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同性恋的危害

兼与贾谊诚先生商榷

(作者或来源) 二言      看了贾谊诚先生的《我国是否应取消同性恋诊断》一文（下面简称《是否》），很高兴看到国内展开了针对同性爱的讨论。同性爱是个客观存在的现象，但大多数人对此并不了解，而且很多人在不了解详情的情况下对此持相当负面的看法。《是否》中关于同性爱的三点“危害”，就是这种看法的反映。现在让我们推敲一下这三点“危害”。

      “危害”之一：“它（指同性爱）带来严重的精神污染，危害我国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其犯罪客体使家庭与社会生活遭受破坏（即‘伤害风化’）以及有关受害人（被诱惑鸡奸者与堕落者，其性质基本与淫乱罪相同（故历来以‘流氓罪’论处）。”

      同性爱使家庭与生活遭受破坏的根本原因是在与同性爱者不能和谐融入家庭与社会拟定的结婚生育的传统。如果同性爱者独身守终，我想大多数人似乎也没有异议，毕竟终身未婚的异性爱者大有人在，不见得对他（她）们有何指责。

      人类已经不处于生育崇拜的原始年代，生育不再是两人结合的唯一目的。退一步讲，现在大陆实行计划生育，许多夫妇生育儿女后，性生活已不再以生育为目的，但不能说他们的性生活就因此走到了尽头。可见没有理由以不生育来否定两人的自愿结合。许多中年人或老年人结婚，目的在于相伴，而不是生育。即使适龄青年夫妇由于某种原因不能生育，也不能借此否定他们婚姻的合法性与合理性。同性爱伴侣的关系也是同一性质，以不能生育来否定同性爱正如剥夺不能生育的夫妇的婚姻权利和否定老年婚姻一样荒唐。

      有人担心对同性爱者的宽容会导致越来越多的同性爱者，也有人提出“如果人人成为同性爱者，那么人类的延续就会断绝”。这些都是对同性爱缺乏了解所产生的谬论。同性爱者遍布各个人种，各个地区，对同性爱的宽容使同性爱者“亮相”更频繁。对同性爱的压制只能使同性爱者不敢声张，但他们本性上还是同性爱者。同性爱作为一种生理与心理现象，并不因法律的禁止而消失。允许左撇子顺其自然使用左手绝不会使大多数人变成左撇子，对同性爱的宽容也不会使同性爱者“泛滥成灾”。国内外已有大量研究表明同性爱者只占人口的百分之五至百分之十。

      同性爱与家庭及社会的矛盾很大程度上出自后者对同性爱者的不理解和由此导致的不宽容。把同性爱刑事化就是这种不宽容的表达之最。歧视使同性爱者不敢公开身份，不敢公开表达和追求自己的愿望，生怕会带来羞辱甚至伤害，这种难言之隐使他（她）们对外界存有一定的戒意，这种情绪与外界的不宽容相关，造成了个体和以家庭及社会为代表的群体之间的矛盾。理论上解决这个矛盾的途径有两个。一个是使同性爱者变成异性爱者，但“治疗”同性爱已被众多研究证明无济于事，而且“治疗”本身给很多同性爱者带来更大的精神压力。另一条途径是提倡对同性爱的宽容，理解并接受同性爱者，使他（她）们成为家庭与社会的成员。

      同性爱除行为对象为同性这点与异性爱有区别以外，对其行为的其它方面的约束完全可以等同于异性爱。非互愿性行为或与未成年者发生性行为，不管当事人的性倾向如何，都构成犯罪，可见这类不幸事件并非是同性爱的“特产”，异性爱中也能见到。男子强奸女子，年长者诱奸年幼者和其它形式的性骚扰天天发生，新闻界对此也披露不少，但难道能以此为由来禁止异性爱吗？可见把同性爱等同“流氓罪”在逻辑上首先不成立。同性爱如果是基于两个成年人互愿的基础上，行为的一方并不对另一方造成伤害，也不对任何第三者造成任何伤害，何来所谓的“受害人”与“堕落者”？何来“污染”？同性爱者遍布各行各业，许多人在自己的战线上为国家与社会出力，同时渴望有一个宁静自由的个人生活天地，这种渴望并不以牺牲他人利益为前提，与异性爱者追求幸福的愿望毫无差异，何来“堕落”？“流氓”何在？现在社会关心公民的身心生活，而对同性爱者最好的关心是给予他们选择个人生活方式的权力。

      “危害”之二：“同性恋破坏了家庭生活幸福（尤其是已婚者），造成配偶与其他家庭成员的痛苦。英国法律也明文规定：同性恋是配偶提出离婚的正当理由。因此，同性恋性行为是造成家庭、社会不安定的重要因素之一。”

      同性爱破坏家庭生活幸福来源有两个，一是同性爱第三者插足异性爱婚姻，二是婚姻配偶一方的同性爱倾向使其对夫妻间性生活缺乏兴趣，从而影响夫妻感情。对于第三者插足和配偶一方对另一方缺乏性兴趣和由此引起的感情疏松，我想异性爱中更是司空见惯，但我们不能以此来否定异性爱。同样，以此来作为否定同性爱的理由也不成立。

      国内有调查表明大陆90%以上的成年同性爱者进入异性爱婚姻状态，但同性爱性倾向确实会对夫妻关系和夫妻生活造成负面影响。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许多异性爱者为了父母之命勉强与自己不爱的对象结婚，婚姻生活并不幸福。同样，许多同性爱者迫于家庭与社会的压力不得不进入异性爱婚姻，结果不但造成个人生活的悲剧，而且伤害了无辜的配偶。英国法律承认同性爱作为离婚的正当理由，正是这种悲剧的表明和允许结束这种悲剧。如果社会对同性爱持宽容态度，家庭也不对同性爱者施加压力，同性爱者能自由选择同性伴侣，很多同性爱者并不会选择异性爱婚姻这条痛苦的羊肠小道。同性爱者少与或不与异性结合，异性爱婚姻受同性爱的诱惑就会减少，因为即使同性爱者想诱惑婚姻中的一方配偶，对方由于对同性不感兴趣就不会导致什么结局。如果允许同性爱者自组家庭，使同性爱者的生活趋于稳定，那么他们更不会诱惑异性婚姻的一方。由此可见，同性爱对家庭与社会造成不稳定的一个重要原因正是缺乏对同性爱的宽容。

      “危害”之三：“同性恋行为（尤其是肛交与口交）是传播性病的主要途径之一。近年来在上海、天津、广州等地已发现因与外国船员发生同性恋关系被感染梅毒十余宗。在美国这种情况更为突出，80年代初期70%以上艾滋病患者是因同性恋而罹患此绝症。美国的有识之士称‘艾滋病是上帝对同性恋的惩罚’。”

      这里的数据引用与论证有很大问题，容易使读者造成判断偏误。异性爱者也感染性病，却不见得有人以此来禁止异性爱，那么以此来否定同性爱岂不是同样荒唐吗？与外国船员发生性关系的女性（如妓女等）更多，不见得她们就对性病有天生的免疫能力吧。光把同性爱与性病挂钩，使读者错误地觉得只有同性爱才传染性病，这不是科学的论证，而是主观的误导。艾滋病与其它性病都是靠体液（主要是血液与精液）传染，因此不管是肛交、口交或者阴道交，只要有体液交流，总有传染病毒的可能。同性爱者的身体本身并不是艾滋病的发源地。国外的数据表明，得艾滋病的多数是异性爱者，我国也有调查表明艾滋病的传染主要与毒品、卖淫、卖血和盲流有关。

      性病传染的可能性与性伙伴的多少很有关联。不管性交方式如何，一个人的性伙伴越多，感染性病的可能性也越大。可见，艾滋病等性病并非同性爱的“专利”。同性爱者艾滋病感染率比异性爱者高的根本原因在于性伙伴的平均数目比异性爱者高，而同性爱者比异性爱者更频繁地更换性伙伴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同性爱关系本身不受社会承认，无法合法结婚，无法让家庭承认爱人关系。即使结合，也照样受到社会排斥。因此，同性爱关系的脆弱性与游离性在整体上大于异性爱关系也就不足为怪了。可见，对同性爱的指责是不是很失偏颇？

      从以上的分析可见，所谓“同性恋的危害”不仅缺乏事实根据，以主观意见来代替客观分析，而且把一些社会问题专加于同性爱，是很不公平的。

（本文原载于1997年12月31日《精神卫生通讯》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