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人四千年前就把它刻在了泥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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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ifer 托李安的福,如今谈起同性恋,大家直接说,“断背山。”因为这个词已经通过新闻媒体的不断轰炸而融入了流行语汇。“他们俩老粘在一起,是不是要断背山啊?”“帅哥都去搞断背山了。”这种现象已经有点泛滥。但不管怎么说,同样是流行,《断背山》总比弱智的《美国派》要有意义。
最新一期的《纽约书评》上,人们围绕《断背山》的发行和宣传策略进行了火药味很浓的争论。资深批评家丹尼尔·孟德尔森首先正面了该片的价值,但他同时也发现该电影被一种具有欺骗性的宣传策略操纵了。从发行商到影评人,大家都异口同声地宣称《断背山》不是一部同性恋电影,它表达的是人类普遍的、共同的情感。这样一来,保守派们就可以安心地把《断背山》纳入主流。《断背山》的发行人则认为,同性恋和普遍的人类情感之间并不矛盾。表面上看,这个说法有道理,因为人类情感纠缠难分,确实很难用性别说清。但在现实中,如此来做宣传不能说不是出于利益的考虑。
那么,《断背山》包含的意义到底有多普遍?科波拉说:“《断背山》拍得像万宝路广告。”这种同行之中的“酸葡萄”且不去管他。以观众的否定评论而言,叫嚣得最欢的是一些欧洲人,在他们看来,《断背山》里的情感确实普遍,因为这种故事太老套了,比起欧洲千姿百态的同性恋历史,美国人不过是又一次显示出了他们的没文化。李安的拥护者们自然可以反问:“那你们怎么不去拍一部可以让人看好几遍的电影?”所以,问题不在于这部电影表达的东西是否普遍,而在于它本身是不是一部好电影。从这个角度再去看,发行商们大力渲染的“普遍的情感”更像是一种策略。
很多中国观众觉得,《断背山》之所以感人不是因为它表现的东西有多普遍,而是因为它带有东方人的情感特质,说白了就是东方男人阴柔的缠绵劲儿。试比较《太平广记》里的一则故事:
潘章少有美容仪,时人竞慕之。楚国王仲先闻其名,来求其友,因愿同学。一见相爱,情若夫妇,便同衾枕,交好无已。后同死而家人哀之,因合葬于罗浮山。冢上忽生一树,柯条枝叶,无不相抱。时人异之,号为共枕树。———《太平广记》卷三百八十九《潘章》
罗浮山上的生死缠绵,比之断背山何如?我们不妨把这样的故事看作《断背山》的东方前辈。欧洲人看了这说法估计会不以为然,他们当然可以找出希腊神话里的同性恋故事跟我们叫板。为了不让他们太得意,我要给出一个古老的证据———更早的男同性恋故事出自如今被西方人蹂躏的中东。
在2004年出版的《吉尔伽美什》的新译本中,翻译家斯蒂芬·米切尔告诉读者,综合各种古老版本的文义,这部人类最古老的史诗其实是个同性恋故事。在两位神话大英雄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都显示出了非凡的男人气概,并展开了激烈的肉搏,但他们同时感觉到一种特殊的亲密感。根据这部史诗的某一种泥板残片上的记录,这次打斗以两人做爱告终。
通观这部史诗,我们不难发现两位主要人物之间的感情远远超出了以往译本中所谓的“友谊”。跟《断背山》里的杰克一样,恩奇都最终遇害了,吉尔伽美什为之痛不欲生,他跟早年的孙悟空一样感慨生死的无常,并从此踏上了寻找永生的道路。如此说来,美国人在观看《断背山》的时候不妨多想想伊拉克,如果说《断背山》里有什么普遍的东西,那么伊拉克人四千年前就把它刻在了泥板上。