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不得不承认，岁月会在消磨中变得重复，心情会在重复中寡淡无味。但承认仍是承认了，却与信任无关。
  很多次我不相信，一个走过太多弯路的人仍旧不会成熟，这个人是我自己。
  可以把它美化成率真，也可以贬斥为白痴，总之我仍是我，无论海角还是天涯——此际天涯，名为大理。
  转眼在大理安家已经近一个月了，忙忙闲闲地过去。突然想起今夜应该焚香，按照惯例记忆。记忆不是某种回忆，只是凭吊些花和雨的心情，草和风的触动。
  大理有一种酒就叫做风花雪月，只是品尝它的时候，我已经与浪漫无缘。
 
  大理的房顶都是黑色的，那种波浪型的瓦，崭新的会在阳光下泛发某种光泽，老旧的缝隙里都长满了野草。所以从我的阳台上了望过去，一片片交织着某些文化神韵的屋檐下，有人劳作，有人休憩。隔壁的老农在院子里晒苞谷，金灿灿地铺了一层希望。而阳光如此耀眼，一会直射下来，一会又躲入云层。我常想，或许应该对它顶礼膜拜了，有时候它赐予的不仅仅是光明。
  很多蜘蛛在电线与光缆间安家，密密的网编织得又粘又细，但飞虫却很少，也没有蚊子。那些四季常绿的植物无比繁茂，一蓬艳丽的茶花，几株青翠的兰草，与流水恋恋难舍，桥头便是古城，我能看见它楼顶的尖状突起，如破云霄。
 
  洱海的栈桥并不允许人随便留驻，大理石栏杆一直延伸到深深的水里，而水里荡漾着殷殷绿苔。不是捕鱼的季节，那些鱼儿可以安然地进行下一轮繁衍生息了吧？租一条小船漫无目的地在海面上游弋，撑船的老汉操着生硬的普通话充当解说员。推荐的繁华地带都有似曾相识之感，所不同的，或许仅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一个男子踩在水里洗衣服，那些同心圆的涟漪重重包围着他，水净得总使人怀想童年，水花般的嬉戏和珍珠样的眼眸。
  登苍山不必乘坐索道，那些悬挂在空中的悠闲远远拒绝了攀登的真正含义。骑着马踩着泥泞，嘴里高喊着号子，耳膜被气压挤得隐隐发蒙，所少年未曾跟马亲近过，我思念着它们明亮的眼睛和粗重的呼吸。奔驰，在宽阔的甬道里，所以石子都踏上一种叫做快意的心情。
  我不喜欢白族的饭菜，但它养育了一个热情的民族。
 
  拥挤在人头蹿动的网吧里，楼下的游人象一尾尾觅食的鱼。五朵金花总是忙个不停与人拍照，固定的姿态，固定的口号“一、二、三，茄子——”那些卖烧烤的要在晚上出来，日落之前，首饰铺子的门口，总有人在叮叮当当敲砸东西。工匠们在往银器或铜器上雕花，让那些粗坯变成富裕家庭博古架上的陈列或是爱美姑娘头上的喜悦。那种叫乳扇的东西里裹满了玫瑰花蜜，穿着粗布民衣的老太太不停歇地兜售一种叫做“龙须酥”的东西。洋人总看起来好高好帅好漂亮也好小气，咖啡馆前的太阳伞，小客栈里的摇摇椅，他们促紧眉头是否在想家？我象水一样在拥挤又落寞的街头淌了过去。
  日已偏西。
 
  多少回日已偏西，我没有继续问斜阳的叹息。
  我只在暮色中走来走去，他们不看我，我也不看他们。
  午夜焚香，我开始隆重记忆。
  高原的早晚很凉，阳光很毒，它们开始在我的脸上雕刻沧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