的香花。于是,我又情不自禁地思念起山里卖杜鹃的小女孩,并深深地为她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