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吃纸张为生的羊吗？

   许多牧民经常会收集一些旧纸箱、纸盒等纸制品，原以为是要当废品卖钱，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拿回家里喂羊。据说纸对于羊来说就相当于人吃饼干，所以家里的“阿羊”一定会高兴。
   然而，羊真的爱吃纸吗？
   事实上，羊吃草就像人类以谷类作物为主食一样，是连小孩子都清楚的本能。但随着土地的沙漠化，大量的草本植物被荒原所吞噬。于是，羊便不得不改变自己的习性，转吃起了人类用木浆加工而成的纸。由此可见，羊吃纸并未它的最佳选择，相反是一种无奈之举。因为至少可以确定，在人类文明诞生之前（更确切地说是中国发明了造纸术之前），纸是不可能存在于自然界中的。
   同志，许多时候就容易被常人误解为“爱吃纸的羊”。
   新春佳节，人人都渴望能够在家中享受着天伦之乐的温馨，可偏偏有一些人却如同失去赖以生存草原的绵羊，三三两两地在现实空间的角落和缝隙中寻找着自己的乐趣……
   在一个网友的日记里，偶然看到了在同志浴场的经历。特别提及一些满头银发的中老年同志，因为等不到自己心仪的MB（男同性工作者）倍感失望不已。其中写道有个MB冲着一位老年同志因为春节期间MB的“行情”看涨便不再让他光顾，转而去服侍了出价更高的客人，结果令那位老先生独自哀叹的好一阵。
   尽管受母亲洁癖风格的影响，我从未光顾过同志浴室，却很容易能够想象那里的情景——有太多的人描述过里面让许多普通人根本不堪入目的场面，不过这位网友在文中的笔调倒是颇带有同情意味的。看完这短短几百字，也令我不禁动容起来。或许这些步履蹒跚、神情黯然的老先生们，在几十年前，未尝不可能也是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呢？只是，岁月的无情，让他们永远地不再有昔日的光彩了。常常念及此处，便不觉更促使自己珍惜起来之不易的青春时光，亦多了几分对于中老年同志的同理心。
   可是，更多的人，面对这些在浴室中混迹的同志们，往往采取的是鄙视的目光。轻视者嗤之以鼻，重者则直接攻击为低俗、素质差、没有品位等等。似乎，即使是在同志圈内部，同志浴室里的那些人们，也经常被认为是“有损同志形象”的阴暗面而加以排斥，近乎形成了“老鼠过街”的局面。
   我在主持同志咨询热线的期间，凡接到涉及这方面话题的来电时，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再三声明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同时更对其大加贬损，立志与之“划清界限”，不屑为伍；二是本人有此爱好，便大为倾诉自己不被人接纳的痛苦，说到动情处甚至声泪俱下。但其中唯有一个立场是相当明确的：自己不再有年轻的心，无法再去追寻爱情的火热，只得寻求如此的解脱。如果能有更好的选择，自己就绝不会依赖于这样的途径。
   既然如此，这些成天爱泡在浴场内的老先生们，又何以落到这种境遇呢？他们的青年时代又为何就这样轻易失去了呢？
   在大学时，曾借机就这个问题向专门研究现代史的教授提出自己的疑问。谁知对方听了反而惊讶不已：“同性恋？谁敢在文革的时候暴露这个，那是说不定要杀头的。”
   在毛泽东时代的中国，只能有一个声音、一种思想、一面旗帜，主流文化拥有绝对的排他性，同性恋，则完全是一种被视为“资产阶级腐朽生活”的反文化。一旦被打上“敌我矛盾”的烙印，就将意味着生不如死的折磨。在那个一切都被扭曲的年代，更是不会给予一丝一毫的抗辩权的。更有甚者，哪怕无法摆脱性冲动的压抑而选择自慰的方式，都会被冠以“反革命手淫”的罪名。唯一能做的，只有忍受，继而顺从地在父母家人或单位、组织的安排下选择异性的婚姻生活。
   用社会学的语言来解释，在这场文化冲突中，所有的亚文化都被迫选择了沉默。直到文化震荡的客观规律到达“整合”的阶段——在那个年代，除了被催残致死的以外，不少人都因此精神错乱。而难得熬到新时代开始的，却发现自己早已被现实的枷锁牢牢禁锢，不再有抗争的能力。就像绵羊自出生的羊羔开始，所面对的便是寸草不生的荒土。无奈之下，只得选择食人类给予的纸张为生。久而久之，则失去辨别青草滋味的能力，乃至真的有一天草地里长满碧绿色时，也已无法再改变了。
   心理学家荣格曾提出过“心理能量”的概念，认为人的精神是一个相对独立的能量系统。而“心理能量”亦会与影响身体机能的物理能量之间互相转换，从而导致生理状态和心理状态的相互影响。如果说把同志对真情的执着追求作为一种心理能量的话，那么一旦其被压抑，必然又将导致对生理的影响。很显然，这是让一些同志转而追求单纯“性”满足的根源，亦是一种心理补偿的途径。
   正因为客观社会环境的压抑，导致了这种心理补偿。而那些旁观者们，却因为“饱汉不知饿汉饥”便抱以了鄙视的目光。不由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在四十多年前，中国大地正在经历大饥荒的时代，会不会有人嘲笑那些靠挖野菜、啃草根树皮为生的饥饿者呢？我相信这样的人是不多的，因为那时几乎绝大部分人都能够体会到粮食不济的苦楚。如果有米饭吃，又有哪个人愿意像啮齿类动物一样生存呢？
   当然，将“性”作为补偿的替代，并不一定是最适合的选择。但正如饥荒年代有人会误食“观音土”致死一样，不可能指望所有的人都是出色的食品卫生专家，同样不可能指望所有的人都是心理自我调节的高手，更何况是饱受那个年代的风霜后走过来的同志们。
   从另一个方面而言，生理需要的满足后又会使人自然而然地向着更高层次的需求发展。故此久而久之，不少经常光顾MB的同志们便会开始有所取舍地选择自己心仪的对象，哪怕付出金钱为代价，以获得片刻的情感归属与寄托。由此可见，他们绝非只有单纯为肉体快感的动物性，而是和我们一样，也拥有渴望真挚情感的正常人格特征。
   当你面对“吃纸的羊”，又会做如何选择呢？有人会选择冷眼旁观，亦有人会抱以鲁四老爷对待祥林嫂那般的鄙夷目光，但更有人会为他们种植出一片肥沃的草坪，并重新带领他们学会适应更高质量的生活。
   许多时候，自己也常常会幻想着步入中年、老年以后的我会是什么样子。或许，也会变得人见人厌，旁人唯恐避之不及呢？毕竟，我们每个人终将会老去，都会要面对那一天的到来！
   但愿，我们现在的努力，能够让自己的这一天到来时，不会再有太多的伤苦，不会再有太多的“羊吃纸”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