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沬17年 一对同性恋伴侣的情感史

(作者或来源) 刘瑶      他们是一对“伴侣”，只不过双方都是男性；他们在一起生活了１７年，他们生活在成都，只不过一直都隐姓埋名。去年１２月１２日，当因在中国同性恋人群中进行大规模艾滋病干预而被誉为“最有勇气的人”的张北川（中国防治性病艾滋病基金会常务理事、青岛大学医学院教授）莅蓉时，他们第一次面对媒体勇敢地站了出来。

      应张北川之邀，目前这对“同性恋伴侣”正打算着手将自己的经历写出来，成为张北川新书的一部分。近日，他们接受了《成都商报》的专访。

      青春期就对女生不来电２００２年１２月１２日，成都市同性恋关爱小组同性恋者艾滋病防治会议在成都市某酒吧举行。午餐时分，与记者一起进餐的除了参与艾滋病防治的工作人员，都是同性恋志愿者。坐在角落里的两个身穿黑色棉夹克的中年男子显得非常神秘，两人大部分时间保持沉默，显得很酷。同性恋志愿者大都长得眉清目秀，有的举止甚至有些女性化，而这两名黑衣男子年龄比在座的志愿者要大许多，言谈举止都非常男性化，一个人留着胡子，另一个人长得又高又壮。他们是同性恋吗？让人琢磨不透。

      最后两人主动揭开了谜底，“看不出来吧，其实我们也是同性恋。我们俩在一起已经有１７年了。”那一次见面，总共不到１个小时，他们只粗略介绍了自己的情况：有胡子的那个叫秦勇，长得黑黑壮壮的叫林平，两人都是大学毕业生，都是４７岁，在一起搭档做音像生意已经有１０多年了，最近转行改做饰品生意。“也许是我们天生对色彩和形状敏感的缘故，很多人都说，我们做这一行做得比女人都好。”４７岁的林平和秦勇的生日都是３月份，两人的经历有许多相似之处。在生命的前３０年，成都的林平和重庆的秦勇宛如两道平行线，之间没有交会。高中毕业以后，林平到都江堰插队，由于工作勤奋努力，他被评为全县的标兵。而此时远在重庆的秦勇也在开县插队。

      虽然表现优秀，可两人内心深处却有种无法对人言说的痛苦，从青春期开始他们发现自己对女孩子不感兴趣，反而对班上潇洒帅气的男生心动不已。自觉和其他人不同的林、秦两人，当时都不知道“同性恋”的概念。回城后，林平到了一家工厂工作，上班以后上进心很强的他还读了电大。秦勇则考上了四川外语学院英语系，他读大学的时候，从一本大英百科全书里第一次知道了“同性恋”这个单词。大学毕业后，秦勇被分配到成都某中学当外语老师。

      曾想过与异性结婚时光飞逝，转眼两人都二十五六岁了，林、秦都到了男大当婚的年纪。热心人纷纷给两个大小伙子介绍对象，可是两人对异性毫无兴趣，反应冷淡。白天，两人各自是单位的骨干，可到了夜里两人也在圈子里寻找各自的伙伴。没认识林平以前，秦勇有一个恋人是大学教师，十分理想主义的他，一直希望找到一个天长地久的伴侣，可他的恋人却不相信世界上有天长地久的奇迹。

      有时候被家人实在逼急了，秦勇也想过和异性结婚来掩饰自己。可是当他看了《同性恋的２５个问题》这本书后，开始怀疑自己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因为书里写到，同性恋不能靠与异性结婚来改变自己的性取向。半信半疑的秦勇调查了好些圈子里的朋友，结果发现他们的婚姻都不幸福。

      说服家人是最大难题到了１９８３年，对生活失去信心的林平和圈子里几个朋友盗窃单位的财物，被判刑３年。１９８５年１２月底，刚刚出来才３个月的林平与秦勇在文化宫第一次邂逅。

      “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感觉仿佛一下子被电到了”，两人一见钟情。“我坐过牢”，林平非常坦率地讲了自己的过去。几次见面以后，两人发现无论兴趣爱好、人生经历都那么契合，于是自然地走在一起，打算从此以后过两个人的生活。可是如何说服家人，却是摆在两人面前的最大难题。各个击破，两人首先找到思想比较开通的林平的大姐。

      可当大姐听到自己的弟弟今后要和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时，她的第一反应是，“要不得，将来老了怎么办，你们这样子做是要得病的。”可是心疼弟弟的姐姐看到两人坚决的神情，心一下就软了，时常在父母面前替两人吹吹风，等到时机成熟，林平就把秦勇带到自己父母的面前。“我们两个今后要生活在一起”，父母没有说什么，可是对儿子寄予厚望的父亲却很长时间没有跟儿子讲话。

      婚姻险些亮红灯１９８６年初，秦勇搬进了林平家，３月１０日，两个西装笔挺的青年男子出现在照相馆，在蓝色的背景下两个打着红领带的年轻人照了一张合影，这就是林平与秦勇的“结婚照”。随后两人花了一个月的工资包了一辆车到朝阳湖，乘船上了湖中心的一个小岛，举行了一个简单的“结婚仪式”，双方许下了一个诺言：“同舟共济、同甘共苦、白头偕老”。

      从那以后，秦勇从学校辞了职，与林平一起在成都繁华地段做起了音像生意，成为第一批下海的生意人。３年时间过去了，两人生意走上了正轨，家人和邻里也逐渐接受了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林平和秦勇也会因为感情和家庭琐事吵架，其他夫妻吵架后还有人帮着劝劝，可两人只能靠自己调节。最严重的一次危机出现在３年前，当时秦勇发现林平在外面和别人有了一夜情，觉得感情上受了欺骗的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最后林平赶到重庆，上门赔罪，才把秦勇找了回来。

      教育养子有分工林平的父亲还为两人抱养了一个儿子，希望他们将来老了有依靠。林平主动与记者聊起了自己的养子林雷，“其实当年我们并不想收养这个儿子，主要是顺我父亲他老人家的一口气。林雷是我们家一个远房亲戚的儿子，１２年前我父亲把他从老家仁寿领回来时，他刚刚１２岁，营养不良，又瘦又小。”对儿子的教育，林平和秦勇做了分工，林平在升学就业等大事情上拿主意，扮演父亲的角色，在衣食起居等小事情上则由感情比较细腻的秦勇来操持，他相当于孩子的母亲。

      从小跟着同性恋者生活，耳濡目染，林雷会不会也变成小同性恋？内向的林雷一开始非常回避这个问题，待慢慢熟络起来，林雷向记者打开了话匣子，“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然的话异性恋的家庭为什么会生出同性恋的儿子？”趁着儿子不注意，一旁的林平悄悄地揭了自己儿子的“老底”：高中那年林雷和班上同学谈恋爱。得知儿子早恋，对儿子要求一向严格的他，和儿子长谈了很久。高三毕业后，林平和秦勇第一次向林雷讲述了两人的故事，林雷听了以后非常平静。

      今年２４岁的林雷回忆，他在高三的时候从老师那里第一次知道了“同性恋”这个词语。由于初中和高中一直住校，他对二爸与秦叔叔之间的关系并不了解。直到两人正式给他“摊牌”，他才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对于同性恋的问题，林雷显得很洒脱，“这是两个人的事情，我无权干涉。”对于儿子目前的女友，林平和秦勇表示不会干涉儿子的恋爱。最后林雷告诉记者，最近这几天他刚刚把自己家里的事情告诉女朋友，对于林雷特殊的身世，女友表示理解。

      无后是老人最大的遗憾１月３日深夜１０时，城中心某商住楼，记者来到了两人的家。虽然是１９９５年装修的房子，由于保养得好，红色的地砖仍然光可鉴人。茶几上的花瓶插了一丛淡雅的荷花，显示出房间主人的情趣。此时住在二楼的林平的母亲已经睡了。虽然儿子孝顺，有保姆照顾饮食起居，可是８２岁的老人家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己最疼爱的老三没有后代。

      从影集里，林平找到了那张发黄的老照片，蓝色的背景下，两个年轻男子打着红色领带，目光眺望远方。

      谈到今后的希望，林平告诉记者，根据他们的经验，零售永远做不大，只有搞批发才有规模效应。“等到林雷能够独当一面了，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老了以后环游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