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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响神祇的爱情——从《PARAGRAPH 175》看同性恋情

175节条例的屠杀

      从1933年到1945年，有超过10万名同性恋者被指控触犯了175节条例，因此被关进了纳粹集中营，这其中不乏大量的犹太人和非日耳曼人。其中有半数以上的人都在大屠杀中丧生，至今仍然在世的不超过10名。本片所采访的过程中也受到很大的挫折，其中幸存者KarGorath就拒绝谈论那些“劣质而令人羞耻”的记忆，在回顾了几张旧照片后，老人合上了厚厚的相册，将逝去的记忆掩藏起来。另一位幸存者PierreSeel最初对访谈也很排斥，可以说，这段难以言表的历史回忆起来确实困难……

      影片伊始，很有些往事重提的怀旧，在旧照片和旧影像的切换之间，我们依稀看到当年希特勒高压政策下的人间百态。同性恋舞会似乎在银幕那张白布上重新开始，在柏林的每个角落，都有着人们聚会和舞蹈的场所，这些看似充满靡靡之音的地方被黑白色镌刻后显出明暗和棱角。在HeinrichHimmler的报告中，叙述了当时有大约7-8%的德国男人是同性恋者，这种近似瘟疫的“疾病”如果延续到现在，不知道德国会成为什么情形？还不用我们去考虑这个问题，希特勒便将公民的私人生活拉进了种族歧视的罪孽当中。他将与自我和社会意识形态相悖的行为打入地狱，仅仅德国刑法典第175条便可让数以万计的同性恋者锒铛入狱。

      一位老人回忆，一天晚上他和伙伴下棋、聊天，第二天一大早纳粹就带走了伙伴和他的家人，唯有他侥幸逃脱。老人生动地描绘那晚是“一个爱的夜晚”，若是这样的言语出自一位未经世事的青年之口我们必是大惊小怪，但从老人口里说出的却透着无尽的伤感与依依不舍。在他眼中，那晚发生在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就是风花雪月的浪漫爱情，我们丝毫不会怀疑这其中的诚意。他回顾着这之后的他歇斯底里地呼唤爱人的归来，眼中的晶莹泪水已经悄然滚落。如果说先前我对同性恋的认同还停留在意识形态的默认层次上，这之后更多的是将自己内心的悲悯转化为超越主观情感的共融。我想，这正是导演所希望看到的观众与采访者之间的交流。随着谈话的逐步深入，对话的内容开始涉及监狱、涉及死亡、涉及大屠杀；镜头游走于围墙之外，阴森的囚牢中似乎发出一声声的叹息、惨叫与长鸣，振聋发聩。

      HeinZF.已经93岁了，他是幸存者中年龄最大的老人，他说：“我很庆幸能被关押在一个正规的监狱，像上帝的礼物，它让我的生命苟延残喘……”被岁月洗礼后，那个曾经充满青春活力的少年已然迟暮。无情的岁月可以侵蚀任何富丽堂皇的宫殿，留下来的是矗立在夕阳下的残垣断壁。当我们想去刷新、修缮、重建这废墟，哪来的那般豪情与精力。

      影片结尾，当问起老人最想把这段历史告诉谁时，老人脱口而出的是“父亲”，而后，潸然泪下，不能自已。

《魂断威尼斯》和《王尔德》

      柏拉图的同性恋倾向是众所周知，他通过著名的对话录《会饮篇》，显示了自己对于同性之爱的推崇，他终生未娶，似乎也是这个结论的佐证。柏拉图的老师苏格拉底的同性恋倾向不比徒弟逊色多少，色诺芬的关于《苏格拉底回忆录》中就多次提到他对同性之爱的尊敬。

      现在想来，这些着眼于精神层面的男性依恋情感确实值得尊敬，相比较而言现今更多的男性同性恋电影多少有些浮躁和娱人耳目，而社会对同性方面的约束和禁闭却多了些欲盖弥彰的感觉。掀开肉欲横流，更多眼球好奇地投向里面，而接受的群体已经铺张到青春期少年。然而这些作品大都有着糜烂的作风，却少了些精神内核的东西。

      前些天看史书，发现荷马对阿喀琉斯的同性恋倾向丝毫没有否认，斐德罗说阿喀琉斯之所以甘愿放弃生命，而依然重返特洛伊战争，是因为他要为情人帕特罗克勒斯之死复仇。难怪去年的大烂片会选布拉德·彼特这个既能吸引女人也能吸引男人的帅哥造木马屠城。古希腊对男性之间的同性恋并不排斥，斯巴达的立法者莱库古提倡建立男性同性之间的感情关系，这种爱与柏拉图笔下上升到哲学高度的精神恋爱颇为相似。《魂断威尼斯》的优秀恐怕也不仅仅是维斯康蒂重现了“崩溃”和“死亡”的双重主题，它也是拍得最美的同志电影。德国作曲家奥申巴赫与有着宛若希腊雕像般容颜的少年塔齐奥相遇不得不说是维斯康蒂巧夺天工式的灵光乍现，纤细而妩媚，如同含苞欲放的花蕾，出尘脱俗的塔齐奥就是精神之爱的象征，有着柏拉图式的纯美气息。

      当然同志电影中有《魂断威尼斯》这样美学造诣的不多，能算得上的还有《王尔德》（Wilde，1997）。从王尔德的视角展现的博西的全裸镜头、半裸镜头，或躺或卧或站立，几乎没有一个是在做爱过程之中，那种带着雕塑般的宁静或流水似的温柔，一点一点侵蚀、净化一颗敏感、而又充满困惑的心。我曾经看过一个关于王尔德的传记，评述了王尔德那段闹得满城风雨的同性恋经历，电影《王尔德》虽说只能算轶事或者外传性质的，但这都与《魂断威尼斯》中的作曲家确实如出一辙。他们都被美少男所吸引、缠绕甚至征服，最后无能为力地看着眼前的美毁灭远逝。但两者也有不同，王尔德是一个有强烈征服意识的作家，恋爱中的屡受挫折让他在征服男性中得到征服女性的快感。而作曲家则在一片死气沉沉、与世隔绝的水城中看到少年肉体的美，这似乎是从杳无生机的土壤中钻出来的一丝生气与盎然。但从本质上看这些同性恋情愫都不是自主演化的情感归宿，都是在压抑环境下的精神反抗与叛逆；前者是从心灵创伤中获得灵感，而后者则是从死亡中获得重生。

      从这个角度理解男性之间的同性恋，摒弃考虑审美的力量，倒有些贴近弗洛伊德《梦的解析》中“潜抑”的观点。在他随后对潜意识与意识的现实性研究中，关于压抑本体产生的逆反也有颇为精辟的论述。书中一句弗洛伊德的原话口气大了些，“如果我不能影响神祇，那么我亦要搅动冥界”，但他对性本源的研究确实能让我们对Homosexuality有更深的理解。

《PARAGRAPH175》和《哈维·米克的时代》

      本片没有停留在以对同性恋者癖好的挖掘来满足观众的猎奇心理，也没有像《索多玛的120天》那样暴露纳粹集中营其中的性虐待、鞭尸、兽欲狂欢，在同性恋和纳粹这两个敏感话题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却以一种深沉、内省、审视的眼光透视着人性的种种。影片层层深入，从幸存者的性取向入手逐渐进入每个人的内心世界，探讨纳粹暴行的同时而不忘驻足人物精神层面。导演目光深邃，从一个个思想废墟中提取素材，就像喧嚣中的宁静那般弥散着惊人的力量，也正是这种严肃的品质，造就了本片卓尔不凡的艺术气质和史实价值。

      导演RobErstein长期以来致力于同性恋的研究，1985年他以同性恋影片《哈维·米克的时代》（TheTimesofHarveyMilk）一举摘得当年的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奖。此片讲述了美国同性恋政治家哈维·米克一生传奇的事迹，对同性恋在美国的地位刻画入木三分。RobErstein本人也是一位同性恋者，他在随后的若干年里坚持拍摄了若干相关题材的纪录片，其中以1995年的作品《TheCelluloidCloset》最为出名，它描写了同性恋对娱乐圈的影响，加里·库珀、查理·卓别林、汤姆·汉克斯等明星悉数登场，可谓轰动一时。而这部历时三年拍摄的《PARAGRAPH175》再次触及敏感话题，引起世界范围对同性恋问题的反思，不愧是一部不朽的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