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对同性恋的最初认知来源于大学时代的一幅场景。我的同学D和Z形影不离,虽然沸沸扬扬流言不少,事实上是几乎每一个人都不相信他们的暧昧关系,毕竟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遥远的词汇,我们几乎不可以想象这样的丑恶就发生再我们的周围。一次,在D的生日PARTY上,Z喝的酩酊大醉,D则轻声的安慰着他。我凑巧去桌下拣东西,我看到了两双握的紧紧的手,我看到了D眼中流露出的关切,我看到了Z孩子似的等待安慰的神情。我突然有些明白了。
多年以后,当我作为一个自由撰稿者走进这人群的时候,我一次次的见证了这样事情的发生。这些故事发生的叙述地无一例外的发生在三里屯一个偏僻而著名的同性恋酒吧。因为叙述的时间总是在黄昏,而酒吧的背景又格外的抒情与感伤,使得这些故事笼罩上了一层层浓重的怀旧氛围。
就是在这些故事中,我了解到他们内心的焦灼不安,他们对爱的期冀与渴望,他们身上发生的一个个或者哀婉绝伦,或者耐人寻味的故事深深的震动着我。
一位在外资企业做部门经理的S的故事是最具有代表性也是最让我难忘的。S通过同性恋网站的征友广告认识了他的朋友B,从此开始了他们艰苦的恋爱生活。
B是北京人,每天必须回家,为了能够见到S,他通常要从东三环坐车到丰台,短暂的相聚后他必须沿着原路线返回。“那一段日子是我最痛苦、最忧郁、最浪漫、最善良的日子。我们对我们的未来做了规划,我们约好一起出国。为了这个目标,我们一起拼命的赚钱,一起去出国培训学校学习英语。每天总是匆匆忙忙,却从来没有感觉到疲倦。我们每天打四、五个电话。”S静静的坐在我的对面,格瓦拉的头像夸张的矗立在他的后边。此情可待的音乐悠远的回味在拥挤的空间。他平静的讲述着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像在讲述一个和自己没有关联的故事。
“从来都不羡慕别人,我们觉得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在地铁里,他病了,靠在我的肩上,我握着他的手,感觉他的温度,发誓要对他好一辈子。我不在乎别人一样的眼光。我们没有干涉别人的生活,我们没有做妨碍别人的事情。我爱他,他也爱我。我能从别人的敌意和嘲笑中解读出一种对幸福的羡慕。”
S开始落泪。他停止了与我的交流,我看到了他眼中暗淡和忧郁的目光,看到了幸福被撕碎后无奈的绝望。我没有再追问。我知道的是在一次车祸中B永远的离开了他。我可以想象到沉浸在幸福中的他是如何艰难的接受这个现实。
和他们的交流总是无一例外的沉重,尽管不少时间我们是在一种几乎是狂笑和觥筹交错的场景下进行着我们的谈话。尽管这些人对感情的期冀总是很执著,他们对未来生活的幻想总是试图打动别人,尽管他们中的不少人宣称他们中有不少智商高的人,尽管他们声称如果可以再次选择的话,他们仍然将选择这种尴尬的地位。
他们的内心实际上有一种悲剧性的色彩。据调查,在这个圈子中,大约有60%的受调查者看过《北京故事》和《美少年之恋》这样带有悲剧色彩的同性恋题材的书籍和影片。在看的过程中,他们往往要把自己想象做主人公,他们坚定的相信这些虚构情节中显示出来的最大可能的真实。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会流泪。
“这实际上反映了这个特定人群的脆弱心理。在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他们内心的焦灼、敏感和细腻。”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著名作家这样说:“整个社会的主流话语是排斥他们的,他们的境遇尽管有了某些程度的改善,总体来说还是有不公正存在的。在遭受巨大压力的同时,他们不可能有开放和乐观的心态。尽管他们试图这样去做!”
与常人想象不同的是,他们(主要是指男同性恋)并不像港台影视(主流)中所着力刻画的同性恋形象。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没有明显的夸张姿态。不是我们理解中的娘娘腔,浓装淡抹,一身饰品,妞妞捏捏。当然作为一个群体,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我接触过的某些同性恋从形态、服饰上也呈现出了女性化的态势。这些人在同性恋中有一个特殊的形容词——SISSY(女性化)。我调查的结果是大多数同性恋对此极为反感。
但是我个人认为如果这些人没有妨碍别人,他们不应该成为公众嘲笑和谴责的对象。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可能兼有异装癖的心里特征。
(2)
同性恋的世界并不是一块净土,同其他人群一样,广泛存在着男妓、一夜情、性乱等负面现象。在同志网站的交友留言簿里,我们常常能看到这样的话语:
我是北京的学生。我今年23岁,身高177CM,体重67公斤。爱好:旅游、运动和看书。我的相貌好,身材标准、健康,皮肤白,我既开朗,率直又温柔,是人们眼中标准的男孩。
我希望有一个有经济基础的哥包我,或者我可以给你提供短暂性有偿服务,如果有意,请打电话:……
这样的人,在圈子里被称做是MONEYBOY。是一种同志圈中的丑陋现象。据调查,几乎所有的被调查者对此都极其反感。当然也有少数人对此并不排斥。
根据一些同志提供的线索,我考察了一些星级宾馆。华灯初上,在这些地方,一些衣着新潮,打扮怪异的青年或者少年急匆匆或者悠闲的站在这里。他们等待的对象是外国人,大款或者是因为家庭和环境不打算寻找固定朋友的同志。
他们无一例外的呈现出了一种自信。他们绝对不主动找人搭讪,而是静静的等待着猎物的上钩。他们的眼中没有空虚,没有冲动。在喧嚣的夜里,显的格外沉静。
这使得我有些迷惑。在进一步的调查中我可以感到他们的玩世不恭和调侃的神情。他们缺少的也许不是青春的张力,而是一种做人的尊严。这种尊严的缺失使得尽管对同性恋没有敌意的我对他们存在强烈的不满和反感。
以MB为代表的丑恶现象是这个圈内的同志坚决反对的。在号称国内最大的公益性同志网站已经加强了这方面的管理。征友信息和聊天室内一般不允许说脏话和公布性交易信息,违反者将被驱逐出去,而绝大多数征友的也强调一夜情和MB骚扰他们。
可以看出,这个圈子的同志都有意识的在排斥这种负面现象。这种自律对于他们来说是相当关键的。“众所周知,同性恋性行为不产生爱滋病,爱滋病最根本的源头是性乱,而这显然杂异性恋中也广泛存在。”中国第一条爱滋病热线开通者,社会学家万延海这样说道:“集体性行为,一夜情等形式在同性恋中存在,这与我们的社会环境、舆论甚至伦理道德的建设都有很大的关系。要真正杜绝,需要很长时间。”
在万延海表达了他个人对于爱滋病的忧虑后,我采访了数十名同性恋者。调查的结果喜忧参半。在问知是否可以接受一夜情的时候,大约80%的人认为可以接受,但是其中的绝大多数认为应该继续保持这种关系,“如果可能的话,选择对方做自己的BF(男朋友)”。当我问到爱滋病的基本常识的时候,大多数人(75%)有比较全面的知识。在他们进行性接触的时候他们能保持一定的警惕。只有10%左右的人认为爱滋病是一个非常遥远的概念。他们在进行性接触的时候,不考虑安全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