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羽路 该角色已不存在
罂粟之路(六)
我是一个上了毒瘾的人,而那片雪域,开满最灿烂、妖媚的罂粟花,吸引着我年复一年的投奔过去。
雍仲扎西
七、 天涯芳草
当你感慨红原的草场是如何的美丽时,若尔盖人总会自豪的向你保证,若尔盖的草原比红原更胜一筹。事实上,红原草场的美胜在那一抹羞涩的红晕。而水与草的完美结合,则让若尔盖另有一种湿露露的性感美态。丰沛的水源和更宽广、更厚实的草地,造就了若尔盖花湖这一片梦幻湿地。
今天要从若尔盖去甘肃的郎木寺,路上要经过花湖(其实另有一条道从黄河第一湾直接到花湖,只是担心花湖没地方留宿,而又赶不到郎木,才折到若尔盖)。早上起来在若尔盖的车站包车,发现包车谈价这些事,女生确实比男生有优势,天生的亲合力以及两个女人就能唱大戏的能力,很快就让一个40多岁的藏人同意280大元送我们到甘肃郎木寺,而且车况很不错。比我找的车要便宜了40大元。郁闷中!
若尔盖的天好过解放区的天,蓝蓝的天上白云瓢,白云下面车儿跑。
我们的司机大哥是个40多岁,准确说42岁的藏族汉子,老实得有点木纳的表情,我们每次问的事儿,都要再重复一遍,他才答上来,也不知道是汉语不好还是太紧张。穿了一件样式土土的、有点儿脏的套头运动衫。我看人喜欢看手,大哥的手很黑,关节粗大,经络突现,一看就和我们一样出生劳动阶级,都是一家人。司机大哥21岁时生了大儿子,大儿子19岁时又让他升级作了爷爷。大儿子一家人在草场上放牛,老伴在县城里开了一家小杂货店,自己没事时就开车送送游人,小儿子在德阳读书,每年放假都回来。其实,纯粹的游牧藏民只有在很远的藏区才有,而这样的家庭在藏区很普遍, 他们一方面坚持着千百年的传统与信仰,放牧,出家为僧、随草场迁移,一方面又感受外来的文化,努力融入社会经济生活中来,只要是有点能力的,都会让自己的后代外出、学习、生活。而正是这种如此明显差异,夹在传承与发展中的生活,生存在藏区变得更有别样的活力。
才出了若尔盖不久,就遇上了今天最让人手足无措的事,因为某一段路在翻修,若尔盖到郎木寺整条道都封了路,早7点至晚7点全程禁行,TNND!公路口就两个小路警守着,路边停了一大溜的车。一路上,我发现不管是阿坝、红原还是若尔盖的路况都很好,因为人少,经济落后,区间交通的班车和运输车都很少,往往跑了很久都看不到四个轮子的,倒是牧民的摩托在路上拉风式的狂跑。所以,导致道路需要修整的并不是车辆的撵压,而是这里冬天的恶劣天气。
我们的车也挤在路边,我跳下车去问小路警,不知是他们的汉语太差还是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总之费了好大劲,问的人和答的人都是一头雾水。司机大哥去问,以为都是本地人,好说话吧,最后也是灰溜溜的回来。最后司机大哥说,以往也是有例外的,路警们中午去吃饭时,也许就能过了。若尔盖真是没啥好玩的,我们不愿在这浪费一天时间,于是大家都决定等等看。那叫一个百无聊赖啊,漫无目的地等待,数着天上的云从头顶一朵朵的流过,空寂的公路从车前一直延伸到远处的草场中,等到了12点完全没有放行的架势。眼看着身后的货车都转了头,绕巨远的道去郎木,心里瓦凉瓦凉的。
看见司机大哥一次一次的跳下车去问小路警,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缩手缩脚的站在小路警的边上,递上两包烟,等着比他年纪快小了两轮的小路警大赦。两个小路警好像身边跟本没人似的,坐在椅子上抽烟聊天,偶尔的侧过头看看司机大哥。我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等到司机大哥带着其中的一个小路警朝着车往回走,我那叫一个紧张!司机大哥让我们在这等一下,小声说要送小路警回路管局吃午饭,唯恐有变,于是大家决定一起送他,四个人等了好几小时,就为送一个路警去吃饭!!!TNND!
开车再回到路口时,远远看到原来在这排队等着的车没了踪影,另一个小路警也坐到了警亭里。我本来恶从胆边生,冲关算了,但我们老实的司机大哥还是慢慢的试探着开车过去,那个小路警马上冲了出来,我都快叫起来。那个路警只是看了一眼,又转了回去,也不知是那两包烟管了用,还是玩了一早上,两个小路警也烦了这种拦车闹腾人的游戏。这种暗示也太露骨了一点,我拍了拍司机大哥的肩,紧张的叫他快开快开。等到我们的车轮实实在在的撵在公路黑色的沥青上时,我才松了气,总算离开了若尔盖,在没车的公路上一路跑向草场。这种在城市中多司空见惯的场景,这一刻,在美丽的草原上,上演得那么刺眼和丑陋。
花湖的入口就在公路的边上。开车进去是一个夏季牧场,路边铁丝网隔着牛羊和游人。从来没有那么近距离看那么多的牦牛,黑压压的一大片在不大的一块草场上晃荡,靠近一点,立马能闻见动物身上特有的热哄哄的嬗味儿。也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牛蝇,牦牛就象毛绒绒的软座大巴,载满一身的牛蝇,只要人靠进了,或牦牛抽抽疯时,飞起的牛蝇象牛背上腾起的黑云。
在草场入口骑马走进去,这儿的马都是老手,根本不用人牵,就能把游人送到花湖边。草场开阔平坦,我也敢骑着马一路跑,惹得草场内的藏狗一路狂叫着在铁丝网那边追。
花湖每年水草最繁茂时,整个湖面因水草开花而满湖黄色、白色、蓝色的星星点点得名。可惜今年去得太晚,湖中的水花早以谢完,我们也错过了花湖最灿烂、华美的季节。不过蓝色的湖水、湖中一簇簇柔软的蒿草、远山下的翠绿草场还在。这样单纯的大块蓝色调、大块绿色调构成的景色依然让人惊艳。我从小生活在多水的南方,对湖泊河流有天生的亲近感,更容易欣赏由水构成的景致,水草丰美的花湖,仿佛重回故乡(其实在青藏高原,甚至无人的阿里、可可西里地区的湖泊数量、面积、储水量、河流流域远比我们通常认为的江南水乡要大得多),下了马一头冲向连着天边的一湖蓝色。
还要多多少少感谢封路,致使来花湖的人异常的少,正好让我们能静静的听一下花湖的声音,凝视流云在湖面投下的身影。
到湖边还有走过长长的架在草场上的木栈道。和朋友们分开行动后,一个人安静的走在木栈道上,栈道很结实,走在上边连脚步声都听不到,只听见风抚过草地时,柔软的蒿草穗发出唰唰的声音。还可以隐隐的听见不远处湖中小鸟的鸣叫,但听不真切,诱使着我慢慢往湖边走去。湖边更安静了,偶尔听见水鸟掠过水面的拍翅声和草从里清脆的鸟叫。在栈道上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脚下就是花湖的湖水。回过头看看来处,已看不到下马的草场和后面成群的牛羊,连绵不绝的草地将我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湖边离那儿已经很远了。坐在栈道上,花湖终于不再掩饰,将她最美的妆容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你的面前。近处浅浅的淡青色湖水中,生长着大片大片嫩绿的,象天鹅绒般柔软的蒿草地,湖边细细曲折的水道将蒿草地分割成东一簇西一簇,阳光下闪着光的水道象蒿草地的绒锻面上绣着的银丝线。一丛丛的,高低整齐划一的芦苇扎根在更深一点的水中,毛绒绒的。芦苇和她水中的倒影上下连成一体,你很难分清哪是芦苇,哪是她的身影,于是静静的仿佛是飘在了水面上。最美是风过时,纤长妖娆的芦苇穗随着风,轻轻的、低低的抚向湖面,象美人那温柔的欠身,舀取三千弱水。又象水边的美人,以水为镜,俯身欣赏水中的倩影。你看过风的样子吗?当芦苇轻轻舞动时,我看见了风掠过花湖的背影。我很忌妒花湖的风,他凭什么能享用这人间最美妙的身段和倒影。
下午的云彩明显比早上厚了很多,只露出少许的深蓝天空,大团大团的堆在天上。云彩在湖面的倒影仿如纹在缎面上的神秘图案,于是,整个湖面象一匹美丽无比的锦缎,一直铺到远处的山脚下。
坐在湖边,没人来打扰,水天之间自成一色,草长莺飞,唯我一人。
花湖边上的木栈道好象故意修得迂回曲折,迂回曲折得让你在离开花湖时,一下象离花湖远了,一下又绕得更贴近花湖,让人不由得有一步三回头不肯离去的样子。
回到车上和朋友们汇合,大家身上都带着好闻的青草的幽香。司机大哥还一直不停的问“好玩吧?玩够了吗?”。其实,我们都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在这个绿色的梦里迷醉了2个多小时。让司机大哥等得太久了。
在去郎木寺的路上,一路听司机大哥说他家的草场和放牧生活。说他们如何在清晨的夏季牧场挤牛奶、打酥油、逗弄孙儿。说他们在冬天赶着牛羊躲避风雪,在帐篷中烧起熊熊的干牛粪。这是他们的生活,在若尔盖草原上千百年来的生活。
若尔盖草原其实在地理环境中应该称为“湿地”,是那种界于水域和草原之间的过渡状态。湿地是一种重要的水源涵养方式,一片广阔的湿地不但影响当地的气候状况,同时她的枯荣旱涝也深刻的影响着流经她的河流,进而影响到河流流经地区的生态环境。回家后看了一篇文章说到若尔盖的沙化趋势时,我真担心,如果多年后若尔盖失去她的绿色,我们又该怎样在世上生存,又以怎样的情回想那曾经的天涯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