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度遍回首情正浓
2000年6月25日,郭建军从厂子里下班回来,象平常一样,他首先打开电脑联上网收发邮件。在淄博那样一个传统的小城市,郭象这个网络时代绝大多数同性爱者一样,通过互联网寻找自己的同族。有些同性爱者在同志网站交友区留下征友留言,向别人推荐自己,并附上在公众网站申请的免费电子信箱。往往一个言辞花哨的留言,会吸引众多应征者,但不管是留言者还是应征者,根据自己的交友经验,对网络交友都不太抱希望。对于隐匿在传统社会角角落落的同性爱者,现实不允许他们公开地表达自己的愿望,除了在某些公厕或公共浴池里寻些慰藉外。
而网恋,在这些人眼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成人游戏,通过每一个虚拟的电子字节,游戏为这些寂寞的人在暗夜里编织爱情的梦想。
没有人愿意把它当真,包括此时打开电脑之前的郭建军。
几天前,郭将自己的征友留言在一家同志网站帖出后,陆续收到几封应征来信,他逐一认真回复,但是,从最初的每天收到十数封只到最后只剩下一两封,只用了几天时间。这些人从互联网走入郭的现实中,但只一个照面,这些人又离开他回到互联网上,相互没有留下任何理由,连说声“再见”也显得多余。“互联网上的感觉代替不了现实中的感觉,况且他们又缺乏耐心和诚意坐下来谈一谈。”郭总结交友失败的原因说。“我几乎没有信心了,我的希望总是被这些善意而又急切的同性爱者们一次次打击,我还能坚持多久?”
虽然郭建军不再对能否在网上找到爱情抱太大希望,但总有那么一丝诱惑在牵引着他每天打开他的电子信箱,看看有没有再有人给他写信。
今天,信箱显示有一封新邮件未读取,郭建军没有太高兴,谁知道这封新邮件不又是一次失败呢。
郭建军没在太在意那人在邮件里说了什么,他只是礼貌而简单地回复那封邮件。懒得想太多,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嘛。郭说。
第二天,同一个邮址的新邮件准时到达郭建军的信箱。那人居然又回信了。邮件说,他叫李群,是在留学澳大利亚并已在此工作的广州人。信中还附了他的身高、年龄、体重等基本情况的介绍,并阐述了他对同性爱的认识和追求。邮件说他是一个对爱情执著付出的人,希望能与郭建军深入交往下去。话语不多,但是诚恳。邮件最后问询郭建军对婚姻家庭的看法。这次郭仔细地读了他的来信并认真地给予回复。他说,他生活在一个相对封闭和传统的地方,他希望能逃脱社会强加于他的面具,但是目前,不能肯定能找到相爱的另一个人,他对是否会被逼入传统婚姻无法决断。可是他在努力。郭最后说。随即,鼠标轻点,这封邮件瞬意消失,它的去向无影无踪,就象它的到来令他毫无准备。对着空空的电脑屏幕,郭建军回味着李群的来信和他自己的回复。
第三天,郭建军一到下班的时间就加快了回家的步伐,他猜测应该有一个人在等他。这一次,他收到李群寄来的照片,一个清曜而端庄的小伙子,浅浅地笑着,背后是一方异国的海。郭说,那片海好蓝,那个笑容令他心动。
是的,郭建军的网恋就这样开始了,在一个漫不经心的日子里。一件改变郭命运的事情正在酝酿发生,而作为主人公的他却没有想到那么深远。
此期间,也正好是郭建军工厂调休时间,这给了他更多上网的方便。来往越来越频密的电子邮件在从澳大利亚至中国山东这两个远隔重洋的空域穿梭着,两颗同样空虚和充满渴望的心在这里碰撞。每晚二到四个小时的越洋电话,他们互吐心事,交换着对未来的设计。让他们对未来充满信心的是,他们因为对方的出现将完全抛弃与异性结婚的念想。
因为互联网和一个生命的召唤,郭建军和李群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们要构筑属于二人的家。对中国社会来说,这是个判逆的家,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必须要承担面临的一切压力,包括传统。
距离他们交往不到一个月的7月15日,郭建军和李群约定见面地点,北京,成为他们走进现实的第一站。李群从澳大利亚直飞北京,与此同时,郭建军坐着火车同时赶到北京,然后乘车来到北京国际机场,迎接他的还没见过面的“情人”。
那个清曜的身影一出现在通道口,郭建军就看到了。“我第一眼就觉得他应该是我的人,我无法回避,我很激动,当着那么多的人我流下了眼泪,因为爱情可触摸的真实。我真想一下子抱住他。”郭接过李群的行李,他们在北京住了两周。
显然,在北京共同渡过的十四天,让郭建军和李群都感到满意,他们据此做出下一步的计划。能够生活在一起,是他们整个计划的最终目的,而目的地选在澳大利亚,那个爱情自由的国家。二周的假期满了之后,李群没有回广州老家探望一下父母,甚至连他们电话都没打,便赶紧飞回澳大利亚。他用了十二天办理回国相关手续,如辞掉在当地的工作,但仍保留移民身份,这样做是为了将郭带回澳大利亚。按照澳移民当局的的规定,具有澳大利亚移民身份的人可以将自己的同性伴侣带来,但必须同居至少一年时间。由于郭建军出国的难度较大,只能李群暂时先回国,完成澳当局的相关规定程序。
他们是少数网恋成功的同性爱者之一,但严格地说,这一次见面并不能说他们网恋已经成功,因为,对于遥隔万里的两个年青人来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物理距离,必须要有勇气和技巧来面对。
现在,李群将郭建军接到广州,一起在外租房,并教给他英文,以便他能很快适应在澳大利亚的生活。除此,李群还与澳驻广州领事馆保持联系,随时向领事馆提供证明他们幸福生活的资料。领事馆里讲英文的外国人,祝福他们成功,在他们眼里,象郭李这样的中国同性爱家庭比他们国家少见多了。
郭建军和李群除了感谢互联网,并没有太多的感谢外界。“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在他们认为,真诚的付出,自然会得到相应的回报。这番话对于那些仍沉迷在网络游戏间的同性爱者们来说仍有示范意义。
天涯路远为爱情走到底
“真不知到怎么搞的,自从到了广州,我的表达越来越丰富了。”有些拙于言辞的郭建军说。
“其实,现在我经常想到我的妈妈:她从没有对我爸爸有什么爱的表示,但他真的很爱他,也爱我们的家。妈妈经常为了家,和我爸爸吵架,我过去一直不理解她的作法和动机,现在,我有了自己的家庭生活,我开始理解了。这种理解让我更加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也更珍惜我和李群现在的这个家。”
“高兴的时候能见到他,不高兴的时候也能见到他,就象我的手足,偶而别拗,但仍血脉相通。”郭建军用这样的话来描述他和李群之间的关系。
他说他印象最深的一次吵架,是因为他办护照的事。当时,护照的办理遇到了小麻烦。他原单位不给他开介绍信,一定要让他辞职。对于刚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扎下根来的一个新生的家来说,工作对保证生活质量是何等重要。因为这,他们的心情都受了影响。一天晚上,他们在一个广场上散步时吵了起来。郭建军激动地说了一句:“出不去就不出去,在国内过的也很好。”这句话刺痛了李群的心,在他对未来的设计中,两人应该比翼双飞,怎能这么一点挫折就扛不住呢。对他来说,什么都可以放弃,只有所爱的一个人不能。当初,他为了能让郭建军顺利出去,放弃了在澳大利亚的一切,决心用一年的时间来处理国内郭建军这方面的事情,不就是为了能和心爱的人长相厢守吗?而现在,郭建军却显得这样脆弱,未来真的如此不堪一击吗?李群想到这儿,背转身离开广场一个人回家了,这是他们相爱以来唯一的一次负气离开郭建军。
“我们都很痛苦,我知道他为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而我是这样普通的一个人。对于爱情,他下的赌注很大。不是每个gay都敢赌。”郭翻出保留着的他们从前所有的邮件,眼睛禁不住湿润了。“我们都在赌,和生命赌和自己赌,就看赌的技巧如何了。我有信心,我和李群最终是命运的蠃者。”
两个人经历那场护照风波后,彼此对生活更多了一些耐心和宽容,当生活因琐碎变得平实而普通,爱情的魅力才真正显现出来。郭建军说,他们之间的争吵还会发生,“李群有时摔东西,我总怕他摔了值钱的。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没成家时可不是这样。”郭用“成家”这个词比喻他为结了婚的男人,他说他现在就是结婚了的感觉,这是一种对家的亲近和对爱情的责任感,虽然没有象别人一样举行传统婚礼,但那又有什么影响呢。
因为离李群父母家近,郭建军有机会拜见李群父母,老人家对李群的这个“好朋友”感到满意,成熟、随和,而落落大方。这令老人对在外生活的儿子感到放心。即将来临的五一节假,郭也将带李群见自己的父母,以同样的“朋友”身份。称谓对相爱的人不再显得重要,重要的是,双方父母对他们的生活感到满意。
郭建军和李群没有告诉双方的父母他们相爱,他们说现在还不准备告诉家人真相,真相对于他们对于这个社会未必是件好事,真相需要铺垫和距离,如果他们去了国外,会考虑告诉父母的,距离和时间会最大限度的减少社会对于父母的压力,这样做也是为父母着想。
也许只有父母令他们在见面这件事上显得顾虑重重,在他们那个传统世界中,他们在等待各自的儿子娶妻生子,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