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五年九月首访郴州，是为了看望久违了的故友，他已移居妻子故乡郴州嘉和镇。

今年四月再访郴州，是应故友所期，必定要我移居上海前再见一面。其实今日交通便利，天涯早若比邻，要聚首也绝非难事。

从郴州往嘉和的公路上，有一岔道口，插着一幅旌旗，写着「万华岩」。

万华岩是一个溶洞，据说是一个规模宏大、正在发育的地下河溶洞。洞口石壁陡峭，崖上一线瀑布飞流而下，为此洞天增加灵动雅意。一如国内其他溶洞景点，无数珍奇异状的钟乳石、石笋和石柱星布其中，当然少不了穿凿附会的神话故事。洞内正值铺设栈道和围栏，粗劣的施工难以溶入天然的功斧，显得格格不入。「水下晶锥」宁静地长在澄静如镜的钙化水台里，如幽灵似的冷冷瞅着，恍惚我们惊醒她们沉睡了千万年的幽梦。

贯通洞里是一条地下河，水清流湍，绕石而过，激出细碎浪花，琤琮跳韵。橡皮艇搁置河堤上，想是河道飘流设备，能不慨叹洋鬼子的玩意，竟能根植国民意识若此。既然有幸能置身凝结了上千万年空间的地貌，实在不堪即使只在视觉上与此现代潮流玩意相连。

飘流的起点，亦是参观溶洞的终止点。导游吁游客原路退出景区，如再深入洞内，便是溶洞的后山出口，强调没有导游陪同，选择继续前行者则自负安全责任。

我是爱探险、贪新鲜之人，当然选择深入溶洞了。难得可离群独享千古奇景，那有不把握之理。循岩径走，空气清新甘冽，攀高、落堤；扶壁、踏石；侧身、俯首；蜿蜒溯源，最后终于看到一道石阶缓缓向上，一柱光线从洞顶透射下来，始知道是时候要离开此隐世秘境。

出了洞口，景观豁然开朗。沿石级攀登，日照下汗流浃背，跟溶洞内的清寒透冷相比，简直是两个天地。

朋友专业中药精油浓缩提练，自然对本草山野认识极深，但见他随时都采来草叶，揉之、嗅之，然后示我各种不同气味，果真瓣瓣不同、叶叶各异；有辛香、有芬淡；有清凉、有芳烈。其性若何，如数家珍；其采时何，如流纷陈。一剎那让我觉得高山仰止，他竟博学如斯。

见山道上满布黑色颗粒，即言此山野兔繁多；示我草丛穴道，谓之兔窜之途，倘欲擒之，设阱于此可矣。其时貌甚馋状，舔舌益思其味美，更拨草冀能惊兔，好一快朵颐。我唯有暗暗祝祷，小兔深居不出，阿弥陀佛!

沿引水道缓缓落山，石路高低不平，小径蔓草丛生。

远远炊烟已起，隐隐鸡犬相闻；春田井井有序，阡陌树树生香。风过处，汗淋漓，背阳蓑笠荷锄时；疏影动，语殷勤，回首尚说归未迟。

从前山进溶洞、乃至出后山及至回到村子路口，才一个半小时，却好像经历了千万年前的时空再回到现代。人生不也如是？尽管经历千回百转，最后还是要回到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